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鷗微一頷首,向卜星樓笑道:“卜賢侄,你與二位賢侄婦,鄭老二已經告訴我了,我也是剛到,以‘龜息’停身在門外,聽到了你們的話,終於換氣時為卜賢侄警覺,以後多多留心這些小節,隔牆有耳,現在更是處處兇險潛伏,危機重重之時,你們更不可掉以輕心。”


    卜星樓忙躬身受教。


    顧一鷗又道:“卜賢侄又得辛苦一趟了……”


    卜星樓忙道:“師叔有何吩咐,小侄聽命。”


    顧一鷗沉聲道:“請賢侄與二位姑娘立即往金陵一行。”


    卜星樓矍然道:“遵命!”


    石飛紅道:“就是現在動身?”


    顧一鷗點頭道:“是!我得交代幾句,第一,我來揚州已七八天,頗知一般情況,清廷爪牙密布兩淮,‘百變天狼’陸鎮川坐鎮在‘平山堂’,手下鷹犬正散布各處,江上一戰,因是姓葉的主持,他們各有任務,私心極重,葉蓬失算,被我與你們五師叔在水中合力擒住,等於全軍盡沒,由姓葉的賊口親供,才知弘厲已經出京,將到江南……”


    石飛紅忍不住高興的哦了一聲,美目放光,道:“皇帝老頭到江南了?我們……”


    卻被卜星樓眼色止住下文。


    顧一鷗續道:“不簡單,弘曆剛由熱河避暑行宮啟程南行,我們已經得到消息,他此行雖然是遊江南,實有重大陰謀,也可說是專為我們這些人而來,隱有親自監督之意,要他那班鷹犬把我們一網打盡……”


    楊小真忍不住道:“那老頭知道我們呀?是知道叔叔們的行蹤了?”


    顧一鷗頷首道:“有可能,這些年來,表麵無事,他們暗中不知派出多少鷹犬,對我們作了多少布置,因此形勢十分緊急,我才連夜趕來,因據姓葉的說,他們已經知道了棲霞山隱有你們師姑,正準備行動,我必須要你們三人連夜去一趟,請你們師姑即刻來此會合。”


    卜星樓道:“家師也曾吩咐過,小侄就此動身。”


    顧一鷗又道:“第二,你們雖已經過改裝,我料定那姓陸的必已得知金山有變,姓葉的既已失手,兔死狐悲,他也有責任,非大肆逞兇,八麵封鎖,對我們采取報複不可!”


    卜星樓道:“因此,這裏也不安全,我們必須速離揚州?”


    顧一鷗道:“我已吩咐清洪兩幫弟子,為三位安排了水路,鬱新仁,你送卜賢侄到碼頭,自然有人招唿,多小心點。”


    鬱新仁躬身道:“是,他們既有行動,水路安全嗎?”


    卜星樓道:“師叔安排了,當無問題,不冒險,不會成功,我們盡力以赴。”


    顧一鷗欣然道:“卜賢侄有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不要低估敵人,也不必低估自己,我和你二師伯既有安排,還擔心什麽?”


    鬱新仁被責叱,麵紅過耳,忙躬身道:“是。”


    顧一鷗大步而出,留下了一句話:“船上已有人安排。”


    人已上了屋,四人留下一錠銀子在桌上匆匆穿窗而出。


    “棲霞山”,遠在金陵郊外數十裏處。


    “棲霞古寺”,則在棲霞最高處。


    現在,正是“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的季節。


    黃昏,滿山紅葉,燦爛得與晚霞相映。


    晚霞紅豔豔得嚇人,像暴君燒城,燒紅了半邊西天。


    三個中年商人,卻難得風雅,竟在日薄崦滋,宿鳥歸巢,暮靄蒼茫中疾行於紅葉鋪滿的小徑上。


    如說是遊客,應當匆匆下山呀。


    金陵有的是名勝古跡。


    那麽,這三個人為何獨賞“棲霞”呢?


    何況又是滿身銅臭的市井商人。


    奇怪的是三人竟不走向有名的“棲霞古寺”,也不走向“明月台”、“紗帽峰”、“白鹿泉”、“白乳泉”等勝處,卻專揀幽僻無人跡的地方走,為首的一看天色將黑,四顧無人,竟掠身如箭,飛馳起來。


    終於,為首的一停步,噓了一口氣道:“奇怪!‘白雲庵’在哪兒呢?”


    另二人也停在他身邊,一左一右,右麵的吸了一口氣,掠了一下額際,低聲道:“樓哥哥,你不是說三師叔已給了一張草圖嗎?老是這麽亂找不是辦法,天要黑了,還是把草圖拿來看看吧。”


    這三人正是卜星樓、石飛紅和楊小真所改扮。


    卜星樓由懷中取出一張橫江毛邊紙,上有用毛筆勾劃出的草圖,看看草圖,又看看四麵,嗯了一聲:“方向沒有錯,大約還未到地頭。”


    楊小真道:“圖上說庵在‘千佛崖’偏北的小溪邊,石崖下,沿此一帶,還有什麽泉?”


    石飛紅接口道:“是‘白鹿泉’與‘白乳泉’。”


    卜星樓道:“這裏是‘棲霞寺’……”


    他一手指點著草圖上,道:“這側邊是石碣與舍利塔。‘千佛崖’在舍利塔的北麵,沿‘紗帽峰’下,孤峰夾水,庵在這兒,為何看不到?”


    石飛紅道:“卜大哥,我想我們分作三方去找。”


    卜星樓搖頭道:“既有庵,方向又不錯,‘棲霞寺’已可隱約看到,一定就在附近,用不著心急!”


    他這麽說,是怕她倆落單了,時快入夜,恐引起寺僧注意。


    當此風聲緊急,敵人隨時可遇之時,如無必要,還是在一起能互相照應的好。


    楊小真脫口道:“樓哥哥,別是我們走岔了路,隻要找到‘千佛崖’,就差不多了。”


    石飛紅點頭道:“真姊說的是,既有‘千佛’之名,該處必有不少佛像,沿著那邊找,就容易了。”


    卜星樓也覺得不錯。


    三人約略張望了一下,正在判斷“千佛崖”的位置,猛聽腳步聲響,似由二十丈外的林中傳來。


    三人相顧一下,正要找隱身之處。


    隻聽一聲:“阿彌陀佛,三位施主可是迷了路?”


    話落,林中已經走出一個中年和尚。


    卜星樓心中一動,既已被對方發現,避無可避,順口答道:“正是。”


    那和尚已加快腳步,一麵走近三人,一麵笑道:“三位施主真好興致,遊山忘了時辰,現在要下山也來不及了,何不到敝刹小住一宵。”


    轉身向左上方一指,道:“由這裏,不是可以看到那座塔頂嗎?敝寺就在那裏,三位施主請吧。”


    卜星樓含笑道:“正要打擾呢,多謝大師了,這兒風景真不錯……”


    和尚合掌打下一個問訊,已立身在三人丈許之外,笑道:“本山雖非名山,但溪山泉石,皆有史跡,丹楓紅豔,頗可一看。”


    石飛紅與楊小真都有不耐之色,卜星樓忙道:“大師,我聽人說貴山有雙泉,一崖,一峰之勝……”


    和尚接道:“奇怪,三位施主玩到現在,還沒有到過這些地方?難怪未曾到敝寺。”


    卜星樓窘然道:“實不相瞞,小可等是第一次來棲霞,入山不久。”


    和尚哦了一聲:“難怪!幸而碰到小僧!”


    向右麵一指,道:“那邊過去,被幾座林子遮住的就是‘千佛崖’,雙泉、一峰也在那邊,隻隔了這座小山頭,時辰已晚,三位施主請到敝寺,明天和那幾位施主一同去,豈不方便。”


    卜星樓拱手道:“謝大師見教,我們亂跑一陣,想不到近在咫尺,大師先請,我們想先到山頭走走,等下即到寶寺借宿。”


    和尚笑道:“施主請便,小僧不及奉陪,先行一步了。”


    說罷,轉身仍走向原路。


    卜星樓突然隨手拾起一粒碎石,一甩手,打向三丈外的和尚背心。


    石楊二女一怔。


    那和尚無巧不巧地,腳下竟像被絆了一下,打了一個踉蹌。


    小石打空,直射出二丈外才力盡下墜。


    卜星樓目光飛閃,道:“大師好走。”


    人已飄身而起,向和尚飛撲過去。


    那和尚剛穩定身形,迴頭笑道:“不打緊……施主,你……”


    卜星樓已到了他身後,一掌微揚,笑道:“還得向大師討教一下!”


