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焦急,足下狂馳,好容易趕到“九華山莊”左近,遙望莊中果然黑影幢幢,人聲嘈雜,亂成一片。


    卜星樓劍眉深蹙,正待進莊,驀然左前方暗影之中,有人沉聲喝道:“來者何人?‘九華山’決不容無事妄闖!”


    卜星樓尚以為暗影中人,是“九華派”所設樁卡,隻好止步抱拳答道:“在下卜星樓,有急事求謁貴派掌門人石老前輩……”


    話方至此,暗影中人業已冷笑連聲,接口說道:“天目派來此尋仇,血債血還,‘九華山莊’即將瓦解冰消,石振天父女,更是難逃公道,尊駕此行可免,不必飛蛾投火,無事送死地再趟這場混水了!”


    卜星樓聞言方知是“天目派”來此尋仇,遂目注暗影之中,揚眉問道:“尊駕何人?請出一會!”


    暗影中陰森森的獰笑起處,閃出一個畸形人來!


    此人一身玄色勁裝,肩露劍柄,臉龐瘦削,目光冷銳,看去似屬中年人物,約莫四十來歲。


    所謂“畸形”之故,乃因其身材太以猥瑣,高僅四尺二三,要比卜星樓矮了一個半頭之多。


    卜星樓因上次在“天目山臥眉峰”中,不曾見過此人,遂抱拳問道:“尊駕怎樣稱謂?是貴派‘追魂七劍’黃掌門人率眾親來‘九華’……”


    那奇矮之人,不等卜星樓話完,便冷然接口答道:“你弄錯下,我姓韋,名不偉,不是‘天目派’中人,隻是‘追魂七劍’黃鶴飛的好友!”


    卜星樓聽得對方名叫韋不偉,立時想起一人,劍眉微蹙問道:“尊駕莫非就是‘四大劍客’中的‘侏儒劍客’?”


    韋不偉點頭答道:“所謂‘四大劍客’中雖然有我一份,但我卻不覺得這‘侏儒劍客’四字,是甚堂皇美號。”


    卜星樓道:“九華、天目兩派,是因誤會成仇,韋大俠怎不為之排難解紛,善加勸解?”


    韋不偉從目光中流露出冷陰詭譎之色,向卜星樓問道:“你怎麽知道他們是因誤會結仇?”


    卜星樓答道:“追魂七劍黃掌門人來此尋仇,是不是為了‘天目紅樓’既‘鍾樓毒劍’二事?”


    韋不偉因“天目紅樓”之事,知者雖多,“鍾樓毒劍”


    之事,卻既係最近發生,又係重大機密,知者應該極少!遂一麵點頭,一麵向卜星樓投以詫異眼色。


    卜星樓覺得“天目派”中人物雖然來此尋仇,卻不足對石振天、石飛紅父女構成嚴重威脅,遂心頭略寬地繼續含笑說道:“天目紅樓一事,雙方業已約定明年九九重陽之前,由石飛紅姑娘親去‘天目’,向黃掌門人作一交代!至於‘鍾樓毒劍’一事,則根本與‘九華派’絲毫無涉!”


    韋不偉愣了一愣,目注卜星樓,沉聲問道:“卜老弟,你這‘與九華派絲毫無涉’之語,從何而來?”


    卜星樓答道:“因為我對大鬧‘天目山臥眉峰’,火焚‘八角鍾樓’,盜走六柄毒劍之人,業已查得蛛絲馬跡……”


    韋不偉雙眉忽挑,厲聲叫道:“快說,是誰?”


    卜星樓笑道:“主持人是誰,目前我尚不知,但卻業已查出與此事有關的一位少女,隻消從她身上,剝繭抽絲,繼續追究,便不難弄個水落石出!”


    韋不偉目閃精芒,不肯放鬆地緊追問道:“卜老弟,請告訴我,此女是誰?”


    卜星樓為了替“九華派”洗刷起見,遂未加深思地應聲答道:“那位姑娘,姓楊名小真,號稱‘修羅玉女’!”


    韋不偉臉色更複陰沈,冷然說道:“修羅玉女楊小真?卜老弟,你且看看,是不是那位正在姍姍走來的玄衣姑娘?”


    說著,伸手向卜星樓身後一指。


    卜星樓聽說楊小真到來,自然轉身觀看。


    但他才一迴頭,便覺出有一陣寒風,向自己後腰襲到。


    卜星樓是“昆侖處士”戚長春的得意弟子,自幼從師,根基紮得太好,故而年歲雖輕,一身功力,卻已足與當世武林中的第一流好手,互相頡頏。


    後腰襲來寒風,毫無破空聲息,常人絕難發覺,但卜星樓卻機敏異常地一式“天池躍鯉”,身形先俯後翻,翻閃出八九尺外!


    偷襲卜星樓之人,自然是那位詐稱楊小真來此,引誘卜星樓迴身的“侏儒劍客”韋不偉。


    他在引得卜星僂轉過身形,以背相向時,便用“無風陰掌”出手,自然認為十拿九穩,一掌殲敵。


    誰知十拿九穩的無恥偷襲,居然成空,韋不偉由於用力過猛,竟收勢不住地向前搶出兩步。


    卜星樓身形翻出,猛一迴頭,恰好看見韋不偉的踉蹌窘狀,不禁搖頭歎道:“韋大俠,你名列‘四大劍客’之一,在當世武林中,字號甚響,身份不低,怎麽好意思向我這等江湖末學,施展如此令人齒冷的無恥手段?”


    韋不偉一臉窘愧之色,哪裏答得上話來。


    卜星樓恍然有悟地“哦”了一聲說道:“我明白了,我懂得韋大俠為何不辭貽譏地甘以下流手段,要把我置以死地!”


    韋不偉嘴角微動,目閃兇光,向卜星樓冷冷看了一眼。


    卜星樓劍眉雙挑,朗聲說道:“我認為韋大俠與挑撥‘九華’、‘天目’兩派仇恨,企圖造成武林混亂,消耗各派力量,從而獨霸稱尊的陰謀集團,有所關聯!並因我知曉‘修羅玉女’楊小真,與這陰謀集團關係密切,遂想殺我滅口。”


    韋不偉被卜星樓道破隱衷,驚怒羞惱之下,深覺此人無法再留,遂探手肩頭,“嗆啷啷”地拔出短劍,向卜星樓縱身猛撲。


    短劍出鞘之時,聲若龍吟,已使卜星樓知非凡品,何況出鞘以後,寒芒四射,寶氣森森,更一望而知,必是水斬蚊龍,陸屠虎豹,足以洞金截鐵的前古神物。


    韋不偉既被稱為“四大劍客”之一,劍術自然極精,加上手中短劍,又是神物利器,更對卜星樓構成了莫大威脅!


    卜星樓自己的“玉帶軟劍”,給了石飛紅,所換來的“幹將劍”,又複為防露出破綻地故意讓石振天奪走,故而如今兩手空空,無法對韋不偉的猛烈進攻,加以抗拒。


    既然不能抗拒,便隻有展盡身法,在韋不偉漫天劍影之中,騰挪閃避。


    這等隻能守,不能攻,以赤手空掌,對抗神物利器的局麵,顯然僅能暫保一時,韋不偉遂一麵猛攻,一麵得意獰笑叫道:“卜星樓,你休怪我韋不偉心狠手辣,隻怪你過份聰明,所知道的事兒也太多了些……”


    話方至此,突聞“刷”的一聲銳響,起自韋不偉背後,似是有甚暗器,向他的頭頂襲到。


    韋不偉來不及迴頭細看,隻好暫停追撲卜星樓之勢,聽風辨位,身形微俯,向左邊閃出三尺。


    這樣一來,一線寒光便從韋不偉的頭頂上空掠過,向卜星樓身前飛去。


    卜星樓人在對麵,看得分明,知道這驀地飛來之物,竟是一柄青鋼長劍,遂大喜過望地側身讓過劍尖,伸手抄住劍柄。


    這時,韋不偉不顧搜索那暗中向他發劍之人,仍以一式“怒海屠鯨”,揮動手內寒芒森森的鋒銳短劍,向卜星樓斜肩猛劈。


    卜星樓讓劍接劍之下,不單把背後門戶,整個交給敵人,並也行動略滯,再難及時閃避。


    好在他如今已有劍在手,雄心大振,一聲長嘯起處,驀然旋足迴身,翻腕震劍,灑出了朵朵劍花,飛迎韋不偉的如山劍影。


    這是險招,因為韋不偉手中短劍光華有異,顯然是斬金切玉的非凡神物,雙劍一交,卜星樓長劍必斷,跟著便有性命之慮。


    但為時勢所逼,卜星樓隻好如此,並暗暗打算好了劍折人逃的臨危度厄之法。


    韋不偉自更成竹在胸,認定對方此次絕難逃生,遂功勁再加地,在這斜肩怒劈的一劍之上,凝足全力。


    如海劍光騰,如山劍影落,驀地起龍吟,雙雙皆錯愕。


    原來,雙劍相交之下,龍吟狂作,芒彩亂閃,兩人全被對方的奇強內力,震得退了半步。


    卜星樓這才知道自己手中長劍,居然也是百煉純鋼,並非不堪神物一擊的尋常凡劍。


    但今人所鑄的百煉純鋼劍,與前人所鑄的神物利器,依然有所差別,兩入互察手中兵刃之下,韋不偉的短劍,仍如一泓秋水,毫無損傷,卜星樓的長劍中腰,卻被砍出了一米粒大小缺口!


