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一石擊起層層浪,這話一點兒不假。武鳳樓被那中年文土一語揭穿了身分,使他的心不禁狂跳了一陣,忙瞟眼看了一下多玉嬌。隻見她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緊盯在自己臉上,那窈窕的嬌軀不由得顫抖了一下。武鳳樓知道自己的一片心機算是白費了。


    隻見那中年文士很恭敬向多玉嬌公主行了一禮,很斯文地說:“家師讓我向公主致意。我那三個不成材的師哥已受到門規處罰,並請示公主,讓貴總管去積翠山五佛頂一會。”話一說完,右手揚處,一張字箋已拋到了武鳳樓麵前,同時一個倒縱,人退出了書房,上房逝去。


    武鳳樓接過字箋一看,上麵寫道:“敦請移駕光臨積翠山五佛頂一唔。”


    下麵具名是:“蕭天白頓首”。


    武鳳樓閱罷,正默默籌思對策之際,多玉嬌已閃身堵住了書房的門,語氣平和地說道:“聽拿雲趕月魯奇之言,你真是鼎鼎大名的武鳳樓了。你和我皇兄多爾袞勢不兩立,如今孤身犯險,前來遼東,必有重大圖謀。記得在馬車之中,我曾向你吐露過真情。玉嬌一年多來慕君大名,不管你此次來到遼東懷有什麽不利於我國的目的,我多玉嬌都不會壞你的大事,隻求你真誠相告,可以嗎?”多玉嬌一口氣說到這裏,身子慢慢貼到了武鳳樓的麵前。


    事關重大,武鳳樓豈肯貿然開口,他一來感念多玉嬌對自己的一片知遇癡情,二來又不慣謊言騙人,他隻好默然了。


    多玉嬌神情一黯,後退了一步,語音低沉地說:“拿雲趕月魯奇人極正派,絕不會胡亂出口。君如真是武鳳樓,就請坦誠相告,說不定我還能助你半臂之力。”


    武鳳樓被對方的一片誠意感動了,站起身來,雙手一拱,肅然說道:“啟稟公主,小可正是武鳳樓。此次前來貴國,確實有大事要辦。雖承公主厚愛,我還是不能相告,也不敢煩勞公主相助,既已識破,勢不能再留此地,公主如欲拿我,就請傳令抓人;如蒙高抬貴手,放我一次,鳳樓我當永感大德。是抓是放,請公主速決!”


    多玉嬌輕聲一歎說:“經此一來,你是不好再住此間了。我一言既出,怎能反悔。不過在分手之前,能讓我一睹廬山真麵目嗎?”武鳳樓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毅然取下了假髯,用手巾擦去了偽裝,迴複了原來的相貌,讓多玉嬌看個清楚。多玉嬌閃動秋波,借著燈光把武鳳樓看了個仔仔細細。隻見他麵如冠玉,長眉朗目,英姿挺拔,麵容沉靜,穩如山嶽般卓立在自己麵前。


    多玉嬌真不愧是個奇女子,又是滿族姑娘,對男女之嫌要比漢族女孩子淡薄許多。仔細端詳了武鳳樓之後,她輕聲說道:“其人如玉,其勇如獅,君可當之無愧。恨兩國不和,難以公開訂交,實屬憾事。對君此行,我雖不能明著相助,但可暗中相幫。今後如有要事,在此地找不著我,可去東宮後麵介祉宮。”


    說到這裏,從袋中取出了一漢白玉牌,親手交到武鳳樓手上說:“這是介祉宮的令符,持之入宮,可通行無阻。以你的輕功絕技,最好從鑾駕庫後麵翻入,過了篤恭殿,走右翼王亭、正黃旗亭、正紅旗亭,再向西走,過東宮,穿頤和殿,就到了介祉宮。千萬記清,恕我不能遠送了。”


    武鳳樓心中一陣激動,前跨一步,猛地一躬到地,說了一聲:“多謝公主。”身軀向後一仰,以一個“金鯉倒穿波”之式,穿出了那座明三暗五的書房。


    這時的天氣,在東北已然金風颯颯。竄出了多玉嬌的別府,迎著冷風,武鳳樓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所住的那家客棧,已不好再迴去了,今晚到哪裏存身呢?


    這時,一大一小兩條人影晃處,天山三公沈公達和曹玉爺兒兩個神奇地出現在武鳳樓的麵前。武鳳樓心中一喜,急忙跪倒給三師爺叩頭,被沈三公用手扯了起來。小神童曹玉叫了一聲師父,也跪倒在武鳳樓身前。


    沈三公一皺眉頭,哼了一聲說:“劍秋掌門,就知道教你們磕頭,煩死人了。”


    武鳳樓知這位小師爺最厭俗禮,怕惹他不高興,隻好說了一聲:“玉兒,帶我們迴所住的地方去。”


    因武鳳樓幼承家訓,所以課徒極嚴,曹玉雖然淘氣,和師叔李鳴一樣的缺損,但在師父武鳳樓麵前卻從來不敢放肆。不料他今天竟然嬉皮笑臉地說:“我跟著三太公這兩天可真是闊氣神氣了,前天住在崇政殿,昨天睡的鳳凰樓,今天定下來住篤恭殿。現在沒到時候,還不能住進去,請師父略等片刻吧!為了住這樣的好地方,三太公連酒都戒啦。”