    雖是隨手揚掌,卻已吐出三分力道。


    那和尚似乎失驚之下,忙搖著雙手,道:“施主別開玩笑……”


    卜星樓驟覺掌力一空,已被對方消解於無形,絲毫無聲無息。


    心中一驚,立時有數,哈哈一笑道:“真看不出大師還是道中高手,非好好討教一下不可!”


    說著,身隨掌進,一式“窮神活鬼”鍾離明的“神仙一把抓”,左掌虛按對方胸前“將台”,右手快如閃電,已抓向對方右手脈門。


    和尚神色一變,脫口喝道:“你是鍾離老化子的弟子?”


    腳下連退三步,雙臂一圈,雙掌一合——


    卜星樓一抓落空,欺進的身形驟然一頓,麵前一股無形的暗勁,已經如潮湧到。


    他已知道所料不差,玄功貫掌,步走“天星遁形”,雙掌一斜一圈,亮出“太乙奇門”開門式,反擊迴去。


    一聲悶震,兩方都退了一步,晃了一晃。


    卜星樓心中一凜,暗道:“我已用了十成功力,對方似尚未全力發揮?”


    石、楊二女先是莫明其妙,這時,已雙雙飛身掠到,擋住了和尚退路。


    卜星樓笑道:“大師好渾厚的功力,還有多少幫手?我等一定討教到底!”


    和尚目光如利刃般凝視著卜星樓,又冷眼疾掃了蓄勁待發的石飛紅與楊小真一眼,突然厲聲道:“施主,快把來意說明,如有不實,勿怪貧衲要開殺戒了。”


    卜星樓已經認定這和尚一定是與大內有關的人,卻驚奇於對方有如此高出意外之功力。他心潮電轉,估計奸黨可能已經先到了一步,“九指尼姑”澄心師姑的安危難測,想先逼出與對方有關的大內中人,才好決定進退。


    聞言,沉聲道:“大師,何必裝糊塗?想不到六根清淨的出家人,竟會做奸黨爪牙,辜負了大好身手,小可……”


    和尚目光怒射,大喝道:“胡說!你小子口出不遜,你與鍾離老化子是何稱唿?便是老化子見了貧衲,也不敢如此放肆!”


    卜星樓一怔,暗道:“這就奇了,聽他口氣,似乎和‘窮神活鬼’鍾離明根熟識,儼然責叱之言,且目光嚴厲而不陰毒,他到底是何方神聖呢?”


    口中忙道:“請大師先開誠相見,免生誤會。”


    和尚目射神光,豪聲道:“你是小輩,當然應先由你交代。”


    卜星樓剛考慮如何措詞才得體,未免頓了一下。


    和尚沉聲道:“年青人不可太世故,而致自誤!”


    卜星樓一軒眉,剛叫了一聲:“大師……”


    楊小真覺得和尚咄咄逼人,她本就性急,這時,恐卜星樓被對方逼出破綻,忍不住嬌叱道:“你這和尚好欺人……”


    和尚注視她一眼,截口喝道:“女孩兒家要莊重嫻靜些,最忌悍潑,貧衲沒有怪你們狂妄無禮,已很客氣了……”


    楊小真冷笑一聲:“樓哥哥,紅姊,我們先把他擱下再說。”


    石飛紅接口道:“好,像這樣倚老賣老,幾時弄得清楚,卜哥哥,上!”


    卜星樓剛疾喝:“且慢!”


    無奈楊小真與石飛紅卻認定對方是“棲霞古寺”裏的和尚,又具有如許身手,正當關心“九指尼姑”安危之際,都以為這和尚不是好人,如不先下手為強,等對方同黨趕到,那就難說了……


    因此,也不顧什麽身份了,隻想早早得手,越快越好,二女心意相通,眼色一遞之下,楊小真首先發難,施展“銀發仙姬”孟老婆婆的“菩提散手”,一記“慈航普度”,雙掌平吐,把和尚整個身形圈在掌風裏。


    她這樣做,是想攻敵所必救,和尚勢非揮掌硬接不可,則石飛紅可以乘隙而攻。


    石飛紅則幾乎與楊小真同時出手,竟將“妙悟大師”


    的看家絕學“法華兜羅手”凝足八成功力,輕飄飄地發出綿綿力道,也是攻和尚所必救。


    二女等於同樣心意,就是迫使和尚先應付自己這一方,以便另一方一擊得手。


    和尚本是麵對卜星樓,左側後是楊小真,右側後是石飛紅。


    他就恰好處身鼎足之腹。


    二女一出手,他就處於左右夾攻,無法兼顧之下。


    卜星樓欲阻不及,且在敵友未分之下,他當然不便參與,也想看和尚如何應付二女。


    和尚哈哈一笑:“米粒之珠,也放光華!”


    話聲中,大袖雙舞,一旋一抖,巨大的旋風,卷向二女攻到的身形,人已筆直升空丈許,大喝一聲:“大膽丫頭,也讓你們知道天下之大……”


    人在半空,倏地疾翻,變成頭下腳上,兩臂一張,十指如箕,隨著暴瀉的身形,向二女兜頭抓下。


    石飛紅與楊小真卻是欺身向和尚進招,被和尚強烈勁風一卷,都一頓身形,先觸門戶,尚未變招,和尚已經騰空,再掉頭下撲,快得使人咋舌。


    二女大驚之下各自向後飄退二丈。


    和尚已在她倆一撤身之間,撤去力道兩臂一曲,人如片葉被風一吹,在離地數尺間,滴溜溜一轉,又直落地麵,仍在原處。


    楊小真發了性子,猛地撒出兵刃,嬌喝一聲:“紅姊,我們讓他嚐嚐‘乾坤七式’的厲害!”


    石飛紅也在這一招之下,看出這和尚功力奇高……人能在丈許高下,筆直上升,翻身下撲,又能在離地數尺時,仍迴原來姿勢,非同小可,戒心加深,也就應聲:“好!”


    她探手外衣之底,解下“玉帶軟劍”。


    楊小真則是一柄“修羅刀”。


    卜星樓道:“大師到底何人?以免我等冒犯!”


    他旁觀者清,已估計這和尚決非大內的人。


    和尚本是毫不在乎地沉著以待。


    楊小真的“修羅刀”一出鞘,他就目現威棱,似有怒意。


    石飛紅的“玉帶軟劍”一出手,他平靜的神色驟然一變,身形也是微震!


    卜星樓一開口,和尚反而向石飛紅移近三步,沉聲問道:“這柄劍是誰給你的?”


    石飛紅一劍在手,氣定神凝,一見和尚向她逼來,有恃無恐地冷然道:“你可是看出姑娘的劍是神兵寶刃?”


    和尚厲聲道:“說!劍是誰給你的?”


    石飛紅剛要迴答,楊小真卻忍不住嬌喝一聲:“讓你嚐到厲害再說!”


    話聲中,嬌軀一晃已到了和尚背後三尺,“修羅刀”光芒伸縮間已指向和尚背心。


    和尚頭也不迴,狂笑一聲:“無知丫頭,就讓你明白些!”


    霍地腳轉陀螺,掌隨身轉,快如閃電,狂風如刷,橫掃而出。


    楊小真忙挫腕收刀,向右移開丈許。


    和尚倏地一坐腰,曲肘沉腕,雙掌由分而合,大喝一聲:“讓你們見識一下!”


    雙掌一抖,擊向三丈外的一株大腿般粗的楓樹。


    隻聽霹靂大震,如響焦雷!


