且說許劍仇一式鯉魚穿波,向那水簾射去。


    這一射之勢,既快且猛,穿透水簾,隻覺空洞洞的,疾刹身形一看,果然是一個石窟,這一射竟然穿入洞徑三丈有多,忙收勢落地。


    洞徑深邃黝暗,苔蘚遍布,鍾乳低垂,寒意襲人。


    洞的直徑,當在五丈左右。


    許劍仇略一思索之後,便順著洞徑緩緩欺入。


    這裏是否萬妙醫聖隱跡之所,不得而知,但整個峽穀,除了這一個偶然發現的洞窟外,其他沒有任何處所可以資隱跡。


    如果,這個穴是空無所有的話,就算徹底的絕望了!


    時間──隻剩下短短的三天,蔣婷就得心脈斷絕而死。


    許劍仇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直朝裏淌進。


    二十丈之後,洞徑忽顯幹燥,苔蘚鍾乳已不複見,四麵平滑如鏡,雖然,越朝裏越顯黑暗陰森,但許劍仇憑著深厚的功力,眼神如電,仍可清晰辨物。


    如果這洞穴真的是萬妙醫聖隱居避世的地方,自己是有所求而來,這樣冒闖,豈不失禮?


    心念之中,停下了腳步,運足丹田內力,朝裏喊道:“江湖後進許劍仇,有事求見醫聖前輩!”


    連叫三遍,得到的是空洞的迴音──


    前輩──前輩──輩──


    失望,從心底升起,這是一個無人的荒洞。


    他想到三天之後蔣婷就要香消玉殞,不禁打從心的深處發出了一聲歎息。


    心裏如此想,腳步卻不停,仍茫然的向洞的深處走去。


    再行約十丈左右,估計入洞已五十丈之多,洞徑忽地一變為三,依然黝暗死寂,寒意逼人,絲毫也沒有發現人住的痕跡。


    他略一遲疑之後,朝居中的洞徑闖入,行不數丈,又是數條岔道,他任意的走著,懷著萬一的希望,能尋到萬妙醫聖。


    岔洞愈來愈多,錯綜紛岐,當他發覺已經陷身一座迷宮似的千岔百岐的洞窟之時,已經遲了,他無法再找到原來行過的洞徑!


    走!


    轉!


    沙!沙!沙!──


    腳步的迴聲,從不同的方向傳來,顯得分外的恐怖陰森!


    他在絕望之中,滲和了焦急,他無法走出這迷洞!


    他發覺已走到一個垂直下降的斷層邊緣,下望一片漆黑,不由駭然止住腳步,正想迴身之際──


    一個蒼勁但卻透著陰冷的聲音倏告傳來:“何人大膽,擅闖老夫居所?”


    洞壁迴音嗡嗡不絕,根本無法測知聲音發自何處。


    許劍仇不由大喜過望,這洞中竟然有人,但不知這發話的是否自己要找的人,當下誠謹的道:“老前輩是否萬妙醫聖前輩?”


    那聲音突轉淩厲道:“你是誰?”


    “晚輩許劍仇!”


    “哼!沒有聽說過!”


    “晚輩出道不久!”


    “來此何為?”


    “求見萬妙醫聖老前輩!”


    “嘿嘿嘿嘿!”


    “老前輩是否就是──”


    “不錯,正是老夫,老夫已二十多年未出江湖,你怎會知道老夫隱遁在此?”


    “偶然碰上的!”


    “偶然!哈哈哈哈!嘿嘿嘿嘿!好一個偶然,娃兒,老夫隱跡這水簾千幻洞自謂決無人知,想不到你竟然會闖了來,一麵你對老夫說出此來目的!”


    許劍仇徐徐迴過身來,眼前一無所見,他知道萬妙醫聖必定隱身在近處的孔洞之中,但密如蜂房的洞穴,根本無法確知是在哪一洞,隻好向空處道:“晚輩專誠叩謁老前輩求藥!”


    “求藥!”


    “是的!”


    “什麽藥?”


    “迴天再造丹!”


    “迴天再造丹?哈哈哈哈,迴天再造丹!”


    許劍仇被笑的心裏發毛,恭聲道:“晚輩也知道這迴天再造丹必是稀世奇珍,但晚輩是為了救人,所以隻好厚顏請求賜贈一粒!”


    “一粒?”


    “是的,晚輩永感大德!”


    “一粒──哈哈哈哈──”


    笑聲如顛如狂,激蕩震吼,洞壁迴聲,使人耳膜欲裂,血氣翻湧。


    許劍仇大惑不解,對方莫非是精神失常,抑是──


    笑聲斂處,萬妙醫聖厲聲道:“你受什麽人指使而來?”


    許劍仇不由吃了一驚,道:“晚輩為了救人求藥,並沒有受任何人指使!”


    “你騙不過老夫!”


    “晚輩句句是實!”


    “小子,你究竟有多大道行,膽敢公然找上門來!”


    許劍仇愈聽愈不對勁,他本倔強冷傲的人,但此刻為了有求於人,隻好強捺住性子,仍然和聲道:“老前輩誤會了!”


    “誤會?老夫居處除了那惡魔之外,無人得知,縱然他殘狠絕世,又豈能奈老夫何,水簾千幻洞就是你師徒埋首之所!”


    “晚輩完全不懂老前輩的意思!”


    “嘿嘿小子,你用不著再裝佯了,你那魔鬼師父呢?為什麽不和你一道來?”


    “晚輩沒有師承!”


    萬妙醫聖似乎恨極,咬牙切齒的道:“小子,獨臂妄想以老夫僅有的一粒迴天再造丹去接好他的那隻缺臂,無異是白日做夢!──”


    許劍仇一聽話風不對,敢情對方誤會自己是什麽獨臂的徒弟,這簡直從何說起,自己根本連聽都沒有聽說過獨臂其人,當下大聲分辨道:“老前輩誤會了,晚輩還不曾聽說過獨臂其人──”


    “哈哈哈哈!誤會?”


    許劍仇再次強捺心火,道:“老前輩,晚輩誌切友人的生死,她還有三天的活命,隻有迴天再造丹能挽迴她死亡的命運,務請老前輩賜贈,晚輩終生感德!”


    “小子,任你舌燦蓮花,也休想騙過老夫,現在你馬上離開,否則──”


    許劍仇急氣攻心,忍無可奈,慍聲道:“否則怎樣?”


    “你永遠埋骨此間!”


    “老前輩一定不肯相信晚輩的話?”


    “老夫要你離開,少費話!”


    “晚輩此來不達目的不休!”


    “嘿嘿嘿嘿,你準備怎麽樣?”


    許劍仇向外走了三步,沉聲道:“晚輩誌在必得!”


    “你想用強!”


    “如果老前輩相逼過甚,晚輩隻有出此下策!”


    “那就休怪老夫心狠手辣了!”


    x           x           x


    了字聲落,一股其強無比的勁氣,暴卷而來。


    許劍仇背向洞壁一貼,避過這駭人的一擊,道:“晚輩禮讓一招!”


    “用不著假惺惺了,老夫不會放過你的!”


    又是一股更強猛的勁道,以雷霆萬鈞之勢,旋湧而來,洞徑本窄,更增加了掌勢的威力,上下左右,全為勁氣溢滿,除了還手反擊,別無他路可循。


    許劍仇駭凜之餘,雙掌劃起數圈詭異的弧線,用穿心透穴掌中的震字訣,以十成功勁反擊過去。


    震耳欲聾的巨響過處,傳來一聲驚“噫!”


    許劍仇也在同時被震退了三步,心中這一駭非同小可,穿心透穴掌罕世奇功,自己以震字訣反擊過去,竟然有這麽大的勁波反震迴來,這證明了萬妙醫聖的內力修為,已到了駭人的境地。


    兩個照麵已過,許劍仇還沒有發現對方匿身之處。


    哈哈狂笑聲中,如濤勁氣,又告襲來!


