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武鳳樓舉棋不定之時,崇禎帝已一聲吩咐,刹那之間,香案、花燭已陳設停當。一個用紅紙寫的東方綺珠之靈位和一套大紅吉服,已一齊送到了武鳳樓跟前。


    武鳳樓剛想推卻,兩名太監早已給他披上了大紅吉服。一個小宮女也把那靈位硬塞進他的懷中。司儀者出聲讚禮,不喊先拜天地,卻改喊成了:“叩謝當今。”


    崇禎帝向正中一站,武鳳樓再想不拜,哪裏還成。就在武鳳樓懷抱東方綺珠靈位,剛剛雙膝跪地之際,驀地,一陣淡淡雅香飄至身後,他的肩下已經盈盈地跪下了一個身穿同樣紅色吉服的妙齡女郎。


    這時,武鳳樓才陡地驚覺,從奉旨保護東方綺珠泰山降香,二人一路上的一語不通,日觀峰上被誣為調戲,迴京後她憤而吞金,今天的誆拜天地,這都是一整套的巧計安排,不需細看,和自己並肩下跪的,肯定是東方綺珠無疑了。


    武鳳樓剛要忿然起立,司儀者又喊出了一聲:“叩謝太後!”


    東官劉太後威嚴地出現在崇禎帝身側,武鳳樓當然知道,如果忿然起去,將會有什麽樣的結果在等待著他,甚至於會累及九泉之下的父母。天威難抗啊!他不得不屈服了。


    司儀官的第三次喊聲,才是正式的婚禮開始,拜罷了天地,武鳳樓人已呆了。


    還是崇禎皇帝聰明,怕武鳳樓在太後麵前失禮,君攜臣手離開了東宮。


    武鳳樓昏昏沉沉地隨著當今萬歲來到了崇禎未登基前居住過的奉先殿。崇禎深深歎了一口氣說:“難為皇兄你了,這都是太後的主意,朕可是無可奈何呀。”見武鳳樓默然不語,崇禎又說:“人生如夢,轉瞬已是百年。皇兄就看開一些吧。對魏女銀屏,朕決心削減其罪名,算是補過,也可算是折中。這總可以了罷?”


    武鳳樓還是沉默不語。崇禎帝知武鳳樓一時半刻是轉不過彎來的,見他默然呆坐,也不再和他多說,吩咐人傳來老駙馬冉興和錦衣衛吳孟明一些以前的故舊朋友,解勸寬慰,他自己就乘機離開了奉先殿。


    這種事情,豈是三言五語能解決得了的。眾人勸了一會兒,各自離去。


    天色二更,該是駙馬爺入宮的時辰了。由當今萬歲親自將武鳳樓送到慈寧宮中,東方綺珠的寢宮門外,並嚴肅地安排他不準有任何失禮之舉,以免釀成大罪。


    崇禎走後,武鳳樓哪裏肯進入這改作洞房的寢宮。停了片刻,又悄悄地迴到了奉先殿。


    不料則剛跨進殿內,武鳳樓就愕然了。原來東方綺珠孤身一人正沉靜地端坐在殿內,連貼身的四侍婢也一個都不見了。


    令人想不到的是,東方綺珠脫除了身上的鳳冠霞披和頭上的金銀珠翠,換上了身青衣,並已易釵而弁,變成了一個極為俊秀的青衣小廝。武鳳樓當然明白,東方綺珠這是恢複和自己第一次在杭州錢塘門外相會,並且因誤會而動手過招的舊時裝束。他不由得頓憶前情,既想起了鐵豹東方森慨然贈鞭的好意,和東方綺珠真誠地傳授鞭法的恩情。不料因愛成仇,鬧到這步田地,一向拙於辭令的武鳳樓心慌意亂。迷茫啞然了。


    東方綺珠微微昂起了憔悴的俏臉,纖手一招,先讓武鳳樓落座,然後淒涼地向武鳳樓說道:“綺珠與君,素昧平生,既非青梅竹馬之交,又無把臂同遊之宿。說真的,當日令師伯致書求婚,三位祖父征詢我的意見時,曾被我一口迴絕。最後在姑媽的多次勸說下,我才勉強隨祖父前去江南和你相看。


    哪知錢塘門外的一場拚鬥,使綺珠既佩君的不世神功,又睹君的蓋世風彩,一腔柔情傾注於君。袁家堡張燈結彩,邀集親朋,實指望締結鴛盟,白頭偕老,出則仗劍跨馬,傲視江湖,入則花前月下,並肩攜腕。


    哪想到落花空自隨流水,流水無意戀落花。因愛成仇,一至於斯。我何嚐不知道這樣不光得不到你的愛憐,反而更觸君怒。但因為陷入情海,終不能自拔。今日的事,完全是綺珠的主張。請你既不要埋怨聖上,也不要懷恨太後,他們也都是迫不得已。


    請君放心,東方綺珠絕不是無恥下流女子,非得逼你要我不可。所以如此者,隻是為了發泄一下胸中的積怨而已。君如今仍是自由之身,海闊天空,仍可任君飛翔,請君自便。”東方綺珠好不容易淒然說完要說的話,好像了結了一樁極大的心願,站起嬌軀,就向奉先殿外走去。


