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鳳樓一步來遲,魏銀屏已被青城山八猛押往鹹安宮。這鹹安宮原是女魔王侯國英的母親客印月作天啟皇帝朱由校乳娘時住的宮院。由於天啟對乳娘的寵信和縱容,使客印月在明宮大內擅權亂政,為所欲為,發展到代替天啟批閱奏折。


    她和魏忠賢勾結在一起,不僅很多正直的大臣死於他們手下,就連後宮的妃嬪,如對她稍有不滿,也要慘遭他們的毒手。天啟皇帝有一裕妃張氏,性格爽直,素不奉承他們二人,客印月就指使魏忠賢假傳聖旨、將裕妃幽閉在宮內,不給飲食,餓了數日後,正好天陰下雨,裕妃勉強爬到宮簷下用嘴接雨水潤喉,就死於門外。


    天啟五年,朱由校專為乳娘大興土木,建造了一座堂皇富麗的聖泉宮,並封客印月為聖泉夫人,從此鹹安宮就荒廢了下來,一直無人居住。武鳳樓聽說魏銀屏被單獨幽禁在那裏,幾乎惱怒得閉過氣去,怨恨皇上太不講信義了。


    因為奸宦被捕後,經武鳳樓多次力請,崇禎已同意把魏銀屏幽禁在她原來所住的紅樓之中,名為囚禁,其實還可以作小範圍的活動,武鳳樓本人每月還可去探望兩次,以慰藉這個可憐的弱女之心。現在改囚荒宮,定罪處決,還由東方綺珠所派的人看守,其必受虐待自不待言了。武鳳樓焉能不氣憤填胸。


    前往查覓潛行進京閹黨下落的大事,已有李鳴和曹玉去辦,武鳳樓為了要親自查看魏銀屏眼下的實際情況,哪裏還顧及天威凜森,把心一橫就往鹹安宮方向撲去。他開始變態了。


    因鹹安宮還在西六宮的西邊,內廷護守在防守上就比較鬆懈,而且自聖泉夫人搬出後,又荒無人住,所以也就更不為內廷總管所重視了。


    到了鹹安宮外,武鳳樓暗自想道:東方綺珠以青城山未來的掌門身分親自統率青城派巡山八猛,如今由八猛負責看守魏銀屏,肯定是東方綺珠的主意,她也一定能估計到我會來探望,必定嚴命八猛留神我的蹤跡,以便用八方風雨棍陣來對付自己。如被其擒獲,不僅可動搖先天無極派我的未來掌門人的基礎,還可以交給萬歲治我的重罪,甚至可以由東方綺珠出麵和我商談條件。


    想到了八猛的八方風雨棍陣,武鳳樓有些遲疑了。因為他和師父白劍飛在鳳陽府曾遇到過八猛,以師父那神奇的劍術和精湛的內力,也隻能和他們勉強打成平手。最後還是銀屏出於愛屋及烏之心,派出二百鐵騎強行衝開。如今我在明處,彼隱暗中,一被發現必遭驟圍,再加上八方風雨棍陣是兩棍出擊、兩棍阻截、四棍以逸待勞,如何對付?我是來探望魏銀屏的,可不是來拚殺的,這可怎麽是好呢……


    就在武鳳樓這樣遲疑不定之際,突然魏銀屏那一張憔悴瘦削、淒苦幽怨的臉龐,夢幻似地出現在武鳳樓眼前。武鳳樓的心一下子堅硬了起來,決定明去明來,不必再藏頭縮尾。於是右腳輕點,從東麵竄上了宮牆,口中也發出了“武鳳樓求見八猛弟兄”的問話。


    這一著棋,還真叫武鳳樓下對了。事情也叫他判斷準了。直到目前,要奪武鳳樓作丈夫的決心,在東方綺珠心中不僅毫未消失,甚至比以前更熾。自當上劉太後的幹女兒,能和當今萬歲論起了兄妹,又加強了她的三分自信。


    白天見武鳳樓時的不愉快,更引起她的嫉妒,萌生了使武鳳樓屈服在自己麵前的幻想。為此,她才向崇禎帝獻計把魏銀屏轉押來此,同時以未來掌門人的身分向青城八猛下達了絕令,叫八猛隱身暗處,隻要武鳳樓出現、就用八方風雨棍陣大量消耗掉武鳳樓的功力後,再生擒活捉,把他秘密押到自己的住處。


    常言道:山河好改,秉性難移。


    巡山八猛本是八條剛直強硬的鐵漢,向來都是以力勝人,鄙視下三濫手法,心中雖然不悅,可又不敢不遵東方綺珠之令。幾個弟兄正心中犯難,不料武鳳樓一到就公開叫陣。青城八猛不由得一齊暗豎大拇指,稱讚武鳳樓敢作敢當。由大猛一聲唿哨,八人八棍,從隱身的暗處,一齊走了出來!並由大猛領頭,齊嶄嶄地排成了一行。


    武鳳樓是第一次和這八條鐵漢對麵,在星月交輝之下,隻見他們八人一色的青布勁裝,身材同樣高大,從八條镔鐵大棍的包光油亮,可知他們練功的勤奮。每人都是雙手合棍,腳踩丁字步,神威凜凜,令人望而生懼,不過原來極為冷漠的麵孔上,微微透出了一絲和緩之意,使武鳳樓心中一寬。


    雙方對麵一換眼神,武鳳樓搶先彎腰致意說:“在下久仰八猛弟兄英名,今日始得會見,我有下情相告,不知各位能容鳳樓說出否?”


