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上有名的大雁塔,在古都長安南麵的慈恩寺內。


    寺為大唐高宗李治為其母追薦冥福而建,原名為慈恩寺塔。《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卷三中記有西方摩揭陀國有一僧寺,一日有群鴻飛過,忽有一雁離群落羽,摔死在地上。僧人驚奇,認為雁即菩薩,群議埋雁建塔紀念,唐永徽三年。慈恩寺住持僧玄奘為保護從印度帶迴的經籍,由唐高宗資助,在寺內西院修建,初建為磚表土心五層方形。長安年間,方才純用青磚改建成方形樓閣七層,就連登塔攀梯也改成了盤道而上。大曆年間加高到十層。後經戰火破壞,剩下七層,塔南麵兩側鑲嵌唐太宗撰《大唐三藏聖教序》和唐高宗撰《大唐三藏聖教序記》碑兩塊。書者為書法名家褚遂良,字體秀麗,為唐代遺留後世之名碑。塔的門楣、門框,以陰線雕刻唐代建築圖案,畫麵嚴謹,線條遒勁,極為古雅。


    這時,斜陽已將西下。尚帶寒意的春風,輕拂著大雁塔身。峨嵋少主司徒明雙臂一張,以“一鶴衝天”之勢,飛身登上了大雁塔的頂層。停身塔門外麵,恭聲稟道:“本派外舵巡察葛伴月,應召來到,現在慈恩大殿內,等候父親的召見。孩兒不敢擅專,特來請示定奪!”


    隨著峨嵋少主的恭聲請示,第七層塔內傳出一個極為清越的聲音道:“此塔已被我定為臨時休息練功的住所,嚴禁任何人出入。速去傳諭葛伴月等,說我馬上就去。”


    峨嵋少主司徒明低應了一聲:“是!”身子向後一仰,用“雲裏翻身”的絕技,飄落在大雁塔之下。


    突有一股子勁風,急襲峨嵋少主的身後,來勢又猛又狠,翻身拒敵已來不及。司徒明隻好點腳再起,先用“毒蛇出洞”前躥五步,緊接著施展“驚鹿迴顧”翻身亮掌,擊向身後之敵。


    兩掌一合。由於司徒明是倉促出掌,功力提聚不足,竟被身後那人一掌給震退了七八步,方才站穩了身軀。


    冷不防受挫,氣得峨嵋少主司徒明低吼了一聲:“背後偷襲,算什麽英雄!站穩腳跟,接我司徒明三掌。”功力陡聚,剛想惡狠狠地揮掌出擊,忽然一眼認出在背後偷襲自己的,不是別人,竟是自己最近結拜的盟兄月下逍遙薛子都。司徒明一陣子驚喜,不光馬上放鬆了全身功力,還高興地叫了一聲:“二哥!”躬身施禮。


    月下逍遙薛子都臉寒似水地訓斥道:“三弟以峨嵋少主之尊,未來武林盟主之貴,本身功力如不能百尺竿頭突飛猛進,豈是先天無極派現任掌門武鳳樓之敵!你太叫愚兄失望了!”說完麵容一凜,又淩厲地拍出了一掌。


    峨嵋少主司徒明臉色一紅,急提全身功力陡並食中兩指,使用出跟陰陽教主葛伴月所學的玄陰絕戶指,斜劃月下逍遙薛子都的腕部寸關尺。


    月下逍遙薛子都臉色一冷,迅將拍出的右掌一縮而迴,閃開了司徒明劃來的一指。五指攏成抓形,第三次電光石火地抓向了司徒明的左邊軟肋。變招的迅速,出手的淩厲,逼得峨嵋少主司徒明不得不後退了一步,含羞帶愧地低下了頭。


    月下逍遙薛子都歎了一口氣,收招站到了司徒明的肩側,語音低沉地說:“咱們一盟三弟兄,論年紀,無不比武鳳樓、李鳴二人要大上好幾歲。除去大哥八爪毒龍索夢雄在雲貴邊荒闖出了萬兒,你我弟兄二人在當代武林中,幾乎碌碌無聞。愚兄念結拜之情,不惜得罪姑媽白衣文君,硬把我伯父瘦達摩拉出來,幫助峨嵋,對抗先天無極派。別看愚兄有月下逍遙之名,可至今仍是童子之身,未破色戒,你卻日夜沉溺在陰陽教中,聲色狗馬,導致功力進展緩慢,不得不求助於玄陰絕戶指。雖有小成,必損峨嵋聲名無疑。我要你立即離開胭粉花叢,勤奮練功,不準再和那些女孩子鬼混。”


    峨嵋少主司徒明迷戀美色已久,沉溺於孽海淫欲,哪是二哥薛子都幾句話就可以勸導醒轉的。剛想用言語搪塞,身後送過來一陣香風。他知道是陰陽教主葛伴月新收的女弟子黑衣仙子沙桂英。連忙閃身向月下逍遙引見道:“二哥!這位是追魂劍沙萬裏叔父的愛女,江湖上有名的黑衣仙子沙桂英。”說到這裏又向沙桂英說:“桂英妹妹,快來拜見薛二哥。人家可是白衣文君薛鳳寒、瘦達摩薛天二位前輩的嫡親侄兒,武林中有名的月下逍遙薛子都。你隻要有了他的幫助,何愁你的殺父大仇不報!你們二人多親近,我可要代傳教主的親口諭令去了。”


    生性本來淫蕩、又和陰陽教主葛伴月打得火熱的黑衣仙子,對薛子都這種年輕的武林高手哪有不盡情巴結的道理。當下盈盈下拜,又甜甜地叫了一聲:“薛二哥!”