    聽了曹玉這番話,武鳳樓心中再有氣,嘴有也不敢吐出,因他知道這準是小師爺沈三公的主意。不過這老少爺倆的膽子也太大了。


    他從賭鬼嘴中得知崇政殿就是滿洲的金鑾殿,這哪裏是住宿的地方。還有那鳳凰樓,原名翔鳳樓,是滿洲大內的後宮門樓,也是滿洲籌劃軍政大事的軍機重地。平素多爾袞經常留宿那裏,那個地方能睡嗎?還有他們爺倆今天晚上號準的住處篤恭殿,就是後來的大政殿,不光是皇帝舉行大典的地方,而且殿前東西兩側排列有十座亭子,通稱十五亭,是左右翼王和八旗大臣辦公的地方。除非吃了熊心豺膽,誰敢去那裏睡覺。


    看到武鳳樓默然不語,沈公達又不高興了,指著武鳳樓的鼻子笑罵:“就憑你這份膽量,能掌得了先天無極派的門戶,虧你還好意思在玉兒麵前端師長的架子。實話告訴你,俺爺倆昨天就是和多爾袞那小子睡在一座樓上,他也沒留下俺爺們一根汗毛。別惹三爺爺我煩心,快把蕭天白給你的請柬拿來我看。”


    武鳳樓知道,自己最近這幾天的行動都沒有逃出三師爺的眼下,他也真佩服這個外表看來胖得走路都艱難的胖爺爺的神通廣大,聽他老人家連積翠山乾坤一鶴下貼相約一事都知道了,哪敢瞞他,就從袋中掏出了那張字箋。


    沈三公趁著月光看完了上麵所寫的字,哈哈一聲說:“真得好好謝謝蕭天白這老東西,因為他發的這張請貼誰去都行,幹脆你今晚暗暗躲入篤恭殿睡覺等著,我和玉兒前去積翠山,和蕭天白這老東西開個玩笑。玉兒,跟我走!”


    隨著一聲“走”,沈三公已牽著曹玉的手兒,飛也似地沒人了黑影之中。武鳳樓心中雖然不願,但又能如何,隻好暫時服從三師祖的安排,暗暗進了篤恭殿,然後另作打算。


    且說沈三公、曹玉這一老一小,四更天左右就來到了積翠山下。這積翠山又名千華山,簡稱千山,俗稱千朵蓮花山,是東北三大名山之一。離盛京二百裏路左右,山中奇峰迭起,塔寺星羅棋布,共有峰巒九百九十九座,因其近千,故此得名。最高峰為仙人台,第二高峰為五佛頂,就是無極派蕭天白師徒等人的住地。


    這座山自古為遼東名勝,有“無峰不奇,無石不峭,無寺不古”之譽。千座奇峰,或如獅虎雄踞,或似臥象盤龍。故昔人有詩讚美道:“一石一泉皆化育,千華千頂孰雕鎪?”山中除以峰巒秀奇著名外,尚有遼金以來的名勝古跡,如玉大禪林,無量殿,九宮,八庵,十二觀等處,後來清人姚元之詩曰:“明霞為飾玉為容,山到遼陽巒障重,欲問青天花數朵,九百九十九芙蓉。”


    沈三公久居天山,對之極為喜愛,小神童家住江淮,對幽山驚為奇觀。一老一少直到中午時分,才來到五佛頂下。


    沈三公用破衣袖擦去了滿臉油汗,帶著曹玉從龍泉寺左側向西走五六裏路,來到位於五佛頂陡岩絕壁下的普安觀。隻熱得沈三公大汗直流,拉著曹玉的手向上指說:“玉兒,這五佛頂可夠咱爺們爬的了,得想個法子,省些力氣,好有勁揍這一群小子。”


    曹玉噗嗤一笑說:“三太公,五佛頂上的人,又不是咱爺們的徒子徒孫,還能把咱爺兒倆抬上山去?”


    沈三公的兩隻胖眼幾乎眯成了一條縫,向那高插入雲的五佛頂觀望著,思索著,好像在籌劃什麽似的。


    曹玉在路上已聽三太公告訴過他,上五佛頂,隻有從普觀東邊向上爬,緣峭壁石蹬,攀越僅容一身的梯子鬆、救命鬆等險境,才可以到達山頂。山頂原有石佛五尊,故有五佛頂之名。


    沈三公想了一會兒,那兩隻眯成一條縫的胖眼漸漸睜開了,睜大了。


    曹玉知道三太公已想好了主意,不過憑他那份小聰明,卻怎麽也猜不透三太公的胖葫蘆裏裝的究竟是什麽靈丹妙藥。


    猛聽得沈三公向他說:“走!上普安觀看看去。”


    小神童巴不得把事情鬧大。沒等三太公的話落音,他已擰身竄到了普安觀的山門外麵。隻見觀門緊暑,裏麵卻有人在練習武功。他先迴頭向沈三公看看,見三太公向他打了一個闖進去的手勢,他馬上一飄身欺到了山門跟前,嘴中隻喊了一聲:“快出來迎接三太公!”說時,一個“扁踩臥牛”,右腳已向山門踹端去,山門頓時大開。


    隻聽裏邊一個兇惡的聲音喝道:“什麽人!敢來積翠撒野,活膩了嗎!”


