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額虎再次哀求給他們解藥,缺德十八手李鳴正色說道:“你們還嫌上當不夠呀?現在我再給藥,你們能放心吃下去麽?隻要洗心革麵,到時候自會送去解藥。趁早滾罷!”


    四個人無奈,隻好狼狽而走。


    直到四人走出了堡門,紅薔薇雷紅英才貼近到李鳴身旁,柔聲問道:“你到底是在菜裏放的毒,還是解藥有毒?糊塗死人了。”


    李鳴噗哧一笑說:“我壓根兒沒有毒藥。不信你去問大哥。”


    雷紅英睜大了眼睛說:“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你簡直神了。”


    李鳴剛想誇口,隻聽影壁牆外一個冷冷的聲音說:“裝神弄鬼的下三濫玩意,也值得稱讚?”


    雷紅英本來崇拜李鳴達到了極點,今天又親眼看見紅衣羅漢等四個窮兇極惡的人物,被李鳴談笑之間整治得服服帖帖,心中更為佩服。當下聽到房上有人對自己的未婚夫這麽冷嘲熱諷,她哪裏還能容得,剛想反唇責罵,不料這個一向膽大包天、陰損調皮的未婚夫婿,竟猛地伸手掌,捂住了雷紅英的櫻唇。


    雷紅英不由得一愣,開始還以為來了什麽兇神惡煞,哪知從影壁牆側轉出來的隻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文弱少年。隻見他麵如美玉,秀眉星日,身穿紫色彩繡花袍,腳蹬紫色厚底官靴,腰係絲絛,兩手倒負,唯一能讓人看出些武功跡象的,就是肋下佩著一口寶劍。


    雷紅英更為驚奇了,心想:這人是誰,為什麽自己的未婚夫婿這麽怕他?她正在想著,隻見李鳴同武鳳樓都一齊趨前兩步,跪在這紫衣少年身前,拜見後,這秀美少年卻撇下他們二人,幾步來到了雷紅英麵前,上下左右仔細地打量起雷紅英來。


    隻羞得雷紅英麵上發紅,剛想閃身避開,也不知那秀美少年用的什麽功夫,右手隻一揮一抓,就握住了雷紅英那柔軟的小手。雷紅英真急了,她吸了一口大氣,腳下踩實,奮力一甩,實指望把那紫衣少年甩個跟頭,給些顏色讓他看看,哪知那紫衣少年的腳下好象生了根似的,連寸步也未移動。


    雷紅英和父親雷震也是八卦門名家一方的健者,見此情景,方知那紫衣文弱少年的功力不光比自己父女要高得多,恐怕未婚夫李鳴也望塵莫及。她心中雖然氣極,但論功夫卻不是人家的對手。更可氣的是,未婚夫李鳴隻站立在一旁,竟沒有出手解救的意思。


    看出雷紅英秀目蘊淚,那紫衣少年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輕輕放開了雷紅英的柔手,身影一閃,已轉移到了缺德十八手的對麵。他陡然翻起手掌,拍在了李鳴的左腮上,隻打得李鳴“哎喲”一聲。


    紫衣少年氣得罵道:“沒見過你這樣的下流痞子,缺德缺到自己老婆頭上。也不介紹一下,鬧出了這麽大的笑話。”


    李鳴右手捂住左腮,疼得直張嘴,卻一點火氣也不敢冒,隻說:“怪侄兒一時疏忽,英妹,快給文蓮姑姑磕頭!”


    一聽李鳴稱紫衣少年為文蓮姑姑,雷紅英這才知道對方是武林中的一代女屠、華山神尼的唯一女弟子,江湖上有名的女屠戶李文蓮。雷紅英心想:真好厲害,連缺德十八手李鳴在她跟前都舉止失措,別說其他人了。便連忙跪倒在地,甜甜地喊了一聲:“姑姑。”


    女屠戶最吃不得人家奉承,這一聲“姑姑”直叫得她心花怒放,指著李鳴說道:“我這個姑姑不能白當,快把我給你的三粒少林大還丹給這孩子一粒。”


    雷紅英一聽,不由又一怔。心想:還有這麽給禮物的,真是一個又嬌又橫的女屠戶。


    李鳴不敢說大還丹沒有了,要是那樣女屠戶還得揍他,他嘻嘻一笑說:“我和紅英是未婚夫妻,還分什麽我的她的。呆一會,我把三粒大還丹都交於她保存就是了。”


    武鳳樓強忍住笑。心想:這三粒大還丹,不知得送幾迴人情呢!


    獅王雷震也過來見禮。


    李鳴知道女屠戶隻要找上門來,必無好事。剛想探探口風,女屠戶早已伸出柔嫩的右手,重新攜起了雷紅英的手兒,和聲問道:“剛才放走的那些小子,都是你的仇人嗎?”


    雷紅英恭敬地點了一下頭。


    女屠戶又問道:“那禿賊是哪座廟的?”