    一陣狂風,接著喀喳連響。


    那株丹楓,齊腰震斷,一陣搖晃後,上半段才向前倒下。


    如此強烈掌力,別說石、楊二女接不住,便是卜星樓也無把握接下。


    石飛紅和楊小真都花容失色,一片刷白。


    卜星樓脫口道:“‘霹靂震天掌’,大師難道是常師叔?”


    和尚一呆,身形一直,目注卜星樓道:“你是誰的門下!”


    卜星樓忙道:“家師戚長春!我名卜星樓。”


    和尚震聲道:“原來是戚大哥門人,我幾乎失手,貧衲正是常修!”


    卜星樓又驚又喜,忙躬身下拜道:“小侄無知,多多冒犯……”


    向石、楊疾聲道:“還不快來見過常四叔。”


    石飛紅首先還劍入鞘,盈盈下拜。


    “震天掌”常修忙道:“免禮……”


    神色一沉,指著剛套好“修羅刀”的楊小真,道:“這丫頭好像當年‘修羅四血’的路數?為何和賢侄走在一起?”


    卜星樓道:“四叔,她正是‘修羅血影’楊玉真的女兒……”


    楊小真就地屈膝,道:“楊小真拜見四叔。”


    常修雙手齊伸,一把扶起卜星樓,又轉身去虛扶石飛紅,道:“難怪戚大哥的軟劍會在姑娘手上,想必是卜賢侄……”


    卜星樓忙接口道:“四叔,她是九華掌門的掌珠石飛紅,也即是小侄未過門的媳婦。”


    一指楊小真:“楊姑娘也是家師恩準與紅妹同歸小侄。”


    常修本是對“修羅四血”有嫌怨,昔年正邪不並立,視同仇敵,所以剛才一見“修羅刀”出鞘,就動了怒,一聽卜星樓這麽說,知道同是自己人,其中必有曲折經過,立即釋然道:“原來如此,楊姑娘也請起,且幸愚叔已經火氣全退,如是以前,今日難免傷亡!”


    卜星樓一身冷汗,忙道:“都是小侄一時疏忽,把四叔當作了……”


    常修截口大笑:“愚叔也把你們當作初出道的江湖敗類呢!”


    石、楊二女已盈盈起立,都因剛才冒失,有點尷尬。


    常修昔年豪邁無比,“八友”中以他個性最烈,出手也最狠,忙岔言道:“且喜賢侄得到兩位這麽好的侄媳婦,二位姑娘的尊長都好。”


    石楊二女同聲道:“托福。”


    常修目光一轉,目注卜星樓道:“賢侄可是奉命來此?”


    卜星樓忙躬身道:“是。”


    常修噓了一口氣,道:“可是要到‘白雲庵’?可惜已經來遲了!”


    卜星樓大吃一驚,道:“四叔……”


    常修接口便道:“便是愚叔也遲到了三天!這多年來,愚叔先做樵夫,又做道士,二月前又做了和尚,那些鷹犬實在不簡單,我於幾天前,聽到風聲不對,兼程趕來這裏……”


    卜星樓忙道:“師姑怎樣了?”


    常修道:“要不要去看一看,隻存一堆瓦礫,整座庵被人一把火燒光!”


    卜星樓忙道:“四叔可有什麽發現?”


    常修道:“庵中的人都遭了毒手,七個比丘,都成了焦炭!”


    卜星樓和石、楊二女都神色緊張起來。


    常修繼續道:“以你們八姑的身手,未必會葬身火窟,但難料安危,愚叔正在料理善後……”


    猛道:“誰?”


    隻聽陰惻惻幹笑道:“是給你們善後的人!”


    常修狂笑道:“找死的就滾出來!”


    隻聽幾聲冷哼——


    由常修剛才現身的林子裏,影綽綽地閃出幾條人影。


    這時,由於天已入夜,加之無星無月,已是中秋過後的第二天,密雲重壓,頗有秋雨欲來之勢。


    對方又是一式黑衣,連頭包住,實在看不出是何路數。


    對方一共是五人,一經現身,就由當先走出的揮手,其他四個各展身形,捷逾鬼魅地向四麵散開,再收網一樣向常修等四人合圍,一步一步地欺進。


    顯然,他們也懾於常修之威名,不敢稍為輕敵,步履間,越來越慢,十分沉重!


    空氣也驟由緊張而沉滯。


    石飛紅與楊小真互撞一下肘部,同時拔劍亮刀,往左右轉向一站,石飛紅道:“殺雞焉用牛刀,讓我們先教訓他們一下。”


    劍尖平舉,凝功劍身,便要攻出!


    常修始終瞪定那個正麵為首的黑衣人,直等對方已?叩矯媲岸丈外,頓讀鬆硇危硃薏藕吡艘簧:“你們膽子不小,敢捋砶囊12耄一共來了多少人?最好再加一倍,才值得砶囊殺得痛快!?p>  卜星樓沉聲招唿二女:“勿妄動!”


    又向常修低聲道:“四叔不妨先問問他們,可與八師姑有關?”


    那正麵的黑衣人惻惻幹笑道:“常修,多年不見,火氣如舊,你如有種,何必先隱身天台,扮作樵夫?又作道士,鬼鬼祟祟,害得咱們弟兄們疲於奔命,白白損折了幾個,現在,該輪到你還債了吧?”


    常修吸了一口氣,沉聲道:“真看不出你們這班走狗,居然連常某近二十年的行蹤都打聽得十不離九,好辛苦,常四爺苦了這多年,不能吃肉,又不能喝酒,現在,要大開殺戒,準備還俗,還是做‘大將軍’了。”


    抬手一指:“你們五個,最好一齊上,試試常四爺,這多年來的斤兩,是否越老越辣。”


    又向卜星樓和二女擺擺大袖:“你們三人且站在一邊,看四叔把這五個走狗開刀!”


    那五個黑衣人都是目射兇光,各自手按腰間,全神戒備。


    卜星樓忙向二女一笑道:“快讓開,看五叔的神功絕學!”


    靠左麵的二個黑衣人同時移步,冷喝:“大膽叛逆,迴去!”


    雙雙揚袖吐掌,四股陰風,向三人唿嘯而出,勁道之強,都是一流身手。


    石飛紅冷叱一聲:“卜哥哥,還他一點顏色。”


    楊小真自從經過“窮神活鬼”鍾離明功力轉注,及得到“昆侖處士”戚長春與“銀發仙嫗”孟昭芳的絕學真傳後,老是想施展,由梁山到棲霞,都沒有盡情發揮的機會。


    這時,忍不住冷笑一聲:“打了再說!”


    嬌軀一晃,讓過正麵掌風來勢,一式“鶴驚昆侖”,雙臂一張,淩空而起,立展“天禽百解”手法,“叢草攫兔”向那個黑衣人閃電下撲。


    身手之快,姿勢之疾,曼妙中有淩厲,那黑衣人一驚猛撤掌,向後飄退丈許。


    石飛紅尚未及出手,卜星樓已欺進一步,雙掌一抖,一記“怒雕抖翎”,迎擊另一個黑衣人。


    一聲悶震,雙方掌力四散,那黑衣人上身一晃,驚“咦”了一聲:“好個小狗,真有幾下子!”


    卜星樓勁喝一聲:“無知鼠輩,再接我一招!”


    人已在話聲中,欺近對方三尺,“玄鳥劃沙”、“神鷹奮翼”,猛攻對方。


    那正麵黑衣人目中突湧碧光,閃爍間,好像磷火,聲冷如冰:“退下!”


    那兩個黑衣人,一個剛準備向再撲而到的楊小真出手,一個正要和卜星樓硬拚,一聽,立即同發厲嘯,雙掌一封門戶,淩空倒射,身法之快,使人咋舌!


    楊小真再發又落空。


    卜星樓也猛撤力道,佇立不動。


    常修仰天狂笑道:“不值一擊的鼠輩,識相一點,你們五個向本將軍磕三個響頭,夾了尾巴快滾,常四爺好生之德,饒你們這一遭!”


    正麵黑衣人重重地哼了一聲:“姓常的,你罪犯淩遲,僥幸漏網這多年,今夜該明白點,便是你那幫著朱元璋打江山的先祖常遇春也救不了你了!”