    麵前人影一花,一個黑大漢翻起巨靈般的大手便向曹玉的當頂拍來。小神童有心想看看三太公臨敵的身手,不等巨掌拍下,故意嚇得“哎呀”一聲縮身退迴,卻把沈三公暴露在黑大漢麵前。


    黑大漢哪裏知道厲害,一個進步連環腿,向沈三公的襠中踢來。


    沈三公嘻嘻一笑,胖手一伸,一個“樊噲捉狗”,抓住了那黑大漢的腳拐,拇指一捺,拐骨即碎,疼得黑大漢一聲慘叫,被沈三公抖手摔出去七八步遠。


    緊接著兩聲怒斥,又是兩名黑大漢從左右兩邊攻向了沈三公。


    沈三公奇胖的身軀艱難的往旁邊一側,兩隻胖手再出,用“分花拂柳”手法,抓住了二人的領口,雙手抖出,也沒見他怎麽運用功力,那兩名黑大漢便被摜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一照麵就有三個人倒地不起,大殿前的人一陣大亂,紛紛向普安觀後麵逃去。


    沈三公胖手一揮,老少二人從後角門追了出去,隻見一溜火花騰空而起。一直追到五佛頂下,沈三公氣喘如牛,跑不動了。曹玉隻好停住了腳步,湊到了沈三公身前。沈三公一麵喘氣,一麵大罵:“蕭天白這條老狗真該宰,選這麽個斷子絕孫的地方當狗窩,存心想累死三太爺!”


    胖三公正在滿口咒罵,突然從五佛頂上如飛鳥似地墜下八個人來。


    八人的年紀都不超過二十歲,清一色的月白褲褂,腰紮板帶,腳穿踢死牛快靴,每人一口短劍,一律的前發齊眉、後發披肩,英武挺拔。並且在每人的前胸上都橫著繡有“無極”兩字,下麵分別標有從一到八的編號。


    小神童瞟眼一看三太公,連累加罵,喘得更厲害了。從五佛頂下來的八個人一見到他們爺兒倆,不由得都怔了一下。就聽為首的無極一號冷冷地問:“你們哪一位打傷了我們的三個手下?”


    小神童曹玉上前丁字步一站,傲然答道:“是我!”


    無極一號臉色一寒,口中吐出了三個字:“收拾他!”隨著話音,無極五號和六號兩口利劍一齊伸出,宛如二龍出水的樣子撲了上來。


    曹玉雙手一翻,剛想抽出判官雙筆,不料一粒石子正好打中了自己的環跳穴,半邊身子一麻,頓覺站立不住,屈身倒在地上。從小石子的來路判斷,肯定是自己的三太公打出的,心想,這倒好,一招不到,準被活擒。


    果然無極五號和六號迅速取來了繩索,先將小神童四馬倒紮蹄捆了,然後八個人又擁向沈三公,又將喘成一塊的沈三公照樣捆了。天山三公沈公達搖擺了一下胖腦袋歎一口氣道:“韶華易逝兮,不知老之已至。可悲乎!”


    曹玉幾乎連肚皮都被氣破。心想:我曹玉離開祖父鐵笛仙曹鵬以來,身經百戰,曆盡兇險,沒有一次不是占盡了上風。如今跟上了碩果僅存的天山三公,反而被人家生擒活拿,真羞愧死了。


    活捉了老少二人,無極派的八名護衛都非常高興。由一號指揮二、三兩號抬起了沈公達,五號指揮著七、八兩號抬著小神童,沿著陡岩峭壁向五佛頂上攀登。


    一開始,曹玉幾乎嚇得真魂出竅,怕他們立腳不穩,失手把他們爺倆摔落在陡岩之下,豈不遭了粉身碎骨之災。等一直安全地通過了梯子鬆和救命鬆之後,他才由衷地佩服了這八個侍衛的登山絕技。


    到得五佛頂一大片石室的前麵,爺倆兒才被人放了下來。然後由一號躬身向正中間的三大間石室稟報說:“稟掌門人,屬下已將擾鬧普安觀的二人捉到。”


    三間石室的門一開,一個麵如古月,掩口蒼髯,身材瘦長的老人,和一個中年秀士打扮的人,一前一後,從石室中踱了出來。


    這時,奇異的事情出現了。原來被捆得緊緊的沈公達,突然一個挺身,竟然站了起來,身上的綁繩被他運氣一掙,被震得一寸一寸全都掉了下來。


    無極八侍衛一聲“不好”,沈三公已晃身到曹玉身前,胖手一抓,就扯斷了曹玉身上的繩索。


    小神童一聲歡唿,飛身縱了起來。一老一小在眾目睽睽之下,傲然並立。


    沈三公哈哈一笑說:“玉兒,這法子好不好?咱爺們一滴汗未淌,一步路未走,就上了五佛頂,還不快謝謝人家。”


    小神童故意一噘嘴:“勁是省下了,可捆得多難受呀!”