    月下逍遙薛子都出身於名門正派,父親薛宇早亡,多虧伯父瘦達摩撫養成人,並傳授了他一身絕頂的武功,再加上姑媽白衣文君薛鳳寒管教嚴緊,從不曾和女人接觸,更不敢胡作非為。但他畢竟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怎經得起勾引。沙桂英剛剛貼進前來,就有一股淡淡幽香,熏得他心神微蕩。又看出黑衣仙子桃花玉麵,水蛇細腰,杏眼娥眉,豐乳肥臀,體態婀娜,嫵媚風流,不光美豔到了極點,也風騷到了極點,更令他目眩神怡。


    一見這位聞名已久的月下逍遙薛子都,還是一隻雛嫩的童子雞,長身玉立,麵貌英俊,在自己這個貌豔如花的少女麵前,竟拘束得手足無措。黑衣仙子不由得心中暗笑,知他沒有經過陣仗,怕把火加大了嚇著他,就嫣然一笑說:“少主多次向我誇讚薛二哥的人品、武功,均應推為當代後起之冠。今天有緣拜見,實乃三生有幸,家父追魂劍、哥哥沙不仁都遭先天無極派殺害,撇下我一個弱女子。懇求二哥哥多疼愛我一點,不僅沙桂英粉身難報大恩大德,就連我那九泉之下的爹爹和大哥,都將受其恩澤。”


    故意又搶著盈盈下拜。


    替沙桂英報仇的事,八字還沒有一撇,月下逍遙薛子都怎好大模大樣地受人家跪拜。慌忙伸出手想把黑衣仙子沙桂英攔住,不讓她再跪拜。


    一心尋找挑逗機會的黑衣仙子,假裝站立不穩,嬌軀向前一搶,竟抱住了薛子都的一條手臂,不願鬆開了。


    就在這個時候,被峨嵋少主司徒明故意打發來傳喚二人的駱全一頭撞見了。這小子是陰陽教主葛伴月護駕八童之一,對黑衣仙子沙桂英垂涎已久,見二人攜手抱臂,狀極親密,醋性大發,一聲冷哼之後,陡然施展玄陰絕戶指,惡狠狠地向月下逍遙薛子都的太陽穴劃來,大有一招屠人的聲勢。


    一向狂傲自負的薛子都,懷前又擁有一個美豔嬌娃,一種在美人麵前顯耀自己男兒威風之心勃然興起。為了防止對手傷害著黑衣仙子,先用左手攬住了沙桂英的細腰,右肩一晃,抱著她斜移三尺,閃開了駱全的一指。右手立掌如刀斬向了駱全的手腕,既逼得駱全抽招變式,又乘機將黑衣仙子推送到安全的地方,不容駱全再次出指。接著施展開瘦達摩薛天傳授的達摩十八掌,迅猛飄忽地罩向了駱全。


    一個陰陽教主的護駕八俊,平日又縱淫傷身太甚,哪是月下逍遙薛子都的對手!駱全手忙腳亂地撐到了第七掌,早讓月下逍遙薛子都一掌印上了後背。幸虧不是命門要害部位,駱全被震出八九尺,嘴中沁出了一縷血絲。


    月下逍遙剛想飄身撲上再補一掌時,隻聽身側有一個異常清越的聲音說:“點到為止,不準傷人!”


    月下逍遙薛子都聽出是峨嵋掌教司徒平的聲音。心中一凜,哪裏還敢造次。陡然轉過身來,撲地而拜道:“教主在上,晚輩薛子都叩見!”說完跪倒在地。


    一聽是峨嵋教主司徒平到此,嚇得駱全強忍傷疼趨前兩步,連頭都不敢抬地也跪在了地上。


    黑衣仙子沙桂英一來仗著父親追魂劍當年和峨嵋掌教有些交往,二來也仗著自己是個女孩子,先偷偷地瞟了司徒平一眼,才口稱教主,跪在了月下逍遙薛子都的身後。


    留在黑衣仙子沙桂英記憶之中的峨嵋掌教司徒平,是一個身高八尺,胖瘦適度,兩道寶劍眉,一對丹鳳眼,麵白如玉,掩口胡須,雖已年近花甲,頭發卻烏黑如墨地高高挽起,橫別玉簪,一襲灰布大衫洗得露出了白色,灰色襪子,鑲雲布履,衣衫雖然陳舊,卻幹淨得一塵不染,特別是兩隻手掌,潔白如玉,不僅軀體昂立如山,兩眼睜合之間也淩厲逼人,令人不敢仰視。真不愧是一個絕代武林梟雄。也怪不得他經常存有席卷江湖、獨霸天下武林的野心。


    中聽他語氣平穩地向薛子都說:“賢侄和明兒是結盟兄弟,理應以伯父稱我,怎能喊出教主二字,快快改過。”


    月下逍遙薛子都受寵若驚地先以頭頓地,然後改口叫了一聲“伯父”,才恭恭敬敬地站起身來。


    峨嵋掌教司徒平對黑衣仙子不屑一顧,攜著薛子都的手腕,一邊向大殿方向走去,一邊溫和地說道:“古人雲,慈親常有,孝子罕見。明兒是老夫的長子,他至今仍然苦苦癡戀著綺珠,實是我一大心病。武鳳樓一天不除,綺珠一天不會死心。希望賢侄從中大力周全,務求令姑母白衣文君不要從中相阻。”


    月下逍遙薛子都點頭應允。


    說話之間已經登上了大殿的台階。陰陽教主葛伴月、病太歲婁鼎、瘦達摩薛天三人出殿接迎。瘦達摩一眼看見司徒平和薛子都並肩來到,給予了侄兒極大的殊寵,更堅定了歸依峨嵋派的決心。


    峨嵋掌教居中落座,請婁鼎、薛天坐於上首,陰陽教主葛伴月執屬下之禮,在下首相陪,薛子都、司徒明分立兩側,手下人送上茶來。


    忽有一個峨嵋教徒闖進了大殿,單膝點地,大聲報道:“湘江二友楚寬、陶廣到!”