    大猛生硬地答道:“我們弟兄奉旨護守鹹安宮,本不容外人不告而入,今日破例對武公子不加追究,已然出格,其它的話,請公子免開尊口。”


    武鳳樓剛一張嘴,就被青城八猛硬給頂迴來了。他心中一氣,但為了息事寧人,不得不再度要求道:“鳳樓來此無別苛求,隻求準我看望魏銀屏一次,望八位體我下情,則永感不忘。”武鳳樓直言不諱了。


    青城八猛一聽,一個個臉上又迴複了木無表情的冷漠之色。還是由大猛答道:“八猛弟兄受老山主收養教誨之深恩,加上奉旨行事,絕不敢行私,請武公子迴去。”分明是下逐客令了。


    武鳳樓既已到此,焉肯失望而迴。他微微提高了聲音說:“武某感魏女四次救命大恩,誓非一盡心意不可,請八位不要再阻。”武鳳樓霸王硬上弓了。


    青城八猛一聽,刷地一下子散開了,很自然地形成了八方風雨的占位。大猛領頭再向武鳳樓下通牒說:“魏銀屏係附逆首犯,內廷不時有人查驗,武公子再不退走。就是存心跟我們哥兒八個過不去了。”


    武鳳樓見對方話已說絕,擺在麵前的隻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馬上退走,另一條是以武力逼退青城八猛,求得見魏銀屏一麵。


    前者太容易,一走就了,但武鳳樓焉肯這樣就此罷休?後者又太難了,武鳳樓得冒生死大險。一想到魏銀屏的種種恩情,他咬牙橫心了。右肩微微一塌,那口西湖靈隱古刹至寶——五鳳朝陽刀倉地一聲亮了出來,月光掩映之下,活像打了一道立閃。


    不等武鳳樓縱落,青城八猛刷地一聲一齊把镔鐵木棍變為“二郎擔山”橫扛肩上,一律塌下身形,八方遊走了起來。整個鹹安宮的大院中,一刹之間無一處不在八猛的目光棍陣籠罩之下,他們想使武鳳樓無下落著足的地方。


    武鳳樓暗暗佩服八猛棍陣的嚴密,步法的純熟,也明白自己一下落,迎接的肯定是風雨八棍中最淩厲的四擊。但傲骨淩人的他,怎能見難而退呢?於是腦海中飛快地尋求對策。


    他知道,八方風雨棍陣中第一擊“棍出山搖動”是出棍兩砸;第二擊“出手鬼神驚”,是出棍一壓一掃;第三擊“八方起風雲”是出棍兩卷;第四擊“送爾入幽冥”是一棍一推。這八棍疾如狂風,迅如閃電,叫你不光無法招架,也無處可以存身,隻要被一棍沾上,輕則筋斷骨折,重則棍下立斃,時間緊迫,怎容得武鳳樓去仔細籌思,再者五鳳朝陽刀既已出鞘,又焉能握刀久站。無可奈何,武鳳樓牙關一錯,陡然把身子拔起,掌中的五鳳朝陽刀一立,他為了魏銀屏什麽都豁出去了。打算用新近學自南刀桂守時刀譜中的“九九歸一”快刀刀法,拚著消耗內力,除硬對八猛的四擊八棍,下餘的一式力殘一人,破壞青城山掌門人金豹東方木苦心訓練多年的一支勁旅。


    隨著武鳳樓飛鳥直墜的身形,眼睜睜就要卷起一陣腥風血雨,灑落在鹹安宮內。


    驀地傳來一聲嬌喝:“八猛給我退下。”


    青城山八猛真不愧是一支紀律森嚴的勁旅,隨著那一聲喝令,齊刷刷地由大猛領頭,列成了一字長蛇陣形。


    月光照映下,一個身被紫色鬥篷,內著鵝黃色衣褲,腳登高勒小蠻靴的妙齡少女,明含著幽恨,暗隱著煞氣,出現在青城八猛的隊前。


    武鳳樓一聽聲音,就知道是被譽為青城明珠的一代嬌娃東方綺珠到了。心中一凜,把拔起的身形一改而為落絮隨風,並在身勢變化之中,反手將五鳳朝陽刀插迴刀鞘,輕飄飄地落在了東方綺珠麵前。


    書中暗表,東方綺珠為了奪取她心目中的男人,真到了朝籌夕劃的地步,她猜知武鳳樓就是冒死也得查探魏銀屏目前的吉兇,安排好八猛以後,自己就隱身在鹹安宮的暗處,等待武鳳樓到來。說真的,她簡直心煩意亂死了,既盼望武鳳樓步入自己擺成的圈套中,再利用八猛的力大無窮和堅韌耐力,一番苦鬥,生擒活捉了武鳳樓、自己好能出麵,威逼引誘他自動就範;卻又怕武鳳樓來,在一對八的兇險情況下稍有損傷,豈不遺恨終生。但一想到武鳳樓對魏銀屏的刻骨恩愛,對自己的薄幸無情,軟下來的芳心便又鐵硬起來。


    直到武鳳樓公開現身,毫無顧忌地要求探望魏銀屏時,東方綺珠的心真像活活被撕裂開了,恨不得立即傳令八猛將武鳳樓斃於棍下。可最後見武鳳樓不顧生死,以一口五鳳朝陽刀硬抗八猛的鐵棍,她那根要殺武鳳樓的神經崩潰了,忙不迭地喊出了“八猛給我退下”的口令,同時人也跟著現身出來。


    這一對因愛成仇的青年男女,在月光下默默地麵對麵站著,沒有誰想先說話。不想說話的原因,在武鳳樓是始終負疚,難以開口;在東方綺珠方麵,是“為郎憔悴卻恨郎”。也是有話無從提起。