    許劍仇怒火衝天,無法遏止,冷哼一聲,迎著勁風,全力反擊。


    轟隆!有若山崩地裂的巨響聲中,許劍仇但感氣翻血湧,不由自主的又退了兩步,堪堪退到那無底斷層的邊緣。


    但他懵然未覺。


    隻要再後退半步,非跌落那洞中之洞不可。


    萬妙醫聖嘲弄般的聲音道:“小子,果然了得,可惜你投錯了師,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事逼處此,老夫隻好成全你了,為武林減去一分魔焰,何嚐不是件功德!”


    許劍仇不由啼笑皆非,恨怒不得,對方始終認定自己是獨臂的傳人,不容辯解,看來除了用強,別無他途。


    但對方功力可能在自己之上,而且洞徑千岐百岔!


    心念未已,一聲暴喝傳處,勢逾萬鈞的奇猛勁道,倏告壓體而來。


    許劍仇恨極而發出一聲冷哼,雙掌齊揚,挾以畢生功勁,力封而出──


    勁風相觸,發聲轟雷巨響──


    許劍仇身形向後一挫,頓覺一腳踏空,如濤勁氣,使他無法穩住身形,腦內電似一閃,他想起身後便是那無底深洞,登時驚魂出竅,“不好!”兩字尚未喊出,人已被勁氣卷落洞中,直往下墜。


    “哈哈哈哈!──”


    是萬妙醫聖得意的笑聲。


    許劍仇但覺身如殞星下墜,這一瞬間,他感到死神已向自己擁抱──


    求生是人的本能,他在下落十丈左右,急運提氣淩虛功,緩住下墜之勢。


    但這洞似乎是一個無底深淵,久久仍不著實地。


    洞中寒氣襲人,愈來愈盛──


    提氣淩虛,全憑一口真氣,時間一久,真氣轉濁,下墜之勢又趨疾速,最後,終至不能凝氣緩勢,成為加速度下落──


    完了!


    死亡的陰影,已襲上心頭。


    無數的事,電般閃過腦際──


    自己死了!


    三天之後蔣婷也將香消玉殞!


    身世成謎!


    血仇成謎!


    一切恩怨情仇都將在瞬息之間歸於幻滅。


    ──


    這些意念,像走馬燈似的,在腦中一閃而逝。


    “砰!”背部如受萬斤錘擊,他失去了知覺。


    就在許劍仇被震落洞中之後,三丈之外一個小洞裏現出一個貌相清矍的老者!


    他──正是萬妙醫聖。


    萬妙醫聖前行數步,望著那深不可測的洞中之洞,一聲冷笑道:“獨臂老魔當想不到他的傳人已永淪九幽──”


    話聲未落,忽然傳來一陣極輕微的沙沙之聲,接著是一陣陰森刺骨的怪笑。


    萬妙醫聖臉色大變,一閃身,從岔洞之中隱去。


    一個鬼魅似的人影,出現了,身形要比普通人大上半倍,紅發碧眼,朝天鼻,血盆大口,口角如露出半寸長一顆獠牙!左袖虛飄,顯然這怪物隻有一條胳臂,右手中卻持了一隻血跡淋漓的手臂。


    那似人非人的巨型怪物走到方才萬妙醫聖消失的地方不遠處立定身形,聲如狼嗥也似的道:“小老兒,我已取到一隻胳臂,快來給我接上!”


    “哈哈哈哈大笑獨臂老魔,你在做夢!”


    敢情這怪物正是那獨臂!


    獨臂雙眼碧光亂閃,傑傑!怪叫道:“小老兒,你不怕老夫毀了你的窩?”


    “毀吧,老魔,有本領你把這座峰全部毀去!”


    “老夫震坍你的洞口,把你活埋在內!”


    “老魔,這水簾千幻洞出口不下十處之多,你封堵吧!”


    獨臂果然被這話說得一怔。


    萬妙醫聖又道:“老魔,你的得意門人在洞中之洞等你去聚首!”


    “門人?老夫生平從未收徒!”


    這下可輪到萬妙醫聖發怔了,如果老魔所說是真,那自己可冤枉斷送了一條人命,當下沉聲道:“老魔,你當真沒有傳人?”


    “沒有!”


    萬妙醫聖不由自語道:“奇怪,這娃兒怎麽會知道這洞徑呢?我還以為──”


    “小老兒,你在鬼哼些什麽,有種的現身出來,憑著這些鬼洞隱隱藏藏算哪門子的英雄,虧你還名列正邪十尊,嘿嘿嘿嘿!”


    “老魔,失陪了,老夫沒有時間和你歪纏!”


    “小老兒別走,咱們從長計議!”


    “有什麽好計議的!”


    “你替老夫接上斷臂,老夫送你一件武林異寶!”


    “武林異寶?”


    “不錯,稀世之珍!”


    “你說說看是件什麽東西!”


    “天蟾目珠!”


    “天蟾目珠?”


    “不錯,怎麽樣,天蟾目珠水火不侵!”


    “老魔,這東西你得自何處?”


    “這個你不必管!”


    “但老夫知道!”


    “你知道?”


    “不錯,你是否得自劍堡,總管惡屠夫鄭永之手?”


    “噫!小老兒,被你說中了,你願不願意交換?”


    “你要我替你接上斷臂?”


    “不錯!”


    “你如果兩臂俱全,武林中還有誰是你的敵手,你更可為所欲為──”


    “小老兒,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老夫此舉何異助紂為虐,勢將成為武林公敵!”


    “嘿嘿嘿嘿,小老兒,有老夫在武林中沒有人敢動你一毫一發!”


    “可是我的良心?”


    獨臂麵色陡變,獰聲道:“小老兒,你別得巧賣乖,什麽叫良心,老夫生平從未向人低頭,現在對你可說是破天荒的事了!”


    萬妙醫聖不禁猶豫起來──


    天蟾目珠是自己愛徒所有之物,理應得迴,但如果替這老魔接上那隻斷臂,耗去這僅有的一粒迴天再造丹不說,自己助長魔焰,勢將成為武林千古罪人!


    該?不該?


    使他一時委決不下。


    獨臂見對方久久不答,意似不耐的道:“小老弟,你答是不答?”


    萬妙醫聖尋思良久之後,終於沉凝萬分的道:“好,我答應你,你稍待片刻,我去取用具和藥物來!”


    獨臂聞言之下,不由發出一聲狂妄的怪笑,從今以後,他將不是獨臂,稱尊武林舍我其誰。


    片刻之後,萬妙醫聖果然現身出來,他雖然名列正邪十尊,但麵對這不可一世的老魔,仍不免有不寒而栗之感。


    “現在我們開始,你盤膝坐下!”


    獨臂把手中一隻尚在滴著鮮血的胳膊遞與萬妙醫聖,然後盤膝而坐,他那本已醜惡無倫的麵孔,因為興奮而扭曲得更加不堪入目。


    x           x           x


    萬妙醫聖先以一種黃色藥水,塗抹獨臂斷臂之處,然後取出一柄解腕尖刀,在那斷臂之處橫切一刀,複把那手臂也同樣的切得和那斷之處一樣平整。


    迅快的往那血淋淋的口上合去。


    抹藥,包紮!


    又以一粒白色丹丸,納入獨臂的口中,道:“好了,三日之後,你將是一個雙臂俱全的人!”


    獨臂晃悠悠的站起身來,碧綠的目芒朝萬妙醫聖一掃,道:“小老兒,後會有期!”


    “且慢!”


    “什麽事?”


    “你不能說了話不算數!”


    “什麽話?”


    “天蟾目珠!”


    “傑傑傑傑!小老兒,老夫見麵不殺你已是你天大的造化,你還敢向老夫索取天蟾目珠?”


    萬妙醫聖麵上毫不動容,似乎早已料到對方會有這一著,淡淡的道:“閣下要食言而肥了?”


    獨臂碧眼一翻,裂開血盆大口傑傑一笑道:“小老兒,你別不識相!”


    萬妙醫聖冷冷一笑道:“那閣下的令名,仍可維持久遠!”


