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昏暗悶濕。


    古笑非領著齊行六人,劈斬藤蔓,向前緩慢推前。七人身上皆懸掛著一個葫蘆,裏麵自然是辟毒酒。“真不是人來的地方!”曾立發出抱怨。


    “林子還有多深?”巴定問道。


    齊行迴道:“莫約還有四分之一路程。”


    晉貿道:“古頭兒!這酒管用嗎!”


    “你覺得不舒服嗎?”古笑非道。


    “沒有!”晉貿道。


    “這就對啦!這林子的瘴氣毒得很。”


    和藤蔓奮鬥許久,終於到達烏虹潭邊。


    潭水呈黑色,發出一股令人作惡的怪味,潭邊三丈內,長滿蝕骨毒草,隻要觸及皮膚,立即潰爛,今天他們卻可全部幸兔此難。


    潭水很深,非有上乘輕功是無法躍過。


    “怎麽過去?”梁雲煩惱道。


    古笑非看看穀堅,心中知道這事難不倒他,其餘五人較麻煩。潭水看不到人身,卻能使衣服刹那間腐化。


    “穀堅,察察潭中哪帶水較淺!”古笑非道。


    穀堅驚訝地看古笑非一眼,道:“我——”


    “你沒問題,盡力而為,別磨蹭了!”古笑非催促道,撿一把碎石交到他手上。


    穀堅輕躍而起,飛在潭麵,手中碎石不斷往潭中擲,依深淺水聲自有不同。


    齊行五人知穀堅武功在己之上,卻不知如此了得。


    穀堅飛迴潭畔,氣略急他說道:“過半處特淺。”


    “好,有得玩啦!”古笑非鬆口氣道。


    “尋塊高的大石。”古笑非趁此時略作休憩。


    不久,巴定和梁雲搬來一塊高五尺的大石。


    “夠不夠?”古笑非問穀堅。


    穀堅沉思片刻,道:“夠!”


    “夾吧!”


    古笑非和穀堅運足勁將石搬起,身子淩空而起往潭中去,兩人的腳幾乎觸及潭麵,身形十分笨拙。


    雖然如此,大家心中明白:雙人合力抱重石躍投入潭,若非頂尖人物還不易達到。


    “放!”古笑非一聲令下,穀堅亦鬆手。


    在水花尚未濺到衣服前,古笑非和穀堅已飛迴潭邊。


    隻見兩人豆大的汗水如雨下。


    剛才的大石在潭中露出一小塊平台。


    “我想憑你們的本事,在潭中加把勁,過潭應非難事。”古笑非注視每人片刻。“走!”古笑非不再多言,一個掠步已到對岸。


    齊行等五人皆在潭中石助益下,依次過潭,穀堅最後一位過潭。


    烏虹潭這岸景觀和彼岸全然不同。


    “全是奇岩怪石,和侯爺敘述得很像!”晉貿道。


    “哇!熱死人難怪寸草不生!”巴定嚷道。


    環顧四周真的是岩石外還是岩石。


    “好重的硫磺味。”齊行望著古笑非道。


    眼前無路,如天牆般的石壁聳立在前,一半是奇石砌磊而成,另一半光滑如鏡,上麵龜裂如蛇紋。


    這便是——雲山。


    這時寒風再度大作,令人無法站立。


    “大夥伏下身子!”古笑非在風中吼道。


    “古頭兒!風——風口在此。”


    狂飆的寒風中傳來齊行縹緲的唿喚聲。


    古笑非聞聲趕爬過去。


    “啊!”齊行的慘叫。


    古笑非靠近,隻見齊行雙手緊抓岩緣,身體在狂飆中劇烈振動。


    古笑非加勁拉起齊行,保持目力可清晰的距離,審視風口。風口在兩種半壁的交會處最下方。


    其餘五人此時亦爬過來。


    “古頭兒,要進去嗎?”曾立問道。


    “還用說,否則為何來此!”晉貿迴道。


    “可是口太小,我們根本進不去。”巴定道。


    古笑非發現濃煙不斷,道:“附近定有地火穴!”


    “喝些酒我們繼續前進!”