    峨嵋掌教司徒平臉色一喜,朗聲吩咐道:“快請進來!”說完自己首先站起。


    從大殿台階下閃進兩位半百老者,身材瘦長的是楚寬,骨瘦如柴的是陶廣。一齊雙手高拱,先叩問教主安好,然後和他人一一見禮。


    性情暴躁的楚寬掃了一眼殿內,不見峨嵋四傑在坐,衝口向教主司徒平問道:“四傑兄弟不隨護在教主身側,被派到什麽地方公幹去了?”


    峨嵋少主司徒明代父答道:“桑、章、蔣、程四位叔父,奉父親之命前去城南杜祠,約先天無極派現任掌門武鳳樓來此,至今尚未歸來,不知是何緣故。”


    湘江二友中的老二陶廣不以為然地說道:“以四傑弟兄去作遞柬傳話之人,也太割雞動用宰牛刀了。”


    在湘江二友看來,用擒龍手、惡鬼抓、裂獅爪、飛豹掌堂堂峨嵋四傑去傳話約人,確實是太小題大做。


    不料他的話剛出口,大殿外就有一個渾厚的男中音接去了話頭說:“依小侄看來,四位叔父能把招子擦亮,口氣放柔,話一傳到立即退迴,或可保得半生英名;否則非全部鍛羽而歸不可!”


    在外麵答話的這人,是一個麵黑如墨、身軀魁偉、動作異常沉穩冷靜的年輕人。


    湘江二友之首楚寬和峨嵋四傑弟兄有刎頸之交,平素對四人的手、抓、爪、掌四項功力推崇備至。看答話人隻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後輩,心中一火,含怒斥道:“你一個後生晚輩,怎敢對成名的老一輩人物輕視!你叫什麽名字?出自誰的門下?我要追究你師父‘教不嚴、師之惰’之罪。”


    黑臉年輕人先示意司徒明、薛子都二人不準開口,然後微微一笑說:“我叫什麽名字無關緊要,我恩師是誰更不會隨便說出,和峨嵋四傑往日既無冤,今日又無仇,絕不會盼望他們鍛羽而歸。我這還是往最好處猜想,實際上說不定會更糟。”


    在峨嵋掌教麵前,這個黑臉年輕人竟敢這等狂妄,湘江二友不能容忍了,一齊怪叫一聲;“小輩該死!”同時伸出手來。楚寬掌震年輕人當頂,陶廣拳搗年輕人軟肋,出手淩厲,掌拳都帶出了風聲。


    黑臉年輕人撇嘴一笑,身形鬼魅似的一閃就飄移到了一邊,嘲笑說:“有能耐去對付先天無極派!自家人廝拚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


    聽黑臉年輕人說是自家人,湘江二友不好再次出手了。老大楚寬怒氣不息地斥道:“就算你不敢說出師父的名字,也該報出自己的來曆,上麵端坐的可是峨嵋掌教真人!”


    聽湘江二友抬出來峨嵋掌教司徒平,黑臉年輕人也覺得有些冒失,連忙撲地跪向掌教司徒平:“伯父在上,小侄索夢雄叩見你老人家。”


    司徒平老眼不花,看見黑臉年輕人一進大殿,就向司徒明和薛子都使眼色,又看出他麵黑如墨、身材魁偉、沉穩冷靜、武勇如獅,知道他準是自己兒子司徒明的結拜大哥八爪毒龍索夢雄。知他生長邊荒,疏於禮教,不料他對自己能這麽尊敬。心喜之下,怎肯為湘江二友的臉麵,去挑他的過節。見八爪毒龍大禮參拜,連忙親自俯身,將索夢雄攙了起來,看著他的麵孔問道:“賢侄剛才所說的話,是否真有根據?”


    八爪毒龍索夢雄認真答道:“在伯父麵前,小侄怎敢信口開河。我昨天就來到了長安,之所以不先來叩見伯父,就是想利用人生麵生的長處,先摸一摸先天無極派的虛實。據我所見,武鳳樓的左右不光有秦嶺一豹許嘯虹、六指追魂久子倫二人,還有一個老者,非常像傳說中的千裏獨行吳尚。以峨嵋四傑去對付這幾個二十年前就名震江湖的武林名宿,焉有不全部鍛羽的道理。不瞞伯父說,小侄我雖年輕性傲,但我絕不敢輕視武鳳樓,更不敢小看他手中的那口五鳳朝陽寶刀。”


    聽了八爪毒龍的這番陳詞,峨嵋掌教司徒平的臉色凝重了。


    偏偏不到河邊不肯脫鞋的湘江二友同聲斥道:“你自己畏首畏尾,長武鳳樓的威風,滅峨嵋派的銳氣,又何必來慈恩寺內現世。”


    八爪毒龍冷然一笑說:“索某和峨嵋少主司徒明、月下逍遙薛子都一個頭磕在地上,自應禍福與共,豈能作畏刀畏劍之輩!峨嵋派所以會連連失利,無一次不是毀在你們這一批眼高手低之人手裏。隻要教主大人不嫌我索夢雄獻醜,我顯露一手,請大家評定較四傑弟兄如何。”說完見峨嵋掌教司徒平將頭連點,八爪毒龍頓時功貫右臂,陡地將手探出,隻見一片爪影,幻化出八隻手爪,爪風嘶嘶,淩厲至極。


    峨嵋掌教司徒平脫口讚道:“賢侄真不愧江湖人稱八爪毒龍,功力果然高明!”