    這互相錯愕,不過刹那光陰,轉瞬間,韋不偉兇心再作,劍光又騰,竟似不殺對方誓不休地用出了殺手招術,仗以成名的“地躺追魂劍法”。


    韋不偉人又矮,劍又短,但滿地滾動起來,卻極為靈敏迅速,連人帶劍,化成一圈急旋寒光,把卜星樓圍在垓心,辣手迭施。


    卜星樓藝業雖高,經驗不夠,尤其是第一次遇見這滿地亂滾亂轉的詭異攻勢,著實有點窘迫。


    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如今卜星樓既然摸不清對方路數,遂在應付了十來招後,便有點險象橫生,手忙腳亂了。


    手忙腳亂,應付為難,但在看出厲害,索性放棄還攻,一誌凝神地專心防守之後,情況便略見好轉。


    情況既見好轉,心中自然略定。


    心中既然略定,靈智自告清明。


    卜星樓靈智清明之下,驀然想起了“銀發仙嫗”孟昭芳在黃山秘室門口,所書示自己的莫忘“乾坤七式”之語。


    想起此事,卜星樓不禁暗罵自己該死,孟老婆婆叮囑自己“莫忘乾坤七式”,自己為何偏偏把這種曠絕古今、威力無倫的奇妙劍法忘掉?


    尤其孟者婆婆傳技時,命自己專事精研屬於陽剛的兩招劍法之中,有一式“天星垂地”,由空下擊,豈非恰好是韋不偉“地躺劍法”的克星,自己為何不試上一試?


    心念至此,卜星樓陡然引吭一嘯,真氣微提,身形高拔數丈!


    身子騰空以後,自然脫離了“地躺追魂劍”的威力範圍,然後掉頭下撲,挺劍凝勁,抖出了無數劍花,宛如一天繁星,淩空疾降,向“侏儒劍客”韋不偉密密罩下。


    韋不偉身為劍術名家,自然識得對方所用的這招“天星垂地”寓有無數變化,威力絕倫。


    倘容卜星樓把這招劍法妙用,完全發揮開來,自己絕難抵當,隻有搶在對方劍招初發,尚未盡展精微之前,與其拚力一搏,才有僥幸之望。


    韋不偉洞明利害之下,一式“鯉跳龍門”,陡然縱身軀貼地平蹦起一丈三四,手中短劍猛揚,劃出一道奪目精虹,帶著銳嘯劍風,橫擊卜星樓的下落劍勢!


    卜星樓絕未想到韋不偉能有如此知機,竟從地躺猛攻,改為淩空硬截。


    這樣一來,下落上迎,一拍即合,兩柄劍兒,自然又來了次硬砍硬接。


    天下竟有這等巧事,韋不偉的短劍所砍之處,恰好正是卜星樓長劍上那個米粒大小的缺口。


    一來這一次兩劍相合之勢,比上次更猛!


    二來卜星樓長劍殘缺,先已帶傷,恰巧被對方斫中弱點。


    三來韋不偉所用短劍,是前古神兵,本質上著實比卜星樓的長劍,來得堅牢鋒利。


    有下這三種原因,卜星樓手中長劍,竟被韋不偉斫得斷折!


    但他是由上下擊,長劍雖折,上半段劍尖,卻餘勢未衰地依然往下疾落,並把韋不偉的背後股際,劃破了一條寸長的傷口,隱見血跡。


    以韋不偉的功力身手,對於這點輕傷,本應毫不在意,而趁勢向卜星樓猛加追擊才對。


    誰知事實不然,這位“侏儒劍客”竟立即淩空墜落,仆地不動。  ---


    卜星樓隻知自己劍斷,不知韋不偉人已受傷,見狀之下,自然大愕不解。


    他飄然落地,目光注處,因韋不偉是仆倒塵埃,一眼便看見對方的股間血漬。


    卜星樓這才明白韋不偉是被斷劍所傷,卻仍不明白為何這點微傷,竟使韋不偉受傷極重。


    故而卜星樓起初尚以為韋不偉是有心做作,在此舉之中,隱藏著什麽陰謀毒計。


    但再一細看之下,卻發覺情形不對。


    因為他連叫了兩聲“韋大俠”,那位仆倒地上的“侏儒劍客”,卻仍一動不動。


    卜星樓心知有異,一麵右手橫持斷劍,護住當胸,提防突變,一麵走到韋不偉的近前,用足尖把他的身軀,挑了一下。


    這一挑,把韋不偉的身軀,挑得由俯仆在地,變為仰麵朝天,但事實真象,也告大白。


    原來這位“侏儒劍客”韋不偉,不僅七竅溢血,人已慘死,連皮膚色澤,都隱呈青黑。


    中毒,這是中毒!


    七竅流血,已是中毒征候,何況皮膚更隱呈青黑之色。


    卜星樓驀地想起“齊雲山埋劍穀”之夜,那黃衣道士司三玄中毒慘死情狀,正與這韋不偉極為相似。


    於是,卜星樓便在韋不偉遺屍之上,仔細尋覓,看看是否也發現使司三玄致命的那種奇細藍色毒針。


    但搜遍全身,除了股間那一寸來長的斷劍傷口以外,根本別無傷痕,毫未有甚發現。


    卜星樓正在納悶,九華山莊中的人語喧嘩,更為鼎沸。


    他陡然想起,自己是來替石振天父女援手解難的,怎可在此多作逗留,貽誤事機。


    念動身騰,但卜星樓一騰身,卻又收勢轉迴,拾起了韋不偉的那柄鋒利短劍,揣在懷內。


    這柄短劍,顯然是前古奇珍,自己若不帶走,萬一流人邪魔之手,又足助長兇焰!


    卜星樓施展輕功,雲飄電掣,撲奔“九華山莊”,途間雖遭遇幾處暗樁,但在他說明是石飛紅好友,特來馳援以後,也就無所阻礙。


    “九華山莊”位於“朝元峰”近峰頂處,如今時光雖值深夜,卻燈火輝煌,人聲嘈雜.顯得甚為熱鬧。


    “九華派”的掌門人“虯髯神尤”石振天和“天目派”的掌門人“追魂七劍”黃鶴飛,各率本派好手,正在山莊中的“萬笏坪”上,列陣對峙。


    原來,“天目山臥眉峰”中出事,鍾樓被焚,毒劍被盜以後,把掌門人“追魂七劍“黃鶴飛氣得簡直七竅冒火,八孔生煙,立命三師弟謝鑫華,趕趕“天台”,謁請“天目派”業已退隱的兩位前輩,出山相助,商議複仇之策。


    誰知謝鑫華人還未到“天台”,那兩位“天目派”的退隱前輩,卻已到了“臥眉峰”內。


    這兩人均是黃鶴飛的師叔,一個叫玄清子,一個叫“獨目神鷹”雲九蒼。


    玄清子與雲九蒼之來,並非無因巧合,他們是獲知“天目紅樓”出了慘禍,白發神劍東方霜遭人暗害之訊,互相研判之下,覺得事情嚴重,問題決不止此,遂關心頗甚地聯袂同來探看。


    黃鶴飛見兩位師叔不請自來,當然喜出望外,遂把近來“天目派”中,迭生禍變的詳細情形,向玄清子暨雲九蒼,陳述一遍。


    陳述之中,不單認定東方霜遭害的“紅樓慘案”,是石飛紅所為,並懷疑火焚鍾樓夜盜毒劍之事,也是“九華派”的無恥手段!因為雙方爭戰之際,前來焚樓盜劍的蒙麵黑衣人,曾施展出一招“九華派”獨擅的“九華並放”手法!