    這時,冰魄高懸晴空,銀輝遍撤地上。


    雙方都具有深湛的內功,眼神比常人更為充足。東方綺珠的一雙妙目,不光能看出武鳳樓的全身輪廓,也能看清他的麵部表情。隻見他雙眉緊鎖,麵容沉靜,雖然滿懷悲愴之情,仍然掩蓋不住那挺拔的英姿。東方綺珠的心顫了。暗想自己並沒有走眼,武鳳樓確實堪為武林中的龍鳳,人世間不可多得的奇男。無如我是落花有意,人家可是流水無情。


    武鳳樓可不想再多惹麻煩,他深深一躬道:“東方公主,你我今天是第二次見麵了,我的來意你很清楚,允於不允,我聽你一錘定音。”


    東方綺珠花容慘變,兩隻俏麗的大眼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見他直到現在還念著探望魏銀屏,怎能不因妒成恨,便沉聲說:“在押重犯,魏女首推第一,處決之前,怎能和生人會麵?以免……”


    武鳳樓不等她說完,搶過了話頭說:“以免什麽?以免串供是嗎?魏銀屏所以能被榮推要犯第一名,恐怕也和公主的熱心有關吧?”


    一句話把東方綺珠說得粉麵通紅,爾後又臉色鐵青地說:“不管你武鳳樓怎麽想,在魏女處決之前,我是不容你見她的,你死了心吧!”


    武鳳樓的臉色也變了,剛想大聲反駁,突然西麵偏房中傳來了魏銀屏顫抖的聲音:“東方公主息怒,武公子也住口,請聽我魏銀屏一言。我以附逆要犯,待屠之囚,還怎敢和武公子宜其家室?以前和武公子的婚約,我決定取消,從今以後即成路人。武公子已無探看我的必要,請你快走吧!”


    東方綺珠剛想喝止魏銀屏,武鳳樓的身子顫抖了一下,狠狠瞪了東方綺珠一眼,點腳拔起,從來路又退了迴去。


    失意之下,武鳳樓神智半昏,真所謂“明月蘆花曲徑繞,行走不知路哪條”,他從西華門出宮,信步走去,不知不覺來到了商賈雲集的珠市口,不由得心中更亂。暗想:自己一向遇事沉穩,處大變而不驚,今天怎麽啦?意亂神迷,竟然來到了這個所在。


    他剛想轉身迴去,突然看見自己的徒弟曹玉很親切地和兩個服裝奇異的老人一麵談笑,一麵向前走著。他知道曹玉最不肯安分,全部承襲了李鳴的缺損衣缽。心想這倒好,李鳴著手探查,我還沒有迴去,他這個專在中間傳遞消息和聯絡的人,早已衝鋒上陣了。他不放心讓小孩子去挑大梁,隻好暗中盯上。


    再向前走了一段路,馬上就要到天壇了。


    武鳳樓才從那兩個老年人的口音中聽出了是誰。心想這兩個老怪物一來,玉兒的膽更壯了。原來和小神童走在一塊的,正是他念念不忘的義父司穀寒和義母殷寒月一對鬼怪夫妻。


    見三個人一齊越牆進了天壇,武鳳樓也隨後躡足跟了進去,始終隱身暗處,想看他們來到這裏幹什麽?三個人中,曹玉人小膽大,鬼王夫妻又不知王法為何物。


    到了天壇,由鬼王擰開門鎖,三人一齊走了進去。鬼王先在一張椅子上坐定,鬼母拉著玉兒自去一旁坐下。隻聽曹玉淘氣地叫道:“娘,爹的鬼王令已傳出去,不知能拘來多少小鬼小判?”


    鬼母殷寒月伸手把曹玉摟入懷中,先不迴答他的問話,隻無限憐愛地說:“乖兒子,你長高了,見到你,娘好喜歡!”


    鬼王司穀寒嘟噥道:“真是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鬼王的兒子還能越長越收縮。快準備準備,好替咱寶貝兒子多挖出些牛黃狗寶。”


    鬼母殷寒月不願意了,雙眼一瞪罵道:“兒子的事,應份是你的,關俺娘兒們屁事,辦好了我叫乖兒子喊你一聲爸,辦砸了老娘我給降兩輩。”


    武鳳樓一聽,幾乎笑出聲來。心想:真要給鬼王降兩輩,那還不得倒喊玉兒一聲爹。唉,真是一對奇怪的夫妻。


    不料就在這個當兒,從後麵樹林中走出了兩個老人,一直走進了天壇裏。藏在外麵飛簷下的武鳳樓,一看清這兩個老人,嚇是差點叫出聲來。


    隻見這兩個古稀老人,一樣的骨瘦如柴,一樣的黑色頭巾,一樣的黑色長袍,一樣的龜鐵黑色臉膛,還一律都是死板板的,身軀都像僵直了一樣。膽小的人隻要一看,準能嚇個半死。特別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進了天壇一見鬼王夫妻,竟然都一笑露出了牙齒。武鳳樓一眼看清,兩個老人的牙根也全是黑的。


    武鳳樓當然能想到這兩個人的來曆。


    鬼王說話了:“別人來京城觀看周年大典還情有可原,‘人見稀罕物,必定壽命長’嘛。你們這兩個老不死的,一個裝成天聾,一個裝成地啞,不在自己的龜窩殘人堡中享福,到這裏現他媽的什麽世?講?”