    常修大吼一聲:“鼠輩,安敢辱及本將軍先祖,吃常四爺一掌!”


    雙掌一合,猛一抖,霹靂響處,掌力已經發出。


    那黑衣人冷笑聲中,身如箭射,直上夜空二丈多高,左袖一甩,厲叫一聲:“常修,你先接這個!”


    常修已動怒火,殺手立下,瞥見對方不敢硬接,身形升空,一甩之下,竟是兩團鴨蛋大的黑影,轉眼已到頭頂!


    心中一動,本想揮掌把它震落,念動間,單掌一揚,向空擊去,人卻腳尖一抵地麵,以“逆水行舟”式,退出二丈許!


    尚未站穩,半空暗紅色的火光閃了兩閃,黃煙冒處,如起連串悶雷,當空盡是血紅一片,巨大的震幅,連地皮都在動。


    常修雖然仗著一掌護住頭麵,本身又本能的護身“遊潛”,因突然間不及料到,未能全力戒備,身在爆炸威力圈內,也被震得一陣眼冒金星,頭昏眼黑。


    卜星樓和二女卻在四五丈外,突然驚變,脫口驚唿,本能地揮掌封住門戶,也被強烈的震幅震得馬步浮動,一片熱氣逼人,耳膜發悶,不由自主地退了幾步。


    五個黑衣人同時發出了得意的奸笑聲。


    那為首黑衣人已落迴地麵,惻惻幹笑道:“常老四,嚐到厲害了嗎?大爺們還有更厲害的殺手!”


    常修剛定定神,猛聽卜星樓叫道:“四叔,當心背後!”


    原來,那兩顆黑蛋似的東西,乃是最歹毒的“子母陰雷”,一經爆炸,引發內麵的烈性炸藥和毒粉,就連珠爆炸,由於是在半空炸開,波及三丈方圓,常修身在爆炸圈裏,雖護住正麵,背後左肩和右股卻被幾點毒火沾上,立即燃燒。


    卜星樓百忙中發現常修背上冒起黃煙,所以立即出聲警告。


    常修毫不猶豫地全身一個急漩,就在對方五人蓄勢戒備,以為他要攻來之際,他已借旋身吸引對方眼光之空隙,裂帛有聲,自行撕開僧衣。


    著火之處,已經成了黑洞,再被他旋身及裂衣一揚,被風一吹,黃煙一冒,迅即化為血紅色的火舌,燃燒起來。


    常修狂笑一聲道:“想不到還有這一手鬼門道,常四爺倒有幾分興頭了!”


    一抖腕,把已快燒成火球的僧衣,向為首黑衣人拋出,好像拋出一團火球,人已大步欺去,一指為首黑衣人,喝道:“你們是誰?常四爺想起了一個人,要問清楚!”


    那為首黑衣人隨手一揮,把那團火球掃落丈許之外,有恃無恐地一手按在腰間,惻惻幹笑:“姓常的,今夜是本座成大功的時候,就讓你明白一點也好!”


    “鬼影子唐治觀現在何處?”


    “大爺就是鬼影子‘唐治觀’,現任大內侍衛第一班領班!”


    常修悶吼一聲:“常五爺已看到你一雙鬼眼了,難得賊口親供,另外四個,也一並招來。”


    為首的黑衣人陰森森地接口道:“他們四位同仁,和唐大爺一樣隸屬大內。”


    向左手一指:“他就是唐某拜弟‘陰司秀才’宋今仁和‘笑麵無常’陳保真。”


    又向右首二人擺擺手:“這兩位哥兒就是‘崆峒雙劍’白家兄弟,想你姓常的並不陌生吧?”


    原來,剛才和楊小真、卜星樓對麵的就是這二人,已在這幾句話間,掠迴了唐治觀身邊,五人作梅花形站立。


    常修目射神光,厲聲道:“好極了,你們‘邛崍三陰手’,加上白光,白明兩個,值得常四爺一搏……”


    “陰司秀才”宋今仁冷丟丟地接口道:“姓常的,你賣狂得夠了,咱們特為你八個叛逆準備好送終的禮物,不必廢話,你好好接著吧!”


    話落,猛撤步,當先移動身形。


    除了“鬼影子”唐治觀仍是紋風不動外,其他三人也隨即移動,把常修困在垓心,都有二三丈距離!


    常修沉聲道:“很不錯,憑你們五個,敢這麽大膽,想是仗著剛才那種嚇孩子的爆竹,你們必須交代清楚,那玩意可是姓石的給你們的?他來了沒有?快說!”


    最後二字,如打焦雷。


    卜星樓和二女瞥見對方五人都是身形一震,不知是受常修一喝之威?抑是那個“姓石的”使他們一驚?


    唐治觀陰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也害怕了?”


    常修厲笑道:“如果是,你們帶我去找石磊那廝,沒有你們的事,如不是,你們哪一個敢再試試,常某先送他迴姥姥家去!”


    說時,雙掌已凝足功力,目光如電,掠過五人身上,身形雖然仍在原處,卻微微透出陰陽子午步法,隻要他覷定了誰,誰就得準備先接他石破天驚的一擊。


    唐治觀等都為之心中一凜。


    他們心中明白,如果是單打獨鬥,不論是五人中哪一個,都接不下“震天掌”常修霹靂三掌。


    即使五人聯手,也難擋得住三五十招。


    他們唯一倚仗的,就是每人各有二顆“子母陰雷”,那確是“陰陽聖手”石磊專為對付“丹心八友”而設的,不但是防身救命之寶,也是克敵製勝的殺著。


    由於煉製不易,“陰陽聖手”自己也隻有十顆,另十顆分給“三陰手”與“雙劍”,因他們五人是石磊的心腹死黨,倚畏最探,他們五人的功力,也是大內侍衛中較出類拔萃的。


    石磊再三囑咐過,非到萬不得已之時,不準用,非到麵對“丹心八友”中的大敵時,也不準用。


    剛才“鬼影子”唐治觀急於求功,想打常修一個措手不及,如當時常修當作是一般暗器的話,不論是以手接以掌震,都非死或重傷不可。


    偏偏一向火爆的常修,竟會於出掌之時,撤身後退,隻燒了他一襲僧衣,真是大材小用,好不痛惜。


    現在,他們五人,實際上隻存下六顆了。


    因為,“崆峒雙劍”中的老二白明的兩顆,已經在日前夜襲“白雲庵”時,用了二顆,雖然把“九指尼姑”澄心打個猝不及防,受了毒火重創,已交同黨帶走,在動手時,也有兩個同黨死在“九指尼姑”的“度厄菩提珠”下。


    “子母陰雷”雖然歹毒霸道,但它的爆炸威力隻限於三丈之內,施放時,必須自己先撤出三丈之外,石磊本人則可以憑本身功力,運用自如,他們五人就做不到。


    常修的“震天霹靂掌”,無堅不摧,清楚看到了二顆“子母陰雷”的威力,現在他已有充分準備,誰個先向他出手,誰就得準備先接他的“震天掌”。


    常修是何等人,粗中有細,這就是先攻心之計。


    實在,他何嚐不知“子母陰雷”的厲害,心情也極緊張。


    “陰司秀才”宋今仁眼珠一眨,迅速地向老大“鬼影子”唐治觀與老三“笑麵無常”陳保真溜了一眼,唐治觀立時森森一笑道:“姓常的,咱們每人有八顆玩意兒,你準備向閻老五麵前報到吧!”


    話聲中,一揮手,身形向左急移。


    其他四人立即向左遊走,就像走馬燈似的繞著常修周遭遊動起來。


    卜星樓剛才已看到“子母陰雷”的威力,暗暗為常修擔心,又不便擅作主張,如果和楊小真,石飛紅加入戰圈,一則未得常修允許,二則恐怕越幫越忙,反而分散常修心神。


    一見對方五人繞著常修遊走,便知必有詭計。


    那是迷亂常修心神,使他要注意四麵,如常修向五人中一人發難,隻要一出掌,對方即可及時撤身閃避,而由另外四人出手突襲!