    缺德十八手李鳴剛想示意雷紅英,叫她說不知道,但雷紅英已答應出了一句:“就在離此不遠古吹台上的禹王廟。”


    李文蓮說了聲:“帶姑姑看看去!”說著就扯著雷紅英,飛也似地走了。缺德十八手苦笑了一下說:“看樣子,屠戶姑姑的手又癢癢了。”


    武鳳樓留下看家,李鳴不得不追了上去。


    女屠戶李文蓮天生性急,扯著雷紅英走得很快。在禹王廟前,正好追上了狼狽逃迴的徐誌福等四人。


    李文蓮的手是多麽狠辣,她一向出手都不講江湖規矩。離四人身後還有兩丈多遠的時候,她笑著對雷紅英說:“侄媳婦,看姑姑給你出氣。”氣字沒落音,手中已發出了八口迴風舞柳刀。


    這刀是西嶽華山慈雲大師的兩種暗器之一,和當年先天無極派祖師父無極龍的無極珠,被武林譽為兩絕,何等厲害。今天女屠戶出手就是八口,還是在人家身後發出。徐誌福等人也是該倒血黴。四聲慘叫過後,地麵上早落下鮮血淋淋的八隻人耳。四個人的腦袋馬上就成了光光的葫蘆頭了。


    徐誌福等四人都是兇狠成性的人,頃刻間每人都被削去雙耳,雖然疼得鑽心,但身上的武功,可絲毫未損。他們暴怒轉身,看出身後是個文弱少年,哪裏還能容得,齊聲怒吼,各取兵刃便圍了上來。


    女屠戶高興地一笑說:“姑奶奶辛辛苦苦學會的迴風舞柳劍法,一直沒有派上用場,今天可該發市了。”倉地一聲,宛如虎嘯龍吟,那口殺人利器飛虹劍出鞘了。


    一馬平川八百裏的西方道上,誰不知道華山神尼和女屠戶的厲害。由於李文蓮改穿男裝,兇僧等人開始沒有認出,如今聽出了她的口音,也認出了她的飛虹劍。他們哪裏還敢動手,不光亂拋手中的兵器,還一齊高舉雙手狂喊“饒命”。


    這時李鳴正巧趕到。按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對方又都拋下了兵刃。可女屠戶不管這些,劍一離鞘,煞心一動,可就收不住手了。一招“風卷枯枝”身隨劍走,柔腰一折,又一招“迴風舞柳”一片血滴撒過,四隻帶腕的血手也落在了地上。


    李鳴一聲短歎,知埋怨無益,剛想哄女屠戶收劍退走。突然從禹王廟內東院的三賢祠和西院的永德祠上,各有一人冷哼一聲,接著宛如蒼鷹盤空、飛鳥墜地般地飛投而下。


    李鳴一眼就看出二人的技藝高絕,又都是年近古稀,黑瘦枯幹,麵色陰冷,舉止詭異,目閃厲芒。顯而易見,是兩個難鬥的角色。


    李文蓮要是能說話中聽,先說明徐誌福等四人的惡跡,再亮出自己的門戶,一場大禍也許能得以避免,哪知她卻狠狠瞪了兩個老叟一眼,昂然問道:“怎麽,看不慣麽?”


    站在下首的枯瘦老者冷冷地點了一下頭。


    女屠戶微笑了一下又問:“也想試試?”


    站在上首的枯瘦老者也冷冷地點了一下頭,算是迴答。


    一連兩句,都沒有問出一句話,女屠戶李文蓮笑得更甚了。第三次問:“不後悔?”問出這句話後,修長好看的纖手又握緊了飛虹劍。


    這一次,兩個枯瘦老者一齊搖了一下頭,表示不後悔。把和解的餘地完全卡死了。


    女屠戶剛想動手,缺德十八手可顧不得文蓮姑姑生氣了,他跨前兩步,雙手一拱,很和氣地說道:“兩位朋友不要誤會,所傷四人,皆非善類,不信可以查問,咱們雙方一無新仇,二無舊恨,哪有付諸武力的必要。請二位三思!”


    李鳴的話說得既委婉又合乎情理,兩個枯瘦老人的氣立即消了些。正想就此收場,給李鳴以麵子。哪知女屠戶見兩位枯瘦老人勁頭一軟,知道架打不成,怒氣不消地向缺德十八手罵道:“沒膽量的東西,兩段朽木就嚇趴你了!”其實她真不是想罵兩位枯瘦老人,隻是想打個比方,可這比方太難聽了。也太讓兩位枯瘦老人聽不下去了。


    站在下首的枯瘦老人對李鳴說:“多謝小朋友調解,無奈人家放不過我們這兩段朽木,我們隻好拚著血頭撞金鍾了。”


    女屠戶無事都想生非,哪容得對方冷嘲熱諷,她噗哧一笑說:“我的迴風舞柳劍法,算是找著地方試啦,快亮出你們的兵刃!”


    一聽女屠戶要試迴風舞柳劍法,兩個枯瘦老人臉色一變,剛想問女屠戶的來曆。李文蓮存心找碴,又說出了極為難聽的一句:“害怕啦?”