    獨臂醜臉一變道:“小老兒,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本人不願作武林千古罪人,擔一個助紂為虐之名!”


    “什麽?你敢戲弄老夫?”


    隨著話聲,蒲扇大的手掌電抓而出──


    萬妙醫聖早已料到對方會來這一手,不待對方出手,身形一閃,隱入岔洞之中,話雖如此,獨臂這一抓之勢,其快如電,寸許之差,幾乎脫不了身。


    “擦!”的一聲,石粉紛落,獨臂這一抓,把洞壁掏了一個石槽。


    “小老兒,老夫決不與你甘休!”


    左肩一震,把那條包紮臂上的胳臂摔脫,厲笑聲中,右掌一圈一劃,一道怪風卷處,聲如霹靂雷震,碎岩石屑齊飛,近身處的三個小岔洞口,立被崩石堵封。


    這種功力,確屬罕聞罕睹。


    “閣下,老夫失陪了,你自個兒消遣吧!”


    聲音卻從另一個小洞中傳來。


    水簾千幻洞岐洞百出,密如蜂巢,洞洞相連,老魔自知無法追及對方,但這一口惡氣,如何能吞得下。


    暴喝如狂之中,獨臂不停的掄動──


    股股怪飆,湧出如濤,一路出洞而去。


    所經洞裏,麵目全非,崩岩碎石幾乎阻塞了所有的洞徑岐道。


    就在獨臂離去不久,一條纖纖白影,踉踉蹌蹌的進入了水簾千幻洞。


    她是誰?


    她正是重傷將死,功力全廢的蔣婷。


    蔣婷對這洞徑似乎極為熟悉,熟路輕車,跌跌撞撞的盤繞而入。


    隻見她粉麵煞白,釵橫發亂,衣衫不整,狼狽至極。


    行到一間石室之前。似乎餘力已竭,慘喚了一聲:“師父!”


    嬌軀逕朝石室之中撲跌進去。


    “婷兒,什麽迴事?”


    萬妙醫聖從石室中的石榻上一閃落地,疾快的托住蔣婷前傾的嬌軀,隨手一按索之下,驚叫道:“婷兒,你怎的被人封死真元,擊成重傷?”


    蔣婷似遇到了親人,“哇!”的哭出聲來!良久才止悲道:“師父,有一個叫許劍仇的少年來求藥沒有?”


    萬妙醫聖把蔣婷放置椅上,愕然道:“你說什麽?”


    “一個少年來此求藥沒有?”


    “一個身負長琴,腰佩斷劍的少年?”


    “不錯,正是他──”


    “他來求藥是為了救你?”


    “是的,他人呢?”


    萬妙醫聖搖搖頭,歎了一口長氣,道:“為師真的誤會他了!”


    “誤會?”


    “為師誤以為他是獨臂的傳人,所以──”


    蔣婷搖晃著從椅上掙紮站起,激顫的道:“師父,他怎麽了,你沒有給他?”


    “他──唉!為師的深感歉疚,這可能是我生平唯一憾事!”


    蔣婷似已預感情形不妙,急聲道:“師父,他究竟怎樣了?”


    萬妙醫聖且不說明,反問道:“你與他是什麽關係?”


    “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恩人!”


    “朋友?恩人?”


    “是的,轉送給徒兒先父母的遺掌,使徒兒得悉仇蹤的正是他,之後,徒兒一時不慎,被霹靂骷髏怪廢去了功力,落入仇家之手,他冒死相救,並把徒兒托交給搜魂魔姬母女,來此求藥!”


    “哦!”


    萬妙醫聖聽得激奇不已,插口道:“你的功力並未被廢!”


    蔣婷杏目圓睜道:“真的?”


    “你隻是被一種極其詭異的手法,封阻了真元,使真氣無法突出氣海而已!”


    “啊,師父,徒兒一直認為功力已被廢了呢?”


    “霹靂骷髏怪算來已是百歲開外的人了,想不到還在人間,你怎麽會闖在這魔尊手裏?這真是大出意料──”


    蔣婷約略的把為了探究三絕書生的生死下落,闖入破廟的經過說了一遍,接著又把落入劍堡一節也說了,然後話歸正題道:“師父,許劍仇到底如何?”


    萬妙醫聖十分為難的道:“死了!”


    “什麽?他死了?”


    “是的,可能活不了!”


    蔣婷頓時芳容慘變,跌坐迴椅子之上。悲聲道:“他死在師父您的手裏?”


    “可以這樣說!”


    蔣婷再也忍不住那孕滿眼眶的淚水,像斷線珍珠般滾落。


    許劍仇為了救自己而死在自己師父的手裏,不禁芳心如割。


    “師父,他的屍身呢?”


    “為師的懷疑他是獨臂的弟子,把他迫落洞中之洞!”


    蔣婷突地站起身來,悲愴的道:“師父,弟子要入洞一探!”


    “什麽?你要進入洞中之洞?”


    “是的,否則弟子問心難安!”


    萬妙醫聖激動的道:“婷兒,你瘋了,這洞中之洞,深不可測,四壁平滑如鏡,為師在此數十年,連想都不敢想,難道你要陪上一命?”


    “但,他是因弟子而死,這叫──”


    “我且問你,你如何入洞?”


    蔣婷不由愕然怔住。


    萬妙醫聖把蔣婷按迴椅上,沉聲道:“婷兒,為師的對這件不幸的誤會,深感歉疚,但,事已如此,還有什麽辦法,我不能眼看你盲目的去送上一條命,現在為師的先替你打通被阻經脈,恢複功力,治愈你的傷,然後再尋思一個妥善的計較──”


    蔣婷萬分無奈的點了點頭,珠淚又滾滾而落。


    萬妙醫聖歎息了一聲之後,道:“婷兒,你的殺父仇人有了下落了?”


    “是的!”


    “誰?”


    “惡屠夫鄭永,現任劍堡總管!”


    “哦,為師的替你探悉了另外一件事!”


    “什麽事?”


    “你父母因之而失掌送命的那對天蟾目珠已有了下落!”


    她正是重傷將死,功力全廢的蔣婷。


    蔣婷對這洞徑似乎極為熟悉,熟路輕車,跌跌撞撞的盤繞而入。


    隻見她粉麵煞白,釵橫發亂,衣衫不整,狼狽至極。


    行到一間石室之前。似乎餘力已竭,慘喚了一聲:“師父!”


    嬌軀逕朝石室之中撲跌進去。


    “婷兒,什麽迴事?”


    萬妙醫聖從石室中的石榻上一閃落地,疾快的托住蔣婷前傾的嬌軀,隨手一按索之下,驚叫道:“婷兒,你怎的被人封死真元,擊成重傷?”


    蔣婷似遇到了親人,“哇!”的哭出聲來!良久才止悲道:“師父,有一個叫許劍仇的少年來求藥沒有?”


    萬妙醫聖把蔣婷放置椅上,愕然道:“你說什麽?”


    “一個少年來此求藥沒有?”


    “一個身負長琴,腰佩斷劍的少年?”


    “不錯,正是他──”


    “他來求藥是為了救你?”


    “是的,他人呢?”


    萬妙醫聖搖搖頭,歎了一口長氣,道:“為師真的誤會他了!”


    “誤會?”


    “為師誤以為他是獨臂的傳人,所以──”


    蔣婷搖晃著從椅上掙紮站起,激顫的道:“師父,他怎麽了,你沒有給他?”


    “他──唉!為師的深感歉疚,這可能是我生平唯一憾事!”


    蔣婷似已預感情形不妙,急聲道:“師父,他究竟怎樣了?”


    萬妙醫聖且不說明,反問道:“你與他是什麽關係?”


    “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恩人!”


    “朋友?恩人?”


    “是的,轉送給徒兒先父母的遺掌,使徒兒得悉仇蹤的正是他,之後,徒兒一時不慎,被霹靂骷髏怪廢去了功力,落入仇家之手,他冒死相救,並把徒兒托交給搜魂魔姬母女,來此求藥!”


    “哦!”