    玄清子與雲九蒼眼看“天目派”人亡劍失,“臥眉峰”


    中被燒得到處都是焦柱枯椽的這副慘狀,耳聽黃鶴飛所告各節,自均萬分震怒,認為“九華派”太以欺人,主張立即奇襲“九華山莊”,來個以牙還牙,令對方措手不及!


    黃鶴飛聞言大喜,遂命七師弟奚洪,與兩位護法,留守“臥眉峰”,自己與兩位師叔,以及一位名叫“通臂神猿”蓋少亭的護法,並還帶了兩名得力弟子,共計六人,撲奔“九華”而來。


    才離“天目”不遠,便遇見了那位命中倒黴,合該數盡的“侏儒劍客”韋不偉!


    韋不偉位列“四大劍客”,與“追魂七劍”黃鶴飛齊名,並與黃鶴飛略有舊交,見他率眾疾行,又是滿麵氣憤神色,自然驚愕問故。


    黃鶴飛一來自覺理直氣壯,二來又在盛怒之下,竟未加隱瞞地把所經各情,均對韋不偉據實相告。


    事實上韋不偉、嶽華陽、司三玄諸人,早就投效“修羅四血”替他們為虎作倀,四出惹禍,企圖挑拔離間,顛覆各派,促成“修羅血影”楊玉真等,稱尊武林,完成霸業。


    這時韋不偉一聽得又有挑撥機會,遂火上添油地“哦”了一聲,揚眉說道:“難怪小弟不久之前曾見‘虯髯神龍’石振天帶著一些徒黨,均是身穿黑衣,匆匆由天目方麵馳來……”


    黃鶴飛聽到此處,向玄清子、雲九蒼兩人,咬牙叫道:“兩位師叔聽見沒有?經過韋兄這一證實,更是見我們所猜測之事,完全無誤。”


    韋不偉裝出一副正義凜然的神色,揚眉說道:“黃掌門人,石振天雖然與我,亦有舊交,但他所行所為,既然如此違背江湖正義,韋不偉也願奉陪你一同走躺‘九華’,向這欺世盜名的老匹夫,要些公道!”


    黃鶴飛自然大喜稱謝,遂由六人增為七人,一路撲奔“九華”馳去。


    但他們這番對話,恰巧被位隱形奇人,暗中聽見,使“九華派”早有預防,而“銀發仙嫗”孟老婆婆對卜星樓所書“九華有難”的指示,也就來源於此。


    到了“九華山朝元峰”腳下,韋不偉忽然止步,向黃鶴飛抱拳笑道:“黃掌門人,小弟覺得此次尋仇,是‘九華’‘天目’兩派之事,倘若牽涉外人,反會平添糾葛!故而,我想暫不露麵,隻在暗中為黃掌門人,既兩位老前輩等掠陣,若是石振天不肯認賬,必須要我作證之時,再複出頭便了!”


    黃鶴飛聽他這樣說法,自然不會強人所難,遂點頭笑道:“這樣也好,明暗雙方,俱有照應,才不致又中了那石振天老兒的什麽陰謀詭計。”


    話完,與韋不偉含笑而別,與玄清子、雲九蒼等直撲“朝元峰”頭。


    黃鶴飛與他兩位師叔玄清子、雲九蒼,“天目派”護法“通臂神猿”蓋少亭,以及兩名得力弟子等人,撲登“朝元峰”之際,“九華山莊”中尚且靜默無聲,但他們才到“萬笏坪”上,四下卻倏然亮起了一片燈火。


    這種現象,顯示出“九華”派早獲密報,已有準備,黃鶴飛不禁大吃一驚,趕緊約束諸人,不可亂闖,靜觀變化!


    果然,隨在燈火亮起之後,由莊內緩步走出了兩位老叟。


    黃鶴飛全都認識,右邊一個正是“九華派”掌門人,“虯髯神龍”石振天,右邊一個則是石振天的生死至交,“天池釣叟”桑淩漢。


    這時,他們一行人尚藏在“萬笏坪”的崖邊暗影之中,並未露麵,但石振天卻已有所覺察地向暗影微抱雙拳,朗聲笑道:“來者是否‘天目派’黃掌門人?小弟石振天,恭迎大駕!”


    人家已把自己的身份叫破,黃鶴飛哪能再不答理?遂招唿同行諸人,一齊現身走出。


    石振天見對方來了六人,不禁雙眉微挑,含笑叫道:“黃掌門人,這幾位想是貴友,請先為石振天引見引見。”


    黃鶴飛冷哼一聲,首先指著玄清子和雲九蒼,朗聲發話說道:“這是‘天目派’中兩位退隱前輩,也就是黃鶴飛的師叔,他們一位是玄清子道長,一位是‘獨目神鷹’雲九蒼!”


    石振天聽得“天目派”的退隱前輩,也已出動,不禁心中一驚,趕緊抱拳恭聲,含笑說道:“石振天不知兩位前輩駕到,多有失禮,幸勿見罪!”


    玄清子與雲九蒼因自己輩份雖高,但“天目派”門戶中事卻仍由掌門人黃鶴飛來負責,遂均向石振天抱拳答禮,並未發話責詢。


    黃鶴飛又複指著蓋少亭道:“這位蓋少亭兄,人稱‘通臂神猿’,是‘天目派’中的三大護法之一!”


    石振天聽得目光一亮,向蓋少亭抱拳笑道:“蓋兄久違,可記得十三四年以前,在湘西道上,曾與石振天見過一麵?”


    蓋少亭聽得雙眉深蹙,臉上發燒,想起自己在“湘西”,殺人越貨之時,曾與這“虯髯神龍”石振天遇見過,並曾被對方婉言規勸,隻是未曾動手而已。


    如今既經對方提起,怎好不作理會,遂點頭笑道:“石掌門人的金玉良言,蓋少亭整日縈懷,怎會忘記?今夜再度相逢,石掌門人更多加教益才好!”


    黃鶴飛一旁叫道:“石掌門人,另兩個年輕人,是‘天目派’門下弟子,無須引介,我們還是談談正事要緊!”


    石振天笑道:“黃掌門人勞師動眾而來,必有所為,石振天敬候明教!”


    黃鶴飛冷笑說道:“真人麵前,莫說假話,光棍眼中,莫揉沙子!”


    石振天愕然問道:“黃掌門人此話怎講?”


    黃鶴飛怒火騰胸,厲聲叫道:“石掌門人,何必裝甚胡塗?你集眾埋伏,顯有準備,難道還不知曉我門的來意嗎?”


    石振天搖頭說道:“小弟隻是獲得密報,有人侵襲九華,卻想不到竟是……”


    黃鶴飛不等他話完,便自冷然說道:“石掌門人,你‘侵襲’兩字用得好,但‘想不到’三字,卻用得不妙!”


    石振天莫天名其妙地瞠目問道:“黃掌門人此語何意?石振天魯昧不解!”


    黃鶴飛厲聲說道:“你率眾蒙麵夜襲,大鬧‘天目山臥眉峰’,火焚鍾樓,盜走寶刃,並傷了我門下的大弟子等,你這‘侵襲’二字,豈非自行招供?常言道:‘打人一掌,防人一腳’,如此黃鶴飛以牙還牙,前來‘九華山莊’之舉,你還會‘想不到’嗎?”


    石振天聽完他這番話兒,怫然說道:“黃掌門人,請你放尊重些,切勿血口噴人,石振天的‘虯髯神龍’四字,以及‘九華’門戶,在武林中尚稱正大,我怎會作出這種神人共憤之事!”


    黃鶴飛冷笑說道:“石振天,你還想賴?有人親眼看見你帶著一群身穿黑衣的手下,從我臥眉峰方向鬼祟逸迴!”