    沈三公不再理會曹玉,向那瘦長老人招唿道:“一別二十年,蕭老大還這麽年輕,比我沈胖子強多了。”


    乾坤一鶴這才看出,站在麵前的是誰。不由心中一怔。因為從手下人的火花報警中,他知道活捉了一老一少兩隻孤雁,可做夢也沒想到竟是武林人最為頭疼的天山三公。


    雖然知道麻煩事來了,但他生就的那股子不服氣的勁兒,仍在支配著他,以致連說出的話也十分難聽。隻聽他冷然說:“蕭天白乃武林棄徒,潛伏千山,隻圖苟且偷生,不敢揚威江湖。你乃先天無極派的堂堂長老,怎麽降尊屈駕,光顧荒山野居呢?”話不多,但桀驁不馴之態顯露無遺。


    按理說,沈公達是該給他點顏色看的,可他為人隨和,不喜意氣之爭,所以聽乾坤一鶴的話,反而開導說:“天白師兄,自立門戶,按武林道義,前任掌門師兄無極龍有權將你清除門戶,以正幫規,可他沒有對你下手。為此,還引起了武林中人很多的非議,他都默默承擔了,實指望你迴心轉意。


    不料掌門師兄仙逝後,繼承人蕭劍秋以掌門徒侄的名義三次發貼邀請,你竟敢拒不前去叩辭掌門師兄無極龍的遺容,最令人不能容忍的是,你錯誤地認為掌門師兄一死,沒有人能再克製住你,就去掉先天二字,自稱無極派。


    幸得劍秋為人忠厚,不予追究,但整個先天無極派都為此而蒙羞。如果你能鑽研武功,光大門戶,還算有點可取,不料你的幾個徒弟竟然背叛朝廷,作滿洲人的鷹犬。甚至明明看出武鳳樓的身分,也知道他是本派未來的掌門人,你卻因舔犢之私,想置他於死地。依我良言相勸。現在悔悟,尚不為遲,如若不然……”


    按說沈公達這一套合情合理的話,蕭天白應該能反躬自省的,但他一來積怨太深,二來也自恃過甚,認為除去無極龍之外,先天無極派中沒有一個人能是他的對手,就連天山三公三位長老,也比他差一籌。起初對沈公達的話還能忍受,聽到後來,他的怒氣升上來了,冷冷地說:“沈公達,你認錯親戚了!誰是你的師兄?我蕭天白乃是堂堂一派的創始人,怎麽會去瞻仰無極龍的遺容?武鳳樓一個江湖末流,傷了我的一子二徒,我怎麽能放過他!看在你對我還有禮貌,我和你一較長短,識時務者趁早退出五佛頂,否則你將後悔不及。”


    說完,做出一個送客的姿勢。


    小神童最為敬重自己的師父,聽乾坤一鶴侮辱自己的師父為江湖末流,哪裏容得!他前欺一步,學著大人的樣子沉聲斥道:“聖人遺訓:天、地、國、親、師乃人之五倫,你蕭天白在先天無極派學藝十載,不想報效本門,反而叛門自立,像這種一徒雙投、違反武林大忌的變節行為,下八門的人物都不肯去做,你反而沾沾自喜。有誌氣的話,退還我先天無極派的功夫,從頭練起,真能再爬上一派掌門,大家服氣,你敢麽?”


    按說,在這種場合,哪有一個黃口乳子說話的餘地。小神童所以敢當麵刺激蕭天白,一來深知三太公不拘小節;二來也想激蕭天白多說出一些無禮的話來,再抓他一些把柄;三來想當麵用話套住對方,迫其不好意思再使用先天無極派功夫。加上窺察三太公,見老人家並沒有怪罪的意思,所以才肆無忌憚地將起蕭天白的軍。


    果然,一番話刺激得乾坤一鶴須眉皆張,渾身抖顫,雖恨不得欺身過去將小神童立斃掌下,可又顧忌沈公達在側,怕再落個畫虎不成,豈不更糟。


    在他身後的掌門大弟子魯奇聽不下去了,為了替師父挽迴情麵,顧不得什麽以大壓小了,雙腳一頓,淩空拔起,半空中一個前翻,飄落在小神童曹玉麵前。身法之快,輕靈美妙,落地時竟然能點塵不起,真不愧有拿雲趕月之稱。


    小神童一向膽大包天,雖然明知魯奇厲害,自己絕不是人家的對手,但他寧願毀在對方手下,也不能丟失本派的聲名。雙手一翻,把一對判官筆亮了出來。見小神童氣定神閑,下麵腳踩子午樁,雙手分握判官筆,小老虎似地雄峙對麵,拿雲趕月魯奇不禁心中一軟,興起了一絲愛惜之念,他有些後悔,自己不該貿然竄出了。


    不料,一個又幹又冷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大師兄一向仁慈善良,既然不忍心下手宰這隻小狼崽子,請閃開!”隨著話音,燈前無影柳奇已出現在魯奇身前。