    萬妙醫聖聽得激奇不已,插口道:“你的功力並未被廢!”


    蔣婷杏目圓睜道:“真的?”


    “你隻是被一種極其詭異的手法,封阻了真元,使真氣無法突出氣海而已!”


    “啊,師父,徒兒一直認為功力已被廢了呢?”


    “霹靂骷髏怪算來已是百歲開外的人了,想不到還在人間,你怎麽會闖在這魔尊手裏?這真是大出意料──”


    蔣婷約略的把為了探究三絕書生的生死下落,闖入破廟的經過說了一遍,接著又把落入劍堡一節也說了,然後話歸正題道:“師父,許劍仇到底如何?”


    萬妙醫聖十分為難的道:“死了!”


    “什麽?他死了?”


    “是的,可能活不了!”


    蔣婷頓時芳容慘變,跌坐迴椅子之上。悲聲道:“他死在師父您的手裏?”


    “可以這樣說!”


    蔣婷再也忍不住那孕滿眼眶的淚水,像斷線珍珠般滾落。


    許劍仇為了救自己而死在自己師父的手裏,不禁芳心如割。


    “師父,他的屍身呢?”


    “為師的懷疑他是獨臂的弟子,把他迫落洞中之洞!”


    蔣婷突地站起身來,悲愴的道:“師父,弟子要入洞一探!”


    “什麽?你要進入洞中之洞?”


    “是的,否則弟子問心難安!”


    萬妙醫聖激動的道:“婷兒,你瘋了,這洞中之洞,深不可測,四壁平滑如鏡,為師在此數十年,連想都不敢想,難道你要陪上一命?”


    “但,他是因弟子而死,這叫──”


    “我且問你,你如何入洞?”


    蔣婷不由愕然怔住。


    萬妙醫聖把蔣婷按迴椅上,沉聲道:“婷兒,為師的對這件不幸的誤會,深感歉疚,但,事已如此,還有什麽辦法,我不能眼看你盲目的去送上一條命,現在為師的先替你打通被阻經脈,恢複功力,治愈你的傷,然後再尋思一個妥善的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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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婷萬分無奈的點了點頭,珠淚又滾滾而落。


    萬妙醫聖歎息了一聲之後,道:“婷兒,你的殺父仇人有了下落了?”


    “是的!”


    “誰?”


    “惡屠夫鄭永,現任劍堡總管!”


    “哦,為師的替你探悉了另外一件事!”


    “什麽事?”


    “你父母因之而失掌送命的那對天蟾目珠已有了下落!”


    蔣婷芳心一震,訝然道:“天蟾目珠,原鑲嵌在一對指環之上,由先父母各掛一隻,削掌害命的兇手,分明是惡屠夫鄭永,難道這天蟾目珠又另有得主?”


    “不錯,這對天蟾目珠現在獨臂的手中!”


    “奇怪,這可能嗎?”


    “這老魔得自劍堡,為師的雖不曾眼見,但諒來不會假!”


    “師父怎麽知道?”


    “獨臂,曾經數度前來騷擾,目的要取得為師僅有的一粒迴天再造丹,好接續他的斷臂,則才不久,這魔頭又現身,還持了一隻鮮血未幹的手臂,聲言以天蟾目珠換取為師替他接好斷臂。”


    “師父答應了?”


    “是的,但手臂接好之後,他卻食言反悔──”


    “他不肯交出來?”


    “為師的也早料到此點,那老魔的缺臂,也不曾替他接上!”


    蔣婷秀目之中,淚光晶瑩,道:“有一天徒兒會從老魔手上取迴這一對天蟾目珠,以慰先父母在天之靈!”


    萬妙醫聖點了點頭道:“婷兒立意雖佳,但恐不易辦到,這老魔功力已臻化境,遠超出正邪十尊任何一人之上,放眼當今武林,除了霹靂骷髏怪之外,恐怕找不出敵手!”


    蔣婷幽幽的道:“徒兒不惜以命相搏!”


    “好,這是以後的事,暫且不談,現在先讓為師的給你療傷吧!”


    蔣婷默然。


    師徒兩人轉入另一間石室之中。


    迴筆敘及落入洞中之洞的許劍仇。


    許劍仇悠然醒轉,但覺全身骨痛如折,寒氣刺骨砭膚,有若置身玄冰窖中,四周漆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


    冷──


    冷得他牙齒打戰,四肢麻痹。


    第一個浮起的意念是自己還活著。


    他恨恨的自語道:“我許劍仇如能脫出生天,首先要殺的便是萬妙醫聖!”


    接著,他想起了垂斃待救的蔣婷,不由一陣急痛攻心──


    她完了!


    她將如此含恨而歿。


    他略一轉側之下,身旁響起一陣嘩嘩之聲,恍悟自己得以不死,原來跌在一潭地底水泉之中。


    他摸索著向邊上爬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爬出水外,斜倚在一根倒立的鍾乳柱上。


    他閉目喘息了之後,睜開眼來,運極目力,約略可看出自己置身之地──


    審一個五丈方圓的地窟,居中一個兩丈大的水潭,四周全是鋒利嶙峋的石鍾乳,犬牙交錯,像一排排的劍林,不由大喊僥幸,如果不是巧又巧的跌落正中的水池,此刻怕不早已骨碎肉靡。


    仰首上望,是無盡的黑暗。


    濕濡濡的衣衫,貼在身上有如利刃戳膚,雖然他內功精湛,但仍抵不住這地底寒流,下意識的朝身邊摸索──


    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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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指觸及那向上的三顆霹靂人頭,不由心頭巨震,這真是巧之又巧,如果是摔落在水邊的鍾乳林中的話,單隻這在顆霹靂人頭就足以使洞壁傾坍,而自己無疑的也是粉骨碎身。


    洞中──


    錯昧黝暗,像是無盡止的漫漫長夜,許劍仇僅能憑精湛的視力,來分辨所處的環境,他發現這是一個垂直深入地底的窟洞,要想脫出生天,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這裏,沒有時間!


    可以預見的將來,他將凍餓而死,埋骨在這永不為人知的地穴裏。


    在絕望中,死神已向他發出獰笑!


    這種等待死神最後的召喚的況味,幾乎使他發狂。


    往事──


    一幕一幕湧現心頭。


    三絕書生──


    黑衣蒙麵女──


    白發怪老者──


    斷腸人──


    可能先自己而死的蔣婷──


    與自己有過合體之緣的追魂倩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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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似乎都已非掌遙遠,但又是那麽清晰,如在目前。


    身世──


    血仇──


    像兩枝利簇,射穿他的心,使他的心滴血。


    他用力絞扭自己的頭發,歇斯底裏的狂唿道:“我不能死,不能,不能──可是,我卻無法脫出死神的掌握!──”


    經過一陣激動之後,他想,他必須要絕處求生!


    他開始繞著洞壁摸索試探,希望能發現一線生機,但,最後,他仍然失望了,嶙峋的鍾乳,冷硬的岩壁,此外便是無盡的黑暗。


    他頹喪的坐了下來!


    想!


    窮極思慮的想!