    武鳳樓心想:鬼王爺開始過堂了。一轉念又暗暗佩服鬼王人粗心細,真不愧老江湖了。他分明是受了玉兒的懇求,以黑道人物的同道身分發出了鬼王令,要他們和自己會麵,再由他利用不同方法盤問這些人來京城的真正海底,這辦法真是太高、太絕、太妙了。


    就聽殘人堡大堡主權立達冷哼一聲說:“誰有閑暇來看那些東西,我是來討取兩筆債務的。”


    鬼王奇怪道:“天下還有欠殘人堡債的?而且是兩筆債務?真他媽的奇事!這兩筆債是一個人欠的,還是兩個人欠的?”


    鬼王所以這樣問,因為天下各門派隻有向殘人堡捐贈的,哪有欠殘廢人債務的?不料鬼王這句話剛出口,沒等殘人堡權氏兩位堡主迴答,曹玉卻出義父所料,代為迴答了,迴答得還相當肯定。隻聽他口齒清楚地說:“爹,這兩筆債,我不光知道是一個人欠的,而且知道一筆債務是右手四根指頭,另一筆債務是一隻整個左手,我還能說出欠債人的名字。”


    就在殘人堡大堡主權立達、二堡主權立遠四道兇狠的目光剛想掃向小神童的時候,鬼王因驚奇而匆忙問了最有分量的一句:“欠債人是誰?”


    知徒莫若師。從一開始對話,武鳳樓就知道自己這個膽比天大的小徒弟,一定把師叔江劍臣和侯國英二人所欠的債務,全攬了在他自己頭上。武鳳樓既高興自己收了一個好徒弟,又為這搗破大天還嫌窟窿小的小缺德鬼暗暗擔心。


    果然小神童往義父鬼王和兩位堡主的中間一插,朗聲答出了兩個字:“曹玉!”


    兩位堡主刷地一下分兩麵夾持,監視住了小神童曹玉,看樣子馬上就要動手抓人。鬼母殷寒月嗷地一聲大叫,鬼魅也似地身影一花!緊緊貼在了幹兒子曹玉的右側,防備權立達和權立遠對自己愛逾性命的乖兒子驟下毒手。鬼王司穀寒也在一驚一愣之中迴過神來,以一式“黃泉鬼影”身法,像和妻子爭兒子似的,飄身在曹玉的右側。


    武鳳樓知道,有一場好戲看了。


    眼睜睜一場鬼王鬼母鬥雙殘的激戰,就要因曹玉一言而展開,陡地,看見小神童曹玉從義父義母中間忽然向前邁出了一步,鬼母怕他有失剛想跟上,卻被鬼王的大手扯住了。


    隻見曹玉雙手一抱拳,朗朗說道:“自古雲:父債子還,師祖之債自然得徒孫來還。小爺曹玉,乃先天無極派的門下,師祖五嶽三鳥、大師父武鳳樓、二師父李鳴、爹名司穀寒、娘叫殷寒月。想請問二位堡主,這兩筆債務,如何討法。”


    小神童也真不嫌羅嗦,報出了這麽長的一串人名,在場之人隻有隱在一旁的武鳳樓知道他報名的本意。他報出的這些名字,哪一個不是叮當作響。這是想逼著兩位堡主自動打消討債的念頭。


    果然,殘人堡的二位堡主臉色一變,互相一對眼神,大堡主權立達說道:“我們的債主是侯國英,與你這娃兒何幹?”


    小神童曹玉又上前一步,已然和對手正麵而立,嗬嗬一笑說:“世上隻有欠債的躲債主,還真沒有趕著債主還債的,三奶奶的債,我能賴嗎?比方我爹和我娘欠的債。我不還誰還!”


    這小子不光理直氣壯,還把鬼王夫妻也拉來做比。藏在飛簷下的武鳳樓心想,兩個殘人堡主的債,這下沉了底啦。


    果然,鬼王司穀寒頭一個替幹兒子擋橫了,他說:“我兒子說得對,這債還定了,不過,想討債得先拿出些憑據來看看。”鬼母自然也不甘心落後於丈夫,她更不講理地說:“隻要我兒子說聲願意還,誰想不討,我鬼母頭一個就不答應。”


    武鳳樓一聽,好家夥,討債的變成了欠債的了。


    三下裏一逼,隻氣得權氏二兄弟渾身抖顫。但他們又不敢惹火燒身,誰沒有事找事,和天底下最不講理的惡鬼穀結仇?隻聽權立達唉了一聲說:“光棍眼裏不揉沙子,隻求你們能打九十九,別打加一,債……”


    說到這個債字,權立達直了一下脖子,像咽下一杯苦酒,又接著說:“我們不討了,京城我們也不呆了,能讓我們兩個老殘廢走嗎?”


    武鳳樓心中正有些不忍,曹玉夠多麽機靈,又搶前一步單膝點地,非常誠懇地說:“二位前輩為了憐惜所有殘疾人,不惜自入地獄,裝聾作啞數十年,善行可欽。斷指截腕之債,皆應由貴堡總管柳金堂承擔。如二位前輩能體諒曹玉,我可以代募捐銀五萬兩,並願作貴堡護法,以釋前愆。”


    權力達人本不惡,一來見曹玉說話誠懇,二來懼惡鬼穀之橫,三來結仇起因確實得怪七指翻天柳金堂暗庇其兄柳萬堂。如今曹玉給足了麵子,他怎麽能不趁階而下。


    遂趨前扶起了曹玉,慨然說道:“少俠高誼,殘人堡上下感激。捐銀五萬收下,護法一事,老朽不敢答應。”