    他們五人拉開了距離,不敢近身進撲,正是引誘常修先動手之計。


    常修仍是一動也不動,是以不變應萬變。


    楊小真憋不住了,她促聲道:“樓哥哥,他們好不要臉,五個人對付常叔叔一個,我們如果一對一,存下二個,常叔叔就容易打發了……”


    石飛紅始終注目不瞬,左右手卻已各握著一支帶翅的朱紅小劍。


    卜星樓冷眼瞥見,心中一動,傳聲道:“紅妹,你注意那個瘦長的,什麽‘陰司秀才’,站到右首去,取他右手脈門或腰間。”


    石飛紅已應聲向右移步。


    猛聽“鬼影子”唐治觀陰笑突揚:“白老大,咱點煙,你放火!”


    白光啞聲應道:“照辦!”


    話聲剛落,“鬼影子”唐治觀突然一收身形,向常修一揚手,喝聲:“打!”


    他快,常修更快!


    他身形剛一緩,常修已雙掌一抖,霹靂大震,掌力發出,撞向唐治觀。


    就在吐掌刹那,身形彈起,升空丈許,雙臂一張,明明是要向西麵撲去,倏地曲腰振臂,全身劃了半個弧形比電還快,向南方撲去。


    雙方變化都極快,這一刹那間,唐治觀在東麵,西麵則是白光,南麵則是白明。


    唐治觀打出的是“陰陽聖手”所給的“黃磷化骨煙”,波波兩聲,半空黃煙一冒,迅即滾滾四散。


    他已翻身倒射三丈外,又貼地滾出兩丈許。


    這是他和“陰司秀才”宋今仁的鬼主意,他當先出手,卻是第一個退得快的。


    他認為這麽一來,不論常修如何快,決不敢衝入“化骨煙”中向他追撲,第二步接著他的,就是白光了。


    依照宋今仁的意思,是由唐老大先出手,再“逼使”


    白光非出手不可。


    隻要白光一出手,他和陳老三也即撤出三四丈外。


    不論常修如何,隻要白光的二顆“子母陰雷”一出手,常修非閃避不可,再由宋今仁撿空子打常修一個措手不及。


    萬一常修逞勇不退,反而向白光進撲的話,也是天從人願,讓白光做替死鬼。


    情況正如宋今仁所估計!


    常修竟向唐治觀出掌,唐老大早已溜出五六丈外,常修掌力打空隻把地麵擊了一塊大坑。


    常修竟向白光撲去!


    “陰司秀才”宋今仁脫口叫道:“白老大,快!”


    白光一挫牙,雙手猛甩,就是兩顆“子母陰雷”,打向半空,人也飛身後退。


    不料,就在這間不容發間,常修竟轉向白明撲去。


    連串悶雷過處,紅光眩眼難睜,又是地皮震動,草樹紛飛。


    這一下,完全打空,所有的人,都在爆炸威力圈外,隻是震得耳膜發悶,眼冒金星而已。


    白明大駭之下,剛沉腕亮劍,一招“河嶽流星”殺手,灑出大片劍幕,罩向常修。


    常修狂笑一聲:“你兄弟該死!”


    雙掌一抖,霹靂繼起。


    劍光一閃,白明手中的“弧形毒劍”先被震出手,虎口溢血,慌不迭地翻身後退!


    常修先出左手,一阻飛身馳援白老二的白光急勢,右手一記“照天印”,結結實實地按在白明胸前,狂吼未出,人已震飛丈外,噴血氣絕,整個胸前,骨肉全碎!


    常修剛轉身麵向眼紅冒火的白光——


    猛聽石飛紅一聲:“打!”


    卜星樓大喝:“四叔小心!”


    常修應聲迴身,雙掌一合。


    卻是“陰司秀才”宋今仁趁常修殺人後轉身疏忽之際,一聲不響地一揚左手,先打出兩支“子午悶心釘”。


    同時,右手一甩,就是兩顆“子母陰雷”。


    他好狠,竟不顧猛撲常修的白光,想利用常修全神應付白光之際,連同白光一並炸成粉碎!


    石飛紅及時出手了!


    她卻未料到“陰司秀才”竟是左右手同出。


    “陰司秀才”出手之快,不下於閃電追風。


    石飛紅左手剛甩了一支朱紅小劍,射向宋今仁右手脈門,宋今仁的“子午悶心釘”已經到了常修背心!


    常修旋身間,兩支“悶心釘”隻差毫發地由常修左肩唿嘯而過。


    一支打空。


    一支擦過衣上,連油皮擦去一塊,常修立覺肩上一麻,便知事淬毒暗青子,忙吸氣行功,逼住肩上血脈。


    而宋今仁的“子母陰雷”又出手了!


    石飛紅的帶翅小劍,雖然及時射入宋今仁左腰,右手繼出小劍,卻告落空!


    宋今仁在甩手間,已警覺石飛紅出手了。


    折腰閃避不及,被朱紅小劍進入左腰寸許,一痛撤身,恰好讓過石飛紅第二支小劍。


    這是一眨眼間發生的事!


    卜星樓為之奮不顧身,騰身吐掌,想劈空擊落那兩顆“子母陰雷”。


    而心痛弟仇的白光也已撲到常修背後!


    他手中“弧形毒劍”閃電吐出,恨不得把常修來個透心涼。


    常修在吸氣止毒刹那,剛發覺“陰司秀才”的“子母陰雷”已到頭頂,而白光的毒劍又已突襲背後,金刃破風,他當然明白危機頃刻,自己一念疏忽!


    這個骨節眼上,他想避也來不及了。


    即使能避過白光一劍,卻難避過“子母陰雷”!


    他一橫心之下,當機立斷!


    他在白光“弧形毒劍”已將由背穿心的刹那,倏地往前仆倒,極像中劍了。


    白光眼看報仇在即,一喜之下,繼之大駭!


    他也突然發覺“陰司秀才”已發出“子母陰雷”,他剛才急怒攻敵,隻知為乃弟報仇,挾十二成劍勢猛襲常修。


    變化太快,也大出他意外,他絕末料到宋今仁連他也一並下手!


    等到發覺時,已來不及了。


    人當麵臨死亡時,自有求生的本能,一劍落空,招式已老,顧不得再傷倒仆在麵前的常修,單掌一封頭麵,就想翻身倒射。


    念頭剛轉,猛覺腳骨小脛上如中鐵錘,竟被常修一式少林“小勾腿”,踹了一腳,立時打了個踉蹌!


    常修已把握這一瞬之際,前仆之勢,已來了一式“磨旋”,整個身形在地麵像轉磨一樣一旋,右手恰好抓住白光的左腳!


    常修一吸氣,猛抖腕,竟把重達百多斤的白光整個身體甩向半空,正好迎著那兩顆欲爆未爆的“子母陰雷”。


    常修已在振腕後,雙掌護住頭麵與前胸,以“燕青十八滾”,貼地疾滾。


    已騰身半空,剛要吐掌擊向“子母陰雷”的卜星樓也急化“細胸巧翻雲”,倒射迴去。


    如雷悶震,又是紅光刺目!


    一聲慘嗥,白光成了紅炭!


    他整個身子,正好被“子母陰雷”炸成碎屑四散!


    石飛紅與楊小真當然最關心卜星樓。


    石飛紅因自己出手差了一瞬,未能阻住宋今仁,卜星樓騰空而起時,她為之驚唿出聲。


    楊小真隻有頓腳。


    一炸之威,卜星樓倒射而落的身形為之站立不穩,跌了一跤!


    驚魂未定,大變又起!


    卻是“鬼影子”唐治觀與“笑麵無常”陳保真因“陰司秀才”宋今仁中了石飛紅的帶翅朱紅小劍,大怒之下,對石飛紅也起了殺機!