    但,事實擺在眼前,除了奇跡出現之外,他無法破壁而出。


    饑餓──


    酷寒──


    像兩隻毒蟲,在啃齧著他的身心,他拚命的狂飲那水中冰寒得使人唿吸閉阻的水,暫時壓抑那熊熊的饑火。


    在絕望和萬般無奈的情況下,他下意識的抽出了那半截天芒斷劍。


    這被視為武林瑰寶的天芒斷劍,關係著他的身世和血仇,但,到如今仍然是一個謎,而這個謎,將要和他永遠的沉淪了。


    根據白發怪老者等人的推斷,他可能是冷麵秀士和陰風鬼女所生之子,可是卻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的身世,單憑這一柄斷劍,不能遽下斷語。


    如果是的話,黑衣蒙麵女慕容蘭將是他的未婚妻,而三絕書生許繼宗可能是他的同父異母的哥哥,可是,他隱約記得天目老人說過他有一個哥哥許天祥,天目老人是唯一知道他的身世的人,說的話當然不會假,這一點又推翻了白發怪老者的推論,而天目老人,三絕書生許繼宗都已先後作古,這件公案成了疑案。


    如果說不是的話,那這天芒斷劍何來,天目老人說他姓許,難道這是巧合?抑是──


    許劍仇下意識的翻弄著這半截斷劍,心裏思潮澎湃不已。


    他把目光凝注劍身之上,字跡宛然,他知道這就是天芒五式的口訣,但這天芒五式這半截之上僅有一半,另一半卻在劍尖那一段之上,如果不能全劍合壁,也是形同廢物,他當下不遑去細察那口訣究竟是些什麽──


    突然──


    他發現劍柄似有鬆脫的跡象,想來是墜入此窟之時,被猛力碰擊所致,用力旋扭之下,那劍柄竟然應手而脫──


    眼前陡然一亮,原來劍柄中空,滾出了一粒龍眼大的珠子,毫光四射,照得石窟一片空明。


    許劍仇激詫不已,這真是意料不到的發現,他揀起珠子,放在掌心之中,反複細看,除了毫光四射之外,不見其他異處,也不知此珠何名。


    再一審視劍柄,其中赫然還塞著一個紙卷,忙掏出來一看,隻見上麵寫著:


    天芒神珠,


    留贈有緣,


    得者服之,


    功力倍添。


    鐫刻劍身,


    逆訣倒參,


    五五歸一,


    許劍仇激動得全身簌簌而抖,想不到自己在無意之中發現了這劍柄中的秘密,天芒神珠服下之後,可使功力倍增,而所謂天芒五式照後麵的四句話看來,要依照劍身所刻的口訣,倒轉參悟,五五歸一,難道僅有一式不成?那所謂天芒五式是純屬惑人耳目的了。


    如果不是這意外的發現,即使得到了另外的半截斷劍,還不是白費,看來昔日劍主人留這劍時,確實費了一番苦心安排。


    意外的發現,使他驚喜莫名。


    神珠──


    訣解──


    同屬不世之珍。


    但當他想起目前所處的絕境時,一團高興頓時化作幻影淡煙。


    即使,他功力又平添了一倍,到底有何用處,他不能生出這地穴,等於平白的糟蹋了這一粒天芒神珠。


    不由苦笑一聲道:“天既賜我緣,卻不永我壽,奈何!”


    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一陣思忖之後,終於忍不住把那粒天芒神珠納入口中,神珠入口,立化津液,順喉而下,鼻中衝起一縷清香。


    片刻之後,丹田之中,升起一股熱流,穿經走脈,透穴過宮,登時寒意全消,周身溫暖如春。


    那股熱流愈來愈烈,終至灸熱如烤,汗出如潘,流竄之勢,也告加劇,流轉數個周天之後,突地衝向生死玄關。


    許劍仇咬牙苦撐,全身巨震之下,竟然衝開了天地之橋,登時氣機大暢,真元滾滾如濤,原來昏昧的洞穴,此刻看來,竟然不殊白晝。


    許劍仇一喜之後,隨即又跌迴痛苦的現實中,他縱然功力通天,也與事無補,他出不了這地穴,一切都是空的。


    他沒有盼望!


    生命,是那樣的渺茫和空虛。


    他下意識的解下背上的鬼琴,這曾經使他的生命一度熠耀光芒的鬼琴。


    這琴包含了他短暫的過去,和一個淒絕人寰的故事。


    三絕書生死了!


    張素娥死了!


    自己,也將提早結束生命的路程!


    難道這琴是不祥之物?與琴有關的人,都得到這種悲慘的結局!


    於是──


    他茫然的把琴向膝上一橫,指撥琴弦──


    “咚!咚!──”


    琴聲──


    喚起了他的家情。


    整個地窟,被琴聲充滿,他自己像是置身在狂濤逆浪之中,顛簸震晃。


    魔琴一疊──


    魔琴二疊──


    那垂懸的鍾乳,紛紛折斷碎落,洞中央的小池,被激蕩得翻滾沸騰,水花四濺。


    天芒神珠使他的功力進入了一個更高絕的境界。


    琴聲戛然而止,他無法再往下彈奏,他僅懂一二兩疊,魔琴三疊連三絕書生本人,窮十年之功,還未參透,他隻從他那裏學到了口訣。


    在有限的生命裏,我何不試行把魔琴第三疊參透!


    心念之中,他暫時忘記了現實,全神貫注於魔琴三疊的口訣中──


    想!


    想!


    想!


    沒有絲毫的幹擾!


    也沒有時間的意識!


    漸漸,他進入忘我之境,神思遊馳於那奇幻艱深的口訣之間,合目垂簾,像是老僧入定──


    突然──


    許劍仇雙目電睜,兩道奇光,逼射而出,俊麵泛起一層薄薄的光暈,身形也在微微的顫抖,激動無已的狂唿道:“我參悟了,我參悟了!魔琴三疊,這的確是駭絕武林的奇學,哈哈哈哈!放眼武林,誰能當此驚天動地的短短一曲!”


    毀滅吧!


    用琴聲把這石窟震坍,讓自己伴著這鬼琴毀滅吧!


    顫抖的手指,終於觸上了琴弦──


    琴聲──


    如轟雷遽發,海嘯山崩──


    整個地穴,隨著琴聲晃動起來,像是巨浪中的一葉扁舟。


    鍾乳紛折,岩石崩落,像是宇宙的末日來臨。


    許劍仇已時入了瘋狂狀態,加緊摧動琴聲──


    隆然一聲巨響,一方數丈的岩石壁向外滾落,強烈的天光,驀然透入。


    琴聲止了──


    許劍仇愣愕住了──


    奇跡,這是奇跡,想不到這地穴靠右的一邊竟然是直徑不到一丈的岩殼。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這是多麽不可思議,也不可能發生的事啊!


    瀑布下瀉的轟轟之聲,由洞孔傳入許劍仇的耳鼓,隱約中還可看到那噴珠濺玉的水沫,他無法再懷疑這鐵一般的事實。


    意外的驚喜,使他不自覺的滴落兩點清淚。


    他又重見天日了!


    死神,又一次離他而遠去,他可說是禍中得福,無意中服下了天芒神珠,使他功力較原先增加了一倍,等於已具備近兩百年的修為,這是武林中千年不一聞的奇跡!


    他參悟了駭絕武林的魔琴三疊!


    這對武林是禍?是福?


    當他的神智由茫蒙中蘇醒的時候,忽地撮口一聲清嘯,身形有若一縷淡煙,輕如無物的飛閃出穴,這一飄之勢,足有二十丈遠近,連他自己也不由咋舌。


    俊目掃處,這破壁而出之處,正是穀底飛瀑的下方,峰頭上,就是萬妙醫聖隱居的水簾千幻洞。


    許劍仇想起求藥不遂,被迫落洞中之洞,險些喪命的恨事,不由冷哼出聲,正待展開身形撲上峰頭找萬妙醫聖算這一筆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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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聲驚“噫!”起自身後。


    許劍仇緩緩轉過身來,一看之下,赫然是一個貌相清矍的長髯老者。


    這發驚“噫!”之聲的,正是發自這老者之口。


    這老者滿麵驚疑的看看那被震開的石窒,又看眼前的許劍仇,好半晌工夫,才迸出一句話道:“你──你沒有死?”


    許劍仇冷漠的麵上,倏然罩起一層恐怖的殺機,他從聲音認出了眼前的人,正是那萬妙醫聖冰寒至極的道:“不錯,我沒有死,但現在,你卻死定了!”


    說著前欺三步,星目之中,射出兩道使人窒息的電芒。


    萬妙醫聖被對方駭人的神芒逼的向後連退,他做夢也估不到眼前這少年,落入洞中之洞竟然不死,而且破洞而出,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


    驚視稍定,又道:“老夫日前之舉,純係出於誤會──”


    許劍仇冷哼一聲,截斷對方的話道:“誤會?哼!如果我不幸埋骨洞中,你這誤會兩個字又向誰去說,告訴你,萬妙老鬼,今天我非殺你不足以消心頭之恨!”