    鬼王一看解決得這樣好,高興地咧開大嘴說:“權老大,該你走時,遇見我兒子這樣的好人。常言道,不打不相識,我也出銀五萬兩,連同我兒子的五萬,你可派人到惡鬼穀去取。什麽護法不護法,從今以後,殘人堡隻要有個水災火災的,俺爺們保險能給我喝幹吹滅就是了。”鬼王替兒子撐腰的話一出口不要緊,可給曹玉帶來了極大的麻煩,此是後話,暫且不提。


    說來也真巧,送走了殘人堡二位堡主,武鳳樓剛想下去和他們相見,不料天壇之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武鳳樓心中一愣,因為凡是有資格接收鬼王令的,即使不是武林中各大門派之主,起碼也得是威震一方之豪,怎麽來人的功力這麽稀鬆平常,知道必有原因,就不忙著下去了。


    門外一閃,走進的這個人,竟是和武鳳樓結有不解之仇的峨嵋派三代傳人譚英。武鳳樓更不想露麵了。


    原先魏忠賢手下的貼身親信,也是他最得力的死黨,就是四衛、八將、十八彪。職位的排列,是四衛最高、經常隨待奸閹身側,寸步不離,寢食皆共;其次是執戈八將,專門職司站班,上下金殿,出入宮廷的護衛;最後才是巡查防護十八彪。


    這譚英是四衛之首,在青陽宮中居重要位置。可想而知,魏閹未覆滅前,四衛隨魏忠賢侄子兼青陽宮總管魏占魁,暗中搜查江劍臣時,被武鳳樓先殺了魏占魁,又宰了二、三、四衛,隻剩下大衛譚英一人。後來在徐州雲龍山,大衛譚英同首彪褚陽煽動雙方父、師找侯國英報仇,褚陽被江劍臣用先天無極真氣震死寺外,大衛譚英也被江劍臣捏碎了雙肩琵琶骨,此後失去了他的蹤跡。新君崇禎登基後,曾通緝過此人,始終沒能捕獲。


    不料現值周年大典之機,他竟敢來京城露麵,身後必定隱有厲害的靠山。看來內閣從九門提督處所獲得的消息並不是毫無根據的。如能從譚英身上追問出真情,豈不是大功一件?再求當今赦免魏銀屏就出口有力了。可憐武鳳樓為了營救魏銀屏一命,煞是費盡了心機。


    忽然看見譚英和鬼王司穀寒一照麵,並不忙著見禮,先淒然地叫了一聲“伯父”,又向鬼母殷寒月叫了一聲“伯母。”,然後才雙膝點地,跪拜起來,叩拜之後,卻哭出了聲音。武鳳樓見譚英和鬼王夫妻這麽親近,不由得眉頭一皺,今晚捕捉譚英一夥想借助鬼王夫妻的打算落空了。


    鬼王司穀寒問譚英道:“賢侄,你為何這等傷心,受了誰的委屈?給大爺我說一說,我好給你作主。”


    武鳳樓一聽,心中不由得一急,他素知鬼王人雖兇惡,但最講信用,稱得起一諾千金。怕譚英一說出口,鬼王不明真相,允許為譚英張目,那事情就糟了。他不容譚英迴答,飄身穿入壇內,先說了一聲:“大哥大嫂,是小弟給他受的委屈。”


    話到人到,武鳳樓已傲然卓立在眾人麵前。小神童一聲“師父”還沒有叫出來,鬼王夫妻也未暇給武鳳樓敘談,三股子勁風裹著三個黑影,三件兵器抖成金蛇亂竄之勢,向武鳳樓身上纏去。


    驟然出現的突襲,太出人的意外了!換了別人,非得慘死在當場不可。可武鳳樓畢竟是先天無極派小輩中最傑出的人物,在毫無防範的情況下,突遭三個拔尖高手的暗算,他竟能施展“移形換位”的輕功步法,一晃兩閃,把三件兵器的淩厲攻勢,完全給閃避開了。


    隨著鬼王的喝彩聲,天壇內出現了三個麵含暴怒的老者。


    三人一字並排站在了一起,下首的約五十歲左右,五短身材,圓圓麵孔,一雙金魚眼,額下生有微須,手中捧了一條紫荊杵;上首的那個年紀和他相仿,隻是身材細瘦,臉皮淡黃,幾根老鼠胡子稀稀疏疏,兩隻又黑又小的黑眼珠上下翻滾不定,手中握著一條蛇骨鞭;中間的那個有六十歲上下,身材高大、貌相威猛,紫紅臉膛,兩道長眉,一雙細目,大鼻頭,闊嘴巴,滿麵急怒,右手執著一掛十三節鏈子槍。


    三個人六隻怒眼,死死地盯著武鳳樓和小神童二人。


    鬼王說道:“原來是湘江三位老友。且慢動手。聽我老鬼一言。”他的話還沒落音,突然從湘江三子的身後傳來了一聲冷笑,繼而說道:“至親不為偏向,同姓不算主謀。你司穀寒的話,能一碗水往平處端嗎?”說時,從湘江三子身後閃出一個怪人,隻見他頭大身矮,兩條手臂一長一短,兩條腿又是一細一粗,特別是那張大如圓盤的胖臉上,口耳眼鼻都小得出奇。


    一見四個人的形象,特別是最後這個怪人的形象。武鳳樓想起了他們四人的來曆,知道今天晚上的一場狠鬥是在所難免了。


    原來,一照麵,就向武鳳樓猛下煞手的這三個人不是別人,恰是四衛之首譚英的父親譚子時,以及和譚子時並稱為“湘江三子”的左子俊、尤子傑。那最後出現的怪人,不用說肯定是譚英之師、峨嵋派開山祖師司徒賢的俗家弟子陰陽十八抓申恨天了。


    對方的大批出現,不光使武鳳樓心中一驚,連鬼王的心也微微震顫。但他愛兒心切,竟然直著脖子吼道:“申老怪,你說的是屁話!既然知道我不會一碗水往平處端,就不該來到此處顯魂。有誰膽敢不睜眼睛看看天氣是陰是晴,我司穀寒可不管什麽交情不交情。是朋友趁早給我滾蛋。”


    武鳳樓見鬼王一開頭就偏向自己這一方,因此不惜得罪武林中以正派自居的峨嵋山大派,知道他全是衝著曹玉而下的決心。傲骨淩人的武鳳樓怎麽能讓別人替自己當擋箭牌呢?