    “邛崍三陰手”,作惡多年,自有他們過人之處,“崆峒雙劍”白家兄弟先後慘死,在他們看來,無關痛癢,黨同伐異,不當一迴事。


    在這個時候,少了兩個爭功的,多了兩個替死鬼,是好事。


    宋今仁挨了一劍,又是腰間要命所在,不但宋今仁把石飛紅恨之入骨,連唐、陳二人也眼紅了。


    唐治觀迅速地一咬牙,把那柄朱紅小劍由宋老二腰間拔出。


    陳保真飛快地給宋老二上了金創藥包紮好。


    三人互看一眼,唐治觀一聲不響地向陳老三打了一個“斬盡殺絕”的手勢。


    因為,現在隻有“笑麵無常”陳保真僅存的還有兩顆“子母陰雷”。


    他們心裏明白,不但常修是生死勁敵,連卜星樓等三個小輩也是難纏的強敵。


    如果想逃,絕對逃不了常修等四人的阻截,主客易勢,強弱已判,由五對四,變成了三對四,隻要常修等四人一反撲,他三人就難逃公道了。


    唯有背城借一,作死裏逃生之戰。


    三人心意相通,狼狽為奸,不但狠毒,且又陰沉,一有決定,不用開口,眼色一遞,便如桴鼓相應。


    陳保真以極快的手法,分了一顆“子母陰雷”給“陰司秀才”宋今仁,便悄悄地向石飛紅背後掩到。


    唐治觀則先向滾出二丈外,一身灰土,狼狽不堪的“震天掌”常修悶聲不吭地打出一把“子午悶心釘”。


    人也隨即騰空飛撲!


    這時,因空中黃霧彌漫,視線不清,又當驚魂未定之際,“震天掌”常修雖幸逃陰雷之劫,也是一頭冷汗。


    大把“子午悶心釘”到了他身前數尺外,他才警覺,大喝一聲:“賢侄小心暗算!煙氣可能有毒……”


    雙掌怒翻,把正麵的五支“子午悶心釘”震落,人已撤身飄退,想退到黃霧不及之處再說。卻恰好避過了唐老大一撲之勢。


    卜星樓一立定身形,也立即察覺那種蒙蒙黃煙有撲鼻的怪氣味,剛揮手招唿:“紅妹,真妹,快退!”


    這時,楊小真已早一步掠到了他身邊。


    石飛紅也正由右方掠來,剛掠到卜星樓丈許外,三人幾乎同時驚變!


    石飛紅一伏嬌軀,避過了由頭頂唿嘯而過的三支“子午悶心釘”。


    卜星樓疾喝:“狗賊敢爾!”


    人已飛身掠過石飛紅,向她身後撲去!


    卻是“笑麵無常”陳保真像幽靈似的現身石飛紅背後。


    楊小真一樣關心地跟著掠到。


    石飛紅剛立起身形,砰的一聲,卜星樓已硬接了陳保真擊向石飛紅的一記“驚鴻照影”陰手。


    卜星樓是全力出手。


    陳保真也是十足下手,想一掌立斃伏地的石飛紅。


    陳保真是單掌斜下之勢。


    卜星樓是居高淩下之勢。


    雙方掌力在半空交綏,把地上震成一個數尺許的土槽,沙土紛飛,狂風四散。


    陳保真眼看功敗垂成,心中恨毒,一手已探出那顆“子母陰雷”,卻故意裝作不支的樣子,一連退了幾步,似要倒下。


    楊小真嬌叱一聲:“該死的東西!打!”


    一手舞刀,一掌劈出,人也飛撲過去。


    卜星樓欲阻不及,忙喝:“真妹小心……”


    人也跟著接應。


    石飛紅剛才驟受陳保真“子午悶心釘”暗算,氣在心內,當然也跟著轉身撲去。


    三人中隻要一個,已夠陳保真頭痛,何況是以一對三!


    隻見他似要轉身遁走,無奈楊小真比他更快,剛避過楊小真一記劈空掌風,“修羅刀”一閃而到,兜頭帶肩下劈。


    “笑麵無常”陳保真手忙腳亂地左搖右晃,才讓過楊小真連環三刀,人已狼狽不堪。


    卜星樓也已翻身飄落,擋住了陳保真的後路。


    楊小真精神倍長,“修羅刀”幻成雪影碧光,把陳保真罩在霍霍刀風之下。


    後一步掠到的石飛紅一咬牙,“玉帶軟劍”一順,便要立即收拾這“笑麵無常”。


    猛聽常修大喝一聲:“卜賢侄,小心狗賊使詐!”


    又大叫:“姓唐的,你還想溜嗎?”


    人已在十多丈外。


    這時,卜星樓等和常修分開兩處,相距約七八丈,由於黃霧迷漫,雙方都看不到身形,而隻可聽到聲音。


    猛聽“鬼影子”唐治觀暴嘯一聲:“老二,老麽,風緊,扯乎!”


    常修狂笑震天:“別說你是‘鬼影子’,就是‘風影子’,也別想做夢了!”


    霹靂響,發掌了。


    又聽唐治觀慘哼著:“姓常的,你再嚐嚐大爺的‘黑蛋子’!”


    卜星樓一驚,迅忖道:“難怪他們敢於頑抗到底,原來還有那東西!”


    遊目四掃,黃霧中,隻能看到周遭丈許左右,連已中了石飛紅小劍的“陰司秀才”宋今仁也不知死活,看不到影子。


    楊小真突揚冷笑:“著!”


    她已施展了“銀發仙嫗”孟昭芳“乾坤七式”的陰三劍。


    以刀代劍,威力相等。第一招剛發出——


    陳保真一聲悶哼,頭上黑布開了天窗,連頭發帶頭皮,被“修羅刀”削下一片,藏頭縮頸,竄出丈外,嚇出一身冷汗。


    楊小真笑了一聲:“狗賊能再逃過姑奶奶兩招,就饒你一命……”


    說著,人已刀光如電,跟著攻到。


    “笑麵無常”陳保真反而身形立定,索性扯了已斷落小半的黑布包頭,露出白森森無血的陰沉麵孔,發出刺耳的陰笑:“原來是臭丫頭,你看……”


    手一伸,右掌心赫然一個黑鴨蛋。


    “修羅刀”剛要吐出的楊小真為之一窒,全身緊張,一手取出一把“修羅化血神針”,沉聲道:“狗賊,你敢?看是誰快?”


    人卻不由自主地向後退。


    卜星樓和石飛紅都是心神大震,雙雙騰身,一左,一右,監視著“笑麵無常”。


    卜星樓喝道:“姓陳的,你明白一點,剛才你們同黨也露了幾手,能傷得我們毫發嗎?”


    陳保真截口作奸笑道:“有何不敢?陳三爺最明白,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現在與剛才不同的是彼此相距很近,陳三爺要一命換三命,你們別想活了!”


    說著,人已緩步向楊小真逼去。


    一步,一步,都代表了死神的影子。


    楊小真厲聲叫道:“樓哥哥,紅姊,你們快走,我同狗賊一拚!”


    揚手便要打出“修羅化血神針”。


    她是橫了心,拚著和陳保真同歸於盡了。


    要知道,她因急於求功,和陳保真短兵相接,近在咫尺,加之剛才把陳保真逼得隻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一念輕敵,忘了利害,以致想撤身也來不及了。


    卜星樓與石飛紅則是為了關心她,安危與共,生死相關,這時也是一左,一右,隻在丈許遠近,卻因投鼠忌器,雖想下殺手,也不敢妄動。


    楊小真性急之下,就要先下手為強!


    卜星樓忙喝:“真妹慢著……”


    陳保真篤定泰山地連聲奸笑道:“一命換三命,連本加利,三爺豁出去了,臭丫頭,你敢動,三爺不勝歡迎,看誰動得利害?嘿嘿……”


    卜星樓沉聲喝道:“姓陳的,未必如你想得好,最多也不過你死我傷罷了……”


    霍地迴身,為之失色。


    卻是“陰司秀才”宋今仁一手捂著腰,一手托著一顆“黑鴨蛋”,像鬼一樣由黃霧中掩到他背後。


    隻聽宋今仁牙齒咬得格格響,切齒有聲:“無知小賊,也該你嚐嚐‘邛崍三陰手’的味道,乖乖束手待縛吧!”