    萬妙醫聖名列正邪十尊之一,輩份不低,他本待說出蔣婷一段經過,被對方這一激,不由怒意橫生,把要說的話咽了迴去,冷冷的道:“娃兒,你有多大能耐,敢出言無狀?”


    “能耐多大,一試使知!”


    許劍仇入水簾千幻洞之時,曾與萬妙醫聖交過手,他的功力較之對方要遜一籌,當然,對方無論如何決想不到他在極短的時間裏,變了另外一個人。


    萬妙醫聖不屑的道:“黃口小兒,不知天高地厚!”


    許劍仇想起蔣婷此刻怕不早已香消玉殞,說起來,這老兒也該負一半責任,心念動處,殺機陡起,以同樣不屑的聲口道:“萬妙老兒,你縱有不世靈藥,通天醫術,今天可救不了你自己的命!”


    萬妙醫聖大聲喝道:“娃兒,你當真要找死?”


    許劍仇身形再進三步,雙方距離不及兩丈,一字一句的道:“老匹夫,如果你能接得下我的三掌,算你揀迴了一條老命,否則的話,我斃了你之後,還要毀去你那龜洞。”


    他這話並不誇張,以魔琴三疊的威力,足可把水簾千幻洞全部震坍。


    萬妙醫聖雖然心裏有一百個疑問,何以對方被逼落其深不可測的洞中之洞竟能不死,而且能破壁而出?這洞中之洞的底部,會在峰腳瀑布之下,這是他意想不到的。是巧合嗎?還是──


    這事令人無法想像。


    但對方步步時逼,口氣又狂傲無倫,使得他忍無可忍,當下哈哈一笑道:“娃兒,老夫接不下你三掌?”


    許劍仇冷冷的道:“不錯,也許不用三掌,就請你一命歸西!”


    “如此怪不得老夫心狠手辣了!”


    萬妙醫聖了字方落,雙掌倏揚,一股憾山栗嶽的勁氣,暴卷而出。


    許劍仇冷哂一聲,單掌不經意的一圈──


    萬妙醫聖心忖,這一掌劈出,對方多少非受點傷不可,焉知事情大大的出科意料之外,對方還手一圈之間,竟然把自己十成功勁的一掌,消卸得一幹二淨,心中這一駭非同小可,這娃兒似乎變了另外一個人。


    許劍仇在卸去了對方一掌之後,冷喝一聲道:“老匹夫,接第一掌!”


    掌隨聲出,勁勢之強駭人聽聞。


    他深知對方名列正邪十尊,武功並非泛泛,而且自己說過要三掌取對方的性命,也不敢十分托大,這一掌用了八成功勁。


    萬妙醫聖論名望地位,當然不能說連一掌都不敢硬接,當下一咬牙,雙掌以十二成功勁推出──


    波!的一聲震天巨響,四周激氣成渦。


    悶哼聲中,萬妙醫聖踉踉蹌蹌的退到八尺之外,身形搖搖欲倒,鮮血,染紅了他口邊的灰白長髯。


    這一掌之下,他意識到自己確實無法接對方的三掌!


    如果此刻他說出蔣婷迴山的一切經過,和他與蔣婷之間的關係,許劍仇決不會再下殺手,但,他能這樣做嗎?


    武林人為的是一個名,爭的是一口氣。


    許劍仇殺機不泯,一頓之後,喝聲:“萬妙老兒,接第二掌!”


    人隨聲進,掌隨聲出,其快逾電。


    這一掌,他再加了一成功勁!


    慘嗥之聲,破空而起。


    萬妙醫聖連舉掌都來不及,便已被震得飛瀉而出,半空噴出一股血箭,墩成一蓬血雨灑落。


    砰!的一聲慘號摔落三丈之外,寂然不動。


    許劍仇冷笑一聲,一彈身,落在萬妙醫聖的身前,忖道:“難道他死了?”


    心念未已,萬妙醫聖身軀一陣蠕動,顫巍巍的站起身形。


    隻見他麵容淒厲,長髯上的鮮血,還不斷滴落。


    許劍仇恨聲道:“老匹夫,你願意再接一掌,還是自決?”


    萬妙醫聖麵上的肌肉一陣抽搐,舉掌便向自己的天靈拍去──


    這瞬息之間,許劍仇反而感到有些不忍,因為對方並不是窮兇極惡之輩,但,他當然也不會出手阻止。


    眼看萬妙醫聖就要自決當場──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


    一聲女人的尖叫,破空傳來。


    萬妙醫聖上舉的手,不由一窒。


    接著一條白影,電閃瀉落,一把拉住萬妙醫聖的手道:“師父,不可如此!”


    許劍仇也不由一怔神,定睛細軟看之下,愕然退了三個大步,目瞪口呆。


    這突如其來的女子,會是那自己以為必死的蔣婷?


    她分明傷重垂死,被自己托付給搜魂魔姬母女代為照應七日,怎麽會在此現身?而且他稱萬妙醫聖為師父?


    她決不是蔣婷!


    但,她與蔣婷完全一模一樣!


    蔣婷轉過身來,她也怔住了。


    許劍仇終於忍不住道:“姑娘是──”


    蔣婷“噫!”了一聲道:“你不認識我麽?”


    “你是蔣姑娘?”


    “難道會有假的?”


    “這可能嗎?你──你無恙麽?”


    蔣婷不由破顏一笑,把經過向許劍仇一述。


    許劍仇恍然而悟,忙走到萬妙醫聖身前,深深一禮道:“前輩,晚輩太放肆了!”


    萬妙醫聖苦笑一聲道:“事怪老夫逞一時的意氣,不把事實說明,同時,老夫因誤會你是獨臂的傳人,所以才失手把你迫落洞中,老夫甚感愧疚。”


    “前輩言重了,那獨臂是何等樣人?”


    “獨臂,功力高絕,遠超出正邪十尊之上,當今武林,恐怕難以找到敵手,而且生性殘毒,好在露麵江湖的時間不多,這老魔天生獨臂,為了要接續那隻斷臂,曾經數度前來索迴天再造丹,所幸水簾千幻洞奇幻迷離,他無法得手!”


    許劍仇心中暗道:“有一天我必要鬥鬥這老魔,看他功力究竟高到什麽程度!”當下點了點頭。


    蔣婷在一旁道:“許少俠被家師迫落洞中之洞,怎麽又會──”


    許劍仇微微一笑,把琴聲破壁的經過說了一遍,但略去了天芒神珠一節不談,聽得兩師徒咋舌不已。


    萬妙醫聖慨然一歎道:“小友的功力,使老夫歎為觀止!”


    “前輩謬讚了!”


    許劍仇忽地想起一事,忙自懷中取出從劍堡得來的那一隻指套環圈的手掌,遞與蔣婷道:“蔣婷姑娘,這可是三絕書生托在下交與你的那黑布包中之手?”


    蔣婷粉腮大變,秀目之中,立時孕滿了淚水,雙手接過,悲聲道:“這是家父母的遺體,少俠得自──”


    “那日與姑娘一同脫險時,得自劍堡!”


    蔣婷把那一雙人掌,放置懷內,恨聲道:“劍堡總管惡屠夫鄭永,就是我的血海仇人,因了一對天瞻目珠,先父母被害命取掌──”


    “天蟾目珠?”


    “不錯,天蟾目珠能避水火,先父母把它鑲成指環,各佩一隻,而現在天蟾珠又落入獨臂之的──”


    蔣婷許聲未落,了陣傑傑怪笑,倏然破空而來。


    萬妙醫聖麵色陡變,驚悸的道:“獨臂!”