    七人在棱角鋒利的岩間爬行,略大意衣裳就給劃破。


    岩石一塊巨似一塊,爬行愈來愈困難,功力較弱的曾立和晉貿已氣喘如牛。


    約莫過了一時辰。


    突然——狂風大作,暑氣盡消,代之而起的卻是刺骨的寒意。


    “噢!什麽鬼地方?”曾立罵道。


    “曾立挺著點!”粱雲道。


    “挺個屁!都快成人幹了!”巴定吼道。


    齊行喝道:“侯爺一句話,我們兄弟死也不能皺下眉頭,還沒到要你命的時候!”


    一個時辰後寒風驟停,暑氣再度逼人。


    古笑非命大夥再喝辟毒酒。


    因為辟毒酒護體,古笑非七人雖!臨寒暑交加,倒是全挺住了。


    愈來愈酷熱、陰寒,奇峻的岩石布滿裂紋。


    終於——“隻有古頭兒和穀堅,可以試試。”梁雲道。


    “風太強勁!根本無法接近。”齊行心有餘悸道。


    風停——古笑非領著穀堅爬進洞,其餘的人守在洞口。


    “古頭兒小心!”齊行道。


    “一個時辰內,無論收獲如何一定得出來。”梁雲憂心的提醒古笑非。


    在黝黑的洞中,古笑非瘦小爬行較易,穀堅速度則慢許多,爬行片刻,突然豁然開朗,光亮異常。


    古笑非眼睛頓難適應。


    適應後古笑非對洞內的情景大為吃驚。


    千丈高處有一頂口;寒風便是從那裏進來。


    正對頂口下卻是極大的火口,風火勢力互相激蕩,此則正是火勝風。


    “好奇怪的地方!”穀堅已出洞,看了不禁呆住。


    “看火口這邊有一大片奇怪的地形!”巴定道。


    “別靠近!”古笑非突然大喊道:“那是一個陣,是一個極為巧妙的陣法,陷進去,出不來就太危險了!”


    古笑非雖對陣法頗有研究,但也被這陣難倒了,隻好下令各覓一處所暫住,俟其解開陣法,好穿過這個通路。


    ***


    不到五天,逗妞已像麻雀,吵得鬆風穀不得安寧。


    阿奇歪著頭欣賞道:“逗妞,你病好了,看來比較漂亮,說不定你以後還是個美人!”


    逗妞一點都不領情道:“你管,我漂亮也不想讓你看,我也不稀罕做美人!”


    阿奇好奇道:“好奇怪!我家的女孩都很聽話,很溫柔,怎麽你這麽畸型?”


    常來好像發現大新聞,高興道:“對!對!我們杏花香的姑娘,隻有姑娘和姑娘吵架時才兇巴巴,客人來時都好溫柔。”


    逗妞氣得兩腮像大饅頭,甩著辮子嘟著嘴,輪流指著阿奇和常來鼻子罵:“我是逗妞,不是你們家的女孩,也不是杏花香的姑娘!”


    司馬潮輕笑著從屋裏出來。


    “二哥!”逗妞迎上去。


    常來和阿奇也迎上去親熱叫:“二哥!”


    司馬潮拍拍兩人的頭。


    逗妞不依地道:“你是我二哥!我不準你隻拍他們的頭!”“逗妞,學著像女孩家點,否則長大就沒人要!”司馬潮故作嚴肅道。


    逗妞不敢相信地道:“二哥怎麽幫他們欺負我葉說道“欺負”,突然大聲道:“那個人呢?”


    在場的人全嚇了一跳。


    當逗妞第一次醒時,問的就是這句話,大家實在不明白,為什麽逗妞老是惦記那人。


    “好好的關在柴房!”司馬潮狐疑地看著逗妞。


    逗妞怒氣衝衝要求說:“二哥,你快命人把他帶出來,好嗎?”司馬潮命人把蒙麵人捉上來。


    常丘和司馬瀾夫婦聞聲也出來。


    那人臉上的蒙麵中,早已被司馬家手下扯掉了。


    “邪魔歪道怕人看!”逗妞道。


    那人瞪著眼,道:“臭丫頭片子還沒死,帶大爺出來做什麽?”逗妞本在氣頭上,聽那人叫她臭丫頭,眼珠子轉了又轉,心中突又有另一番打算。


    逗妞突然嘻皮笑臉,拖長聲音道:“是啊——,我沒死,你的臉就該爛掉!”