    他前欺一步,昂然地說:“各位的來意,我武某明白,這與司大哥可絕無牽連,天塌下來,自然有地接著。四衛助紂為虐,罪不容誅,廢了譚英雙肩是家師叔江劍臣,其他三衛,統統是武某親手把他們送入十八層地獄,有帳找我結,有仇找先天無極派報,隻怕各位會偷雞不成再蝕掉一把米。”


    武鳳樓剛說完,小神童曹玉已推金山倒玉柱似地向鬼王夫妻拜了下去。慌得鬼王夫妻二人一齊伸手把幹兒子扯了起來。小神童曹玉柔聲說:“爹和娘疼兒之心,玉兒知道,不過今天的事,關係太大,既關係到先天無極派和峨嵋派的兩派之爭,更牽扯上了朝廷要犯,兒請爹娘不光不要插手,也請二老迅速離開此地,權當疼了兒子,也別叫江湖中人恥笑二老的兒子無能,爹娘能答應嗎?”


    鬼王夫妻都被幹兒子曹玉的傲氣和豪性深深地打動了,這兩個一向以鬼怪自居的老人,不由得一齊向曹玉看去,隻覺得小神童真長得更高更大了,在美如冠玉的一張小臉上,微挑著兩道長眉,覆掩著一雙朗目,挺直的鼻梁下,配著棱角分明的嘴唇,再加上修長挺拔的身材,昂昂藏藏,已快成了凜凜七尺之軀。


    兩個老怪物眼睛濕潤了,愣了一下,鬼王司穀寒臉色一肅,向妻子低喝了聲:“走!”說完率先閃向了壇外,鬼母還遲疑了一下,又猛可地抱住了曹玉,在腮上重重地親了兩口,一咬牙,從兩隻怪眼中噴射出怨毒的光芒,瞪了對方眾人一眼,也一陣風似地隨鬼王走了。


    陰陽十八抓申恨天是這一行人中的領袖人物,他一見鬼王夫妻真的走了,不由得心中一喜,獰然笑道:“武鳳樓、曹玉,你們相信不相信‘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這兩句俗話呀?”


    武鳳樓當然明白申恨天是說自己師徒無意中陷入了天羅地網,難以活著離開這天壇。他剛想反唇相譏,小神童卻搶先答話了,他毫無懼色地迴答道:“要信你們信,反正俺爺們不信。”


    申恨天狂笑一聲說:“算你小子有種,可擺在麵前的,除去我的徒弟譚英以外,咱們還是四比二,兩打一的局麵呀。”說完,又冷笑不止。


    不料就在這時,突然門外有一個人諷刺道:“申老怪,你已是成精的怪物了,還他媽的不識數,明明是四三七十五,偏算成四二改作五,真他媽的笑話。”一聽聲音,小神童心頭一喜,武鳳樓也聽出是李鳴到了。對方五個人刷地一齊撤出了壇外,分明對缺德鬼李鳴懷有戒心。


    月光下,隻見李鳴笑嘻嘻地說:“列位莫怕,我李鳴一沒請官兵,二沒帶幫手,附帶聲明,還絕不驚動官麵,咱們這算是派別之爭,誰勝了,露臉;誰輸了,命短。說話不作數,天誅地滅。請在場的人沉住氣。”


    武鳳樓真佩服李鳴的心思周密。如今夜深人靜,一時之間,上哪裏去請官兵和尋找幫手,這群歹徒若是一驚而散,還真沒地方逮他們去,有了李鳴這一句話,先穩住了對方。隻盼能勝過他們,活捉了譚英,那才是上上之策。不等李鳴說完,便也搶先說:“咱們三陣見輸贏,由我師弟、徒兒各選一人,剩下的歸我一人領教可好?”


    申恨天一伸大拇指說:“好,還是武公子爽快,請任意挑選吧!”


    武鳳樓剛想暗示曹玉去挑鬥尤子傑,因為判官筆正好對付紫荊杵,哪知道膽比天大的小神童一下子竟貼到了陰陽十八抓申恨天的身前,還輕蔑地說:“在俺爺們仨中,數我最無能;在你們四口之中,又數你最老邁,咱們二人來一個老少鹹宜咋樣?”