    石振天平素性烈如火,此次是因愛女石飛紅“天目紅樓”慘案中,落了嫌疑,真相尚未大白,才特別對黃鶴飛加以容忍,但如今聽他竟對自己這等誣蔑,遂盛怒難抑地目閃精芒,厲聲叫道:“黃掌門人,武林中事,不能像秦檜陷害嶽武穆那樣,隻憑‘莫須有’三字,便可定讞!請黃掌門人你還給我一個證據,那目睹石振天率眾從‘天目山臥眉峰’歸來之人是誰?”


    黃鶴飛有恃無恐地曬然說道:“還你證據就還你證據,那人既非無名之輩,與你更屬舊識,他是‘侏儒劍客’韋不偉!”


    “韋不偉”之名,著實把石振天聽得呆了,他想不透這位與自己雖不太熟,卻也毫無仇隙的“侏儒劍客”,為何要對自己如此誣蔑陷害?


    這時,那位“天池釣叟”桑淩漢,走到石振天身傍,向他低聲說道:“大哥,小弟提醒你一件事!”


    石振天問道:“什麽事?”


    桑淩漢道:“當初與‘湘江派’訂約之時,就是這位‘侏儒劍客’韋不偉建議你把約會地點,定在‘粱山紅穀’的!如今居然又對大哥誣蔑,前後似有關聯,此人是個應該特別加以注意的可疑人物!”


    “虯髯神龍”石振天被他一言提醒,恍然說道:“賢弟說得極是,我要把這韋不偉找來問問!”


    說到此處,目注黃鶴飛道:“黃掌門人,韋不偉如今何在?”


    黃鶴飛冷然答道:“我怕你會有所狡賴,所以特地把他約來,作個人證,如今他就在穀外!”


    石振天點頭說道:“好,請掌門人的把這位‘侏儒劍客’找來,石振天問心無愧,願意和他當麵對質!”


    黃鶴飛因為韋不偉已與自己約好,藏在暗中,隨時對質,遂毫不猶疑地揚聲叫道:“韋大俠請你現身吧,石振天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不見棺材不流淚,隻好麻煩你當眾來指認了!”


    語音一落,石振天、桑淩漢等,都注目四外暗影之中,倒看這無中生有挑拔是非的“侏儒劍客”,敢不敢公然現身,顛倒黑白。


    等了片刻,毫無應聲,黃鶴飛不禁愕然自語說道:“韋大俠呢?莫非他有事羈身,不克進來?”


    桑淩漢冷笑一聲,接口說道:“黃掌門人,你猜錯了,據我看來,韋不偉是因胡亂造謠,哪裏敢來此與我石大哥當麵對質?”


    黃鶴飛惱羞成怒地厲聲叫道:“就算韋不偉是造謠,我對石振天夜襲‘臥眉峰’,焚樓盔劍之事,沒有證據,但找他算算‘天目紅樓’的那筆血債,總可以吧!”


    對方提到“天目紅樓”之事,石振天隻好忍氣賠笑道:“黃掌門人,關於‘天目紅樓’一事,你不是已允由小女石飛紅負責緝兇,於明年九九重陽前,親赴‘天目’,向貴派作一交代嗎?”


    黃鶴飛怒道:“石振天,你也是一派掌門之人,在武林中享有盛名,怎麽如此毫無骨氣,我今夜既已來此,豈是僅憑你幾句空言,便可打發的嗎?”


    石振天見對方如此逼迫,不禁眉頭深蹙,桑淩漢知他左右為難,遂低聲叫道:“大哥,皂白他日終分,是非眼前難辯,我們不必和他們多費唇舌,幹脆與對方來個兵來將擋,水來土屯,隻在手下謹慎一些,避免把‘天目’‘九華’的兩派糾紛,過份擴大便了!”


    石振天點頭歎道:“二弟說得不錯,事情既到這等地步,也隻有如此了!”


    說完,轉向黃鶴飛抱拳笑道:“黃掌門人所謂不能憑空言打發之意,莫非想與石振天等在手下見見高低?”


    黃鶴飛冷笑說道:“石振天,你說了甚久,隻有這‘在手下見見高低’一語,還有點像是一派掌門身份!”


    石振天微笑說道:“彼此均是武林人物,互相過手,切磋切磋,本來無甚緊要,但黃掌門人既將‘天目紅樓’之事,合為一談,我們便不得不在印證以前,先行有所議定!”


    黃鶴飛冷然問道:“你有何打算?不妨說來聽聽。”


    石振天揚眉答道:“此地是‘朝元峰萬笏坪’頭,屬於‘九華派’勢力範圍,不能以眾淩寡,何況群打亂鬥,於事無補,石振天遂想與黃掌門人,來個三陣論輸贏,不知黃掌門人的意下如何?”


    黃鶴飛道:“你先把論輸贏的辦法說出,我才好有所決定。”


    石振天向對方六人,掃了一眼,滿麵神光地朗聲說道:“既稱‘三陣定輸贏’自然隻消在三陣中獲勝兩陣,便居贏麵。”


    黃鶴飛繼續問道:“贏又如何?輸又如何?”


    石振天豪氣無倫地應聲答道:“石振天等若是落敗,整個‘九華派’中人物,以及這座‘九華山莊’,悉聽黃掌門人處置!”


    桑淩漢聽到此處,一旁插口叫道:“還有一項附增的小小彩頭,就是我‘天池釣叟’桑淩漢的這條老命!”


    黃鶴飛冷哼一聲,哂然說道:“很夠氣派,但你們若贏了呢?是不是要我們六人,一齊留下項上人頭?”


    石振天連搖雙手,哈哈大笑說道:“黃掌門人,你太看錯我了,石振天生平行義行仁,決不兇殘狠毒,才在武林中幸獲微名,我怎會把要求定得如此過份?”


    黃鶴飛愕然問道:“你不要我們性命,卻要什麽?”


    石振天滿腔春風地微笑答道:“萬一石振天等有所僥幸,隻請黃掌門人,率眾暫退,靜候小女石飛紅,負責緝兇,於明年重陽之前,親赴‘臥眉峰’,了斷‘天目紅樓’一案吧!”


    石振天這番話說得仁至義盡,情理兼顧,慢說桑淩漢暗挑拇指,便連與黃鶴飛同來的玄清子、雲九蒼等也聽得好生佩服。


    黃鶴飛一麵靜聽石振天說話,一麵暗自盤算。


    他覺得“九華山莊”中,好手雖多,但真正夠份量,可以視為難鬥勁敵的,也隻有麵前這“虯髯神龍”石振天和“天池釣叟”桑淩漢二人,


    自己方麵,則有玄清子、雲九蒼等兩位師權,連“通臂神猿”蓋少亭,也非弱者,倘若以“三陣論輸贏”,在人選方麵,便可占得優勢!


    何況除了人選占得優勢之外,在條件方麵,是勝固可喜,敗無足慮地絕對大占便宜!


    黃鶴飛想到此處,心中雖已願意,表麵上卻搖頭說道:“石振天你所提出的辦法,黃鶴飛認為可行,但對於條件方麵,卻不能同意。”


    石振天愕然問道:“黃掌門人莫非認為條件方麵,不夠優渥?”


    黃鶴飛傲然答道:“不是不夠優渥,是太優渥了些!黃鶴飛雖然係率眾尋仇,卻也不願平白占你便宜。”


    石振天微笑說道:“黃兄果然不愧為一派掌門人之尊,隻是‘天目紅樓’之事,小女石飛紅固然負屈含冤,但既已牽涉在內,石振天總對‘天目派’深懷歉疚!故而無論是於理於情,均應對黃掌門人,有所禮敬,不能再妄添罪孽!”


    這番話在委婉中卻又傲骨嶙剛,說得頗見技巧。


    黃鶴飛雙眉一挑,目注石振天,獰笑說道:“照石掌門人如此說法,黃鶴飛隻有從命的了?”


    石振天點頭說道:“石振天語語發自肺腑,生平並言出必踐,黃掌門人,不必再作謙辭,我們且選人出戰,開始第一陣吧。”


    桑淩漢一旁笑道:“大哥,小弟討支將令,這第一陣便由我效勞如何?”


    石振天知道桑淩漢的一身藝業,雖尚微遜自己,卻已火候老到,佼佼不群,遂點頭微笑說道:“有勞賢弟,我們是過命交情,石振天不再向你說什麽感謝之語了!”


    桑淩漢微微一笑,緩步上前,向黃鶴飛等人,抱拳叫道:“哪位對我桑淩漢不吝賜教?”