    話剛落音,峨嵋四傑垂頭喪氣地跨進了大雄寶殿。


    一看峨嵋四傑的臉色,峨嵋掌教司徒平就知道八爪毒龍的話應驗了。峨嵋四傑是他的左膀右臂,心中不禁一沉。他畢竟是個梟雄人物,既顧臉麵又護短,決定不讓峨嵋四傑詳稟,隻催手下人速備酒席,為八爪毒龍、月下逍遙、病太歲、瘦達摩等人接風。


    一席酒宴,直吃到定更以後方才散席。安排眾人分頭休息後,將峨嵋四傑弟兄悄悄地喚到了大殿後的三間靜室,盤膝坐在一張矮桌後麵,想詳細詢問峨嵋四傑和武鳳樓見麵時的情況。


    一個隨身童子給他送來了一碗燕窩粥和一盤精美的細點。這充分揭穿了他的苦行僧假麵目。原來司徒平這二十年來,明麵上都是布衣粗食,不菇腥膻,就連剛才陪眾人在席麵上,也是滴酒不飲,光吃些素菜。其實他私下裏的生活卻異常講究,隻是不為局外人所知罷了。


    那小童放好了碗盤湯匙竹筷等物,躬身退了出去。


    司徒平拿起湯匙,舀了一匙燕窩粥,緩緩地倒入口內,伸手剛想去拿竹筷時,陡然臉色一寒,低斥了一聲:“大膽!”伸出右手食指,一敲露出桌麵的那兩根竹筷。隻見那雙竹筷變成兩支竹箭,淩厲地向身後的窗戶外麵射去,真達到了摘葉都可傷人的境界。


    忽聽後窗外有一個幹啞的聲音說:“這年頭真邪門!從來隻聽人說‘半夜客來茶當酒’,你這個半吊子老道卻是‘半夜客來竹筷迎’。我跟你司徒平沒完!”隨著話音,後窗戶一啟,輕如飄絮地躥進了一個奇醜的怪人。


    要說醜,進來的這位算醜到家了。冷古丁地出現,保準能嚇你一大跳。隻見他兩耳一大一小,雙眉一粗一細,鼻子大如秤砣,嘴唇薄如刀刃,左眼圓如銅鈴,右眼斜成三角,特別是兩隻眼睛距離太遠,足足有一巴掌多寬。實在是塵世之上少有的奇醜怪人。


    峨嵋掌教司徒平和手下的峨嵋四傑一眼看清了那奇醜怪人,竟然一齊驚喜地站了起來。


    那奇醜怪人咧嘴一笑說:“人人都說你司徒平還俗之後菇苦素食如初,我陸地就暗中嘀咕,你假牛鼻子真要那樣,還娶個如花似玉的老婆幹啥?今天果然讓我老揭穿了你的鬼把戲。”話未落音,伸手搶過司徒平麵前的那碗燕窩粥,連湯匙都不耐煩用,一仰臉就完全吞進腹內,還用接自司徒平打出去的兩根竹筷夾起了一塊細點,送進了大嘴。


    氣得峨嵋掌教司徒平幹瞪眼沒有辦法,隻好一揮手先讓峨嵋四傑暫時退出,再耐下性來看著陸地辛獨將一大盤精美的細點一塊不剩地吃下肚。辛獨用袖子抹了一下嘴唇,才坐在了司徒平的對麵。


    峨嵋掌教司徒平氣哼哼地說:“你辛老大的架子越來越大了,我幾次派人送禮約你幫我,你都孤魂野鬼似地到處遊蕩,反而不如你的大頭兒子辛不足,貼上了陰陽兩極葛伴月,間接地替我司徒平效力。難道說你一個跟頭栽在江劍臣的麵前,不光不要陸地四個字,連爬起來的勇氣都喪失了?”


    陸地辛獨歎了一口氣說:“千不真,萬不真,江湖上那句‘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到底是千真萬確。三年前,我受女魔王侯國英約請在虎牢關對付江三。開始我真沒把鑽天鷂子江劍臣放在眼裏,後來栽了跟鬥,我也不服氣,才又拿了多爾兗十萬兩銀子的花紅,夥同三抓追魂邵一目去暗殺武鳳樓。不怕讓你牛鼻子老道見笑,我臨時變卦,又把到手的十萬兩銀子讓邵一目給退迴去了。”


    司徒平張目問道:“為什麽?”


    陸地語轉低沉地說:“多爾兗共計派出了三批人馬暗殺武鳳樓。先是邊氏三雄倒戈泄密,接下來是一劍殘邊天福、一筆勾邊天壽敗下陣來,就連長白一尊朱彤陽、珍珠滾玉盤朱彤弓都縮手迴轉了長白山。我陸地也就見機而退了。”


    機警多詐的司徒平冷冷一笑說:“瞧你辛老大這麽一說,我峨嵋派也該偃旗息鼓,向先天無極派拱手臣服了。”


    陸地臉色一寒說道:“衝著你峨嵋派大掌教的這種火氣,你暫時還不配去稱霸武林,因為你從頭到尾都太輕視先天無極派的力量,所以連連失利。特別是你不該來到長安。”


    司徒平愕然問道:“為什麽?”


    陸地辛獨幹咽了一口唾沫後,冷然答道:“你不光不該來到長安,來了也不應該露麵。宇內第一神劍老醉鬼就住在終南山,你不怕他出頭幹涉?”