    兩位老人再有顧忌,也隻得一拚了。下首的老人雙臂一張說:“這就是兵器!”擺出了迎戰的準備。


    女屠戶早已等急了,還是第一招“風卷枯枝”斬向了對方。枯瘦老人雙臂一振。不退反進,左掌劈向了李文蓮的右腕,右手卻抓向了李文蓮的麵門,一出手也用上了狠招。


    女屠戶格格一笑,第二招“楊柳迎風”劈向了枯瘦老人的右臂。枯瘦老人心中一驚,右臂猛收,身形一退複上,那隻左掌還是直劈女屠戶的右腕。李文蓮哼了一聲,第二招“古樹開花”,隻遞出三分之二,卻又刷地一變,劍芒大盛,改成了第四招“狂風折柳”,迅猛異常地掃向了枯瘦老人的頸間。


    也是枯瘦老人輕敵太甚,認為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縱使出娘肚皮就練武功,又能高到哪裏。哪知女屠戶先天秉賦極佳,又有慈雲大師這種明師教授,再加上快刀啞閻羅郭天柱給她喂招指點,這一劃神妙已極。枯瘦老人看出了厲害,再想閃躲已來不及。


    還算他功臻絕頂,百忙中使出了“藏頭躲頸”,雖然勉強逃脫了性命危險,可挽在頭上的發髻,卻被飛虹劍削去了半邊。馬上變成了蓬頭老鬼。枯瘦老人臉色一變,頓成蠟黃,左腳頓地,斜飛五尺,剛想出言認輸,哪知李文蓮劍光一閃,又欺身逼上,嘴中還冷冷地說:“不讓你試個死心塌地,你也不知道什麽算是劍法。”


    枯瘦老人牙關一錯,怪眼圓睜,剛想舍命一拚,挽迴失去的顏麵,另一個枯瘦老人早已身如鬼魅似地楔入了二人中間,他出頭替下了同伴。


    女屠戶又說了一句:“不如兩人同上,我也好多練幾招。”


    一聽人家年輕人是為了練招才和自己動手,可把這兩個老人氣壞了。後上的這位老人一聲怪嘯,如荒山狼嚎,左右兩手皆攏指成爪,對李文蓮動上了殺招。這老人的功力比第一個高出不少,拚鬥五十招,竟與李文蓮不分上下,可在內力方麵,女屠戶就相形見拙了。


    她做事向來不管三七二十一,迴風舞柳劍法施展不到一半,突然攻劍為刀,用上了剛跟快刀啞閻羅學會的“急風十三刀”,而且左手還暗扣了三顆沙門七寶珠,決心要收拾倒一個出出氣。


    以飛虹劍代替快刀,更要厲害三分!十三招快刀,隻劈出三刀,就逼得那枯瘦老人改攻為守了。


    這急風十三刀是快刀啞閻羅得以成名的極快刀法。一經施展,刀芒亂閃,劈風發嘯,連綿不絕,一氣嗬出。郭天柱以這套刀法,不知挫敗了多少武傑。


    枯瘦老人雖然改攻為守,但還是招架不住。知道再不打主意,非得屍橫此地不可。他趁女屠戶的前六招一完,需要再度運功,尚未發揮後七刀的威力時,瞅了一個空隙,猛將身體向下一伏,借勢一個“就地十八滾”,一下子脫出了女屠戶的劍下。


    哪知就在兩個枯瘦老人心情一灰,雙雙飛身竄起,一前一後向禹王廟內永德祠方向逃去時,李文蓮纖手一揚,三顆沙門七寶珠化成一串銀星,罩向了斷後的枯瘦老人。


    人在半空,躲閃更難,再加上女屠戶所打的暗器乃是佛門寶珠,三顆沙門七寶珠有兩顆打中了一個枯瘦老人。幸得他功力深厚,又有同夥掩護,才得以逃脫。


    李鳴隻有苦笑,哪敢埋怨。女屠戶的氣一消,說話的口氣已減少了不少殺氣,才叫了一聲:“鳴兒,我這裏有一封信,是師父寫給蕭師哥的,限你三日之內一定送交給他。要不按我說的辦,小心你身上的皮!”說完,隻和雷紅英一人告別,就獨自走了。


    這真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別看李鳴是出了名的難纏,對慈雲大師之命,他可得不折不扣地遵令而行。迴到風雷堡和武鳳樓一商量,兩人隻好把去木蘭祠之事暫時放下,決定先去嵩山黃葉觀,麵見掌門師伯蕭劍秋。


    紅薔薇雷紅英一直送出他十裏開外,才和李鳴依依而別。


    兩人到了黃葉觀,一眼就看出本派為慶賀開派百年大典忙碌正歡。在後麵掌門人的住處,二人拜過了三位師長,也拜見了從河北趕來主持一切事務的酸舉人竇府儒老前輩。


    將信送到掌門師伯手中之後,李鳴就見掌門師伯眉頭打了結,他和武鳳樓自動地退了出來。


    蕭劍秋先把信看了一遍,沉思一會,才遞給了二師弟白劍飛。白劍飛很快看了內容,不服氣地說:“師姑她作事偏激,又護短異常,依我看還是叫小師叔去和她交涉,不然……”


    追雲蒼鷹白劍飛的話還沒說完,先天無極派掌門人蕭劍秋忙把話頭接了過來說:“那豈不鬧翻天了?我不能這麽做。她畢竟是去世恩師的小師妹呀!”