    曹玉挑戰申恨天,場子裏的人無不為之一震。頭一個是武鳳樓,不禁又驚又忿;李鳴是冷眼觀察;申恨天直氣得渾身抖顫,因為覺得這是他出道以來最大的恥辱,恨不得撕裂了曹玉,才解心頭之念。其他人都暗自竊喜,認為小神童是自尋死路。


    隻有小神童自己依然從容自若地立在申恨天對麵,穩如山嶽,毫不在乎。李鳴悄悄對武鳳樓說:“玉兒將來的成就,絕不在你我兄弟之下,從豪氣上已先贏了申老怪一分。”


    隻聽陰陽十八抓申恨天氣極敗壞地吼道:“黃口小兒,竟敢找上門來送死!隻要你能躲得開我三抓,老夫我就一頭撞死在天壇之內,還絕不準我們峨嵋派其他人向你索命。”


    曹玉真不愧是缺德十八手的衣缽傳人,真把李鳴那一套刁鑽古怪、陰損狠毒完整地繼承了下來。他沉靜地聽完申恨天的朗朗大言之後,噗哧一笑說:“以老前輩譽滿江湖的陰陽十八抓盛名,對付我一個不成氣候的小孩子,值得發這麽大的脾氣嗎?再說你老這麽一把子年紀,也須防氣大傷肝呀!


    先天無極派的移形換位步法,隻要練成了五成,躲開你三抓就差不多了,何況我已練夠了七成。真要三抓不中,我曹玉能忍心叫你老人家拿肉去撞石牆去!再說,我要光躲不還手,你老還真能撕得開臉皮向我連下毒手,傳說出去,你豈不落個以大壓小,以老欺少?堂堂陰陽十八抓,伸手去抓一個不還手的小孩子,我要真像我師叔李鳴那樣心眼多,隻要一答應、不管輸贏,你老人家的一世英名準完。”


    幾句話,把申恨天說得神情一愣。


    武鳳樓幾乎被自己這個調皮搗蛋的徒弟逗出了笑聲。心想:誰要讓李鳴、曹玉他爺倆張嘴說話,誰就先遭三分黴氣,曹玉這孩子明明隻把移形換位步法練到四成,卻說成了七成;明明躲不開申恨天的三抓,反說成是替申老怪著想。有意思的是,申恨天還真的相信了。


    不提武鳳樓暗笑,隻聽小曹玉又笑著說:“替老前輩著想,咱們還是不要你一抓我一閃、我一抓你一蹦的為好,既不文雅又不像話。”


    這迴武鳳樓幾乎笑出聲來,心想:這小孩子無一處不占申老怪的便宜,你聽他說的話吧;人家抓他,他隻是一閃,他抓人家就成了一蹦了。申老怪還睜著眼聽他胡謅。


    申恨天不光不生氣,反而問了曹玉一句話:“你說咋辦才好?”


    小神童像是很認真地說道:“依我看咱二人三陣比輸贏,比輕功、比暗器、比掌力,勝兩陣為贏,勝一陣為輸,打成平手算我勝,因為我比你老糟蹋的糧食少多了。”


    武鳳樓簡直聽不下去了。不料陰陽十八抓怒極反笑地說:“好!你開出的道兒我全依從,請小娃娃排出主次的比法好了。”


    小神童故意一撇嘴說:“按理說老前輩就太不懂禮節了,我這裏一口一個老前輩,老人家,你卻一口一個小娃娃,叫得多麽難聽。我請你老人家改個稱唿如何?”


    申恨天也覺理短,隻得重複一遍道:“請少俠排出主次比法,這你該不挑眼了吧?”


    曹玉小大人似地用手一摸自己的下巴,裝作捋髯的樣子說:“老人家可教也!”說時還搖晃了一下腦袋。


    陰陽十八抓申恨天明知小缺德鬼把“孺子可教也”改為“老人家可教也”是罵他,卻又沒辦法反駁,隻得裝作不解其意地催道:“快排出比試先後,老朽不耐久等。”


    小神童這才正顏厲色地雙手一抱拳,又一彎腰,向四周作了一個羅圈揖方才說道:“曹玉這次約鬥申老前輩,在小子是拚著肉頭撞金鍾;可老輩就不同了,如有失誤,就葬送了一世英名,為此我讓給老人家一個便宜,咱們先比掌力,再比輕功,後比暗器。另外再重申一句,還是勝一陣算輸,勝兩陣算贏,打平手算我勝。請各位作個見證。”說完一飄身,欺身在申恨天麵前,看關定式、以靜製動地等待申恨天發出攻勢。


    這一動真的,武鳳樓的心就猛地懸起來了。一瞟眼,見大缺德鬼李鳴卻神態從容,一點也不顯得緊張。心想,我倒要看看你們這一大一小兩輩搗蛋鬼能搗出什麽名堂?


    隻見陰陽十八抓申恨天的兩隻怪眼一翻,亂發一飄,右足前點,左足虛提,一招“判官抓筆”便朝小神童劈空抓來。


    不等申恨天的一抓抓出,小神童曹玉卻一下子向右方閃避去,同時兩隻手一陣子亂搖,連連喊停。申恨天怕在場人笑話,隻得又把抓出的招式重新收迴。


    小神童好像餘悸未止地說:“好家夥,你老人家這一招‘小鬼抓人’指如利鉤,勁氣激蕩,我一個孩子家如何能禁受得住。這一陣算你勝了。”


    武鳳樓心想:這倒好,一招不到,就認敗服輸,你小子可把先天無極派的威風給丟盡了。


    申恨天哈哈一笑說:“還算你有自知之明,老夫陰陽十八抓下,很少留有活口。第二陣的輕功如何比法,你劃出道兒吧。”


    小神童重新和申恨天站成對麵,很和氣地說:“比輕功很容易藏掖點,比如竄高吧,又不能在半空中劃個道兒,怎麽好評定高低,比縱低吧,像玩猴似的,又失了你老人家的身分,再說峨嵋派的幻波步,也不見得能勝過我們先天無極派的移形換位。”


    曹玉還想滔滔不絕說下去,申恨天打斷他的話頭,突然說:“那你打算怎樣?”小神童說:“這一陣算咱們比成平手,你看如何?再者說剛才你一招未用,我已算你勝了一陣,你還是占了便宜的呀。”