    峨嵋掌教司徒平的臉色大變了,他真怪自己的夫人冷酷心大意失策,竟然把神劍醉仙翁馬慕起給忘懷了。如今馬醉鬼收了女魔王侯國英做幹女兒,鑽天鷂子江劍臣成了他的幹女婿,自然是武鳳樓的幹外公了。終南山離此僅僅數十裏路,聞訊即可趕來。想到這裏,改容向陸地叩問道:“不知辛兄有何良策?尚請垂示小弟。隻要能殺了武鳳樓和江劍臣,消滅了先天無極派,峨嵋派上上下下絕對忘不了你這位陸地。”


    辛獨先咧開大嘴一笑,然後搖頭說道:“我陸地向來不要別人承我的什麽情,隻講實惠兩字。想要我替你出主意,先拿一萬兩銀子出來!”


    氣得司徒平直想瞪眼。


    陸地懶洋洋地站起身來說:“你司徒平也是老江湖了,能不知道我見了錢才有精神?再說世上哪有白使喚人的!桌麵上隻要擺出一萬兩銀子,我什麽主意都能想出來,什麽事情也都能記起來。沒有銀子,我一點精神都沒有,我想睡覺了。”


    司徒平沒有辦法,隻好一拍手,候在塔門外麵的峨嵋四傑立即閃了進來,垂手於掌教麵前,聽候訓示。


    峨嵋掌教吩咐惡虎抓章子連取出一萬兩銀票,放在了辛獨的麵前桌子上。


    辛獨一見銀票,一大一小的兩隻怪眼中果然放出了縷縷的貪芒,一把抓起塞入了腰內,然後貼到司徒平的耳邊嘀咕了一陣子。


    隻見司徒平麵色一喜,失聲向辛獨說道:“我這一萬兩銀子花得不冤。你還有什麽好主意?請一並說出!”說完示意惡虎抓章子連再拿出一萬兩銀票來。


    陸地暫時先不伸手去拿桌子上的一萬兩銀票,冷古丁地問出了一句:“想知道你三兒子司徒清的下落嗎?”


    一句話刺激得堂堂峨嵋掌教司徒平忽然站起,一把抓住陸地辛獨的左腕,厲聲問道:“清兒他現在哪裏?”


    陸地不吭聲了,一任司徒平搖撼他的左手,隻把一大一小兩隻怪眼緊盯在桌麵上的一疊銀票上。


    惡虎抓章子連知道他是嫌少,隻好又取出一萬兩銀票,連同剛才的一萬兩,一齊往辛獨麵前一推。


    陸地辛獨還是不伸手去取,又向司徒平瞟了一眼。


    司徒平雖然氣得兩眼冒火,急得鬢邊沁汗,也隻得讓章子連再加上一萬銀票。


    陸地收起了三萬兩銀票,才輕輕地吐出了三個字:“法王寺”。


    飛豹掌程子陌唉了一聲說:“千姣百媚的玉美人,才一笑值千金,你辛老大的話可是一字一萬兩呀!”


    陸地理也不理程子陌,突然向司徒平說道:“如果我把五鳳朝陽刀賣給你,你能出個啥價?”


    擒龍手桑子田哼了一聲說:“你辛老大再是財迷心竅,利令智昏,也沒有昏到說胡話的地步。五鳳朝陽刀是人家武鳳樓的,你要的哪輩子價錢?”


    辛獨仍是不理這個茬,照舊向峨嵋掌教問道:“到底能出個啥價?”


    峨嵋掌教司徒平被他敲去了四萬兩銀子,心中正在生氣,不耐煩再聽他羅嗦,衝口道:“你隻要能亮出真刀來,我司徒平情願出價二十萬兩!”


    辛獨笑了笑,不再追問了。


    峨嵋派的人都認為他這是說胡話,誰也沒有放在心上。司徒平讓人去把大兒子司徒明喚了進來,學著辛獨的樣子,也附在兒子的耳邊嘀咕了起來。


    於此同時,在長安城南的杜祠中,六指追魂悄悄地喚出了武鳳樓,爺兒倆緩步來到少陵原上,眺望著東邊不遠的漢代少陵,不無感慨地歎道:“人生百年,轉瞬即逝,本應當知足常樂,能忍自安。偏偏還有一些人拚命掙紮在名利網中,不光司徒平冷酷心夫妻二人如此,連老夫也不能例外。當年和六陽毒煞戰老兒隻為了爭一個六字,惡拚狠鬥無數次,反目成仇二十年。結果在西嶽華山一同墜落在接天台下,若非秦嶺一豹許二弟恰巧路過那裏,救起了我,老夫的屍骨早已腐爛多年。就拿擒龍手桑子田、惡虎抓章子連、裂獅爪蔣子阡、飛豹掌程子陌四人來說,不光在峨嵋派中身分很高,權限極大,就在武林之中,也一向享譽極隆。就因為自不知足,依附了峨嵋派追隨司徒平,竟然會這麽倒行逆施,合四人之力,用手、抓、爪、掌來暗算你這個年輕後輩。雖然吃了我一點暗虧,未必能就此罷休。明天中午就是踐約之時,老夫的功力,估計絕不能製住司徒平,恐怕想拚個兩敗俱傷都沒有把握。現在二更剛過,你今天夜晚要加倍警惕,防止他們暗地派人行刺。


    老夫這就動身前去南五台,再次向恩師請示機宜。”說完之後,轉身走去。隻走出半箭之地,又折轉身來安排武鳳樓道:“峨嵋派爪牙畢露,賢侄千萬不能再以武林正門正派衡之,千萬注意今晚,防其突然大舉來襲。”再次安排之後,才略微放心地走了。