    說著動手捏捏那人的雙頰,然後“啪啪”連打那人十來個耳光,下手極重,那人痛得哼了出來。


    逗妞得意道,“這就像我在玩耍一樣。”


    說著說著還要下手。


    司馬瀾上前阻攔,道:“逗妞,士可殺不可辱!你怎麽可以……”


    逗妞委曲地“哇”哭了出來。


    哽咽道:“就是他罵常叔,還打我耳光,好重,好痛害我流血、吐血。”


    大家總算明白為何逗妞這麽在乎這人,逗妞真的不曾受過這等委曲。


    晚餐後大人全在廳上,三個小孩躲在房裏玩。


    “阿奇,常來!我病好了!我們別再呆在鬆風穀。”逗妞緊張他說。


    “為什麽?在這吃得不錯,睡得好,就差沒得賭而已,其他的很不壞啊!”常來一臉不解。


    阿奇胸有成竹道:“逗妞聽到,她大哥要送她迴長春島的消息。”


    “是啊!我迴去,就不能替姑姑報仇啦!”逗妞不悅地道。


    “說的也是!”常來表示明白地點頭。


    一般的侍衛都是進來難,出去容易。


    連夜三個鬼靈精,神不知鬼不覺溜出鬆風穀。


    金陵城到處遊人如織。


    大街口一個長得獐頭鼠目的算命先生,當街攔客人作生意。


    布旗上寫著三個血紅大字——鐵口仙。


    鐵口仙眯著的鼠眼,不時閃出銳利的光芒。


    “姑娘請留步!”


    迎麵而來的村姑,呆呆地看了鐵口仙一眼,道:“算命先生,你叫我?”


    其實鐵口仙大老遠就注意這嘴角一直彎彎地村姑,手中提著香燭素菜,忸忸妮妮深怕人瞧見。


    “正是,姑娘到廟裏許願吧?”


    村姑臉一紅不知所措,道:“嗯!”


    鐵口仙指指桌前的椅子,示意村姑坐下。村姑毫不拒絕乖乖坐下。


    “本仙看你,額頭紅光大現——嗯!頗似紅駕星降,姑娘紅鸞星動喜事臨門了!”鐵口仙掐掐指搖頭晃腦道來。


    村姑羞得低頭道:“日前,日前在村裏的……”


    鐵口仙接口道:“本仙早算出來,姑娘和村裏的青年互相中意,卻不便啟口,所以今日特別進城上香許願?”


    “不過……”


    “不過什麽?”村姑顧不得害羞緊張問。


    鐵口仙若有所思沉默不語。


    村姑連忙從袖中取出銀子,放在鐵口仙手上,道:“請大仙指點迷津!小女子感激不盡。”


    鐵口仙眯著眼睛瞧瞧手中銀子,道:“本仙正幫你算著,別急!”


    一麵說拉起村姑的手,看看她的掌紋,道:“姑娘從這方麵來,本仙老覺不對,現在一看果然有問題……”


    沉吟一會接著說:“姑娘乃莊稼人?”


    村姑忙點點頭。


    “姑娘命中以東方主喜,現在卻向南,南向不利!不利!”鐵口仙憂心道。


    “這可怎麽才好?”


    “別急!別急!待本仙為你化解這段惡氣。”


    村姑親切地盯著鐵口仙。


    鐵口仙慢慢從懷中取出一銅鈴,驟響數聲,嘎然而止,道:“將籃蓋掀開!”


    村姑將籃蓋掀開,鐵口仙將銅鈴放入籃中,道:“蓋上,沒事了!等一下往東走就沒事。”


    村姑再三道謝,又拿些銀子給鐵口仙。


    鐵口仙笑笑道:“依本仙斷言,數日之內,定有媒婆上門提親。”


    “哇!這鐵口仙到底是算命的,還是消災解運的道士?”常來忍不住叫出來。


    阿奇、常來、逗妞已在旁邊看了好久。


    “常來,那村姑那樣真的可以嫁人啦?”逗妞在長春島不曾見過這把戲,倒十分好奇。


    “誰知道,算命這事真真假假,誰敢說!不過我覺得這鐵口仙像唬人的——”常來搖頭道。


    “常來,你身上有好多錢,我也去算算?”逗妞天真想試試。“逗妞,你少沒見識,那一看就知道騙人,你還試?要試我可以幫你算!”常來取笑逗妞。


    逗妞被笑也不以為意,拉著阿奇的手,道:“阿奇,你給我錢好嗎?我們來玩——”


    “你們慢慢玩,我去想辦法弄些銀子來花。”常來兩眼盯著來往人群的荷包,手癢癢的。


    阿奇嘻嘻笑道:“常來別急!我有辦法賺錢!”