    武鳳樓心中也是慘然,他當然清楚,隻要他能說出“你別走”三個字,情況馬上就可改變,東方綺珠也會留下。但他能這樣說麽?又將魏銀屏往哪裏擺呢?再說也不能違背了亡母心願啊。


    眼睜睜看著東方綺珠淒楚地走了,他仍然一動不動,呆木立著。


    突然,因被子午神抓從中摻和才遲了一步的缺德十八手李鳴,閃進了奉先殿。看到大哥武鳳樓這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當然一疼。低聲說:“東方綺珠的話,我都聽見了。隻要她一走,大哥的禍事頃刻便到。為今之計,隻好用三十六計中的上計了。”


    看到師弟李鳴,武鳳樓的精神稍為好些。聽到李鳴要他馬上逃走以避大禍,他搖了一下頭,苦笑說:“這時候逃走,已經晚了,又能逃往哪裏?再說掌門師伯能寬容嗎?隻有任其自然罷了。”


    李鳴極力反對說:“東宮太後在氣頭上,什麽罪名都加在你身的。掌門師伯怪罪,自有人會去求情。兩禍相衡取其輕嘛,大哥還是馬上離開為好!”


    武鳳樓堅決地又搖了一下頭說:“鳴弟不要逼我,愚兄決意不走。隻求你去安排一下銀屏,她太可憐了,我也無力前去護她。另外玉兒陪祖姑婆去石城島之事,不知怎麽樣了。三位師長都不在,你去打聽一下吧。”說完,竟然閉上了眼睛。


    別看人見愁李鳴智計百出,善於應變,可對武鳳樓這個大哥,始終敬意不衰。見大哥誌堅意決,他也不敢強勸,悄悄退出了奉先殿,迴到了駙馬府。


    他剛跨上大廳的台階,就聽到掌門師伯那蒼老沉穩的聲音說道:“天威難測,看起來樓兒這次是兇多吉少了。”接著是老駙馬冉興的聲音說:“兇險雖然未必,可君臣之間的裂痕是不可得合了,這誠然可惜!”


    掌門師伯的到來,使李鳴感到意外,因先天無極派創派百年,百年開派大典不久即到,大師伯身任先天無極派掌門,自應親自籌備,如無要事,勢不會分身來此,難道說真是牆倒眾人推,大哥已被逼到這步田地?千萬別再有事情牽連上他,他不能再添是非了。


    李鳴正想進廳叩見大師伯蕭劍秋,又聽蕭劍秋說道:“三師叔令劍臣幽居黃山,我知道這是出於一片疼愛之心,縱然三弟能心如止水,幽居悔過,可他從前惹下的一身孽債,和過去樹立的大批強敵,能讓他清清靜靜地閉門潛修麽?再加上他的黃山故交,乾坤八掌陶旺又是一個鍛造神兵利器的行家,求他的人,雖稱不上絡繹不絕,也絕不會少。陶旺老兒也是個不安本份的人,劍臣勢必不能安下心來,而且本派開幫也需要人手,小師叔此舉肯定是白費心機了。”


    聽到這裏,李鳴才真正地認識了自己的掌門師伯。別看老人家身居中嶽嵩山黃葉觀,對江湖之中、朝堂之上的事情,還真了如指掌。過去自己出些主意,都認為能瞞過大師伯,其實是自作聰明罷了。他怕被掌門師伯察覺出來在外偷聽,就慌忙跨進了大廳,向掌門師伯跪下見禮。


    李鳴見禮後,站起身來,從大師伯那厲如刀劍一般的眼芒中,李鳴知道自己躲在外麵偷聽早已被掌門師伯識破,嚇得他心中一涼,剛想開口求恕,展翅金雕蕭劍秋已放緩了臉色,莊重地道:“河北定縣開元寺住有一個奇人,名叫竇府儒,外號酸舉人,乃儒士中的異人。功力通玄,學識淵博,素為武林人士所推重。童年就和你師祖同窗攻讀,交誼深厚,後來因一事失和,才來往不多。此次慶祝開派儀式隆重,非請他出來坐鎮不可。一考慮他又非常難請,使我日坐愁城,無計可施。但此人有一怪癖,隻要有人在文學、武功、三教九流等各方麵有勝他一籌之能,他就能對得勝者唯命是聽,你二師伯提議,派你前去請他,不知你有沒有這個把握?”


    這件差事,要是派在別人身上,準會嚇他一跳,可落在李鳴的身上,卻引起了他的極大興趣。要不是關心大哥武鳳樓的安危,和擔心魏銀屏的處境,他真能甩手就去。雖然如此,他還是忘不掉他老毛病,不等蕭劍秋再問,就當即答道:“請他出來主持咱們的開派大典,是咱爺們給他的麵子,又不是向他求幫告助,那還不是走到就來,隻是……”


    蕭劍秋馬上接口說:“隻要你能請出酸舉人,就算為本派立了大功。你未說出的意思我明白,我已有了打算,請駙馬千歲出麵,求皇上寬恕鳳樓,我還可以親去一趟清水塘,對魏銀屏作個妥當的安排。不知你是否真有這個膽量去一趟開元寺。”


    聽掌門師伯胸有成竹地對武、魏二人都另作安排,李鳴放心了。心中一寬,眼珠兒轉,調皮地向大師伯問:“這個酸舉人是人還是神?”