    白劍飛氣哼哼地道:“你隻要這件事依了她,就等於把門開開了,以後的事多著呢!”


    展翅金雕蕭劍秋隻有苦笑。


    江劍臣早已猜出,這封信必然還是逼自己和女屠戶締婚。他根本不愛李文蓮,也不是怕慈雲老尼,隻是因為不敢頂撞掌門師兄而已。見此情形,剛想說出自己的心思,蕭劍秋一把抓住了他的右手,為難地說道:“愚兄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意,但這是勢逼如此呀!咱們隻要有丁點對慈雲師姑不敬,也會使恩師在九泉之下不安!”


    一聽大師兄提起師父,江劍臣的眼濕潤了。他這人世間的棄嬰,要不是師父,別說成為武林中第一人,說不定早已委屍江邊,焉有今日。再看到一向待自己如慈父的大師兄難為成這個模樣,他隻好默然了。


    看到小師弟麵有淚痕,蕭劍秋也有些傷感,但一慣遵禮重道,崇敬師長的他,不得不違心地命令江劍臣:“司馬大叔不幸去世,嬸娘她淒苦無依,孤居承德。聖人雲:父母在,不遠遊。你真該迴去看看她老人家去了。百年大典期間,你再趕迴不遲。”


    白劍飛還想勸阻,蕭劍秋已放下臉來,表明他已決定,勸也無用。白劍飛歎了一口氣,轉過了臉去。


    江劍臣即辭了兩位師兄,又向酸舉人告別。連武鳳樓和李鳴二人也沒有去見,先打發迷兒迴轉黃山,然後就孤身一人離開了嵩山。剛剛來到玉柱峰下,一眼看見從法王寺中走出一群和尚,一直向自己迎來。


    江劍臣雖和少林僧人交往不多,但和醉聖普渡禪師交往情深,所以對少林僧人一向尊重,看出他們是向自己走來。就停住了腳步。


    相隔不遠,江劍臣就看出這群和尚都是一臉怒火,逼視著自己,心中不由得一怔。


    領頭的老僧是羅漢堂長老普化禪師!他來到跟前,雙手合十,口宣佛號:“阿彌陀佛!老衲奉方丈之命,有事請問江施主。”


    江劍臣還禮笑道:“四在近鄰,大師有話盡管明示,何必客氣。”


    普化禪師說:“少林大還丹乃佛門重寶,功能起死迴生。以施主功力,要它無用。請還給敝寺,以便濟世救人。”


    江劍臣一愣說:“我何時拿過貴刹的大還丹?大師莫非弄錯了?”


    普化大師臉色一寒,聲音加重說:“江施主武林高人,怎能以謊言欺世!敝寺大還丹一共有十粒,為了濟世僅用去一粒。下剩九粒,全部被女屠戶李文蓮搶走,江施主怎麽還矢口否認?”


    江劍臣臉一紅,隻好爭辯說:“李文蓮乃華山門下,搶走貴刹寶丹與江某何幹?”


    普化禪師冷笑一聲說:“你和李文蓮乃是夫妻,因為你嚴重失利,她才來敝寺搶奪。有道是妻債夫還,江施主還有何話說?”


    逼到這個份上,江劍臣有些火了,冷然一笑說:“古時律令,還罪不及孥,為什麽向我江劍臣討還此債?”


    普化禪師一揮手,跟來的十八羅漢,忽地一下列成了十八羅漢陣。普化和尚冷笑一聲說道:“既然江施主不肯還債,請隨老衲去見我寺方丈。”


    一向吃軟不吃硬的江劍臣更來火了,他吃吃一笑說:“你以為十八羅漢陣就能請動我江劍臣?”


    普化禪師箭已搭好,焉能不放。他大聲說道:“請不動江施主的大駕,我普化再去向方丈請罪。”


    江劍臣雙眉微挑,強抑心頭怒火說道:“同山而居,大師真不念親鄰之情?”


    普化禪師說道:“這要問你,既講親鄰之情,為什麽又指使李文蓮來我寺搶奪大還丹?上!”


    隨著他的話音,十八個僧人飄飄各出一掌,圍繞江劍臣遊走起來。


    江劍臣哪裏把十八個僧人放在心上,雙手倒負,隻用移形換位身法,一連幾晃,就脫出了羅漢陣。迴頭笑道:“有名的十八羅漢陣,原來不過如此,江某承讓了。”說完,人已飄出了數丈。


    普化禪師氣得一跺腳喊道:“迴寺!”