    人已一手作甩出之勢,向卜星樓步步逼進。


    這一下子,楊小真和石飛紅都沉不住氣了,花容刷地煞白。


    陳保真笑得好不得意:“憑你們三個小狗男女,也敢和爺們作對?老實點,爺們隻要抓姓常的叛逆報功,你們三個,還有活命的希望,嘿嘿!若不聽命,馬上叫你們血肉粉碎……”


    卜星樓星目泛紅,他已準備拚命一搏了!


    猛聽一聲冷笑:“不見得,看你們祖奶奶的!”


    話聲剛起,金花亂閃,銀芒如電,好像灑了一天流星。


    宋陳二人聞聲色變,剛循聲注目,身形已被銀芒罩住!


    卜星樓如夢初覺,大喝一聲:“退!”


    石飛紅和楊小真都在準備首先發難,以保全卜星樓,救星天降,驚喜之下,反應都快,卜星樓話聲剛出,她倆已應聲騰空倒射。


    “陰司秀才”厲叫一聲:“老三拚!”


    兩人同時甩手!


    紅光連閃,連珠爆炸!


    卻是分為兩個方麵!


    “陰司秀才”是向剛才發聲之處甩出。


    “笑麵無常”卻是向石飛紅與楊小真騰空倒射的身形甩出!


    卜星樓是向另一方麵倒縱,半空中百忙裏瞥見,為之心膽皆裂,疾聲急喝:“小心後麵!”


    他一出聲,真氣立泄,隻好猛打千斤墜,疾瀉地麵。


    石飛紅與楊小真當然也已警覺。


    隻是,人在半空,她倆想加速下降或變化轉折,卻已來不及了!


    卜星樓星目怒瞪,他一向沉穩,這時狀若瘋狂,大吼一聲,便要向“笑麵無常”撲去。


    猛聽常修沉聲道:“賢侄沉著些。”


    話聲剛落,兩聲慘叫,“陰司秀才”真的迴到陰司去了。


    “笑麵無常”也成了斷命無常。


    二人都是被那大片密如流星的銀芒打中全身大穴,立時倒地氣絕。


    常修突然地現身,左手提著不知死活的“鬼影子”唐治觀,大約是被常修點了穴道,已是像隻要死狗。


    石飛紅和楊小真安安然然地並肩站在四丈之外,驚容剛退,卻因激動而閃著淚光,呆呆地看著卜星樓。


    卜星樓不由自主地顫聲叫道:“紅妹!真妹!不知哪位高人救了我們?”


    是有人救了二女,他卻說成我們,在他說來,是多麽自然,因為夫婦等於一體,如果二女萬一有損傷,他安得不心碎腸斷?


    他說著,張開雙臂,向二女大步走去。


    二女嚶嚀一聲,雙雙攜手,向卜星樓跑過來。


    常修高念一聲佛號:“阿彌陀佛,賢侄怎麽忘了先向救命恩人道謝?”


    卜星樓如被人兜頭潑了一桶冷水,自感失態,慘白的俊臉一紅,忙道:“四叔,不知是哪位高人?小侄正要和兩位姑娘拜謝援手大德。”


    石飛紅和楊小真也迴過頭來,為之大羞,麵湧紅雲,雙雙低下頭去。


    隻聽一聲清脆的笑聲道:“老四,你仍是當年那般口快,難怪生成和尚命,聽你口氣,都是自己人,人家受驚之後,真情流露,你還有心亂嚼舌頭?”


    話聲中,一個中年村姑打扮的女人由那抹林子裏款步走來。


    卜星樓和二女早已循聲注目。


    隻見來人布衣荊釵,在夜色中,雖看不清本來麵目,由臉型輪廓上可以看出很端正,尤其一雙明眸,雖在黑夜中,也澄如秋水,清亮可鑒,一看便知修為很高。


    卜星樓已由對方叫常修“老四”而分辨出九分,忙一拉二女,大步迎上,推金山,倒玉柱,行下大禮。


    那中年女人忙不迭地連叫:“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常修哈哈道:“以你做六姑的身份,加上及時伸手,受他們三個人幾個頭,也是應該的。”


    卜星樓知道自己猜測得不錯,來人正是“八友”中的“金劍銀丸”陳婉若。


    忙叫道:“六姑,小侄卜星樓,是昆侖門下……”


    向二女一擺手:“這位是九華石飛紅姑娘,和楊小真姑娘……”


    常修接口道:“兩位丫頭也就是你的侄媳婦,還沒過門。”


    石飛紅和楊小真忙叫道:“六姑姑,侄女拜見,並謝……”


    陳婉若早已一手一個,拉起二女,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笑道:“真是難得。”


    楊小真向陳婉若嬌笑道:“六姑姑,你剛才露的一手,真好。”


    石飛紅也笑道:“六姑姑,你由那麽遠,用二粒銀丸,能把兩顆陰雷撞出二丈多才爆炸,真不得了。”


    卜星樓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自己隻聽到陰雷爆炸,眼見危機一發,卻未看清這一點,空自急昏了頭,這時仍有餘悸,不禁慶幸之餘,又有點啞然失笑。


    石飛紅白了他一眼。


    楊小真搖著陳婉若的右手,笑道:“六姑姑,你的金劍呢?教我和紅姊幾手好不好?”


    原來,她沒有看見陳婉若有佩劍的痕跡。


    陳婉若笑道:“我已多年不佩劍了,何況處處要隱蔽身份……”


    常修接口道:“真丫頭好聰明,你們六姑最拿手的‘百柔劍法’,獨步天下,如論用劍,便是你們戚大伯也不及六姑呢……”


    石飛紅叫道:“那,姑姑一定要教我們幾招。”


    陳婉若似有感觸,黯然一歎,道:“別聽你們四叔的話!以後再說吧。”


    楊小真咦了一聲:“姑姑,你……”


    原來,她握著陳婉若的右手,這時發覺陳婉若右手大拇指沒有了,是齊虎口處斷去的。


    她十分機靈,馬上覺得不宜問,便一頓而止。


    卜星樓當然明白陳婉若的心情,忙岔言道:“四叔,問問這個姓唐的口供,也好知道八姑……”


    陳婉若噓了一口氣,截口道:“八妹如何?我三夜沒有睡,由徐州一直趕來……”


    石、楊二女為之笑容斂去,低下頭。


    卜星樓也後悔自己失言了。


    陳婉若立時察覺有異,失聲道:“老四,八妹怎樣了?”


    常修一掌拍在“鬼影子”唐治觀的“陽陵泉”穴和“曲池”“關外”“合穀”三穴上,一麵沉聲道:“沒什麽,等我先問問這姓唐的狗賊再說!”


    唐治觀應掌而醒,眼皮一動,又自閉著。


    常修喝道:“別裝死,惹發了常四爺的火,想死也不行!”


    卜星樓倏地出手,一把捏住唐治觀的下巴。


    常修噢了一聲:“我倒忘了,姓唐的,你想斷舌自絕?好笑!”


    卜星樓道:“四叔,他想咽下什麽東西?”


    陳婉若哼了一聲:“老四,你忘了大內刑規,有齒藏毒丸之說,他是想吞下齒中毒藥。”


    常修一揚巨掌先刮了唐治觀一個大嘴巴,兩指一捏對方嘴角,嘴巴立即大張,他屈指連彈!


    唐治觀全身痙攣著,麵上扭曲著,喉中唔唔慘哼。


    常修笑道:“有種,打掉牙齒和血吞吧,你有勇氣自絕,沒有勇氣說話?”


    一放手,又卡住了唐治觀的喉嚨。


    另一手一按對方的頭。


    唐治觀口張處,吐出大口的血和碎牙。


    常修竟把他的門牙一概彈掉了。


    陳婉若一麵走向已死的陳保真,收迴銀丸,一麵蹙眉道:“老四,慢慢問他……噢,這個煙味古怪,我們還是先離開這兒再說吧。”


    卜星樓忙道:“我想起來了,還是換個地方吧。”


    常修放了手,哼了一聲:“大不了是慢性毒煙,大半天了,也快被風吹散了。”


    唐治觀吐了一口氣,獰笑起來:“不錯,三天之後,你們都會變成一灘膿血……”


    由於無牙漏風,吐字不清。


    常修怒道:“你這狗賊,少冒壞水,常四爺麵前,你老實點。”


    石飛紅和楊小真都麵色一變,剛要開口卻被卜星樓搖手止住。


    陳婉若笑道:“老四,不論怎樣,先問八妹的消息!”