    蕭劍秋不解其意地脫口答道:“你這是孩子話,他當然是人,哪裏能是神。”


    李鳴雙手一拍,哈哈一笑說:“大師伯忘了。孩兒我外號叫‘人見愁’,他酸舉人也不能見我不愁呀!”氣得蕭劍秋瞪了他一眼。


    李鳴這才不敢調皮,三個人又詳細計議了一番,才各自歇息。


    次日淩晨,李鳴第二次請示了掌門師伯,連馬匹也未騎,就一個人匆匆上路了。


    趕到了開元寺,天色還早。李鳴首先瞻仰了寺外的那座世間罕見的鐵獅子,此獅乃數百塊鐵塊分節疊鑄而成,高近丈五,長有兩丈,重約十幾萬斤。頭南尾北,怒目昂首,巨嘴大張,四股叉開,呈奔走之勢。它身披幛呢,背負巨大的仰蓮圓盆,前胸及臀都飾有束帶,帶端分垂於兩肩,直到胯部。頭部毛發鑄成波浪狀,披垂頸間,少許毛發還略作卷曲狀。鐵獅的頭頂及頸下各有“鐵獅王”三字,頸右有“大周廣順三年鑄”,腹腔內有金剛經文,隸書字體。


    看完了整個鐵獅的形象,李鳴讚歎不已。剛想去叩開元寺的山門,突然一隻大手從背後伸出,抓住了他的肩頭,同時也傳來了一股子酒氣和噴香的肉香。


    人見愁心中一喜,知來人是和自己義父六陽毒煞戰天雷結伴同遊的少林醉聖普渡禪師,心中奇怪。自己的義父為什麽沒有同行。


    果然,醉聖呸了一口罵道:“如今該罵你們的掌門師伯是混蛋加四級了,開始央求我們兩個老怪物去替他來請豆腐乳(諧音竇府儒),被我一口就給迴絕了。請想,人世間混蛋再多,誰願意無緣無故來惹這個麻煩呀?偏偏你這個該挨屁股的小缺德來逞這個英雄。你簡直把酸舉人真的當成了豆腐乳了。”


    李鳴一直等到醉聖把一大頓臭罵吐完,方才轉過身來。醉和尚罵了一通,氣好象消了不少,也把手縮了迴去。


    李鳴這才知道,大師伯為了請這個酸舉人,還曾求過醉和尚和自己的義父,越發證實了這件事情的紮手。但他可是個不見輸贏不下賭場的角兒,故意撇嘴一笑說:“衝他這本名豆腐乳、外號酸舉人的招牌來看,他就輸了我李鳴三分。”


    醉和尚不解其意問:“為什麽?”


    缺德十八手李鳴哈哈一說:“你老人家可能叫豆腐乳給嚇昏啦。事情明擺著,我姓李單字叫鳴,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鳴字。再如上外號‘人見愁’,他豈不是在名字上就輸了我李鳴三分。”


    醉和尚氣得剛想再罵,戰天雷已從開元寺東側轉了過來,一到就偏向自己的幹兒子,向醉和尚埋怨道:“真沒見過你這樣當長輩的,孩子已經來了,難道開弓還會有迴頭箭?開元寺再不好惹,你也得把詳細情況先告訴孩子,讓他心中好有個底,大不了咱們兩個老東西也去湊湊熱鬧,他酸舉人還真能吃大活人不成?”


    說也可笑,他們兩人不光性情各異,而且出身不同。普渡禪師是佛門醉聖,戰天雷是黑道毒煞,誰也猜不出他何從見麵的第一天起就結成了摯友,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可他們不光架沒有少吵,更少不了互相對罵,但這卻絲毫也不影響二人的真摯感情,真是一對老怪物。


    挨了戰天雷一頓克,少林醉聖反而把氣消完了,伸手拉著李鳴來到了開元寺後,找了個清靜的所在。還沒將開元寺的詳細情況告訴李鳴,就首先把懷中的一大包狗肉和掛在腰間的一個大酒葫蘆取出來放在一塊大青石板上,看樣子他要先過一過酒癮。


    氣得戰天雷雙手齊出,把狗肉和酒戎蘆一齊收起,低聲罵道:“沒有出息的禿東西,晚吃喝一會兒就饞死你了!”


    醉和尚隻好幹吞了一下口水,對李鳴說:“這酸舉人竇府儒是一個全材,文的他才高八鬥,倚馬千言;武的內功通玄,獨得秘傳。其他如三教九流、諸子百家,醫、卜、星、相、琴、棋、書、畫,無一不通,也無一不精。隻是脾氣古怪,極不近人情,幾乎已到了愛憎相同、善惡不分的地步。


    和他一起住在開元寺的,還有另外兩個老怪物,一個是佛門僧人,法號虛無大師,外號冷麵如來;另一個是玄門老道,因為自幼出家鐵獅觀,被人唿為鐵獅道人。最能說明二人特性的是,他們二人的俗家名字,虛無大師原名穆鬥仁(諧音‘木頭人’),鐵獅道人原名叫卜碩化(諧音‘不說話’),和竇府儒合稱為釋、道、儒三聖。你說這三個家夥難纏不?”