    陰陽十八抓申恨天一想也是,人家小孩子先讓咱白勝了一陣,比輕功算平手不算吃虧,便不假思索,點頭答應了。


    缺德十八手李鳴開心地笑了,他悄聲對大哥武鳳樓說:“玉兒贏定了!”武鳳樓一怔,正不解其意,小神童也開心地大笑了,然後,對申恨天說:“老人家,你輸了。”


    陰陽十八抓申恨天也是一怔。


    小神童把手猛地插入了自己的暗器袋內,一翻手腕,右手掌中已攥著一個暗紅色的鐵管子,正是烈焰幫的鎮幫之寶、火神爺南宮烈的獨門火器——毒霧神針。


    小神童一亮出這個一向被江湖中人視為陰毒之最的狠毒暗器,別說和他對麵而立的申恨天,就連站在圈子外的譚英和湘江三子,也無一不凜然心驚。他們當然知道毒霧神針的殺傷力有多大,隻要曹玉一按繃簧,對麵十丈方圓內的人,都無可幸免。


    正在峨嵋派的人驚荒未定之際,小神童正兒巴經地又說話了:“第一陣我自行服輸,第二陣雙方自認不比,第三陣我勝了老前輩,三場比成平手,這平手算我勝的規矩,咱們可是有言在先呀!”


    陰陽十八抓的臉色都氣白了,以自己那嚇死人的名頭和一身超絕功力,竟然讓一個黃口小兒一招未過就占了上風。在這麽多人麵前,既不好反悔,更不能翻臉,隻好一咬牙,寒著臉說:“輸!我申恨天是認了,但山不轉人轉,隻希望以後在江湖之上,你別再撞見我陰陽十八抓。”話說完,他點腳拔地而起,恨聲不絕地退走了。


    到底還是父子關心,譚子時麵色鐵青地說:“以詭計勝人,湘江三子死也咽不下這口氣,有能耐一招一式分生死,你武鳳樓真要不怕丟臉,叫你徒弟挨個綁人算了,我們爺兒四人,可不願受毒霧神針之苦。”


    武鳳樓急忙喝令曹玉收起毒霧神針空筒,向李鳴示意他先出去纏住一人,然後自己再去力敵二人,讓曹玉活捉奸宦的首衛譚英。


    缺德十八手李鳴可不像武鳳樓那樣忠厚老實,他上吊都掛後腦勺,是個最不肯吃虧的人,看大哥向自己示意,他故作不知,反而向曹玉使眼色,讓小搗蛋看死已從失去大半武功的潭英,防止湘江三子合力掩護他提前逃竄,然後才一步搶到二子左子俊和三子尤子傑的身前說:“你二人隻是為講義氣來此助拳,本身並無大惡,隻要二位能勝了我李鳴,我就讓你們甩手一走,絕不硬留。”說完,亮出了一對日月五行輪,等候著二人出手。


    武鳳樓心中一寬,知道今晚的這盤棋確實贏定了。為了使欽犯譚英能順利落網,好使營救魏銀屏多加上一個籌碼,他頭一次破了與人動手先拔刀的老例,倉的一聲,五鳳朝陽刀出鞘了。


    這時譚子時可急紅了眼。本來這次尋仇報複,他是全仗陰陽十八抓申恨天的,現在大靠山一倒,自己的兒子譚英眼睜睜要陷入絕境。他雖明知五鳳朝陽刀的厲害,也隻好一拚了。便把手中的十三節鏈子槍一甩,“撥草尋蛇”。先掃向武鳳樓的下盤,左手也扣上了三支透風凹麵鏢。


    武鳳樓抓要犯當緊,決心速戰速決。把五鳳朝陽刀一立,刀口朝外,硬截譚子時的十三節鏈子槍,逼他收招。果然,譚子時怕自己兵器被寶刀截斷,一震手腕,鏈子槍靈蛇一樣又紮向了武鳳樓的麵門,左手的三支透風凹麵鏢也用陰手發鏢的打法,向武鳳樓的上中下三個部位打去。


    武鳳樓仗著藝高眼快,左肩一引,修長的身軀早已閃欺到譚子時的右邊。五鳳朝陽刀光華暴閃,削向了譚子時的右肩,逼得對方隻好放棄進攻,退而自衛。


    譚子時不禁大吃一驚,三支透風凹麵鏢打空,一招鏈子槍也失去了目標,對手的刀光已貼近到他的肩頭,無奈把身子猛然向下一坐,閃開了武鳳樓的一刀。右臂再振,十三節鏈子槍一招“烏龍盤柱”,纏向了武鳳樓腰間。他也下決心和武鳳樓拚命了。


    武鳳樓故意把身子一滯,讓十三節鏈子槍正好纏住了自己的蜂腰。譚子時心中一喜,運足功力,剛想把武鳳樓扯翻在地,哪知武鳳樓陡然伸出了右手抓住了槍身,向自己懷中猛力一扯,反而把譚子時拉了過來。


    譚子時一驚之下,為了保命,一鬆手,拋下了十三節鏈子槍,直想逃命。他顧不上兒子譚英的死活了。


    武鳳樓微微一笑說道:“釜底遊魚,還想掙紮。”隨著話音,五鳳朝陽刀突然光華大熾,一招“纏頭裹腦”向譚子時的脖子間揮去,他要大開殺戒了。


    瀟湘書院  掃描  樂山  oc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五鳳朝陽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馮家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馮家文並收藏五鳳朝陽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