    武鳳樓目送六指追魂那高大的身軀遠去後,原打算立即返迴杜公祠,無意之間掃了一眼東麵的少陵,覺得時間尚早,就改變了主意向少陵原上走來。


    這少陵是漢宣帝許後的幕地,離北麵宣帝的杜陵很近。因為規模和封地土堆都比杜陵小,故自唐朝以來,都稱為少陵。唐代大詩人杜甫就住在附近。因杜甫的遠祖杜預也是長安人,杜甫便取號少陵、杜陵布衣、杜陵野老、杜陵野客等。


    武鳳樓之父武伯衡曾做過天啟、崇禎兩朝帝王之師,家學淵博,酷愛李、杜二人之詩。在這春月晴輝之下,才情不自禁地走到了少陵原上。


    忽然右側樹林之中發出了一個女子的哀嚎聲。在這夜深人靜之際,越發淒厲驚人。武鳳樓本是正道俠士,門規中又有濟困扶危之戒律,他身為一派掌門,不容他坐視不管。意念一閃,早點腳縱起,迅如飄風地躥進了那片樹林。


    隻見一個披頭散發、衣衫破碎的年輕少女,被一個黑衣蒙麵人追趕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眼看著要遭受淩辱。


    那少女一眼看見了武鳳樓,狂唿一聲:“救命!”拚命地向武鳳樓身前跑來。


    見此情景,武鳳樓的眼前突然閃現出自己單刀下遼東,去盜取冊封詔書,遭受遼東奇女多玉嬌公主綁架的那一幕鬧劇,嘴角上頓時出現了一絲冷笑。


    去冬樹葉凋落,今春尚未萌芽。雖在樹林之中,憑武鳳樓的眼力,也看得清清楚楚,那少女很美,美得讓正派人警惕,讓浪蕩子弟心顫。前胸衣衫被扯,露出了酥胸豐乳。雲發蓬亂,更顯得挑逗迷人。此時雖然慘唿淒叫,拚命奔跑,但下盤功力和身法步眼毫不淩亂。特別是在她身後追趕的那個黑衣蒙麵人,明顯著輕功高超,卻故意把身法放慢。上過一迴這樣大當的武鳳樓,從內心裏感激起多玉嬌公主來,若非刁鑽機警的多玉嬌教會了他一套,以武鳳樓的為人和俠義心腸,今天非得跌翻在這夥人的手裏不可。


    就在武鳳樓剛剛一念閃完,那少女已跑到武鳳樓身前,還沒容她再狂唿救命,已被武鳳樓一指點中了軟麻穴,仰麵朝天地躺在了地上,前胸的衣衫一分,雪白的胸脯整個地顯露了出來。


    武鳳樓的這一手,太出乎黑衣蒙麵人的意料,一怔之下不自覺地煞住了追趕的腳步。


    武鳳樓微微一笑說:“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


    在下舉手之勞,使尊駕得親美人。當何以報我?”


    黑衣蒙麵人厲聲喝道:“這女人乃我家逃婢,幹你何事!為什麽出手傷人?”


    武鳳樓哈哈大笑了:“尊駕盡管裝腔作勢,改變嗓音,在下也知道你是司徒明。以堂堂的峨嵋少主之尊,黑衣蒙麵,不怕貽笑於江湖!痛快地去掉那些累贅吧!”


    事情還真讓武鳳樓給琢磨透啦,這種陰險的毒計就是辛獨給想出來的,讓追魂劍沙萬裏之女黑衣仙子裝作受害的少女。原打算叫月下逍遙薛子都黑衣蒙麵化作采花人,乘機謀殺武鳳樓。由於這條毒計太絕,一心要除掉武鳳樓,以便強娶東方綺珠為妻的峨嵋少主,恐怕二哥顧忌姑媽白衣文君薛鳳寒,吃緊當口手下一軟,殺不死武鳳樓,誤了自己的大事,便堅決要求自己出馬。他父親司徒平答應了他。為了更有把握,請八爪毒龍索夢雄和月下逍遙薛子都二人在後策應。實指望手到擒來,十拿九準。


    這就叫智者千慮,難免一失。偏偏武鳳樓從前吃過這一塹,長了這一智。一指點倒黑衣仙子沙桂英,使她玉體橫陳地上,唿喚司徒明上前奸淫,峨嵋少主沒咒念了。


    氣得為人正直的八爪毒龍索夢雄推了拜弟薛子都一把,恨聲說道:“明明合三人之力就可堂而皇之地殺死武鳳樓,偏偏搬起石砸自己的腳,弄成這種難堪的場麵,連你我弟兄也蒙受恥辱。快去救迴黑衣仙子,別再丟人現眼了!”


    已經有些迷上黑衣仙子的月下逍遙,乘機晃身躥起,撲向黑衣仙子。


    司徒明羞刀難入鞘之下,一個“怒獅搖頭”,連連地遞出了兩指兩抓,和武鳳樓惡鬥起來。


    可笑色不迷人人自迷的薛子都,一眼盯上了沙桂英那白得耀眼的隆起胸部,竟把姑媽白衣文君的管教、伯父瘦達摩的約束,完全置諸於腦後,趁彎腰去抱起黑衣仙子之機,順手抓住了沙桂英的一隻乳房,幾乎不忍釋手了。


    八爪毒龍索夢雄一眼瞧見,重重地冷哼了一聲,神魂蕩漾的薛子都才放開了手,將黑衣仙子抱了迴來。武鳳樓的點穴手法乃先天無極派獨門秘傳,月下逍遙薛子都一時哪能解開,樂得他借機大肆撫摸,搓揉個不停。


    轉眼之間,武鳳樓和峨嵋少主已激鬥了四十多招,竟然勢均力敵,一時難分上下。武風樓不由得暗暗焦急:一個司徒明尚且久戰不下,還有兩個功力不比峨嵋少主低的對手在一旁虎視眈眈。他真後悔沒有把六指追魂的話認真記在心上。