    “通臂神猿”蓋少亭覺得這位“天池釣叟”,比較好鬥,正待自報奮勇之際,玄清子卻已先向黃鶴飛笑道:“黃師侄,第一陣有關銳氣,相當重要,由我出手如何?”


    黃鶴飛知道這位玄清子師叔,功力極高,既然自願出陣,定必已操必勝把握!遂大喜躬身答道:“師叔出陣,小侄自然放心,但桑淩漢的一根‘三絲釣索’,在江湖中曾享盛名,人也頗為刁滑,師叔請稍加注意,不可對其過份輕視!”


    玄清子點頭一笑,向前走了兩步,對桑淩漢揚眉說道:“桑大俠,貧道特來領教,但不知如何動手?”


    桑淩漢知道玄清子是“天目派”中有名耆宿,功力高出掌門人“追魂七劍”黃鶴飛之上,自己倘不施展獨擅專長的看家絕學,真還不一定能與對方一爭長短。


    這位“天池釣叟”,知己知彼之下,絲毫不帶驕矜地向玄清子抱拳笑道:“道長是天目耆宿,前輩高人,桑淩漢不敢以俗藝妄玷高明法眼……”


    玄清子聽到此處,微微一笑接口說道:“桑大俠這樣說來,大概是要施展你那根譽滿武林的‘三絲釣索’了?”


    桑淩漢點頭笑道:“道長果然高明,桑淩漢正是想以這種獨門兵刃,向道長求取教益!”


    玄清子點頭微笑說道:“好,貧道久知桑大俠的‘三絲釣索’威震江湖,故而也隻好動用我幾乎業已擱置了二十來年的心愛兵刃!”


    語音方了,伸手一探一抖,龍吟脆響起處,竟從所著道袍之內,抽出兩隻奇形金輪。


    所謂“金輪”,就是約有海碗大小,拇指粗細的一對“金環”,但“金環”外側,卻各有五枚芒角,遂成為輪狀。


    五枚芒角的中央一枚,形狀與其他四枚不同,是特長特銳,幾乎成了半段劍尖模樣。


    玄清子把這兩隻各具五枚芒角的輪狀金環,分執兩手,向桑淩漢雙眉微挑,含笑說道:“桑大俠手下留情,貧道這對金環,料難接得下你‘三絲釣索’的淩厲攻勢!”


    桑淩漢見對方取出這種兵刃後,不禁大吃一驚,目注玄清子,含笑說道:“道長太謙,你這對兵刃,大概不叫‘金環’,倒有點像是‘天目派’第三代掌門人‘餐霞羽士’所用的那對威鎮群魔的‘金輪劍’呢?”


    玄清子好生佩服地“咦”下一聲說道:“想不到居然還有人能認出這對‘金輪劍’的來曆,桑大俠著實淵博,請亮‘三絲釣索’吧!”


    桑淩漢深知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一場惡鬥,無法避免,遂隻好也把自己的獨門兵刃,取在手上。


    他這根“三絲釣索”,看來隻是七八尺長,黃豆粗細的一段白色釣線而已,哪裏像是什麽極具盛名的厲害兵刃。


    但外形雖不紮眼,本質卻不平凡,是由一根“金線蛇筋”,一股“天蠶絲”及一股雪猱長發,合擰而成,不但守禦之時可敵任何寶刀寶劍,並在攻擊時更另具特殊妙用!


    原來,桑淩漢這根“三絲釣索”的前端尺許,可以隨意散聚,聚時,形成一棍裂金碎石、無堅不摧的奇妙長鞭,散時,又可分為“金線蛇筋”、“天蠶絲”、“雪揉長發”等三股專破一切內家氣功,既上乘橫練的奇妙軟索。


    甚至在桑淩漢凝足內勁,猛抖猛揚之下,更可把這根“三絲釣索”的前端尺許,抖成一片銀霧,中裹千百點閃閃光尖,密布當空地向對方一齊飛襲。


    雙方兵刃均已攏在手中,相互凝神對立!


    玄清子的右手“金輪劍”在後,左手“金輪劍”在前,交互當胸,目光凝注桑淩漢,足下輕靈地向左活開步眼。


    桑淩漢則右手緊握“三絲釣索”索柄,把索梢交在左手,采取與玄清子相反方向,矮身盤旋。


    轉眼間,兩人環繞一圈,玄清子念了聲“無量佛”


    號,軒眉叫道:“桑大俠,貧道癡長幾春,你就先進手吧!”


    桑淩漢知道對方在武林中輩份較尊,禮由自己先行發難,遂點了點頭,微笑說道:“好,桑淩漢遵命放肆,道長多賜指教!”


    語音才落,左手便鬆,“三絲釣索”索梢倏然飛起,堅挺如槍地向玄清子分心點去。


    玄清見他竟能把七八尺長的極細軟索,抖得如此堅挺。越發暗暗驚奇,情知這位“天池釣叟”的盛名絕非幸致。


    他眼看“三絲釣索”當胸點來,依然巍如山嶽,不閃不動,直等索梢將及胸前,方始斜舉“金輪雙劍”,由右而左地橫截“三絲釣索”。


    但他以“金輪雙劍”架截來索之勢,竟是虛招,輪向左截,身向右旋,輕輕一閃,便欺到桑淩漢近前,“金輪劍”精芒閃處,一式“雙展春旗”,帶著『刷刷”勁風,斜肩猛砸。


    這種身法招術,用得夠巧,用得夠刁,也是見玄清子的武功火候,江湖經驗!


    因為桑淩漢適才那以“三絲釣索”的當胸一點,名叫“毒龍尋穴”,含蘊變化極多,若容其充份施為,極可能一開始便被對方占盡先機,取得優勢。


    何況兵刃方麵,講究的是:“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巧”,雙方遠遠相對。自然是長兵刃縱橫捭闔,淩厲無儔!倘若近身纏戰,卻又是短兵刃來得小巧機靈,攻勢銳利!


    玄清子這樣一來,正迎合了這種原則,既不讓對方的“三絲釣索”,發揮所蘊變化,又趁機欺近桑淩漢身前,直把那位替桑淩漢凝神掠陣的“虯髯神龍”石振天,看得暗皺眉頭,知道玄清子功候老到,藝業精純,自己這位桑賢弟,恐怕不易獲勝。


    但桑淩漢亦非等閑之輩,“三絲釣索”才一點空,右腕微抖,索梢全自迴卷,像條靈蛇般地向玄清子的背後點到。


    玄清子攻敵不忘防身,聽得背後的迴索風,遂分出左手的“金輪劍”,一式“倒剪寒梅”,反臂飛撩“三絲釣索”!


    這是攻敵不忘防身,但防身也不忘攻敵,右手“金輪劍”原勢未變,仍向桑淩漢斜肩猛砸,隻是由“雙展春旗”變成“單展春旗”而已。


    桑淩漢怎肯讓他撩中,內勁微運,那根“三絲釣索”,便自淩空抖迴,左手接住索梢,以索身向玄清子右手砸落的“金輪劍”上兜去。


    玄清子眼看對方應變靈巧,心中也頗驚佩,右手收招不落,左手“金輪劍”卻攔腰平揮,卷向桑淩漢右肋要害。


    桑淩漢—聲清嘯,真氣猛提,身形平拔丈許,閃過這攔腰一劍,手中“三絲釣索”,順勢抖成一片銀光,向玄清子當頭罩下。


    兩人一來一往,展眼間便鬥了二三十招。


    越鬥自然越急,漸漸“三絲釣索”化成了一片銀霧,“金輪雙劍”化成了兩團黃雲。


    黃雲和銀霧之中則裹的是玄清子、桑淩漢兩條飄忽如風的矯健人影。


    約莫鬥到百合左右,桑淩漢見玄清子的身形步法,仍如行雲流水,毫無可乘之機,遂想施展出自己“三絲釣索”的獨到精妙之處,克敵製勝。


    念動間,手中“三絲釣索”,宛如神龍電掣,狂風怒卷般,連演“浪拍神山”、“雲橫秦嶺”、“孽海歸帆”等迴環三絕。


    這三絕的前兩招便把那位“天目”耆宿玄清子,逼得不願輕櫻其鋒,連連飄身閃退!