    一行十九個僧人隻得灰溜溜地走了。


    江劍臣心想:這事從何說起。忽又一想,要不是女屠戶胡鬧,自己怎麽會得罪少林僧人。這樣的老婆,如何能娶。但是他忘了,女魔王侯國英給他帶來的麻煩,比這女屠戶不知要多上幾倍甚至幾十倍。從這上看,江劍臣的確隻真心愛侯國英了。


    江劍臣秉性豁達,雖遭少林寺僧眾的阻截,他並不放在心上,大步向嵩陽書院漫步走去。


    這嵩陽書院,在登封縣以北約五裏之處,係北魏太和年間所建,隋唐時期名叫嵩陽觀,五代後周時改為太乙書院,大宋初年又改叫太室書院,與雎陽書院、嶽麓書院和白鹿書院並稱為中國四大書院。北宋程顥曾在此講過學。院內有漢柏三株,當年漢武帝到此。見三棵樹高大茂盛,分別封為大將軍、二將軍、三將軍。二將軍最高,近十五米。


    江劍臣十歲時經常奉大師兄之命來此讀書,長大後也不斷來此借書,養成了習慣,後來即使奉恩師遺命,移居安徽黃山潛修武功,每年也必來此一趟。今日重遊兒時故地,江劍臣很覺高興。他站在院外西南角那塊被稱為嵩山最大之碑“大唐嵩陽觀紀聖德感應頌碑”的前麵,靜靜地默讀碑文。


    突然,一個蒼老的聲音來自身後:“天緣湊巧,能在此處會見江三俠,是某等四人的天幸了。”


    江劍臣轉過身來,猛見眼前竟是執掌昆侖派門戶的一掌斷魂夏振峰,站在他下首的是他的二師弟乾掌戚振乾,隻不見了和戚振乾合稱為乾坤雙掌的坤掌侯振坤。江劍臣還發現他們二人的身後,站著兩個猛如瘟神、兇似厲鬼的五旬左右老者,不知是何許人也。


    乍然和昆侖派人物相遇,江劍臣一下子被勾起了去年河南風雷堡的那場惡鬥。他孤身一人和子午神抓褚武慶,一指神功郭雲亮以及江湖六怪、劍筆雙邊、昆侖四友、陸地等十三個江湖頂尖人物輪番惡戰,最後嚴重失利,一身功夫幾乎毀盡。當時的對手當中就有夏振峰和戚振乾二人。


    現在,兩下裏相隔很近,已到了一擊可及的位置。江劍臣冷然問道:“夏大掌門,這次還是四人同來?莫非又想叫江某流一身臭汗?”


    鑽天鷂子江劍臣這話說得太讓人下不了台,不光一掌斷魂夏振峰、乾掌戚振乾二人臉色一變,站在他們身後的那兩個老者也都哼了一聲。


    夏振峰強壓心火,啞聲說道:“看起來江三俠對河南一會,一直還耿耿於懷。夏某此次拜訪,不過是為了想探明一事,江三俠真好意思拒之不理嗎?”


    江劍臣也覺得自己把話說得太損,聽一掌斷魂的口氣不是率眾尋仇,也就緩了臉色問:“什麽事情?”


    夏振峰說道:“有人在河北五窯集上發現了師弟侯振坤的屍體,不知江三俠聽說過此事否?”


    缺德十八手李鳴在去泰山追趕武鳳樓時,路過五窯集,碰見了翠袖招魂、子午神抓夥同坤掌侯振坤截殺之事,但江劍臣並不知道,因為李鳴不敢告訴師父,駝背神龍耿直又不肯多說話,這事就被瞞了下來。


    如今一聽夏振峰提問此事,江劍臣自然很不高興,便反問道:“難道夏掌門懷疑是江某所殺麽?”


    一掌斷魂夏振峰連忙分辯道:“夏某怎敢,隻是等我們趕到五窯集搜查時,卻意外發現,令高足李鳴在出事的那天晚上,曾在集上一家客店中投宿。我們還知道子午神抓褚武慶、翠袖招魂阮如綿,頭一天也住在那家小店。所以我們不得不問一問江三俠了。”


    直到這裏,江劍臣才發現在場的隻有乾掌戚振乾,少了個坤掌侯振坤,他們師兄弟二人一向是寸步不離的。見夏振峰彬彬有禮,江劍臣消去了不少敵意,隻是話音裏還透著冰冷,說:“這件事不光我不知道,連我的徒弟也準不知道。夏掌門你打聽錯了。”


    說完就想走開,他懶得和這些人閑聊。不料,這群人誤認為他是心中有鬼,站在夏振峰身後的那位瘟神老者,突然說道:“江三俠口稱不知,我不好胡亂猜測。李鳴既然當時也在,你怎麽能一口推說他也不知?”


    這話問得不能算毫無道理,但一向極為護短的江劍臣卻認為刺耳了,他冷然問:“尊駕是誰?也想參與審問?”


    瘟神老者也冷冷迴答:“我是誰,這不關緊要,在下隻想請問江三俠,怎麽會知道令高足李鳴沒有殺人嫌疑?”


    江劍臣吃吃大笑了:“這很簡單,侯振坤要是能被我那劣徒一下子給殺掉,還配稱什麽乾坤雙掌。”他這句話更難聽了,夏振峰和戚振乾師兄弟二人頓時臉紅。


    另一個厲鬼模樣的老者怒聲說道:“李鳴素有缺德十八手的外號,說不定會用缺德的招兒,謀殺了侯三哥。”


    江劍臣心中一氣,話更難聽了:“謝謝你們吹捧我的劣徒,就算是李鳴殺的好了。”


    江劍臣這一突然承認,還真叫對方四人有些張口結舌,沒法收場。


    問話的老者臉色大變,脫口說道:“閣下太狂了,我……”


    江劍臣被大師兄硬壓製著和女屠戶締結婚姻,心中本就一團怒火。下山後又和少林僧眾鬧了一場,火氣更大,再被四個人一再盤問,哪裏還能忍受得了,聽這老者的話音一轉,說出了一個“我”字他馬上接口問道:“你想怎樣?”