    聽完了醉禪師的詳細述說,李鳴不光沒被驚倒嚇退,反而一笑站起,豪氣大振地說道:“我以為他們有多大的道行哩,能使你老人家望而止步,原來不過如此。對付這等人物我有辦法!你老就請放心吧!”


    酸和尚剛想罵李鳴狂妄自負,戰天雷已豎起大拇指讚道:“有膽量,有魄力,像六陽毒煞的兒子。”


    戰天雷的話還未落音,突然一個冰冷冷的聲音說:“真要像你六陽毒煞,那可就大錯特錯了。”隨著話音,兩個年已古稀的老人出現在他們三人所坐的青石板前。


    這兩個人走在一起太引人注意,一個是身材高大,麵容冷峻,一個是五短身材,滿麵和善,還有那一顆特大特大的頭顯得非常紮眼。


    人見愁一見來的兩個老人,一個是秦嶺四煞之師,被譽為武林中四豹之一的秦嶺一豹許嘯虹,另一個是和自己義父爭名一時的六指追魂久子倫。


    這兩個人的陡然出現,真把一向足智多謀、應變過人的缺德十八手給難壞了。


    他知道久子倫和自己的義父戰天雷過去在江湖上為了名號之爭而結有仇恨,一向互不相容,以致每次相遇無不是拚死角鬥。十年前,最後一次在西嶽華山拚鬥,竟然一齊墜落在華山接天台下的萬丈深淵之中。也是二人洪福齊天,都幸而未死;今日狹道相逢,豈能善罷甘休。


    李鳴想雙方都是自己的親人,六陽毒煞戰天雷是自己的義父,六指追魂久子倫是自己師娘侯國英的盟兄。巧而又巧的是雙方都有幫手,自己的義父有少林醉聖相伴,而六指追魂也有他的盟弟秦嶺一豹許嘯虹同行,這四個人若真為了意氣之爭而拚鬥起來,就連獨步當代武林、自己的師父江劍臣,恐怕也分格不開,而且也會破壞了自己此行的請人大事。人見愁第一次感到事情紮手。


    李鳴向久、許二人見過禮後,六陽毒煞戰天雷何嚐不怕壞了幹兒子李鳴的大事,他平生第一次向別人說了軟話,他向久子倫說:“十年前,你我接天台墜落不死,實賴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狹道相逢,是敵是友?但憑久兄尊意。”


    六指追魂久子倫哈哈大笑說:“六陽毒煞也會說出富有人情味的話來,真真難得,莫非有什麽難言之隱嗎?”


    李鳴知道該是自己說話的時候了,連忙把自己奉掌門師伯之命,來開元寺請酸舉人出來主持大典的事詳細敘述了一遍,並懇切地請求久子倫放棄爭名號之怨,而和義父戰天雷握手言和。


    久子倫脫口讚道:“怪不得戰老毒今天會這麽通情達理,原來是舔犢情深呀!衝著李鳴這小子,咱二人的事暫時放開,有要我們弟兄幫忙的地方,盡管張口好了。”


    看到兩個老人都為了自己而放棄多年的宿仇,李鳴非常高興,先謝過了久子倫、許嘯虹二人,才正兒八經他說:“此次是奉命來請竇前輩,不是尋仇報複,根本無須拚鬥,自然不必求各位前輩相幫。等我辦妥這件事後,當盡作晚輩的一點孝心。”


    醉和尚搶著問道:“光盡點孝心有屁用,給不給燒酒喝?”


    李鳴痛快地答道:“自然請前輩們一醉方休。”少林醉聖才沒有話說。


    不料缺德十八手李鳴的話剛落音,一個小沙彌已來到大家的麵前,雙手合十當胸,口宣佛號:“阿彌陀佛!敝寺方丈請各位施主到開元寺待茶。”


    六指追魂哈哈大笑道:“客未登門,主人先請,愧不敢當,愧不敢當。”


    小沙彌臉色一肅,第二次合十說:“敝方丈指令小僧,非把各位施主請去不可,請各位施主隨我來。”說完,不管請的人去或不去,他卻扭轉身子,先行舉步帶路了。如此一來,連一向不肯露出鋒芒的秦嶺一豹許嘯虹也冷冷一笑說:“好一個霸王硬上弓的請客手段,別人去不去我不管,開元寺的茶,我吃定了。”說完,頭一個向小沙彌追去。


    眾人剛到寺內,開元寺住持方丈冷麵如來虛無大師的師弟紫麵羅漢虛空大師早已迎了出來,合十致意,恭引眾人從東邊一個月亮門向大雄寶殿後麵走去。


    大雄寶殿後麵,是一個非常幽靜的院落,蒼鬆翠柏,古木參天,三間靜室,前後花木扶疏,錯落有致。


    紫麵羅漢陡然反轉身軀,再次雙掌合十說道:“貧僧奉大師兄虛無禪師之命,專誠恭請各位施主到此,並有話向各位施主說明。大師兄多年和兩位好友在後麵塔內靜修,為了怕俗人打擾,後院中修造了一條特殊甬道,非有絕頂輕功,不好通過。各位有願去者,請隨貧僧入內;不願試的,可去靜室待茶。”說完,默默地盯住眾人,好像是在掂量眾人的分量,不再羅嗦。


    眾人知道,釋、道、儒三位奇人既被人稱為三聖,那條特殊甬道就絕不是小小的擺設。好在一行人中除去李鳴外,都是武林中絕高的人物,自然不會怯陣。隻是此行的主要人物,正是功力差的李鳴,這不能不使大家有所顧忌了。