    小神童曹玉極為聰明,又隨侍師父武鳳樓身側,曆經兇險,再厲害的兇神惡煞他都敢一捋其鋒,如今見柳奇含忿而出,知他的功力遠遠遜於拿雲趕月魯奇,又知他被自己的師父武鳳樓傷了一刀,尚未痊愈,現成的便宜,怎肯不揀,真怕柳奇被他的大師兄喝退,失去了良機。曹玉起手一招“二龍搶珠”,那對判官筆直點對方的左右兩邊肩井穴。


    蕭天白自另立無極派以來,就有心和先天無極派爭個高低,平日不惜耗費人力物力,從不同渠道收集了先天無極派的一切情況,特別對其嫡傳弟子更為注意,不然也不會一下子就摸清了武鳳樓的底細。對小神童自然也知道得很詳細。所以燈前無影一見小神童撲來,知他一向敢打敢拚,就運足了功力,左手“探囊取物”,右手“金豹探爪”,分別向小神童的一對判官筆抓去。


    柳奇哪裏知道小神童鬼得出奇,別看他擺出一副舍命拚搏的樣子,其實那是玩弄對手的一套花招,當著柳奇運足功力,雙手抓出時,他冷不丁地刹住了身形。往下一塌身,大眼睛瞅準,判官筆兩點筆芒一閃。直刺燈前無影兩隻掌心的勞宮穴。


    柳奇功力再高、手底下再狠,再恨曹玉入骨,也不能不抽招撤身,否則隻要讓曹玉探中了勞宮穴,他那辛辛苦苦練成的一身功夫就算毀盡。


    看到柳奇抽招撤身,後退了幾步,小神童微微一笑,脆聲說:“柳四爺,對付我一個不成氣候的小孩子,值得你這樣小題大做麽?現在我迴過味來了,你師父乾坤一鶴要不是背叛本派,咱們不光是嫡親的一家,你還是長我曹玉兩輩的師長哩。有道是‘和尚不親道士親’,有朝一日你們認了姓歸了宗,咱們兩個人的顏麵往哪擺呀!幹脆,我讓你露一次臉,算我輸了,行不行?”


    小神童真算是缺損到家了,幾句話,幾乎能把柳奇給噎死。柳奇怪吼了一聲說:“你小子吐完了盡命話,想全身一走,比登天還難,我非宰了你這個缺德小子不可!”


    小神童臉色一變說:“柳老四,你真是給臉不要臉。在未動手之前,我可先把話說明白,隻要咱兩人之中沒有一個咽氣,誰若先打退堂鼓,誰就不是爹娘生的,你看怎麽樣?”


    聽了曹玉這胡嚼亂纏的話,柳奇氣得差點兒昏了過去。他牙關一錯,單腳一點,兩條雄壯的手臂左擒右拿,向小神童急撲而上。曹玉也真夠狠的,直到這時,還怕燈前無影氣惱得不夠,見他撲來,刷地一下退到了沈公達的身側,忙不迭地叫道:“慢著!”燈前無影怕沈三公幹涉,不敢不停住了攻勢。


    小神童故意嚴肅地說道:“衝著你柳老四這種無恥的行為,更足以證實我曹玉不是多心多慮。”


    柳奇切齒問道:“此話怎講?”


    曹玉極為認真地說“我曹玉最講究一個‘信’字,我不欺騙別人、別人也別想欺騙我,剛才我說明白,還在動手之前,咬牙起誓‘隻要咱兩人之中,沒有一個人咽氣,誰若先打退堂鼓,誰就不是爹娘生的’,你不賭咒,就搶先下手,豈不是存心賴帳?我一生精明,肯上你的這個大當?”


    這小神童不光逼著柳奇這個響當當的無極四奇去賭咒發誓,而且還一連說了兩遍,把沈公達逗得捧腹欲笑。


    這麽一來,不光為人正直的掌門大弟子魯奇覺得丟人,就連千裏一室阮奇也覺得不大像話,隻有為人兇狠毒辣的蕭奇,狠狠地吐出了一句:“四師兄,朝致命處招唿他!”


    燈前無影柳奇一咬牙,拔劍出手便是無極十三式,真是劍走輕靈,招式詭詐,不時還用捏成劍訣的左手施展擒拿手法,向小神童展開了狠毒的攻擊。


    小神童可不是肯冒傻氣的孩子!未動手之前早已想好了缺德氣人的損招。等柳奇攻來之際,他不光一招不還,還始終閃避開正麵,使柳奇連連撲空。


    在二人這場宛如捉迷藏的搏鬥中,柳奇是猛如雄獅,狠如餓狼,一味窮兇極惡地朝曹玉的致命處下死手;而曹玉卻是慌躲忙閃,總是差那麽一點兒險險地躲開。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無極派的人隻有魯奇心裏最清楚,看得也最明白,知道四弟這個跟鬥栽定了。到底是誼屬同門,顏麵攸關,連忙湊到師父的身邊,悄聲說:“這小神童的輕功不僅精深,而且極雜,憑四師弟那燈前無影的功夫,硬是克製不了他,你看他一上來施展的是惡鬼穀的‘黃泉鬼影’身法,以後改為六陽毒煞戰天雷的‘烈焰趨陰’輕功,再後來施展的竟是佛門上乘輕功‘十八羅漢步’,說不定這小子連先天無極派的‘移形換位’功夫都練成了火候,再不想個法子,四師弟丟人是丟定了。”