    勢成騎虎,那老者發眉一張說:“想要你還個公道!”


    江劍臣冷聲斥道:“憑你也配向江某人討還公道?我的工夫不多,以四聲為限,我從一數到四,列位要拿不出點什麽,我可要走了。”


    這更不像話,簡直把對方四人都看作隻有接他一掌的功力,太令人承受不住了。


    就在江劍臣脫口數出個“一”的時候,那惡如厲鬼的老者擰身前撲,一隻大手黑如木炭,特別是手心部位黑得更甚,掌掛風聲向江劍臣拍來。


    江劍臣一眼就看出對方練有奇毒掌力,即使自己的功力通玄,也不能和他硬對一掌。這就是他敢豁上了自己的本錢,心中暗笑,便故意揮掌迎去。


    原來這惡似厲鬼的老者名叫陳士佩,外號人稱黑煞手,和朱砂手陳士欽是同胞兄弟,合稱為灤河二手。他是坤掌侯振坤的姑表兄弟,倚仗兄弟二人皆練有毒掌,才和一掌斷魂夏振峰相約,前來為表哥報仇。如今見江劍臣用掌來迎,意外一喜,心想:就算你鑽天鷂子掌力再狠,我寧願折了一隻手掌,也要讓你中毒身亡。他掌力加勁,直撲過去。


    哪知就在兩隻手掌快要合在一起時,江劍臣卻猛地變招為“牽龍引鳳”,用極大的先無無極真氣,吸引住對方手掌,但又讓他沾不上自己的手掌。黑煞手陳土佩剛想喊聲“不好”江劍臣已一個“銀龍轉身”修長的身軀一轉,再一招“天龍抖甲”,正好拍在了陳士佩的後背上。別看江劍臣隻用了四成功力,也打得陳士佩一聲慘叫,直搶出去七八步遠,才勉強收住了身勢,嗓眼一腥,吐出了一口鮮血。他隻此一招,就敗在了江劍臣手下。


    常言道,“打虎還是親兄弟,上陣還須父子兵”。胞弟受傷,身為親兄的朱砂手怎能退卻,陳士欽運足了功力,一隻右手紅光隱現,掌心內已泛出了朱砂顏色之時,江劍臣已穩立如山地喊出了個“二”字。朱砂手像脫弦之弩,猛然撲上,一招“推山填海”,那隻毒掌早奔了江劍臣的前胸。有了兄弟前車之鑒,朱砂手陳士欽提高了警惕。


    哪知他變,鑽天鷂子也變了。江劍臣迎著陳士欽的手掌,不退反進,直搗中宮,兩指一並,點向了陳士欽的手掌。


    朱砂手陳士欽心想:你江劍臣大不了用指力點穿我的掌心,可你卻非中了我的毒掌不可。心中一狠,用朱砂掌硬向江劍臣二指迎去。哪知江劍臣卻將右臂一沉,伸出的兩根手指仍然不改,陡地一下敲中了陳士欽的腕間寸關尺。陳士欽右臂宛如觸電一般,那隻運足了功力的手掌也頹然下垂了。


    一霎間,江劍臣以一掌兩指,擊傷鬥敗了河北灤河二手,驚得一掌斷魂夏振峰和乾掌戚振乾心頭大震,張目失措!


    江劍臣不願趕盡殺絕,他有意不再喊出“三、四”二字,轉臉向夏振峰說:“夏掌門,對侯振坤之死,我一定還你個公道。再會了!”說完,也無心再進嵩陽書院,就越過石碑走了。


    陳士欽臉色一紅,向夏振峰說道:“陳某無能,又為貴派增添了新恥,我們兄弟這口惡氣難消,早晚必有一報。”


    一掌斷魂夏振峰為人持重,倒還罷了。乾掌戚振乾心想:你們二人開始吹得多大,一照麵,叫人家江劍臣隻兩句話的工夫就全給擊敗,其中一人還被打成了內傷,吐出了鮮血。你們能用什麽辦法去報仇?別大言不慚了。


    正在戚振乾暗暗哂笑的當兒,突然一個嘶啞的聲音,恨恨地說道:“不鏟除先天無極派,江湖上將一片焦土矣!”隨著話音,又走過來兩個人。


    陳士欽驚喜地招唿道:“兩位賀兄,從何處而來?聽二位話音,好像和江三小兒也結有怨仇。咱們變成了同仇敵愾啦。”


    說來也巧,出現的這兩個人,就是剛被一代嬌屠李文蓮在開封禹王廟給以重創的那兩位老者。


    前文表過,這兩位老人的為人本來不算太壞,隻是無意之中被女屠戶打傷,也間接和先天無極派結了大仇,因為這裏麵又牽進了李鳴。他們二人也是嫡親兄弟,和灤河二手又是同鄉近鄰,都是河北人氏,家住雙塔山,年輕時被譽為塔山雙傑。老大叫鐵翅神鷲賀文璋。老二叫八臂人猿賀文煥。


    就聽老二賀文煥恨聲說道:“要不是有五嶽三鳥撐腰,女屠戶李文蓮和缺德十八手李鳴能敢這麽橫。”接著把禹王廟之事,詳細地告訴了眾人。


    乾掌戚振乾為人陰險,馬上挑撥說:“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我不信江劍臣就沒有失神的地方。”


    賀文璋說:“辦法不是沒有,就是怕武林人物恥笑。”


    黑煞手陳士佩因被江劍臣打成了內傷,對先天無極派痛恨更深,連忙追問道:“辦法安出,請大哥一道真詳!”