    桑淩漢見雙方已到了適當距離,才施展第三招“孽海歸帆”。


    這招手法,與前兩招截然不同,是把整根“三絲釣索”,貫勁堅挺,向玄清子麵前點去。


    但索梢點到距離玄清子身前數尺之際,其前端尺許的“金線蛇筋”、“天蠶絲”、“雪揉長發”,竟散成千百點閃閃光尖,密布如霧地向玄清子飛襲而至。


    這是桑淩漢“三絲釣索”的撒手絕學,本來難躲。


    玄清子似洞悉厲害,竟幹脆來了個巍立如山,根本不加理會。


    這位“天目”耆宿,隻是舉起手中“金輪雙劍”,好似日月雙懸般,在左右空中,各自虛劃了一個圓圈。


    原來玄清子也施展了撒手絕學,這虛空劃圈之舉,竟是把“先天無極神功”,凝貫在“金輪雙劍”之上。


    如此一來,“金輪雙劍”的左右十個齒尖,便蘊有無窮吸力,把麵前空中那些“金線蛇筋”、“天蠶絲”、“雪猱長發”等等,完全吸粘其上!


    不單如此,玄清於更發揮了異常妙用,竟使這兩隻金輪,緩緩自行轉動。


    金輪一轉,變成了兩隻絞盤,展眼間便把空中遊絲,完全絞緊。


    如今,已不再是招術手法之戰,而成了真氣內力之爭,桑淩漢自然不肯聽任玄清子把自己成名兵刃絞去,而想奮力奪迴,甚至反將對方手中的“金輪雙劍”也一齊帶過。


    玄清子怎肯放棄這大好機會?拚力轉動金輪,打算把桑淩漢“三絲釣索”,整個絞得脫手。


    雙方功力,相差不遠,暫時仍難判輸贏,成了相持不下之狀。


    時間一久,形勢上終有變化。


    照理距離著力點比較近的一方,總該要占便宜,如今玄清子手執金輪,則吃虧的自然便是“天池釣叟”桑淩漢。


    倘若“金輪雙劍”,質屬凡鐵,金輪必然難禁重力早就裂損。


    倘若“三絲釣索”不是由“金線蛇筋”、“天蠶絲”、“雪猱長發”等罕世異物組成,也就難禁拉絞,早就斷折。


    此時,輪又不毀,索又不斷,玄清子又在著力點上占了便宜,桑淩漢足下,便終告站樁不穩,有點晃動。


    常言道:“一葉知秋”,這就一點晃動,桑淩漢已知必敗,跟著不是“三絲釣索”脫手,便是連身形都被對方絞得踉蹌前撲。


    就在此時,“萬笏坪”崖邊的暗影之中突然,有人怪叫道:“桑淩漢,人貴知趣,你已替好朋友出過力了,難道還不認敗退後,讓我老花子也為我們的石大哥,賣賣命嗎?”


    桑淩漢一聽暗中人語音,心中頓寧,知道石振天的生死至交“窮神活鬼”鍾離明已然趕到。


    這位老花子的一身武學,幾已出神人化,不但高於自己,也高於石振天,有他到來,後麵兩陣,業已穩勝,自己縱使認敗服輸,也就無甚可慮了。


    想到此處,目光微注,見從崖邊暗影中現身走出的一位花兒裝束之人,果然正是“窮神活鬼”鍾離明,遂立向玄清子喝道:“玄清道長,請收金輪,桑淩漢認敗!”


    玄清子既聽對方認敗,自然停轉金輪,輪上所纏的“三絲釣索”,便如電掣虹飛般,撤迴桑淩漢的手內。


    石振天忽見鍾離明到來,自然極為高興,但卻先向桑淩漢含笑慰道:“賢弟不必難過,勝負……”


    桑淩漢不等石振天話完,便即愧然笑道:“大哥不必對我安慰,小弟勝負事小,但卻在三陣之中,已替大哥輸掉一陣,大哥還是打點精神和鍾老花子,應付其餘兩陣為要!”


    石振天哈哈大笑說道:“好,二弟和我是過命交情,我也不對你說什麽感謝之語了!”


    說到此處,轉注大步走近的鍾離明,揚眉笑道:“鍾離賢弟,來得正好,你大概對一切均已明白,這第二陣是你上?還是我上?”


    鍾離明怪笑答道:“大哥是一派掌門,自然應該壓陣施為,和‘天目派’黃掌門人,互相切磋,小弟就找那位隻勝一隻眼睛的雲老神鷹,大家遞遞爪子,比劃比劃便了!”


    “獨目神鷹”雲九蒼此時已知來人身份,震於“窮神活鬼”大名,不敢絲毫疏忽地抱拳笑道:“鍾離大俠,打算怎樣賜教?”


    鍾離明怪笑說道:“隨便,隨便,除了比抓小雞以外,我都敢和你這位老神鷹,放手一搏!”


    雲九蒼見對方一副嘻笑怒罵之態,似乎根本未曾把自己放在心上,不禁也動了真怒,冷然說道:“鍾離大俠,既然能者無所不能,雲九蒼想和你把內家掌力,夾在掌法身法之中,較量一二!”


    鍾離明連連點頭,怪笑說道:“好,好,‘大鷹抓力’,加上‘神鷹身法’,‘鷹翻雕擊重掌’,足夠我這老花子折騰消受的了!”


    雲九蒼聽得鍾離明業已答允應戰,遂一麵納氣凝神,一麵揚眉說道:“鍾離大俠莫要過謙,你那‘天風淩雲身法’及‘伏虎降龍八十一掌’,才是威鎮乾坤的武林絕學。”


    鍾離明怪叫一聲說道:“不好,不好,我老花子的一些壓箱底的功夫,都被你摸得這般清楚,還如何能克敵製勝呀?”


    語音至此微頓,伸手搔搔頭皮,皺眉說道:“底細既已被你這老神鷹摸透,我隻好采取先發製人之策,你且接找一招‘黑虎偷心’,這是老花子‘伏虎降龍八十一式’中的精華所蘊,倘若打不敗你,我就知難而退!”


    “黑虎偷心”是最庸俗的招術,但“窮神活鬼”鍾離明卻偏偏誇為他威鎮乾坤“伏虎降龍八十一式”中的精華所蘊!


    不但如此,並還話到手到果然以一式極為庸俗笨拙的“黑虎偷心”,猛揚右拳,向雲九蒼胸前搗去。


    招式雖俗,人的聲名卻大為不俗,何況鍾離明又在發招前,誇下海口,自然使雲九蒼絲毫不敢怠慢地用了招“拒虎當門”,雙掌凝足真力,迎接對方那招“黑虎偷心”


    的猛搗之勢。


    單拳雙掌,一接之下,“獨目神鷹”雲九蒼竟發覺鍾離明來勢雖猛,卻輕飄飄地未含絲毫勁力。


    他正因被人戲弄,怒火高騰,耳邊卻忽然響起了鍾離明的“蟻語傳音”說道:“雲老頭,你上當了,你已被我獨門精擅的‘太乙玄功’所製,除非孤注一擲,盡發內力與老花子舍命相拚,你一雙手掌,休想和我這隻有拳分開半寸。”


    雲九蒼聞言大驚,略一凝勁撤掌之下,果然發現鍾離明的那隻拳頭以上,似有無窮之力,把自己的一雙手掌,吸得緊緊。


    這時,鍾離明目注對方,嘴皮微動,仍以“蟻語傳音”向雲九蒼悄然說道:“雲老頭,放明白些,‘九華派’與‘天目派’同是受害之人,不是對頭冤家,此事隻應彼此同心,勘查藏在幕後,企圖顛覆武林的萬惡賊黨,共伸正義之誅!不宜煮豆燃箕,自相殘殺,稱了奸徒心意!老花子言盡於此,要拚,你就盡吐內勁,不拚,就點頭認敗,讓石振天、黃鶴飛兩位掌門人,為他們所掌門派的榮辱存亡,互作一決。”


    雲九蒼此時已知自己既被“太乙玄功”所製,顯然確非這位“窮神活鬼”鍾離明的對手,倘若不服硬拚,內勁一吐之下,必將髒腑盡裂,命喪當場,不如聽從對方之言,還可保全顏麵。


    想到此處,雙掌勁力頓卸,點了點頭,長歎一聲說道:“鍾離大俠,你的絕藝神功,委實蓋世無雙,雲九蒼自知遠非敵手,我甘心認敗就是!”