    李鳴多麽聰明機智,一看幾位老前輩遲疑,就知道是怕自己出醜露怯,別請不出竇府儒先栽了跟鬥。他膽大包天,臉皮又厚,哪裏能就此停步,頭一個含笑說:“能親身領教三聖的教誨,真是六生有幸。小子我頭一個願去,請方丈引導指點吧。”缺德鬼一馬當先了。


    言出如墨,勢難更改。六陽毒煞戰天雷首先搶到了李鳴的前麵,他怕幹兒子李鳴輕敵有失。在紫麵羅漢的引導下,來到了最後一進院落的角門。紫麵羅漢一閃身形,側立旁邊,把並肩走在前麵的六陽毒煞和缺德十八手父子二人給推到了前沿。


    同來的眾人一齊注目觀察,隻見最後這進院落異常開闊。一片高台之上,矗立著十幾丈高的一座磚砌高塔。眾人知道,這就是有名的開元寺塔。據文獻記載,北宋時寺僧慧能往西天竺取經,得舍利子歸來,宋真宗於北宋鹹平四年下詔建此塔,曆時五十五年方成,才流傳有“砍盡嘉山木,修成定縣塔”的傳說。因當時定州地處前沿,軍事地位重要,曾用此塔了望敵情,故又名了敵塔。


    從後進院落角門,到開元寺搭前足足有三十多丈之遠,在這條通往高塔的通道上,果然鋪設了一條特殊的甬道。這把眾人的眼光緊緊吸引住了。


    李鳴是此行之主,當然看得更為仔細。隻見離角門一丈左右,豎立一根五尺高的竹竿,竹竿後麵的地上埋著一百單八口金刀,其中直立的有七十二口,一律刀尖朝天,臥倒的有三十六口,刀刃全都朝上。


    過了一百單八口金刀,地麵上所栽的那根竹竿已高到一丈五尺左右。一直到塔前。完全是用細沙堆積而成的一條沙堤,高有五尺,下寬五尺,上寬隻有五寸。沙堤走完,才是第三根竹竿。這根竹竿,已變成為兩丈多高了。


    在場的沒有一個不是行家。看完這條金刀細沙組成的道路,頭一個就是醉和尚沉不住氣了,他故意大聲地向久子倫和許嘯虹說:“好一個缺透了德的豆腐乳,難為這斷子絕孫的老小子怎麽琢磨出來的,這叫一步難以一步。開始竹竿一丈高,看似容易,但上去的人要光用一隻腳尖點穩了竹竿頂端,就非得有絕頂的輕功不可。


    這還不算,接著還得踩完那一百單八口金刀,從刀尖上飛身登上第二根一丈五尺高的竹竿,這就不是一般武林人物能辦到的了。更為缺德的是還得從上麵縱落到那條細沙堤上,大概隻要在沙堤上留下一個腳印,就得算砸鍋。從沙堤上再跳上那最後的兩丈高竹竿,簡直是要人的好看。依我說,咱們把它拆除,免得以此示威於人。怎麽樣?”


    李鳴知道少林醉聖這是為了怕自己逞強硬上,不光請人不成,反而落個丟人現世。他感激地看了醉和尚一眼,四平八穩地說:“一條毫不起眼的小小金刀細沙堤,要是能擋住我李鳴,我就闖不出‘人見愁’這個大名了。”說到這裏。突然把臉轉向了側立一旁的開元寺住持紫羅漢,大聲吩咐道:“勞駕大和尚替小可通稟一聲,就說先天無極派的門下,缺德十八手人見愁李鳴,陪同四位老人家前來拜訪三聖,請求會見。”


    久子倫心中暗笑,知道缺德小子又在詞句上沾了便宜。所謂陪同四位老人家,誰的老人家呀。這不是連釋、道、儒三聖都成了後生晚輩了。


    不提久子倫心中暗笑,隻見紫麵羅漢老臉一紅,很難為情他說:“貧僧可過不了這條甬道,實在無法替小施主通報。”


    李鳴哈哈大笑說:“大和尚你怎麽給我李鳴打馬虎眼,這條沙堤鋪設在貴刹,你焉有不練習走動的道理?你這是誠心冤我,說什麽你也得進去給我通報,我這裏給你作揖了。”說完,真的深深作了一揖。


    李鳴這下子,幾乎把個紫麵羅漢給活活羞死。他真的沒有這麽好的輕功,也確實過不了沙堤,除去雙手合十,連宣佛號,直想尋覓一條地縫鑽進去。


    許嘯虹幾乎笑出聲來。六陽毒煞見自己的幹兒子一照麵就給了三聖一個大窩脖,心中高興,神彩飛揚,沉聲說:“江湖末流戰天雷求見三聖。”說完,不等塔內有人答話,就飛身跳上了第一根竹竿。


    李鳴知義父是為了愛護自己才首先試登金刀細沙堤的,怕老人家年過花甲,倘有閃失,葬送了六陽毒煞的稱號,慌忙叫了一聲:“義父注意!”