    二百招過去了。司徒明的峨嵋幻波步絲毫不見淩亂,右手玄陰絕戶指,左手學自章子連的惡鬼抓,仍然是迅疾陰狠、嘶嘶有聲。又是二十招過後,武鳳樓恍然自責了,心想:“峨嵋派既然處心積慮地要顛覆先天無極派,以司徒明的詭詐,哪有不熟悉本派先天無極掌力的道理!這就是自己久戰司徒明不下的根本所在。”為了擺脫司徒明的糾纏,保存一部分內力來對付其餘兩人,他掌法一變,以掌代刀地用上了五鳳朝陽刀中的追魂絕命七刀。


    經此一來,峨嵋少主果然有些相形見絀了。武鳳樓的第三招“閻王除名”,逼得司徒平連退三步。武鳳樓乘機欺身而上,踏中宮直進,突然用上了第六招“陰風撲麵”,掌拍司徒明的麵門。


    深知厲害的峨嵋少主不顧身份地斜著一倒,就地一滾,閃避開武鳳樓的這淩厲一掌。然後倉的一聲,亮出了母親無情劍的青霜寶刃——他要動用看家本領峨嵋劍法了。


    畢竟打虎還是親兄弟。月下逍遙薛子都心中再舍不得放下黑衣仙子,也不能置結拜兄弟之情於不顧,輕輕地放下沙桂英,身形一晃,硬插在武鳳樓和司徒明二人的中間,揚聲說道:“薛某久仰武掌門一身先天無極功力,一口五鳳朝陽寶刀縱橫江湖,一向罕逢敵手,早存求教之心。恨無機緣相會,今晚既入寶山,真不想空手而迴,容我拜領幾招如何?”功力陡聚,早已搶占了有利的部位。


    武鳳樓暗暗作難了:對付峨嵋少主司徒明,可以毫無顧忌地真殺實拚;對付月下逍遙薛子都,可就大不相同了,因為他是白衣文君薛鳳寒和瘦達摩唯一的骨肉至親,和東方綺珠也是師兄妹,自己說什麽也不能傷害他。


    哪知道武鳳樓雖然人無傷虎意,那薛子都可虎有吃人心,趁著武鳳樓默然沉思,欺身而上,左掌如刀,砍向了武鳳樓的太陽穴,右手陰掌發招,撞向了武鳳樓的丹田部位,驟下煞手。


    武鳳樓身形一閃,剛想開口發話,薛子都一聲冷哼,左手攏指成抓,探向了武鳳樓的右肩琵琶骨,右手並食中兩指成戟,戳向了武鳳樓胸前玄機要穴。


    武鳳樓見薛子都比上一次出手更黑更狠,雖知道勸說無益,卻還是下不了拚鬥的決心,身軀再晃又閃向一旁。


    薛子都兩擊不中,一聲低嘯,右臂一抬,將並在一起的食中兩指一分,一招“二龍搶珠”,淩厲地點向了武鳳樓的左右雙目,左手緊握成拳,直搗武鳳樓的右部軟肋。


    力道兇猛,恨不得將武鳳樓立斃拳下。


    接連三次威逼,一次比一次淩厲,一次比一次兇狠,武鳳樓隻好展開了“黃泉鬼影”步,連連閃避。


    薛子都一聲厲吼,招數陡變,一會兒緊握成拳直搗黃龍,一會兒舒手成掌,劈、砍、拍、印,一會兒又攏指成抓,撕、扯、抓、扣,鬼魅似的身法,飄忽詭異,兇狠惡毒地向武鳳樓攻去。


    武鳳樓險險地穿閃在拳、掌、抓三種上乘功力之中,漸漸覺得光憑黃泉鬼影步法是不不行了。想到還有一個功力特強的八爪毒龍索夢雄在旁,不想過早施展“移形換位”,也不想真正地和薛子都拚鬥,隻好換上了六陽毒煞戰天雷的“烈焰趨陰”步法,輔之以本門的七十二式地煞追魂掌,和薛子都遊鬥了起來。


    五十招過後,薛子都才真正地掂量出武鳳樓的真實功力,再也不敢小看了。又是一聲低嘯,不光施展出達摩十八掌,腳底下還采用了達摩老祖一葦渡江的輕功步法。


    又一個五十招過去了,不光武鳳樓連鬥二人內力消耗過多,頭上冒汗,就連月下逍遙的兩邊鬢角也都沁出了汗水。


    薛子都所以毅然放下懷中的嬌娃,出手接戰武鳳樓,是有必勝的把握,想白揀武鳳樓這個大便宜。不料事與願違,落了個久戰不下,有些煩躁不安了。


    八爪毒龍索夢雄比他的兩個拜弟要強得多,從峨嵋少主司徒明惡戰武風樓開始,他就看出武鳳樓是一個極為強大的勁敵,司徒明絕對贏不了人家,二弟薛子都一出場時,他還存有一些僥幸心理,不料還是久戰不下。他隻好迅疾地身軀一晃,硬插在二人的中間,沉聲說道:“在下雲南索夢雄,本當恭領武掌門幾招,以了平生之願;因武掌門力戰多時,內力必乏,索某不想討這個便宜。改在明日午間再行討教,請武掌門允準!”


    皎皎月光之下,寂寂荒林之中,八爪毒龍索夢雄昂首卓立,語音朗朗,頓時博得武鳳樓一絲好感,加上自己孤身一人,麵對三個強敵,也樂得就此罷手。當即就坡而下道:“八爪毒龍之名,武鳳樓久有耳聞。一切謹遵台諭,武某先走一步了!”