    雲九蒼的這番話不僅把玄清子、黃鶴飛等,聽得目瞪口呆,並連石振天、桑淩漢等也覺得莫名其妙。


    他們知道“獨目神鷹”雲九蒼,可能不是“窮神活鬼”鍾離明的敵手,卻也總要鬥上個百八十合,決不至於單拳雙掌,互相一接,便敗在那招“黑虎偷心”之下。


    但玄清子固然深悉師弟習性,黃鶴飛也懂得這位師叔性情,知道必有重大原因,定非無故罷手。


    石振天見桑淩漢拚力苦戰輸了一場,鍾離明卻輕輕鬆鬆地贏迴一場,又使雙方成為平衡局麵,遂緩步當前,向黃鶴飛抱拳笑道:“黃掌門人,先後兩陣,既然成和,不如就由你我兩人,在這第三陣上,一決勝負。”


    黃鶴飛身為“天目”一派掌門,哪裏能夠拒絕對方的挑戰之舉,遂點頭答道:“好,這是‘九華’‘天目’兩派間事,最後應由我們兩人,互作一決!”


    石振天揚眉笑道:“黃掌門人來此是客,常言道:‘主隨客便’,你是打算用兵刃相搏?還是在拳掌上一分上下?”


    黃鶴飛有自知之明,覺得石振天武功火候,高於自己,倘若以拳掌較量,多半有敗無勝。


    但兵刃方麵,一來自己“追魂七劍”,素負盛名,二來所淬七柄毒劍中,尚有一柄在身,威力極為淩厲,足可仗以挽迴功候上的稍弱劣勢。


    故而,黃鶴飛一聽對方以主人身份,詢問自己意見,遂毫不客氣地微抱雙拳,揚目答道:“黃鶴飛除了‘追魂七劍’以外,技不足觀,就請石掌門人,在兵刃方麵,賜教一二便了!”


    他率眾來襲之時,頗為盛氣淩人,但自“窮神活鬼”


    鍾離明出現以後,情勢改觀,黃鶴飛在語氣方麵,竟和緩了不少。


    石振天點頭笑道:“黃掌門人之言,正合我意,石振天本來就想領教黃掌門人所擅精微劍法的奪魄追魂之妙!”


    黃鶴飛沉聲說道:“既然如此,石掌門人請亮兵刃!”


    石振天探手腰間,一摸一抖,抖出一根四尺來長的“虯龍軟棒”,拿在手內。


    他這根“虯龍軟棒”,不知是何物所製,通體密布鱗甲,金光閃閃,頗像是條小小活龍!


    棒頭龍角雙翹,神態栩栩,棒柄也鑄成扇形龍尾之狀。


    黃鶴飛見石振天業已亮出這奇形兵刃,哪敢怠慢,伸手肩頭,繃簧脆響起處,毒劍出鞘,帶起一溜暗綠光芒,攝人心魄。


    鍾離明一旁看得雙眉微皺,怪笑叫道:“黃掌門人,你這劍光不錯!”


    黃鶴飛咬牙叫道:“這是我搜集上好緬鐵,加雜五金精英所鑄,共有七柄,卻被石掌門人率眾夜襲‘臥眉峰’,焚樓盜劫,僅留其一!”


    石振天勃然大怒叫道:“黃掌門人,事無佐證,你休得一再含血相噴,石振天是磊磊落落的漢子,鐵錚錚的男兒,我怎屑於作出這種無恥之事?”


    鍾離明怪笑叫道:“石大哥,你不要生氣,我老花子有兩樁事兒,想問問黃掌門人,不知他可敢率直答覆?”


    一個“敢”字,激得黃鶴飛揚眉說道:“鍾離大俠,你有何事相詢?”


    鍾離明目光電閃,又問道:“黃掌門人,你煉劍則甚?”


    黃鶴飛怫然答道:“煉劍是我自由,難道還要先向鍾離大俠請示許可不成?”


    ?永朊骼湫λ檔潰骸盎普潑湃巳粢悅逄金精煉劍,別人決不過問,但你手中所執之物,鋒1011職德蹋分明是武林中視為禁忌,不許隨意煉製的淬毒兇兵!?p>  黃鶴飛臉上一熱,嗔目厲聲說道:“天目派受人迫害,為了複仇,不能以常情而論!”


    鍾離明點了點頭,怪笑說道:“好,說得有理。事關深仇大恨,自難律以常情,但不知黃掌門人既然煉劍,為問隻煉一柄?”


    黃鶴飛怒聲道:“誰說我隻煉一柄?我剛才業已說明,在‘臥眉峰八角鍾樓’,開爐煉劍,共有七柄之多,卻被石振天老兒盜出其六,僅留其一而已!”


    鍾離明裝出一副愕然神情叫道:“你在‘天目’煉劍,我石大哥在‘九華’如何得知?”


    黃鶴飛道:“他對‘天目派’久存野心,難免不在我‘臥眉峰’中設有眼線,暗通消息!”


    石振天聽得冷“哼”一聲,雙眉微剔,


    鍾離明嗬嗬大笑,逼視黃鶴飛,哂然叫道:“黃掌門人你也是一派之主,應該識多見廣,智慮深沉才對!怎麽竟如此浮躁妄動,連極明顯的矛盾之處,都看不出呢?”


    黃鶴飛厲聲叱道:“鍾離大俠,請你在口角之間,放尊重些,你所說的明顯矛盾何在?”


    鍾離明怪笑說道:“照你說法,是認為我石大哥偵知你淬煉毒劍,誌在向‘九華’尋仇,才率眾夜襲,焚樓盜劍,冀圖防患未然?”


    黃鶴飛點頭答道:“這是顯而易見之事!”


    鍾離明怪笑一聲,目中精芒突閃,揚眉問道:“我石大哥既冀圖防患未然,盔劍之舉,又已得手,卻又為何留下一柄,讓你今日仗以尋仇,對他‘九華’弟於,慘加屠戮?”


    這幾句話,石振天聽得連連點頭,黃鶴飛卻張口結舌,瞠目難答。


    鍾離明微微一笑,神情和緩地又向黃鶴飛叫道:“黃掌門人,此事誠如你適才所雲,極為顯而易見,定係有人存心挑撥‘天目’‘九華’兩派,互相仇視鬥爭,並殃及雙方友好,擴大成整個武林禍變,然後再坐收漁人之利,並吞各派獨霸江湖!故而,這陰謀集團,隻盜走六柄毒劍,卻留下一柄,使你在怒火填膺之下,好向‘九華派’瘋狂尋仇,濫肆殺戮!”


    黃鶴飛對於鍾離明這番推斷之語,委實疑信參半,左右為難。


    他若表示相信,便該就此罷手,未免太不甘心。


    他若表示不信則又想不出駁斥鍾離明之語的充分理由。


    就在這雙方僵持難決之際,“萬笏坪”的危崖以下,又有響動。


    石振天與黃鶴飛等雙方,均是一流高手,全聽出是有人上峰,此人的輕身功力,並頗不弱。


    黃鶴飛以為是韋不偉趕來,心想隻要這位“侏儒劍客”一到,便可指證石振天的夜襲罪行。遂連忙高聲叫道:“是韋大哥嗎?小弟黃鶴飛,業已等你好久……”


    活猶未了,崖下暗影中,便有清朗語音,接口答道:“黃掌門人你不必等那狠毒無恥的韋不偉了,因為他已惡貫滿盈,去往枉死城了!”


    隨著話聲,飛上一條人影,竟是那位神采煥發的少年卜星樓。


    黃鶴飛見卜星樓在此現身,已頗意外,再聽得他說“侏濡劍客”韋不偉,竟遭慘死,越發吃驚地詫聲問道:“卜老弟,你是說那位‘侏儒劍客’韋不偉,已遭慘死?”


    卜星樓點子點頭,向石振天、桑淩漢、鍾離明等,躬身行禮。


    這時,黃鶴飛才注意到卜星樓手中所執的那柄斷劍,細瞪兩眼之下,雙眉緊蹙地駭然叫道:“老弟,你這柄斷劍,是從哪裏來的?”


    卜星樓如今也發現自己手中斷劍的形式光澤,與黃鶴飛所持長劍,完全相同,遂“咦”了一聲,揚眉問道:“黃掌門人,這難道就是你在‘臥眉峰’八角樓所煉,被人盜去的淬毒寶劍?”