    常來不相信道:“阿奇你什麽時候學會的?”


    阿奇不悅道:“誰學會,要去擺測字攤——”


    逗妞拍手道:“好!我們把那邊的生意搶過來。”


    “逗妞有的玩,你人就變笨!”


    常來突然冒出這句,接著道:“你?測字攤,阿奇有沒有搞錯?”


    阿奇白眼道:“本仙人自有妙計,你們聽我的……”


    阿奇嘰哩咕嚕告訴逗妞。常來一大堆方法,三個小孩笑得直不起腰。


    逗妞興衝衝在街角找了一對父子,阿奇交待一番。


    常來急急忙忙跑過來,手中多了一大包東西。


    五個人到僻巷打扮起來。


    半個時辰後,鐵口仙對麵,坐著道士打扮手搖羽扇的孩童,案上掛著——金口大仙,鬥大四字,旁邊站著老者,撐著布旗上寫——開國君師亦汗顏。


    “金口大仙”正是阿奇。


    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好奇地往阿奇身上打量,並不時竊笑,從未見過孩童當算命的。


    眾人見小算命的一副滑稽模樣而忙足觀看,卻無人上前算命。


    阿奇他不客氣地迴打量眼前的人群,毫不動容。


    對麵的鐵口仙心中不是味道,但也心存看熱鬧。


    撐著布旗的老人暗暗對阿奇道:“小公子行嗎?沒生意吧?”阿奇無所謂地朝人群瞄眼,搖著羽扇道:“待會準生意興隆,嘿嘿!看我的!”


    鐵口仙在對麵冷笑,阿奇心中暗罵:“還笑,等會兒要你哭都來不及。”


    不多時,常來扮成小莊稼的模樣,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嗬奇麵前,連連點頭。


    阿奇忙不迭的還禮,道:“這位兄弟何以如此急,有話慢慢說。”


    常來大吸幾口氣,道:“金口大仙,我是西城外的人家,家中除我以外還有十個妹妹,我娘又將臨盆,我爹希望能為我添個弟弟,是不是能如願,請大仙測測我是多個弟弟,還是妹妹?”


    常來滔滔不絕他說了一大篇。


    阿奇沉思道:“先寫一個字,本大仙為你拆字看看。”


    常來費力地劃了個“田”字。


    阿奇雙目微眯。


    常來追問道:“又是妹妹?”


    阿奇舉手阻止,笑道:“‘田’字乃男人作事之地,而田事靠勞力,田字下加一力,則為‘男’字,兄弟你娘這次會生個壯丁。”


    阿奇說得頭頭是道,仿若煞有此事。


    常來懷疑道:“大仙所言非假?”


    阿奇才待開口,人群中擠出個衣著華麗的年輕人,滿臉感激之色,道:“大仙,找你好苦,大仙果然是神機妙算,家父陳年老病,今日真的痊愈了!”


    阿奇露出一臉迷惘,道:“不知大哥姓什麽?”


    年輕人道:“在下姓楊,上個月大仙經過敝莊,因家父久病家母命我前往求卦,幸得大仙指點,家父之病真的痊愈,家母持命我前來答謝——”


    說著說著就拿出二錠十兩銀子,四周人眼睛一亮。


    阿奇連忙阻止道:“萬萬不可,我為了測字每次二錢銀子,絕不多取,大哥請將禮金收迴。”


    “大仙推辭不收,我迴去必被家母責為辦事不力。”年輕人囁嚅道。


    阿奇神氣道:“大哥將本大仙意思轉告令堂,令堂應不會責怪於你。”


    年輕人苦笑,卻不肯走開。


    阿奇嗬嗬笑道:“大哥如仍有困難不如——”


    “大仙願意收下?”年輕人抱著希望道。


    阿奇搖搖頭,年輕人又失望地低下頭。


    周圍的人懷疑這“金口大仙”是心裏想要這十兩銀子,但不好意思拿。


    “我看這樣,大哥你把要給本大仙的禮金,散給窮人,也算積點陰德。”阿奇沉著聲音道來。


    圍觀的人全聽呆了,沒料到這自稱大仙的孩童,竟如此無視金錢,又這等菩薩心腸。


    “好!”