    常修喝道:“快說!免得多討苦頭吃!”


    唐治觀喘聲道:“唐某到了這種地步,認栽就是……澄心……尼姑,已被我們的人帶走了!”


    常修嗔目大喝道:“是誰做的好事?自然有你們三個一份,帶到什麽地方?已幾天了?”


    唐治觀陰惻惻地道:“不錯!當夜也有我們三弟兄,不過,是我們上頭親自下的手。”


    常修吼道:“是說石磊那狗頭?”


    唐治觀點點頭道:“是!”


    常修晃著緊握的拳頭,道:“好!我必搏殺此賊,他去往何處?已多久了?”


    唐治觀含糊地道:“大約是過江,押迴北京去了……已六天多啦。”


    等於說,你們想追截也來不及了。


    常修挫牙叫道:“六妹,走……”


    一腳把唐治觀踏個四仰八又,就要……


    陳婉若忙道:“且慢!”


    常修吼道:“我們快趕路,送他和兩個拜弟敘舊去!”


    陳婉若把常修推開,目注麵如土色,不住喘氣的唐治觀沉聲道:“唐治觀,你也算闖出道的人物,亮萬多年,所說可是實話?”


    唐治觀隻有點頭的份兒。


    陳婉若冷笑道:“你老實點,五天前,我路遇‘散花仙客’田光,身受重傷,說是被石磊那廝暗算,他已上了黃山,你說慌!”


    唐治觀神色一緊,仍掙著嘴硬:“上頭是由這裏過江的……”


    常修把他夾脖子抓起,笑道:“‘鬼影子’鬼話連篇,是你自己不成人話,狗牙已光,輪到摘你的狗舌了……”


    唐治觀嘶聲連叫:“常大俠,我說……我……說……”


    常修怒喝:“快!常四爺耐性有限,你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氣!”


    唐治觀喘聲道:“上頭確是臨時有急事,才決定……上黃山,他原是來這裏的……”


    常修喝道:“到底如何?”


    唐治觀哼著說:“我們一共來了八人,另三個是‘天山三雄’,得手後,就先把人押走了,留下我們五人,是上頭早就吩咐,說你們……可能會在這幾天內趕來……”


    常修哼道:“倒被他料著了,那廝就是詭計多端,隻有我們老二可以對付他……單憑你們八人,敢找我們老八?又能得手?騙誰?”


    唐治觀心中發毛,暗叫:“誰說常老四粗莽?他什麽都知道,好利害!”


    口中忙叫屈起來:“常大俠,我命在你手,怎敢騙你,澄心師太是中了‘天山斷魂香’,又挨了‘龍須刺’,被他們三個用‘化血神網’罩住,澄心師太還傷了他們老二老三呢……”


    常修哼了一聲:“這還有點影兒,老六,你看怎樣?”


    陳婉若慘然道:“可惜二哥不在,那姓石的奸詐百出,人一落在他手,怎知下落?”


    常修一掌按在唐治觀天靈蓋上,喝道:“姓唐的,你老實說,我們老八可能送到何處?你若不好好交代,我會慢慢消遣你!”


    唐治觀幾乎像哭喪:“常大俠,不外三條路,一是迴京,二是江寧,三是……黃山……”


    常修冷笑道:“等於廢話!你如說得我認為有點眉目了,我放你一次生,否則,哼!”


    唐治觀覺得有了一線生機,苦笑著:“常大俠,你老聖明……”


    常修喝道:“你別來這一套……”


    唐治觀慘然道:“你知道,我迴去也難逃一死,所受更慘,我弟兄三人也完了,哪敢不說實話……”


    陳婉若點頭道:“你慢慢說吧。”


    唐治觀想了一下,道:“姓石的為人,二位知道得多,他到底如何安排?唐某無法猜測,他一向行事莫測,突然轉向黃山,也不知做什麽?卻聽說另有人已準備對付……


    在金山寺的施大俠……”


    卜星樓點頭道:“是有此事!”


    唐治觀吸了一口氣,又道:“唐某奉告的,是當今皇上已下江南,姓石的可能是奉密詔接駕去了,此行目的,除了對付你們八位外,就是摧毀‘天地會’的組織,其他無可說的了。”


    陳婉若道:“弘厲出京,我早已知道,並一路跟下來,卻在徐州以北百多裏處脫了線,你可知道他準備到一些什麽地方?”


    唐治觀毫無停頓地答道:“和第一次差不多,據上頭說,這次揚州‘花會’是專為……給老頭子觀賞的,可能已經駕到揚州,也可能先到海寧!”


    常修一怔,道:“海寧?弘曆會到海寧?幹什麽?”


    石飛紅脫口道:“當然是去看錢塘潮呀,八月十八,就是明天!”


    楊小真也忘形地噢了一聲:“難怪顧三叔要新仁師兄去……”


    被卜星樓一撞肘,她沒說下去。


    常修自言自語:“海寧,海寧,莫非真的有八成光了?奇怪……”


    陳婉若道:“好了,你連弘曆的行蹤也告訴了我們,足見有誠意,我們也不好意思難為你了……”


    常修跳了起來,叫道:“姓唐的,你走吧!告訴姓石的,常某五天至十天內在揚州‘平山堂’等他決一死戰,不來的是王八龜孫子……”


    還張開右手,作烏龜爬狀。


    石、楊二女差點背過臉去。


    唐治觀緩緩立起,慘笑道:“常大俠,雖承不殺之恩,我還能迴去嗎?”


    陳婉若道:“可以,唐道友,現在隻有你一人活著,我敢說一句,決無第二人知道你和我們說過什麽,說句不好聽的話,你正可借斷齒之仇,去見姓石的,有機會如能一念改過,將功折罪,我們一定把你當作一家人看待。”


    唐治觀目湧淚光,一低頭,顫聲道:“唐某走了……”


    掉頭轉身,騰身消逝夜空。


    石飛紅道:“我們可以跟著他!”


    陳婉若搖搖頭目注常修道:“老四,依我判斷,八妹可能被送到揚州去了,顧老三和施老七他們都在,我們馬上趕去,或尚有一線希望……”


    卜星樓忙把鄭思明、施豪、王思古、顧一鷗都在揚州,及自己奉師命由梁山紅穀南下的一切經過述說一遍,並表示自己奉命先到金山,再到棲霞後,再到江寧一趟,看看丐幫“金陵分舵”有無恩師傳令?才好決定今後行止。


    石飛紅脫口道:“這樣,我們不能和六姑、四叔去揚州了?”


    陳婉若笑道:“別急,你們戚大伯一向神機妙算,或許另有更重要的差遣,反正不爭一時,老四可以先走,我同你們到金陵一趟,如戚大哥沒有特殊的事,我可以作主!”


    石飛紅和楊小真都高興地叫道:“六姑姑,你真好。”


    常修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道:“這樣也好,說句實話,今夜是你來得正好,我一時疏忽,差點栽在這幾個狗賊手上,連累卜賢侄和兩個丫頭出了意外,那才叫我無法見戚老大……我做了兩個多月和尚,也該做點好事,你們先去金陵,我雖心急如火,得先埋了這幾個狗賊……”


    卜星樓忙道:“四叔隻管請便,這種事,小侄理當代勞。”


    常修一頓腳,叫道:“我真糊塗,忘了問姓唐的一句,這牢什子的黃霧有什麽鬼?”


    陳婉若道:“人已走了,以我看來,如果真的那麽利害,姓唐的決不會不打招唿就走,你放心走吧!”


    常修道:“好,我要還俗了,一到揚州,就換衣,先把弘曆開刀……”


    一聲豪邁的長嘯,破空而去。


    陳婉若低沉一歎:“四哥,你的殺心太重了……”


    數圖圖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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