    鐵翅神鷲賀文璋說:“江劍臣本是人間棄嬰,蒙恩師無極龍收留養育。其母楊碧雲乃老將軍楊森的女兒,舅父楊鶴因反對楊碧雲嫁給司馬文龍,被江劍臣所殺。楊碧雲現仍住承德楊府,隻要我們買通了楊鶴族弟楊鳴,密切注意江劍臣的動向,事情就好辦。楊鳴一來是三邊總督楊鶴的中軍副將,二來又被江劍臣抓殘一臂,他現在升任了總兵,駐兵承德,隻需調鐵甲三千,殺江劍臣還不易如反掌。”


    陳士佩躬身一拜說:“但願如此,隻要能除掉江劍臣,不光先天無極派會瓦解冰消,也出了江湖人物的一口惡氣。我們這就趕迴承德,著手準備。”在場這些人無不和先天無極派結有深仇,自然會同心協力。


    按下這夥人千方百計要害江劍臣不提。且說江劍臣離開了河南,就一直奔向京師。見了老駙馬冉興,知崇禎帝對處理武鳳樓之事隱有悔意,冉興打算和文淵閣編修學士賈佛西相機再向萬歲求情,從中調解這對君臣兼兄弟的敵對情緒。


    江劍臣謝過了老駙馬千歲,才趕往承德楊府。


    從北京到承德,近八百裏。以江劍臣的腳力,隻消五日。隻是大白天,不敢放開腳步走路而已。就是這樣,下午未裏已到了楊府,拜見了母親楊碧雲。


    老夫人一見他歸來,就撫兒痛哭。可憐她因胞弟楊鶴反對,年輕時和丈夫司馬文龍勞燕分飛,兒子又被胞弟私下拋棄。後來雖得和丈夫、兒子團聚,但丈夫又被胞弟害死。而兒子江劍臣為報父仇,又手刃了舅父楊鶴,演出了外甥殺舅的慘劇。就連老夫人的暮年老父楊森也氣憤之下暴病而卒,到如今她還是一個人寡居。


    江劍臣心中難過,正在勸解母親不要傷心,突然李文蓮從門外一跳而進,搶先勸著道:“三哥哥迴家,親人團聚本該高興,娘反而傷心,豈不是自己糟蹋自己。我頂怕看娘哭,最喜歡娘笑,請娘看在兒媳孝順的份上,你老人家就笑一下吧。”


    說也奇怪,女屠戶這一撒嬌,老夫人還真地掛著淚痕笑了。


    江劍臣雖然反感女屠戶滿嘴喊娘,自稱兒媳,可一看母親破啼而笑,他怎敢大煞風景,隻好默然。


    哪知老夫人卻大聲責備他道:“蓮兒這孩子心性仁厚,對娘孝順,很得娘的歡心,今後你隻要敢有一星點兒錯待她,我與你絕不善罷甘休。給你說清楚,我寧願不要你這兒子,也不能不要我的這個賢德的兒媳婦。”


    江劍臣不光默然,也發冷發顫了。因為他麵對女屠戶不能不想起癡心苦戀著自己的侯國英,也想起他和侯國英所生的兒子江楓,更不能不想起侯國英為了自己而改換女尼裝束,茹素苦修的堅毅決心。但他怎敢向老娘說出來呀。


    看見兒子始終默然,老夫人知道,江劍臣一時還不能忘情於女魔王侯國英,心中雖然有氣,但也不好過分逼他。


    後來還是李文蓮強忍心中的悲痛,裝出滿臉笑容對江劍臣說:“三哥哥一路勞乏,先陪母親休息一會,蓮兒去為你準備酒飯,難得在一起吃頓團圓飯啊!”說完,悄悄地流著眼淚走了。


    老夫人楊碧雲寒著臉訓道:“劍臣你也太不像話了,看文蓮是怎樣待你的,你卻始終寒著一張臉,幾乎能刮下三層霜來。叫她如何能下得了這個台。”


    江劍臣怕李文蓮隱在外麵偷聽,又不忍心頂撞母親,還是默默不語。


    老夫人歎了一口氣,流下了淚水,淒然地說:“你父慘死,娘早該隨之於地下。因你從小被棄,未得過娘的疼愛,娘舍不了你,才過著白天強顏歡笑,夜晚以淚洗麵的淒涼日子。盼望著兒子、媳婦和孫子能承歡膝下,樂敘天倫,可你就是忘不了那個害你不淺的侯國英。”