    許劍仇和蔣婷同感一震,齊齊轉頭朝笑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一條巨大人影,電尋而來!顧盼之間,已瀉落場中。


    隻見來人身高丈二,獨臂,滿頭紅發,朝天鼻,血盆巨口。兩顆獠牙露出口外半寸,猙獰之態,使人不寒而栗,幾疑是山魈木客現形。


    這怪物正是獨臂。


    獨臂朝萬妙醫聖嘿嘿一笑道:“小老兒,你離了那庇身的鬼洞,何異魚上沙灘,傑傑傑傑──”


    萬妙醫聖此刻還來不及療傷,而且他本來就不是對方的敵手,驚愕的向後退了三步,硬起頭皮道:“老魔,你準備怎麽樣?”


    “嘿嘿,你先交出迴天再造丹,然後再說其他!”


    蔣婷知道師父業已受傷,無法出手,當下不顧一切的橫身攔在萬妙醫聖的前麵,嬌聲斥道:“迴天再造丹,你說得倒是輕鬆!”


    獨臂眼中碧芒一閃,直射在蔣婷的臉上。


    蔣婷被對方的眼神一逼,不由機伶伶打了一個冷戰。


    獨臂聲如狼嗥也似的道:“女娃兒,你是小老兒的什麽人?”


    “他是家師!”


    “嘿嘿嘿嘿,好極,今天你師徒結伴西遊,當不會寂寞了!”


    蔣婷不由柳眉倒豎,杏目圓睜,厲聲道:“老魔,你敢!”


    獨臂沉哼一聲,道:“鬼丫頭,你膽敢出言無狀,老夫先打發你──”


    萬妙醫聖急叫一聲:“婷兒退下!”


    許聲未已,獨臂巨靈般的五爪已告抓出,其疾如電,詭奇無比,蔣婷意念都來不及轉,右手腕脈立被扣個正著,不由亡魂皆冒。


    這老魔的身手,確已到了不可思議之境。


    獨臂傑傑一聲怪笑道:“丫頭,你先小老兒一步走──”


    “撒手!”


    聲音冰寒得使人為之股栗。


    獨臂隻覺得一隻手掌已貼在自己命門大穴之上,他做夢也估不到三十年老娘倒崩孩兒,會被人欺近身來製住,登時氣得碧芒亂閃,渾身直抖。


    無奈之下,隻好鬆了蔣婷,背後的手掌也告倏然移開。


    迴首望處,除了那冷漠的少年外,別無他人。


    難道會是這黃口小兒?


    堂堂獨臂竟然會栽在一個二十不到的小子手裏,令人難以置信。


    “小子,你叫什麽名字?”


    “鬼琴之主!”


    “鬼琴之主?哈哈哈哈,巧極了,萬年石膽,天芒斷劍,外加鬼琴,哈哈哈哈,老夫不虛此行!”


    許劍仇方才乘對方不注意之時,一式飛魔幻影欺到對方身後,輕易的解了蔣婷之危。但他心中仍是忐忑的,對這不可一世的巨魔,他不知自己的功力是否可以匹敵對方,當下仍麵冷如霜的道:“你說的本人全帶在身邊,隻看你有沒有這本領!”


    萬妙醫聖到這時才注意到許劍仇腰間的半截斷劍,不由一陣激動。


    獨臂狂妄的一笑道:“小子,你是何人門下?”


    “這個你管不著!”


    獨臂橫行一世,黑白兩道聞名膽落,從來沒有人敢對他如此說話,今天可算是破題兒第一遭,他不是怒簡直是奇了。


    好半晌才獰聲喝道:“小鬼你找死!”


    獨臂一掄,一道怪異的掌風橫卷而出。


    許劍仇有心要試對方的功力,不閃不避,舉掌相迎。


    “轟隆!”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震過處,雙方各向後退了一步,勁波橫溢,迫得萬妙醫聖和蔣婷幾乎立不穩身形。


    獨臂怔住了!


    許劍仇也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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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此都感到對方的功力高得駭人聽聞。


    更奇的是萬妙醫聖和蔣婷,他和她先後都見識過許劍仇的武功,想不到在短暫的時日裏,他前後判若兩人,功力之高,超越了武林常軌。


    獨臂虎吼一聲,再度出掌。


    這一掌挾以十二成功勁而發,勢如滔天狂瀾,風雲為之失色。


    許劍仇心裏有數豈敢絲毫大意,功集雙掌,用得自霹靂骷髏怪的穿心透穴掌疾震相迎。


    又是一聲震天巨響,砂飛石走,地動山搖,四外的林木,枝殘葉落。


    萬妙醫聖師徒,被勁風帶的連連搖晃,退了五個大步,方始穩住身形,心裏的震驚駭異,就別用說了。


    許劍仇在這一擊之中,退了兩個大步。


    獨臂多挫了半步,心中震驚莫名,他生平第一次遇上了勁敵,而這勁敵卻是個二十不到的娃兒,  更有甚者,他發覺對方掌勁之中,有一種極其詭異的力道,逼入自己的以穴,幸虧他功力深厚,及時閉住穴道,但已噱出了一聲冷汗。


    這是什麽掌力?


    那一門那一派的功夫?


    他無從忖擬,因為這是他第一次見識到。


    許劍仇也暗自駭凜不已,如果自己不是服下天芒神珠,使功力平增一倍,絕對不是老魔之敵,極可能不堪對方一擊。


    獨臂眼中碧芒閃爍,他對這自稱鬼琴之主的美少年困惑極了。


    許劍仇冷搜搜的道:“天蟾目珠是否已被你得手?”


    “不錯!怎麽樣,小子,難道你──”


    “那是這位蔣婷姑娘家傳之物,你最好能交出來!”


    “交出來?哈哈哈哈──”


    笑聲如轟雷乍發,裂石穿雲,激蕩撕空,一陣緊似一陣,引起四山齊應,有如海嘯山崩──


    萬妙醫聖師徒那樣精湛的功力,也感到耳膜如割,氣翻血湧,麵現痛苦之色。


    許劍仇豪情大發,撮口一聲清嘯,穿越笑聲之上。


    笑聲乍斂,獨臂陰惻惻的道:“小子,你竟然要起老夫的天蟾目珠來了,老夫除了要你身上的三件東西外,還要你的小命饒上呢!”


    許劍仇冰冷的道:“你恐怕辦不到!”


    “無妨走著瞧!”


    獨臂瞧字出口,身形疾如鬼魅飄風,一閃便到了許劍仇身前,五指箕張,抓向許劍仇腰間的天芒斷劍。


    快!


    快得不可思議,放眼武林,恐怕很少有能躲過這一抓。


    許劍仇但覺對方的一抓之勢,不但快,而且詭,角度部位,大異常軌,使人有閃避格封無從之感。


    他快,許劍仇更快。


    許劍仇目前功力,已到了動在意先的地步,就在對方一爪抓來之際,他的右掌,已快捷無儔的按向對方左胸。


    如果獨臂取得天芒斷劍的話,他的左胸就得全賣給許劍仇。


    這魔頭功力確屬不可思議,在極快的一瞬,五指一縮,豎肘疾撞對方按來的腕骨。身形隨著一偏。


    許劍仇一掌按出,收勢不及,急切裏左掌並指如戟,電閃戳向對方右肋。


    獨臂心頭大震,就豎肘之勢,平掌向外一翻,橫掃對方左掌,就他這一格之際,許劍仇右掌已告撤迴。


    人影霍然而分。


    電光石火之間,雙方交換了兩招三式。


    看得一旁的萬妙醫聖師徒膽戰心驚,眼花繚亂。


    許劍仇冷笑一聲道:“如何!”


    獨臂想不到自己睨視江湖一生,卻收拾不下一個後生小子,這就等於栽了,而且栽得很慘,被許劍仇有意無意的這一嘲弄,登時兇性陡起,暴喝一聲:“小子,領死吧!”