    蕭天白的兩道眉毛隱約抖動了幾下,爬有很多皺紋的老臉也陰沉了下來,看樣子,他最不肯認錯,護短的老毛病怕又犯了。看師父一聲不響,拿雲趕月魯奇不敢再多嘴了。


    今天無極派也是該著丟臉,柳、曹二人的這場纏鬥若是沒人摻和,柳奇發動一輪猛攻,仍然是動不了曹玉一根汗毛的話,燈前無影可能就有些警覺了,隻要他及時放緩了攻擊,還可以落個久戰不勝相機下台的結局,雖失麵子,尚還不至於丟人現眼。


    偏偏蕭奇因懷疑多玉嬌移情別戀而恨死了武鳳樓,於是對武鳳樓的嫡傳徒兒曹玉也恨不得錯骨揚灰。見四師兄柳奇幾手用盡了絕招也收拾不下小神童,他的眼睛紅了,塌肩抽劍,飄身撲上,嘴中還喊著:“四師哥退下,讓我來收拾他。”


    話到人到劍到,一招“卞莊刺虎”劍芒刺眼,已朝小神童心窩紮去。拿雲趕月魯奇剛想喊一聲“使不得”,那燈前無影柳奇怕落個“以二攻一”的把柄,竟然退了下來,可他卻把和小神童起誓不分生死不下場的事給忘了。


    這種掉在地上的便宜,小神童曹玉哪有不揀的道理,連忙施展了一招“移形換位”躲開了笑傲五嶽蕭奇的毒招,又閃身阻住了燈前無影的去路。這小子向來不做傻事,雙手一抖,先把判管雙筆拋給了自己的三太公,還拍了一下手掌,表示暫停爭鬥。他轉著一對靈活的大眼睛,靜靜地瞅著燈前無影柳奇,意思是:這筆帳咱們該怎麽算?


    柳奇這才猛然想到剛才被曹玉逼得起誓的事,他的臉一下白了,冷汗也流下來。


    就在小神童得理不讓人再想出言相逼之際,突然一個清越的聲音斥道:“豎子不得無理,快向柳四師爺賠禮。”武鳳樓及時趕來了。


    沈三公一翻怪眼,沒好氣地說:“挺好一場熱鬧,叫你小子給攪黃了。”武鳳樓深知小師爺的脾氣,當下也不理他,一直走到乾坤一鶴蕭天白麵前,躬身施禮道:“再傳弟子武鳳樓叩請蕭師爺金安。”


    常言道:一句好話三冬暖,惡言冷語六月寒。乾坤一鶴蕭天白對無極龍再有不恭,如今無極龍已死多年,自己背叛本派另立門戶,人家武鳳樓以堂堂未來掌門人身分竟還對自己以師爺稱唿,他被感動了,破例地欠身還了半禮,然後吩咐手下八護衛看座待茶,並和沈公達互見了一禮。這時,阮奇、柳奇、蕭奇三人悄悄地退走了。


    武鳳樓知蕭天白對本門積怨已深,能有這麽一個化解的好機會,他當然不會錯過。而且還有本門長老沈三公在此,所以接茶以後並不飲用,隨手放在麵前的茶幾上,站起身來,很恭敬地向蕭天白說道:“弟子此次出關,係奉有聖旨,所辦之事極為隱秘,恕不能向師爺稟報。隻是在公主多玉嬌府中,無意間傷了三位師叔,弟子來到五佛頂除敬領師爺的處罰外,並向三位師叔賠禮。”


    武鳳樓真不愧是詩禮傳家,一向忠厚待人。這番話一出口,乾坤一鶴蕭天白臉泛紅,不得不示意掌門大弟子魯奇把自己的一子二徒唿喚前來,重新和武鳳樓見禮。


    不料拿雲趕月魯奇去了好大工夫,最後隻他一個人迴來了。武鳳樓心中一動,轉身向沈三公看去。隻聽魯奇向師父說道:“啟稟師父,三位師弟已下山走了。”


    蕭天白臉色一變。天山三公沈公達可不客氣了,緩緩站起身來,含怒向蕭天白說:“家有家法,門有門規,虧你還想自成一派。瞧鳳樓這孩子,再看看你的徒弟和寶貝兒子,能成事麽?我沈公達先把話說在前麵,這三個小子膽敢再和樓兒作對,我要挨個兒掏出他們的牛黃狗寶!玉兒,咱爺仨走!”