    “好!沒話說!”


    人群中此起彼落的讚歎聲。


    “卟通!”年輕人跪了下來,道:“謝謝大仙指點!謝謝大仙指點!”


    常來在一旁忍不住想笑,趕快收住,嚴肅道:“大仙,你真是活菩薩!”


    常來付了二錢銀子轉身想走,忽然——“大哥!大哥!”逗妞一路喊來的聲音。


    “大妹子,我在這兒呢!”常來提高嗓門迴道。


    逗妞形色匆忙激動地跑過來。


    “大仙,這是我大妹子。”


    “大妹子,這是‘金口大仙’。”


    逗妞對阿奇微行個禮。


    轉頭拉住常來的衣襟誇張地道:“大哥,你怎麽出來這麽久,爹要我快點找你迴去,娘已經生個胖小弟了!”


    四下的人突然鴉雀無聲,良久才“啊!”不可置信的齊唿。


    許多人開始騷動,爭著要讓阿奇測字,撐布旗的老人趕忙出來維持秩序。


    常來本來還想假裝向阿奇感激一番,卻早已插不上口,就假裝急急忙忙跟著逗妞離去。


    年輕人也隨著常來、逗妞離去。


    他們的計劃成功了。


    阿奇安穩的搖著羽扇,慢條斯理的為人拆字。心裏卻正叫苦——師父平日教自己念書,自己為什麽不肯好好念些書呢,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


    同時心裏暗罵自己混蛋,弄了這麽個大難題給自己扛,一時無法可想,隻好半拆字,半看對方神色,並從言談中去琢磨,反正明天就不幹了,騙不死人沒關係的。


    鐵口仙看那“金口大仙”明知衝著自己來,卻是不信小孩能耍什麽花招。


    這下自己這個“鐵口仙”別人都不屑一顧,真是火冒三丈,愈想愈是坐不住。


    等半天,鐵口仙見阿奇自命不凡的樣子,還生意興隆,心中難服,決定要阿奇當眾出醜。


    鐵口仙直挺挺站在阿奇桌前。


    阿奇頭也懶得抬,可是從鐵口仙走來的腳步,一旁常來心頭暗驚此人功夫頗了得。


    心中暗自盤算:恐怕又是伏神幫的爪牙,非讓你氣得烏煙瘴氣不可!


    阿奇愛理不搭的道:“鐵同行,有事嗎?”


    鐵口仙瞪著一對鼠眼道:“想請小同行為在下測個字——”


    “好!請接著隊伍排。”


    “本仙加倍付賬,我先來!”鐵口仙有意找碴道。


    “二兩銀子,本大仙絕不見錢眼開。”阿奇拿個斜眼盯鐵口仙。


    鐵口仙一臉鐵青道:“本仙要一號!我說一號就要一號。”


    阿奇張大雙眼大夢初醒般道:“哦!原來鐵同行你是這等消魂仙啊!”


    接著暖昧笑道:“是惜春院?還是杏花香?”


    “各位,算命乃結仙緣,但絕不是魚目混珠的假仙——”阿奇又換上道學麵孔。


    阿奇近日在杏花香中耳濡目染:學得油嘴了。


    這一套正是在杏花香瞧來,今天正是現學現賣。


    話聲一落,男人朗聲大笑,女人則掩口竊笑,整個氣氛輕鬆不少。


    鐵口仙恨聲道:“臭小子,你敢消遣本仙!”


    阿奇聳聳肩,輕搖扇無奈道:“鐵同行,是你要壞我規矩,存心想砸我攤子,本大仙不得已才以牙還牙,好讓你知難而退。”


    阿奇此話分明是挑逗。


    氣得鐵口仙進退兩難,卻己目露兇光。


    常來、逗妞和年輕人躲在一邊。


    逗妞一見情勢不妙,心想:“不可在這動手,否則白費工夫,到手的銀子要飛了。”


    逗妞在人群中搜尋,找到一位和剛才略相似的村姑,對她耳語片刻,給她些碎銀,將她推迴人群。


    “鐵口仙,你在哪裏?給我死出來!嗚嗚!”