    黃鶴飛頷首說道:“正是,卜老弟從何而得?劍又是怎樣斷去?”


    卜星樓恍然說道:“我明白了,原來韋不偉是死在這毒劍之下,起初我還以為他是和那司三玄一樣,遭受了其他暗算!”


    說完,遂把自己怎樣在“朝元峰”下,遇見韋不偉,先向自己發動無恥暗襲,然後又持劍相逼,虧得暗中有人擲來長劍,仗以抵敵,結果長劍為韋不偉短劍所斷,那位“侏儒劍客”竟無意為毒劍劍尖所傷,見血而死等情形,向“萬笏坪”上眾人,詳細說了一遍。


    黃鶴飛聽得目瞪口呆,但也知卜星樓決非虛言,遂眉頭緊蹙地問道:“卜老弟,我有兩件事不懂,第一件是韋不偉為何想暗下毒手,把你除去?第二件是暗中擲劍之人是誰?他為何幫你?”


    卜星樓道:“關於擲劍人是誰?我也不知,但韋不偉蓄意害我之故,卻無須多猜便可昭然若揭!”


    黃鶴飛急急問道:“卜老弟,請抒高見!”


    卜星樓劍眉徽蹙,目注黃鶴飛問道:“黃掌門人,你記不記得我在你‘臥眉峰’中作客之時,同往‘摩天壁’下,所見的玄衣少女?”


    黃鶴飛點頭答遵:“當然記得!”


    卜星樓道:“我便因查出那玄衣少女姓名,韋不偉遂想殺我滅口,足見這位‘侏儒劍客’是與那陰謀集團有所勾結,怕我泄漏機密!”


    黃鶴飛聽得“哎呀”一聲,皺眉自語說道:“照卜老弟這樣說來,難道那韋不偉當真是有所圖謀,故意造謠生事?”


    桑淩漢站在一旁,接口笑道:“黃掌門人,如今,卜老弟既來,倒更好證明韋不偉所說親眼見我石大哥率眾由‘臥眉峰’方麵,轉迴‘九華’之事,完全是一片鬼話了!”


    黃鶴飛詫然問故,桑淩漢便把自己與石天振趕迴“九華”,路遇卜星樓與一玄衣少女相偕,雙方起了爭執,卜星樓暗吐心意,並施展苦肉計地挨了石振天一記內家重掌等情略加敘述。


    說完又向黃鶴飛含笑道:“黃掌門人請想,這是當夜與第二日白天發生之事,時間極為銜接吻合,我石大哥倘若率眾夜襲‘臥眉峰’,又怎能分身有術,與我另一條路上遇見卜老弟及那位玄衣少女,互起衝突?”


    黃鶴飛聽得隻有皺眉苦笑,向卜星樓問道:“卜老弟,你既查出那玄衣少女姓名,可否見告?”


    卜星樓剛想把“修羅玉女”楊小真的名號說出,鍾離明卻搖手相攔,並收斂起一向玩世不恭,嬉皮笑臉之態,對黃鶴飛正色道:“黃掌門人,你不必問了,九華派對‘天目紅樓’血案以及‘鍾樓劫劍’所為,既已受了牽涉,我石大哥既他的一些生死之交,便需負責查明原委,緝獲真兇,向你作一交代! 如今,除了飛紅賢侄女與黃掌門人約定明年重陽,到‘天目’踐約外,老花子願意再加一道保證,屆時若無結果,我‘窮神活鬼’鍾離明,便吊死在你‘天目紅樓’之下!”


    以鍾離明威震武林的崇高身份,說下這等話,自然份量極重,黃鶴飛遂趁勢轉圓地長歎—聲說道:“鍾離大俠既然這等說法,黃鶴飛自當遵命!並在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之後,再向石掌門人以及石飛紅姑娘,致歉道謝了!”


    卜星樓見黃鶴飛即將率眾退去,忽然想起一事,一麵把手中半柄毒劍遞過,一麵含笑說道:“黃掌門人慢走,在下要向你求證一事!”


    黃鶴飛問道:“卜老弟這‘求證’之語怎講?”


    卜星樓因石振天與桑淩漢也未參與“埋劍穀”誘敵之事,遂把當時經過,說了一遍,然後才向黃鶴飛問道:“黃掌門,你知不知道司三玄……”


    黃鶴飛不等卜星樓話完,便自點頭答道:“司三玄也算是使劍能手,但卜老弟方才似乎說他也已身遭慘死?”


    卜星樓道:“當時司三玄施展出三招威力神奇的詭異劍法,對鍾離老前輩逼攻,我與石飛紅姑娘見了那種劍法,疑與貴派被竊的‘風雷劍譜’有關,遂向他嚴詞喝問,司三玄正欲答話之際,卻突遭人暗用毒針殺死!”


    鍾離明怪笑說道:“不錯,當時經過,正是這樣!”


    卜星樓又道:“如今,在下想將司三玄所施展的那三招劍法,照樣演練一遍,請黃掌門人看看與‘風雷劍譜’有無關係?”


    黃鶴飛尚未答話,鍾離明卻目注卜星樓,怪笑說道:“卜老弟,你難道就在當日‘埋劍穀’那匆匆一瞥之下,便能把司三玄所施展的那三招劍法,至今完全記住?”


    卜星樓對於風塵怪俠,哪敢絲毫怠慢,躬身賠笑答道:“啟稟鍾離老前輩,卜星樓強記之力尚佳,我因懷疑那三招劍法,關係可能甚大,遂於記下後,曾加私自練習,如今照樣施展,雖難完全神似,卻也不至於太過離譜!”


    鍾離明哈哈大笑,伸手拍拍卜星樓的肩頭,揚眉說道:“難得,難得卜老弟不僅是有心人,並是個慧心人!隻要你真能把那三招劍法,施展得不離譜,我老花子定有相當獎勵!”


    卜星樓知道鍾離明既然如此說話,出手必定不凡,當即大喜稱謝,接著向“九華派”弟子,借得了一柄青鋼長劍,施展出那三招劍法。


    劍光如海,劍影如山,並挾著隱隱風雷之聲,顯得威勢極為淩厲!


    鍾離明看得連連點頭,石振天與桑淩漢雖然不知卜星樓記憶可對,卻也看得互相低聲嘉許,而那位“天目派”


    的掌門人,“追魂七劍”黃鶴飛,卻看得激動垂淚!


    卜星樓劍光一收,鍾離明首先怪笑叫道:“卜老弟真有你的,當日司三玄那死鬼臭牛鼻子,正是如此時我攻擊,你施展得幾乎絲毫不錯。”


    卜星樓捧劍躬身,向那臉上淚痕未幹的黃鶴飛,含笑問道:“請問黃掌門人,這三招劍法,可與貴派在‘天目紅樓’中被盜的‘風雷劍譜’,有甚關係?”


    黃鶴飛長歎一聲,向鍾離明抱拳叫道:“鍾離大俠,我不迴‘臥眉峰’了,要隨你查緝真兇,替我師姊東方霜報仇雪恨,因為,卜老弟適才所施展的劍招,正是那冊尚差兩式便可完成,而被人盜去的‘風雷劍譜’中所載絕學!”


    鍾離明搖手笑道:“黃掌門人,且請暫安勿躁!關於查緝真兇之舉,不能僅憑猜測,必需掌握證據,否則傳播江湖,難以服眾!故而此事隻宜縝密處理,不宜人多手雜!黃掌門還是請迴‘天目’,隻要一有確信,我石大哥便會派人相告!”


    黃鶴飛無可奈何,隻好向石振天抱拳叫道:“石掌門人,‘天目派’關於複仇之事,不能坐享其成,黃鶴飛敦請石掌門人於查明陰謀集團,掌握證據,對其實施聲討,掃穴犁庭之前,務必派人到臥眉峰見告一聲,黃鶴飛定率本派好手,恭遵號令!”


    石振天見“九華” “天目”兩派間的新仇舊恨,至此幾已全消,自然極為高興地點頭笑道:“黃掌門人放心,小弟敬遵尊囑,一有確訊,立當親赴‘臥眉峰’與黃掌門人,共商對策!”


    黃鶴飛再三稱謝,並為今夜滋擾之舉,深致歉意,才與玄清子、雲九蒼等,向群俠告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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