    別看蕭天白虎踞積翠山,稱雄關內外,已成一派之尊,可他對天山三公卻非常頭疼,對這個一向遊戲人間、玩世不恭的沈公達,實在不願招惹,如今一聽沈公達要走,還真巴不得他們走快一點。


    爺兒仨通行無阻地下了五佛頂,迴到了盛京城。沒容武鳳樓叩問三師爺的行止,沈公達牽著曹玉的手對武鳳樓說:“樓兒,你去辦你的大事,別管我們爺倆。反正在你遇到困難時,我當師爺的不會袖手不管。”


    武鳳樓知沈三公想乘此機會多傳曹玉一些武功,當下也不多問,就轉身走去。


    小神童曹玉和這位三太公最對脾氣,巴不得不和師祖在一起。見武鳳樓一走,就拍著手說:“現在天色尚早,咱爺倆上哪裏去消磨一會兒?”


    沈公達笑嘻嘻地說:“盛京三家大賭窟,已被你師父踏平了兩家,剩下的隻有幽魂穀一家,今晚咱爺兒倆耍耍地獄遊魂咋樣?”


    小神童一向怕亂子鬧得不大,一聽去鬥地獄遊魂陰森,他高興了。知三太公是愛屋及烏,為了疼愛自己,才出頭去替惡鬼穀揚威樹萬,能在義父義母身上盡點孝心,小神童自然是求之不得。


    不管什麽事情,隻要有沈公達參與就熱鬧大發了。在去陰家賭場的路上,沈三公已把心中的打算告訴了曹玉。又從身上摸出三樣東西,一對貓兒眼,一枚雀卵大的夜明珠,一塊漢白玉佩,交給了曹玉。


    小神童步伐輕快地在前,沈三公行動艱難地在後,進入了陰家賭場。這一老一小,早引起地獄遊魂陰森的總管鬼算盤錢士富的注意,這老兒既然能被幽魂穀主陰森選為總管,就證明他已是成了精的人物。但雖一下子弄不清這一老一少的來曆,可也真沒敢小看,而且親自走下了座位迎了上來,還用暗語派人通知了東家陰森。


    曹玉大搖大擺地走到了鬼算盤錢士富麵前,笑嗬嗬地問:“貴處可是陰家賭場?”鬼算盤錢士富一見小神童滿麵笑容,問話也非常和氣,便很客氣地答道:“敝處正是!”


    小神童笑意更濃地問道:“貴東家可是地獄遊魂陰當家的!”


    錢士富不知來人的深淺,不得已答道:“敝上正是陰穀主。”小神童不給鬼算盤留問話的餘地,又緊迫道:“如此說來,這裏真是陰魂穀的產業了?”


    錢士富隻好點了一下頭說:“不錯。”


    小神童不再問了,扭過頭來向沈公達喊道:“三太公,咱們可找到地方了。這裏正是陰大哥開設的賭場。你老人家先上座,我這裏就叫他們去喚陰大哥前來見你。”


    一個十幾歲的毛孩子開口喊幽魂穀主陰森為大哥,喊得又那麽自然,那麽親切,還陪著一位奇胖的老人來此,老人又是這毛孩子的三太公,還真讓一向以聰明機智自傲的鬼算盤摸不著頭腦了。


    小神童見鬼算盤被自己一下子唬住了,先扶沈三公坐在鬼算盤剛才所坐的太師奇上,又掏出了那三樣東西放在桌子上麵,這才對鬼算盤說道:“看樣子,你是我陰大哥的大總管錢兄了,麻煩你辛苦一趟,喚出我那陰大哥,前來拜見三太公,這是咱三太公豪賭的錢。”話未落音,又掏出一張京城賭場油子劉二孬給他的假銀票,交到了鬼算盤手上。


    先看見小神童掏出三樣奇珍異寶,又出手一千兩銀票,把個一向認錢作父的錢士富迷糊住了,心想:好大的手筆!


    小神童曹玉會把握火候,見鬼算盤錢士富一迷糊,就乘機說道:“三太公一生豪賭,未曾遇到過對手,你老兄是有名的賭鬼,就陪三太公賭一次吧。隻要你有能耐贏了這一次,你老小子下半輩子的吃用是有了著落,省得陰大哥聞風趕來,你贏的錢可就得歸公了,你說是不?”


    曹玉如同在樹梢上掛了一塊大肉,鬼算盤眼瞪得滾圓,搓著宛如鳥爪的瘦手,涎著笑說道:“士富是何等樣人,怎敢和三太公平起平坐。”


    沈公達好像手癢極了,沉下臉喝道:“胃口大就陪老子一搏,賭不起大注的,老子我另去一家。”


    鬼算盤錢士富不肯放鬆了,他真怕失去了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沈公達麵前所擺的三件珍寶,不論哪一件,都夠他享用大半生的。何況賭博這行當是他的職業,還能輸給這奇胖的老人?