    六陽毒煞戰天雷左足輕點竹竿頂端。紋風不動,還迴過頭來向李鳴笑了一笑,接著飄身而下,登上了直立著的一口金刀。輕點巧縱,宛如蜻蜓點水,一晃眼已把一百單八口金刀全部踩完,才躍離了第二根竹竿。


    醉聖哈啥大笑說:“戰老毒,真有你的!我跟在你後麵,也開一次大葷。”嘴裏說著,身子沒見作勢,也輕巧地縱上了第一根竹竿。


    戰天雷深深吸了一口大氣,從一丈五尺高的竹竿跳落,由於輕功超絕,落在沙堤之上,不光沒留一點痕跡,而且點塵不起。他施展開“烈炎趨陰”的步法,一直走到了沙堤盡頭,才雙臂一抖,以“一鶴衝天”之式登上了最後一根竹竿,他完全地過去了。


    醉和尚的輕身功夫,比戰天雷還略高半籌。他好嘻嘻哈哈,作出遊戲玩耍的怪模怪樣,看似險險,其實也安穩地通過了金刀細沙堤。


    秦嶺一豹許嘯虹為人寬厚,知李鳴輕功不佳,加上江劍臣又有恩於秦嶺四煞,便關心地看了李鳴一眼。李鳴哈哈一笑說:“大頭二叔,你老也瞧不起鳴兒。我一個大活人,還能讓尿給憋死?你老放心過你的。”


    聽了李鳴的話,許嘯虹半信半疑地飛身而上,也可能因為自己的盟兄久子倫和戰天雷長期結怨,也可能是怕戰天雷笑話,許嘯虹竟然冒險以“金豹舒腰”之式,登上了一百單八口金刀。由於爭勝心切,好強心盛,許嘯虹拿出了全身功力,也順利通過了金刀細沙堤。


    李鳴知道久子倫的為人,不光俠肝義膽,光明磊落,而且一慣肯濟困挾危,惜老憐幼。見他故意最後一個過堤,知道必定是想幫助自己,心中一蕩,懇切地叫道:“六指大爺,別看你們幾位老人家郗用上了全身解數,我李鳴要是多費一點力氣過他媽的這趟沙堤,我就永遠不叫缺德十八手。”


    久子倫知他神出鬼沒,也許別有戲法,就縱聲長笑,雙臂一張,拿右腳找第一根竹竿,連一口氣都不迴,就穩身直踩一百單八口全刀。


    看見久子倫太有點大意,戰天雷竟然開口叫出了一聲:“久兄留神!”


    久於倫還報給戰天雷一個微笑,右腳專點直立的金刀,左腳單找倒臥的金刀,一片金刀在一晃之間已然踩完。他張開的雙臂兩次一抖,換上了左腳,點了一下第二根竹竿,又毫不停留地直踏細沙堤上。


    醉和尚氣得哎呀一聲斥道:“一群人中,數你久子倫的指頭多,你真想砸碎了咱們大家的這口鐵鍋。”


    喝斥聲中,六指追魂已輕如飄絮地徐步在細沙堤上。那種輕鬆瀟酒,安詳自如,簡直和尋幽探奇時一樣,得意地走完了長長的沙堤。


    就在這時,從最高一層的塔洞中傳出了三聲喝彩。眾人知道釋、道、儒三聖已經守不住陣腳,馬上就要公開亮相了。


    果然,從第十一層高塔的塔洞中,魚貫走出了三個人來。缺德十八手李鳴仰首一看,幾乎笑出聲來。除非親眼目睹,誰也想不到這鼎鼎大名的釋、道、儒三聖,竟是這麽個摸樣,不光一個比一個邋遢,也一個比一個貧氣。


    隻見頭一個冷麵如來虛無大師,一身破僧衣,已爛得破敗不堪,冰冷冷一張老臉,目無光彩,眼皮下垂,走起路來幾乎踩不死個螞蟻。第二個是鐵獅道人卜碩化,一張又黑又瘦的镔鐵麵孔,五官僵硬,目光呆滯,甚至連眼球都好像不會轉動一下,一件藍色破道袍,已變成絲絲縷縷,幾乎遮不住他那幹瘦身體。第三個自然是酸舉人了,矮胖的身體,臃腫不堪,圓圓胖胖的一張大臉,滿布油膩,兩隻又細又長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死氣沉沉,顯得更為衰邁,一件青色儒服,硬板油亮,真像從穿在身上就沒脫下來洗過。


    人見愁看完釋、道、儒三聖的形象,再把目光投向醉和尚、戰天雷、久子倫、許嘯虹四個人時,發現這四個威名遠揚的武林怪傑臉上都顯示出極為肅敬的顏色,李鳴不敢大意了。


    隻聽冷麵如來虛無大師穆鬥仁說:“開元荒寺一向無聞,想不到今日能蒙這麽多武林名家惠顧,老衲合十了。”說完,雙掌合十,口宣佛號。


    戰、許、久三老一齊望了醉聖一眼,意思是請他先行答話。


    不料醉聖他不光不趨前應聲,反而向後麵退了兩步。看樣子是怕對方槍打出頭馬,戰天雷為人豪爽,性情急躁,瞪了醉和尚一眼,埋怨他老滑頭,然後前跨一步,雙手一拱,朗聲說:“戰天雷久仰三聖清名,適值和幾位老友路過貴寶地,特一同相約前來寶刹一睹風采,請大師莫怪。”


    別看虛無大師號稱冷麵如來,不問世事,對六陽毒煞的大名卻是早有耳聞。聽戰天雷說罷,破例一招手說:“戰施主武林豪俠,老納愧無異珍相待,請入塔相見。”


    六陽毒煞頭一個獲得三聖以劄相待。六指追魂豈肯示弱,雙手一拱,奮然說:“久子倫偕拜弟許嘯虹入廟禮佛,不知虛無大師能否接待?”