    眾人被這吆喝吸引住——隻見一名村姑站在鐵口仙的攤前,哭得好不傷心。


    鐵口仙心頭一震,這不是剛才那位姑娘嗎?“本仙在此,姑娘何事哭得如此傷心?”鐵口仙見姑娘家哭,雙腳發軟。


    “你是什麽仙?早上是你告訴我往東主喜,而且——而且你還幫我解運,還說這幾日——”


    “啊!我不管,我不管你全騙人。”


    村姑哭成淚人兒,話也沒說清。


    “大姑娘,先別急著哭,慢慢說本大仙替你作主。”阿奇走到村姑身邊,充大人安慰村姑。


    心裏感激道:這姑娘來的真是時候。


    村姑慢慢說,阿奇在一旁解釋給大家聽。


    “嗯!鐵同行這樣說是不負責任的,出了什麽事?”阿奇打趣地問著村姑。


    “臭小子,這是本仙的事,你多嘴什麽?”鐵口仙喝道。


    “他是大仙,我要大仙作主,你怕啦?”村姑反唇罵道。嗬!這姑娘還是潑辣,不是個省油的燈。


    “對!”


    “對!”


    四周人切切私語,同情村姑,更覺鐵口仙無理取鬧。


    鐵口仙在眾人麵前不好發火,忍氣道:“你說!你說!到底什麽事?”


    “那個人——那個人——就是他今天娶媳婦了。”村姑不太好意思他說。


    “啊!”眾人真是啼笑皆非。


    鐵口仙張口結舌,道:“真——真——真有這迴事?”肚中早已髒話罵了個連篇。


    心忖:世界上竟有這種巧合事?”


    “怎麽沒?事實就是如此,還說還是近日決定的,你還說我紅鸞——嗚嗚!”


    阿奇幸災樂禍道:“鐵同行,我不是跟你說過,那種仙——不成!不成!”


    鐵口仙狠狠瞪阿奇一眼,拿些銀子放入村姑懷中,陪笑臉道:“一時失天機,失天機——這一點補償,小意思!小意思!”


    鐵口仙心中暗恨道:都是你這臭小子,否則老夫也不用在這丟人現眼。


    村姑擦擦淚,阿奇道:“姑娘別難過,天涯何處無大樹!”


    村姑和眾人不解地表情。


    鐵口仙道:“話是這麽說的嗎?”


    “她是姑娘家啊!”阿奇理直氣壯。


    逗妞躲在後麵心裏很急,深怕阿奇得意地忘了形。


    常來嘀咕道:“阿奇,我們可盡力了,別在耍風騷啦!”


    這邊阿奇心裏也怕像村姑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看看天,道:“老爹,這一攪和天色不早,我看該收攤休息了!”


    群眾尚有好多人未測字,哪肯放人。


    阿奇清清喉嚨道:“各位朋友,如果有緣來日再說,拆字傷神得很,本大仙要休息了!”


    鐵口仙冷笑道:“你出夠風頭了,總算想到乖乖的走啦?”


    鐵口仙存心鬥阿奇,沒想到阿奇竟無戀戰的心,也不睬他的話,竟自走了。


    鐵口仙倒一時無措。


    那村姑在走之前,走到阿奇麵前,衝著阿奇甜甜一笑,低下頭,紅著臉,一扭一扭地走了。一旁的逗妞突然狠狠踩了阿奇一腳。


    三個小孩躲在僻巷恢複原來裝束,分些錢給那對父子,那對父子千般感謝後,才興衝衝告辭離去。


    天色已漸漸暗了。


    “常來!你那二錠閃亮亮的銀子,又是——”阿奇比劃個愉的手勢。


    “不!不!借來的!”常來十分自豪他說。


    逗妞追到常來麵前,取笑道,“怎麽可能呢,常來你弄錯了吧?”


    常來特意皺皺眉,一板一眼指著天,道:“我跟老天爺說過,作生意要本錢,所以我先偷,賺錢後一定如數奉還。”


    逗妞不相信道:“偷來的,你會還?”


    常來理直氣壯道:“當然!而且我現在就要去還。”


    阿奇不以為然道:“怎麽還?””


    常來神秘道:“哪兒借就哪兒還啊!”