    獨臂疾振,掌影飄搖,漫天匝地,卷向許劍仇。


    許劍仇但覺自己周身要穴全在對方攻擊之下,而且那掌影飄搖之間,一波波的怪異勁風,使人鼻息皆窒,登時被迫退了五個大步。


    萬妙醫聖師徒,為他捏了一把汗,一顆心提到了口邊,如果許劍仇不敵的話,他兩師徒,決無法幸免。


    許劍仇連退五步,已緩過勢來,雙掌疾揚,連劈出九掌之多,掌掌俱有開碑裂石之威,劣勢立時扳轉,老魔也被奇猛的掌風,震得後退不迭。


    雙方互不相讓,拚鬥在一起。


    刹那之間,隻見──


    人影閃晃飄忽,有若幽靈鬼魅。


    掌風唿轟如九天雷震,五丈之內,使人無法立足。


    砂塵滾滾,石射土飛。


    以萬妙醫聖的功力修為,竟然不能完全看清雙方的身法招式。


    這是一場武林罕見的搏鬥,駭人聽聞的拚戰。


    轉眼之間,雙方已交換了五十多個迴合兀自分不出高下。


    許劍仇不耐久戰,奮起神威,喝叱聲中,挾以畢生功勁,連拍一十二掌。


    “砰!”夾著半聲慘哼。


    獨臂被擊中了一掌,張口一股血箭,噴了許劍仇滿頭滿臉。


    許劍仇被鮮血噴麵,有目難睜,攻勢頓窒,身形疾退。


    獨臂果然不愧一代梟魔,在重傷之下,猶未能忘懷目的,就在許劍仇一窒的瞬間,手出如電,一把將天芒斷劍抓到手中,彈身飛遁。


    許劍仇驀然驚覺,立劈一掌,但,他遲了一步,待到發覺一掌劈空,勉強睜開眼睛之際,老魔已飛遁無蹤。


    他這一急非同小可,天芒斷劍關係著自己的身世血仇,豈能失去,正待──


    萬妙醫聖將身一橫道:“現在追之不及了,老夫有話問你!”


    許劍仇隻好卸去一口真氣,道:“前輩有話請講!”


    “冷麵秀士是你什麽人?”


    許劍仇不由一怔神道:“這個,晚輩無從答複!”


    “為什麽?”


    “目前無法確定有否關係!”


    “那你的天芒斷劍何來?”


    “晚輩正在竟力查證之中。”


    “老夫與冷麵秀士交相莫逆,無時不以他的失蹤為念,斷劍望然在你手中,不能說毫不知情!”


    “晚輩身世不明,這斷劍是自小隨身佩掛的,至於實情,已無法記憶了!”


    萬妙醫聖頓時陷入沉思之中,他忖不透這個謎。


    久久之後,才悠悠的道:“小友身負絕世武功,當能解開這個謎,這斷劍聽說是冷麵秀士偶然巧獲,希望有一天謎底揭曉之後,小友能使老夫得知!”


    許劍仇點點頭道:“晚輩會記住這名話!”


    萬妙醫聖又道:“昔年老夫,天目老人,冷麵秀士等三人交相莫逆,後來冷麵秀士因與當時的一代女魔陰風鬼女來往,逼得前妻林玉翠攜子出走,我們的來往也就漸疏──”


    許劍仇心裏一動道:“前輩與天目老人也是知交?”


    “不錯,你認識他?”


    “晚輩自小就蒙他老人家收留──”


    “哦!他好嗎?”


    “他老人家死了!”


    “什麽?他死了?”


    “是的!”


    “如何死的?”


    “死於天南魔宮四使者雲夢四怪之手!”


    萬妙醫聖激憤無已的道:“天南魔宮何以要對他下毒手?”


    “為了這天芒斷劍!”


    “魔宮人何以知道斷劍在天目老人的身上?”


    “這就不得而知了,晚輩正準備赴魔宮一行!”


    “為天目老人複仇,老夫義不容辭──”


    “兇手已經伏誅,但首惡該是魔宮之主五毒神君,晚輩誓要取他項上人頭,並要踏平魔宮!”


    “如此說來你是天目老人的傳人了?”


    “不,他老人家執意不肯定這名份,同時武功方麵也僅傳了些粗淺之技,用以防身他老人家一再告誡,要晚輩另覓奇緣,練成絕技,因晚輩仇家太過厲害,我縱得了他全部所學,尚不足以談到報仇!”


    “嗯!他對你的身世隻字未吐?”


    “他僅說晚輩姓許,身負血仇,其餘隻字未提,要待藝成之後才告訴!”


    萬妙醫聖略一思忖之後,正色道:“孩子,以老夫判斷,你就是冷麵秀士和陰風鬼女之後,你的父母可能已遇害,而天目老人是唯一知道內情的人!”


    許劍仇激動的道:“晚輩也有這種想法,但目前真相未明,冷麵秀士夫婦,並非無名之輩,江湖傳言他兩於十多年前無故夫蹤,但沒有任何有關遇害或尋仇的傳言,同時天芒斷劍是他所得也僅屬傳言,沒有人能確切的證實,晚輩姓許也有可能是巧合,所以──”


    “你說的不無道理,目前你準備怎麽辦?”


    “竭力打開身世之謎!”


    萬妙醫聖也激動無已的道:“老夫也準備重入江湖,查探知友冷麵秀士夫婦失蹤之謎!”


    一旁的蔣婷突然開口向萬妙醫聖道:“師父,弟子立刻要下山!”


    “做什麽?”


    “重入劍堡,找惡屠夫鄭永報父母血仇!”


    萬妙醫聖一皺眉道:“婷兒,你有這個把握嗎?”


    蔣婷愴然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雖肝腦塗地,又何所惜!”


    “好!為師的不阻擋你,你迴洞收拾一下就登程吧!”


    蔣婷道了一聲:“謝恩師!”複又轉向許劍仇道:“許少俠,容再相見!劍堡事了,我仍然要赴那古廟一行,探究他生死之謎!”


    說完,身形一彈,如星蓮跳擲般上岸而去。


    許劍仇暗暗一歎道:“好一個癡心的女子,三絕書生並不死在那破廟之中啊!”他想向她說明前情,但她已走了!


    怔了片刻之後,向萬妙醫聖一揖道:“晚輩告辭!”


    “小友珍重!”


    許劍仇疾逾奔馬的出穀而去。


    身世之謎!


    斷劍之失!


    像兩塊鉛板,重重地壓在他的心頭。


    我真的是冷麵秀士和陰風鬼女所生嗎?


    他自己問自己。


    他的行程,仍指向劍堡!


    他要看一看張素娥,雖然她瘋了,但他必得去探查一次,為三絕書生盡最後的一分心意!同時,他盤算著能助蔣婷一臂之力,了卻她的血仇。


    劍堡事了,他就直趨天南魔宮,一方麵希望為自己的身世尋出些端倪,另一方麵,他要替恩養自己十多年的天目老人報仇。


    一路晝行夜馳,劍堡又已在望。


    他記起斷腸人曾告訴自己的話,張素娥的居寢在劍堡最後一重,靠近峰腳之處。


    於是──


    他馳向那劍堡後麵的峰頭。


    由峰頭下望,劍堡房舍密如魚鱗,他在盤算如何入堡去見張素娥,她已經瘋了,她還能認識自己嗎?如果她確實神經已失常的話,就讓她這樣渾渾噩噩的活下去吧!


    斷腸的往事,將不再摧殘她的身心。


    如果自己入堡去見她而被堡中覺察的話,將有什麽的後果?將為她帶來什麽樣的幹擾?同時,她的居寢到底在鱗次櫛比的房舍中,是哪一間呢?


    他躊躇了──


    這時,在許劍仇立身之處不遠的從樹之後,伏了一條黑影,兩點如寒星般的眼神,正一不稍瞬的注視著許劍仇一舉一動。


    突然──


    靈機一動,他想起了從前三絕書生為張素娥每晚彈奏,連續了十年的那支定情曲!我何以不以定情曲使她現身,雖然她瘋了,相信這支曲子決不會從她的意識之中抹去,同時也可以測出她是不是真的瘋了!


    心念之中,盤膝而坐,琴一橫,手指拔動之間,一縷悠悠琴韻,破空而起。


    如怨!


    如慕!


    像喁喁私語!


    又像是夢囈般的傾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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