    聽沈公達一喝,連忙叫手下管事捧過了好幾種賭具,然後才賠著笑臉,叫沈三公挑選。沈三公右手抓過一副骰子,左手一擺,示意那管事把其他賭具通通收迴。


    看見沈公達選了擲骰子,錢士富幾乎樂得跳了起來。他對骰子一道,幾乎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真能喊幾點擲幾點,百無一失。這一來,就等於擺在沈三公麵前的那三件珍寶全部改成姓錢了。


    這時候扣著三粒骰子的沈三公說話了,他說:“東西就這三樣,價錢大致相等,不單獨作價,每擲一次,以一樣作賭本,你每贏一次,我給你一件。有一事必須說明,你要輸了,最好有東西賠我,如沒有東西,就得作價付錢賠我。話已說明,我開始擲了。”隨著話音,兩個胖手早把那三粒骰子搓得山響,搓了半天,才把三粒骰子向一個大盤子內擲去。


    三粒骰子在盤中滴溜溜亂轉,鬼算盤隻掃了一眼,臉上就露出了喜色,而沈公達卻一個勁地喊:“停、停、停……”


    等三粒骰子停了下來,沈公達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擲出的竟然是一副三個一樣的黑點三。


    錢士富故意喊了一聲:“好點子!”伸手抓過盤子中的三粒骰子,手腕一翻,隨手就向盤子中撒去。那輕鬆、自然、熟練的樣子,真不愧是一名賭博高手。


    三粒骰子在盤中翻滾了兩下就停住了,盤中出現了整整齊齊的三個五點,錢士富贏了。


    沈三公的胖臉刷地一下拉長了,鬢邊也沁出了汗水。伸手抓過了那對貓兒眼,非常舍不得地遞給了鬼算盤。


    錢士富樂壞了。眼看他把貓兒眼裝入了袋內。


    沈三公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抓起了那三粒骰子,胖手合得更緊,搓得工夫也更長,擲到盤子中一看,點子還真不小,是一副:“一、二、三”的小順子。


    錢士富慢慢把三粒骰子攏在了手內,這一次連手掌都沒翻,向前一送,就丟入了盤子中心。被丟的三粒骰子隻翻了一個過,就現出了點子,正好是能贏小順子的“四五六”一副大順子。


    沈公達的滿頭大汗一下子淌了下來,胖臉上的肌肉也一陣子收縮,心疼得他一閉眼,伸出抖顫的手便向麵前的案上抓去。


    等到小神童發現並驚叫了一聲“三太公”時,沈公達已把三件珍寶中最為貴重的那顆夜明珠抓到了手內。隻喜得錢士富像一個落魄的秀士高中了頭名狀元,沒等沈三公迴過神來,早已用瘦骨嶙嶙的右手,把那枚大如雀卵的夜明珠搶過來,也塞入了袋內。沈三公像一下子衰老了許多,原來滿麵紅光的胖臉,霎時間變得慘白。


    曹玉氣得轉過了臉去。


    沈三公舔了一下幹焦的嘴唇,用嘶啞的聲音吼道:“老子先擲兩次都輸了,這一次得你小子先擲,再輸,老子就不活了。”


    錢士富利用自己的獨特手法,一連贏了兩莊,一對貓兒眼和一大顆夜明珠到手。不知曹玉二人的深淺,就不敢做得太絕,聽了沈三公那氣極敗壞的話,連忙取過了三粒骰子,拋在盤中,擲成了十四點大,他決心讓一下步了。


    不料沈三公手氣更壞,擲出來的卻是個臭四點。


    看見沈公達麵如死灰,混身抖顫,又送過來那塊漢白玉佩的時候,一向貪婪無比的錢士富,也自感贏得對方太慘了,他剛想說這一次不算,沈三公已把那塊光可照人的漢白玉佩塞到了他的手中,然後從腰帶上摘下一隻布袋。往案頭上一放,像輸光了的賭徒一樣說:“再賭這最後一次!”


    錢士富是個極工心計的人。剛想伸手上前去摸那布袋內裝的是什麽東西,沈公達左手揚處,一柄七寸長的匕首,刀光一閃,正好紮在了袋口上邊。


    鬼算盤嚇了一跳,不敢摸了。


    沈三公寒著臉說:“你小子快擲,老子我可是傾家一賭了。”


    聽了沈三公說出“傾家”二字,又看見沈三公喪氣的樣子,鬼算盤錯誤地估計布袋內的東西價值絕不會太大,但因為拿不太準,他還是使出了全身的本領,擲出了一個三六一十八點,除去三個紅四外,他肯定又贏了。


    沈三公這一迴擲骰子,跟前麵三次擲法都不相同。前麵的三次,他都是兩隻胖手緊合,搓了再搓,才把骰子擲出。這次不然,隻是隨便的一抓,連兩隻手都不用,隻用一隻手搖了一下,手腕連抖,三粒骰子次第擲出,看樣子,他是沒有贏的信心了。


    那第一粒骰子落在盤子中轉了一下,停下來是個兩點。鬼算盤放心了,因為單看這一個黑二,就說明沈三公非輸不行。不料第二粒骰子卻擲的是個紅四。錢士富嘻嘻一笑說:“鮮花雖好,可惜葉子不綠。”第三粒骰子擲入盤中,手勁很大,正好和第一粒相撞,兩粒竟然都轉動了。


    猛聽得沈三公用幹啞的嗓子喊道:“馬王爺保佑,給我兩個紅四。”鬼算盤正想發笑,哪知盤子內的兩粒骰子一停住,出現在大家眼前的,果然是兩個紅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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