    李鳴心中埋怨六指大爺說話太衝,怕激怒了三個老怪物,變起臉來,耽誤了自己大事。哪知冷麵如來臉色竟然一緩,語氣也平和了許多說:“久施主說哪裏話來,不光六指追魂之名傳遍武林,就連令拜弟許施主,也是和青城山三位東方施主並稱為宇內四豹,能來敝寺,足使敝寺生輝。快請進來。”


    缺德十八手一看四個老人進去了三個,隻剩下醉聖一個人,剛想暗打手勢叫醉和尚也乘機進去,不料冷麵如來已把毫無神彩的眼光投向了自己,就連語氣也有些生硬地問:“角門內的小施主,你莫非也想入廟禮佛嗎?”


    四老之中,頭一個就是戰天雷心中一驚,所謂知子莫若父,他當然深知義子李鳴的刁鑽古怪脾氣。心想:這下子糟了,隻要李鳴的答話不合這三個老怪物的口味,馬上就會掀起一場是非。


    果然,李鳴聽罷,傲然答道:“小可幼讀聖賢之書,怪、力、亂、神,完全不信,素不燒香,怎肯禮佛。大和尚你認錯人了。”


    聽了這小缺德鬼的一番話,別說戰天雷父子關心,心中一急,就連六指迫魂和秦嶺一豹也震驚不止,暗暗埋怨這小子太胡鬧。隻有少林醉聖眼珠一轉,麵有喜色,他已猜出,李鳴想以口舌取巧於三聖。


    果然缺德十八手李鳴的這句話,把冷麵如來噎得一直脖子。請想,三聖在武林之中是何等的身分,平素聽慣了奏承之言,耳中哪進過這等不遜之話。連聲威赫赫的戰、久、許三老還得客氣相對,遑論他人。如今一個黃口乳子,當麵頂撞,直令他一怔之下,張口無言了。


    鐵獅道人卜碩化一氣之下,竟改變了四十年不多講話的習慣,衝口斥道:“既不燒香,又不拜佛,你為何擅自入廟?給我速速退出。”說時,還把又黑又瘦宛如鳥爪的右手,連連揮動了幾下。


    李鳴的箭已搭在弦上,焉有不發之理。他聽完鐵獅道人的斥責,哈哈哈縱聲大笑說道:“道爺,你的火氣不小呀!小可我雖不信佛,但我知道,所有的庵觀寺院,哪一座不是人們所造,僧、道、尼眾又哪一個不是人們所養。在下入廟一遊,有何不可?道爺你可是年高有德的出家人啊!”好一個刁鑽古怪、巧舌如簧的缺德十八手,一席話又嗆得鐵獅道人啞口無言。


    放在平時,李鳴真不敢這等放肆,今天一來有戰天雷等四老在旁,諒釋、道、儒三人以三聖的身分,絕不會出手傷人,加上他又胸有成竹,身上懷有能蒙騙三聖的法寶。所以就肆言無忌了。


    酸舉人一看兩個好友都卡住了殼。他不得不出場了,啞聲問道:“你是何人,到此究竟為了何事?”


    缺德十八手一看,果然刺激得竇府儒出頭了。他的態度改變了,雙手一拱,恭然答道:“晚輩有要事在身。特來求見豆腐乳前輩。”


    這壞小子表麵上對酸舉人恭敬,但說到名字時,卻把竇府儒改成了豆腐乳。氣得酸舉人臉色一變,怒聲問道:“你再說清楚一遍,到底找誰?”他眯成一條縫的小眼中,陡然閃現出一絲光芒。


    李鳴故作不解他說:“晚輩不是說得很清楚嗎,我此次特來求見竇府儒前輩。”壞小子這一次把竇府儒三個字咬得特別清楚,還真叫人沒法挑眼。


    酸舉人傻眼了。虛無大師還好,鐵獅道人早已察覺出不對,狠狠地說:“既然來找我的竇三弟,就該按規矩進塔。”他亮出了招牌。缺德十八手這小子也真可以,一聽準他進塔,閃開金刀細沙堤,抬腳就想從旁繞道走進。鐵獅道人哼了一聲說:“這小子裝糊塗蒙事,虛空師弟把他拿下!”


    六陽毒煞剛想發作,早被秦嶺一豹伸手阻止。李鳴不是真想從旁邊繞過,他才不作這等示弱的舉動哩。如今一聽卜碩化叫開元寺住持把自己拿下,他可逮住理了。猛然止步,麵對釋、道、儒三聖冷聲質問道:“小可犯了哪條大明戒律,你憑什麽拿人?再說也沒聽說過一個出家道人,會兇狠發號施令到如此地步。”


    鐵獅道人怒道:“那你為什麽不按規矩,通過我們所設的金刀細沙堤?”


    李鳴不答反問說:“我為什麽非得從金刀和沙堤上走過去不可呢?”