    說完也不理會逗妞和阿奇,逸自往前走。


    隻見常來忽然在賭坊門口消失。


    “啊!”逗妞驚叫一聲。


    阿奇和逗妞連忙追了進去。


    “阿奇、逗妞我在這兒呢!”常來在一群人中吼著,高舉著的手打招唿。


    常來的頭很快地又隱沒在人群裏。


    “常來!你怎麽——”逗妞不悅地想把常來拖走。


    “噓!別吵!”常來示意要逗妞別打擾。


    “逗妞!看常來玩什麽把戲!”阿奇以看戲的口氣安慰逗妞。不一會兒,常來在人群吆喝中抬起頭,道:“好了!走吧!”常來拍拍雙手顯得十分高興。


    阿奇追問道:“還啦?”


    常來自嗚得意道:“還用說!當然還了!小神偷說的話,一就是一,絕不食言。”


    逗妞一臉迷惑道:“到賭坊還錢?”


    “奇怪!平常阿奇和逗妞的腦袋挺靈光的,怎麽今天老轉不過來?”常來以盛氣淩人的口吻說話。


    喘口氣又道:“午後我向賭坊的莊家借了二十兩銀子,剛才我全輸還他啦!”


    逗妞雀躍地跳起來,高興大笑道:“常來真聰明!”


    阿奇搖搖頭,無可奈何地笑道:“真絕!虧你想得出來。”


    常來揉揉鼻子,得意洋洋道:“嘿嘿:沒什麽啦!小意思!


    比起金口大仙,算命卜卦的阿奇師父來,我常來甘拜下風。”


    逗妞在一旁歪著頭沉思。


    常來推推逗妞道:“木頭逗妞!想什麽?都快變成白癡了!”逗妞衝著常來,咧嘴邪笑道:“我正在想、如果我是賭坊莊家要怎樣整你,你才不能賭又不能偷?”


    然後逗妞作勢要把常來手剁掉。


    常來一把將逗妞的手勢打掉,道:“小心你沒飯吃!”


    平時生計全靠常來的本事,隻有今天是個例外。


    “阿奇,你難得發次財,今天讓你作大爺!”常來拖著阿奇跨入飯鋪。


    飯鋪內生意興隆,位子差不多滿了。


    “我們買些東西,到街上一麵逛一麵吃,好不好?”常來看到沒位子,覺得挺麻煩的。


    “好!現在街上正熱鬧著。”逗妞就喜歡新鮮。


    阿奇卻帶點抱怨口氣,道:“連坐下來吃飯都不能!”


    阿奇和掌櫃結了賬,走出飯鋪。


    三個小孩當街就吃起來,聊起來。


    常來以佩服的口氣道,“阿奇,你真了不起!怎會算命卜卦的那一套,聽你的話,扮起算命的,還真是有模有樣的,沒出醜啊!”


    阿奇樂得很,道:“沒什麽?”


    常來順口道:“阿奇你書念得很好哦!看你剛才說話文縐縐的模樣。”


    阿奇紅著臉,搔搔後腦道:“本公子就是不愛別人逼我念書,所以才逃家的!其實像本公子這樣聰明,書看一遍就會記得啦!”


    逗妞聽了斜眼打量阿奇一番,道:“不像吧!我覺得你像笨孩子書念得太差,你爹忍無可忍不要你的!”


    “你猜錯啦!爹和娘寵我都來不及,哪會不要我!”阿奇爭辯著迴答。


    阿奇故意損逗妞,道:“今天你做莊稼人家的女兒,還真像呢!好粗魯哦!”


    逗妞撇撇嘴道:“謝謝誇獎,本姑娘演技好,自己早知道啦!”常來插口道:“阿奇,我今天扮有十個妹妹的可憐哥哥,演得很棒吧!否則你的生意才會這麽好!”


    阿奇擺擺手道:“還好,應付那個鐵口仙,應付得好,否則早給你掀底了。”


    “是嗎?”逗妞從鼻孔裏哼氣問道。


    阿奇激動得比劃著,道:“你們什麽事都不管,還好我機靈,你們好可惜躲在後麵,沒看見那鐵口仙被我整得好狼狽的樣子!”


    “哈!哈哈!”常來突然笑得好開心。


    “是那個漂亮的小村姑吧!”


    整個空曠的夜裏,迴蕩著常來的笑聲。


    前麵剛好有一間小破廟。


    “今天我們就在這裏打尖!”逗妞滿臉不悅,用力踩著步子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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