    江劍臣剛想作幾句申辯,突然新任總兵的楊鳴走了進來。江劍臣臉色一變,正想起身走去,老夫人楊碧雲開口說道:“劍臣,楊鳴原是你外祖父的身邊侍衛,以後才去三邊作了中軍副將,如今又升任了此地總兵。你不在家,他可沒少跑腿,你去上前謝過。”


    江劍臣心中再不情願,但母親之命怎好不遵,隻得作勢欲拜。那楊鳴怎敢受江劍臣的禮,慌忙用那隻獨手攔住了江劍臣說:“末將怎敢受少爺的大禮,隻求少爺不再怪罪於我,楊鳴就感激不盡了。”說完屈了一膝,反而給江劍臣見了一禮。


    江劍臣這才覺得自己做得太過分。昔日楊鳴化裝成楊鶴,使真楊鶴得以從三邊重地逃迴了京城。但他一個中軍副將,怎能不服從頂頭上司之命,再說他還被自己一時發怒失手抓殘了一臂。如今他雖已升任總兵,還能不念舊惡,替自己照顧老娘,其為人也就算很不錯了。心念一轉,當下也還了楊鳴一禮。


    略坐片刻,楊鳴就告辭而去。


    整個下午,江劍臣都偎坐在老夫人楊碧雲的身旁,兩隻手輕輕地為母親捶背,還對她講些江湖見聞。一直到掌燈時分,才吩咐下人端上飯來。


    楊氏夫人白天太高興了,連躺都沒躺一下。吃過晚飯後,實在乏極,就提前休息去了。


    楊氏夫人長期居住在楊府後院的一座小樓上,樓下的擺設宛如一座佛堂,相當幽僻。義女鄔念慈已迴原籍修墳墓去了,平常隻有她一人獨居。後來雖有淩雲在此陪護,但老夫人怕耽誤了他的藝業,一月前就打發他去了天山。


    見她老人家倦極睡去,江劍臣怕李文蓮糾纏,便想迴前麵書房裏去,可是,李文蓮突然阻住了他的去路,淒然地說:“三師哥,你就不能陪我一會嗎?”說完,這個被武林人物視為煞星的一代嬌屠,竟然流出了兩串淚水。


    江劍臣知道自己對她太顯薄情,但為了侯國英,他又不得不強自狠下心腸。今晚見她這般淒苦,心中頓覺一軟,不由得慢慢轉過了身來。


    燈光下,隻見李文蓮臉色蠟黃,身軀搖晃,扶著椅背的一隻纖手也顫抖起來。


    江劍臣認真地說:“小師妹,你何必為了我這個不幸的人自尋苦惱。想我江劍臣幼遭遺棄,不識父母,團聚之日,父親遭舅舅殺害,外祖父悲憤而亡。為了去青陽宮臥底,既獲罪於師門,更不容於朝廷。我心中早沒有兒女情長,隻有英雄氣短而已。以小師妹的麗質,何愁不得意中人?我今生隻好辜負你了。”說完,也流出了淚水。


    李文蓮歎了一口氣說:“我何嚐不知道三哥哥意不在我,但蓮兒自黃河古渡一見,就身陷情網不能自拔。何況師父既一力主婚,母親又決意成全,夫妻之份公認,婆媳之情已成,真使蓮兒六神無主啊!趁著婆母已入睡,又沒有外人,我隻求你答應我一件事,別無奢望,你看可好?”


    江劍臣默默點了一下頭,表示可以。


    女屠戶李文蓮悄然說道:“我要你在婆母、恩師和蕭師兄麵前,承認我李文蓮是你的妻子。”


    她剛講到這裏,江劍臣臉色一變,剛要搖頭迴絕,女屠戶玉手輕搖,又低聲說道:“三哥哥莫慌,我隻是說,要你在這三人跟前承認我是你的妻子,但這不等於就是你真正的妻子呀!”


    江劍臣奇怪地問道:“這是什麽意思?我不明白?”


    女屠戶的俏麗臉龐上突然現出了一絲笑容,緩緩說道:“隻有這樣,才能一不傷婆母之心,二不激恩師之怒,三可解大師兄的困境。至於蓮兒……”


    江劍臣這才聽出了女屠戶的本意,心中不由得也得淒然。但心想,除此之外,又有什麽法子可想呢?當聽她說到了“至於蓮兒”這半句話時,他插口問道:“你想怎樣?”


    李文蓮收起笑容說道:“我的今後,不要你管,隻求你承認我是你的妻子,使我有個台階可下,也好在人前有個交代。其實我也隻是借用你一個‘江’字而已。請相信,我女屠戶絕不會再死皮賴臉地硬沾你。一個人是生死由命的,我死之後,再借你江家三尺土地,堆一孤墳,就萬事全消了。”


    江劍臣本是鐵血男兒,聽了她這番淒楚欲絕的話語,心中一慘,剛想勸慰,女屠戶突然臉色一變說:“外麵有人!”


    江劍臣的應變本能是何等迅速,腳下一點,已躥到樓窗之下,朝外一看,隻見小樓四周已圍滿了不少弓弩手和長槍手,附近房頂上也潛伏了不少兵將。情知大事不好,這是有人要暗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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