    鐵獅道人越發生氣說:“因為那是我倆的規定,不能過得金刀細沙堤者,一律不準進入塔內。”


    李鳴一不生氣,二不著急,笑嘻嘻他說:“那就叫豆腐乳出來見我好了!”


    這小子又喊成了豆腐乳,連前輩二字也免去了。


    看到李鳴這樣滑頭,這樣沉穩,冷麵如來好像悟到了什麽,追問了一聲:“弄了半天,小施主叫什麽名字?”李鳴正兒巴經地答道:“在下李鳴。”


    缺德十八手一報名,三聖都幾乎氣變了顏色,尤其是酸舉人,氣得怒聲罵道:“李鳴小子,你一個江湖後輩,竟敢對三聖如此不尊,你是活膩味了。我要治你授藝師父約束門下不嚴之罪。”


    看樣子三聖不知李鳴已歸入先天無極派內。一見事情鬧到這樣,除去戰天雷以外,眾人無不埋怨李鳴做事太過,以致激怒三聖。


    正想從旁緩解,人見愁突然從身後取出一個黃綾卷兒,揮手抖開,沉聲喝道:“皇宮大內禦前侍衛李鳴,奉旨緝捕欽命要犯,所有開元寺僧眾,包括勤雜人等,一律在開元寺塔前清點。違者捕殺勿論。”這小子玩戲法似地一下子亮出了聖旨,他馬上變成了奉旨捕兇的欽差侍衛。


    眼睜睜看著李鳴從金刀細沙堤的旁邊一步步輕鬆鬆地走過,釋、道、儒三聖還真沒有一個人敢出言阻止。因為李鳴手中持的真是皇上聖旨呀。


    戰天雷不解地自言自語說:“進孩子頃刻間哪裏請來的聖旨?”


    醉和尚跨進塔內說:“鳴兒所拿的聖旨不光是貨真價實的真聖旨,還是永不作廢的先皇遺旨呢。”聽了醉和尚一說,其他人不光恍然大悟,也幾乎笑出了聲來。


    原來缺德十八手李鳴手中所持,確實是真正的皇帝詔書,不過不是現在的罷了。讀者諸君當還記得《五鳳朝陽刀》第三部第二部中,粉麵二郎侯玉堂冒充李鳴進宮盜寶栽贓,天啟皇帝恩準禦弟信王保奏,頒下聖旨,限期李鳴捕賊追寶。這就是那封詔書。


    因為不知賊人是誰,詔書中當然沒有提名,被李鳴這個有心人留在了身邊,心想必要時候就能唬他一氣。你看,堂堂的武林三聖,不是也見旨凜神了嗎?


    這樣一來,不光和李鳴一同進入開元寺的武林四前輩進入了塔內,釋、道、儒三聖也從第十一層塔頂走了下來。


    酸舉人本是飽學的宿儒,自然一眼就看出捧在李鳴手上的果然是帝王禦旨,盡管他們三個人天子不臣,諸侯不友,疏狂成性,可麵對聖旨怎敢不拜,剛想招唿兩位老友一齊叫拜聖旨,缺德鬼李鳴臉色一肅,馬上將聖旨收了起來,極有分寸的對三聖說道:“晚輩雖然奉有聖旨,四海追捕欽犯,可萬萬不敢對貴寺僧眾有絲毫懷疑。況三聖老人皆世外賢人。何須一拜。”


    虛無大師首先對李鳴轉變了看法,溫聲問道:“既然如此,老納等三人多謝小施主了,不過你到底來此何事?請坦誠相告如何?”


    李鳴掃了一眼塔內眾人,緩緩說道:“晚輩曾聽江湖傳言,隻要在文學、武功、三教九流等雜學上能稍微占先,三位前輩就能有求必應。不知確有此事否?”


    三聖一齊點了一下頭。


    李鳴緊接著說道:“晚輩此來,確實有所請求。就讓晚輩在三聖台前一領教誨罷。”說完,先深深一拜。


    六陽毒煞戰天雷阻止不及。不由得暗暗埋怨幹兒子膽大得出格。


    那鐵獅道人心中一喜,心想:你一個黃口乳子,碌碌無奇之小兒,在我們三聖麵前,焉有你施展的餘地。他正恨李鳴狂妄,無法出胸中的這口惡氣,如今見他自願上鉤,哪有不高興的道理,不等冷麵如來答話,就搶過了話頭,故意讚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不知小施主在哪個方麵練有專長,隻要我們三人之中有一個被小施主較量下去,凡你所求,我們無不答應。就請小施主劃個道罷。”


    戰天雷剛想出頭阻止,缺德十八手李鳴已大言不慚他說:“晚輩出身於按察使門第,學藝於江漢雙矮門下;文武兩道,都有些小成。以此相較,豈不有以強欺弱,以小犯上之嫌?我想……”


    李鳴的話還未說完,早已把三聖氣得火撞當頂。鐵獅道人剛想發作,冷麵如來已搶先追問道:“你想以何相較?”李鳴大模大樣他說:“三位前輩名列釋、道、儒三教之尊,晚輩對三教極為精通,就以此作比吧?”


    戰天雷幾乎氣死在當場,你小子是油脂蒙了心肺,心想跟和尚、道人、舉人比三教那還不得一敗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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