    望著武鳳樓遠去的身影,八爪毒龍索夢雄失聲讚道:“逢勝不驕,遇危不懼,武鳳樓終非池中之物,我們弟兄絕不能及!”


    峨嵋少主司徒明為人奸詐,不遜乃父,又對武鳳樓懷有刻骨的仇恨,一聽大哥索夢雄之言,心中暗暗不滿。因為今晚確實輸給武鳳樓一招,不好再逞豪強,隻有招唿眾人返迴慈恩古寺。


    同行四人,各懷心事。峨嵋少主司徒明是灰心喪氣,忿然飛馳在最前麵。八爪毒龍索夢雄原打算挾技前來,力挫武鳳樓,揚威江湖,在武林中抬高身價;但今晚在旁側觀陣,知道勝武鳳樓絕非易事,也悶悶地緊跟三弟司徒明之後走著。隻有薛子都借口沙桂英穴道難解,抱之隨行在最後,漸漸地拉大了距離。


    適巧武鳳樓所點的軟麻穴,時間一到不解自開。久經風月場合的黑衣仙子開始故意不動,一任月下逍遙薛子都抱著她向前走去,隻閃動著嫵媚迷人的大眼睛尋找可以停身暫住的地方。


    也是該著月下逍遙薛子都倒黴,真應了古人所說的:時來逢君子,倒黴遇佳人。前麵正好就是曲江池。它位於古都長安南麵約八九裏之遙,隋朝宇文愷設計大興城池時,為人工挖掘的湖泊而得名。唐代此處宮殿連綿,樓閣起伏。每逢三月三、七月十五、重九佳節,皇室貴族、達官顯貴都來此遊賞。每當新科進士及第,也到這裏聚會慶賀,四方居民都來觀光。杜甫曾有詩讚道:“穿花蛺蝶深深見,點水晴蜓款款飛,桃花細逐楊花落,黃鳥時兼白鳥飛。”天寶末年,安史之亂,這裏遭到了嚴重破壞。杜甫又有詩曰:“江頭宮殿鎖千門,細柳新蒲為誰綠。”到了明朝,隻存有倒塌半邊的紫雲樓和破敗不堪的彩霞亭了。


    黑衣仙子眼珠一轉,突然伸出了雙臂,一下子勾緊了薛子都的脖頸,還將鮮豔欲滴的猩唇主動地送了上去。


    薛子都驚喜地問了一聲:“你的穴道解開了?”四片嘴唇就緊緊地合在一起了。


    狂吸猛吮了好大陣子,欲火難禁的黑衣仙子浪聲浪氣地貼在月下逍遙薛子都的耳邊說道:“快抱我到彩霞亭去!”


    等二人攜手返迴慈恩寺時,天色已然大亮了。一眼望見峙立在大雁塔下的八爪毒龍,嚇得黑衣仙子連忙縮迴了白嫩的柔手,鬼魅似地溜走了。


    薛子都硬著頭皮來到了索夢雄的跟前,一聲不響地垂下頭來。


    八爪毒龍頓足歎道:“你和愚兄在一起是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現在和三弟在一起,又是久而不聞其臭了。陰陽教葛伴月的手下,哪有節婦貞女,倘被令姑母白衣文君得知,連我也難辭其咎。你們還夢想和武鳳樓較長短、爭高低,豈不可笑!”


    月下逍遙畢竟是沉溺不深,聽了大哥八爪毒龍的話,不僅羞得麵紅過耳,也隱隱大有悔意。


    索夢雄再歎丁一口氣,剛想向寺外走去,突然看見峨嵋掌教司徒平身後隨著一個童兒,正好出現在他的麵前。


    八爪毒龍索夢雄畢竟是個江湖後輩,平素又為司徒平那苦行僧的假麵目所迷惑,對這位峨嵋教主崇拜得五體投地,連忙深深一躬,口稱:“伯父!”


    司徒平輕輕撫著八爪毒龍的肩頭說:“開始和先天無極派結怨,確非愚伯我的本意,皆明兒母子的主意。烽火已然燃起,仇恨越結越深,我不殺五嶽三鳥,以江劍臣的為人,也絕對不會饒我。隻是約武鳳樓今天來此,太已失策,倒使我內心不安。”


    八爪毒龍當然明白司徒平的心意,體念他一來是自己的長輩,二來又敬重他是一派之尊,衝口問道:“老伯打算怎樣?隻要有使用小侄之處,索夢雄甘願效勞!”


    司徒平乘機握住八爪毒龍的一隻手腕說:“我決定不和武鳳樓相見,讓明兒出麵會他。望賢侄看在結拜之情分上,替他撐腰壯膽,也省得我落下個以老欺幼的名聲。不知賢侄以為如何?”


    長輩一言既出,八爪毒龍自然是不好拒絕,隻能點頭應允。


    司徒平又說:“陪武鳳樓來此的,必有六指追魂和秦嶺一豹等人,賢侄千萬不可大意。對明兒,我雖恨鐵不成鋼,但畢竟是兒女情長。對賤內冷酷心,我再氣她興風作浪,也終歸是英雄氣短。請賢侄不要笑我偏聽偏信才好!”


    八爪毒龍望著司徒平那道貌岸然的樣子,由衷地說:“請老伯放心,侄兒一切遵命行事!”


    望著八爪毒龍向寺外走去。司徒平向大雁塔門一招手,陰陽教主葛伴月應招而出,貼在司徒平的肩下,敬領諭令。


    峨嵋教主司徒平臉色一冷,陰沉沉地說:“留下辛不足一人在城內,你隨我率人前往嵩山法王寺……”越往下說聲音越低,最後變成了喁喁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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