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老者人極詭秘,本已引起江劍臣的極大警覺,正考慮對策。不料那獨目老者先是朝江劍臣注目盯視,眼中好象兇芒一閃,跟著人也宛如一隻怒鷹,猛然撲來。


    江劍臣乍見獨目老者的詭異身法,心頭也不免一震,有心施展移行換位神功進行閃避,猛然憶起這是在武清侯府內,也是在秘密魔窟之中,一旦暴露出真實身分,憑自己的修為,帶走一個曹玉還是綽綽有餘。但李鳴精心策劃的一切,野雞溜子的拚命相助,找迴禦寶的良機,豈不化為泡影。再者說,可憐的人間棄嬰迷兒的性命,也要隨之消亡。


    他急劇的思考著,驀地一個甘冒生命危險去挽迴危機的大膽決定,鐵定了下來。


    眼看怪影臨身,江劍臣一個“黃泉鬼影”險險地閃開。但那獨目老者的黑瘦怪爪,幾乎撕裂了江劍臣的上身衣衫。


    近在咫尺,暴起疾抓,被對方一閃躲開,那獨目老者老臉一紅,好象很為意外。不過,他也僅僅隻是覺得意外而已。他一貫眼高於頂,自負異常,對一個來自君山惡鬼穀的二流人物,怎能放在眼底?


    他陰森森地一笑,吸了一口長氣,瘦長的身影又彈地而起,爪風嘶嘶,再一次向江劍臣抓去。這第二抓,他認為手到擒來,已用上了七成功力。


    小神童曹玉人雖年幼,但跟著鐵笛仙曹鵬曆經過不少惡戰,又身受五嶽三鳥,武鳳樓以及諸多高人的言傳身教,見識更高出很多,見狀不由得大驚,就想點醒三師祖注意。江劍臣還是傲然不懼,一俟獨目老者真力發出,實招近身,又用了一招惡鬼穀的“地獄遊魂”。看來兇險已極,實則又安全地躲開。


    這麽一來,不僅獨目老者瘦長的身軀一抖,獨目暴張,噴射出一般窮兇極惡的怒芒,就連那美豔少婦也驚奇地噫了一聲。


    獨目老者不敢輕視了,一隻兇狠的獨眼幾乎掃遍了江劍臣的渾身上下,薄如刀刃的嘴唇張了幾張。終於用幹啞的嗓音逼問道:“你是誰?”


    江劍臣也猛可地想起了這獨目老者的出身來曆。他昂首挺胸、卓立當場,冷冷地答道:“君山惡鬼穀一個不入流的跑腿人。”


    獨目老者搖了一下頭說:“尊駕太也自謙!憑司穀寒老兒,會有你這樣的手下?你到底是誰?”


    江劍臣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是誰,在下已經奉告。從尊駕這兩抓上,我卻知道了你就是塞外黑風峽的一抓驚心、二抓殘身、三抓追魂的邵一目。一代巨兇,屈作人仆,大概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獨目老者雖然疑心江劍臣不是君山惡鬼穀妁人,但卻沒有瞧出對方的底細。自己的出身來曆,反而讓江劍臣一語道破,氣得他臉色鐵青,破罐子破摔地說道:“是又怎樣?”


    這個獨目黑瘦老者,果然就是塞外黑風峽的三抓追魂邵一目。他二十年前兇名昭著,但卻頗為清高自負。如今突然現身在武清侯府,作了客文芳的保鏢,不能不讓江劍臣觸目驚心了。


    正在這時,一種鐵器擊地之聲傳自閣後,接著,一個少了一條左腳的殘廢人,拄著一根精光霍霍的鋼拐,從屏風後麵轉了過來。


    他比獨目老者年紀略小,大約有四旬上下。頭發蓬鬆,濃眉環眼,高鼻闊口,滿嘴虯髯,身材魁偉,聲威懾人。他停身在獨目老者的身側,爽朗一笑說:“大哥,你走眼了。這位朋友比惡鬼穀穀主夫妻,不知要高出多少倍。你是有名的三抓追魂,兩抓不得,不得再抓了。讓我試試!”


    江劍臣一見這個少了一隻左腳的人出場,就為他威武凜然而心神一震。又聽他把三抓追魂兩抓不得不得再抓的秘密朗聲說出,足見其胸無城府,爽直真誠,就更加發生好感。為了表示對他的友好,含笑說道:“邵大當家的手下留情,不令在下難堪,才使我僥幸不傷。你剛才沒有在場目睹,其實也隻是差了那麽一點點而已。”


    少了一隻腳的人神情一正說:“正因為兩次都隻差了那麽一點點,才說明尊駕的技藝驚人。請亮兵刃,容在下一試。”


    從他的話中,不光看出他為人光明磊落,而且武功一定也比獨目老者要高出一籌。


    江劍臣自從結識了六陽毒煞戰天雷以後,認為那些雖然兇名昭昭而不知真底的人,並非全是惡人。一見這個少了一隻左腳的人言談做事磊落大度,便也有三分敬意。他知道,不取出兵刃,光憑赤手空拳,那等於硬逼對方一個少腳的人也放下鋼拐。當下,毫不遲疑地取出了短刀。


    少腳人一見江劍臣拔出刀來,很為讚賞地說道:“一言拔刀,足見尊駕的為人胸襟。光憑這一點,就值得我吳覺仁一會。尊駕注意,我要出招了!”


    原來那個少了一隻左腳的人,名字也起得很妙,叫做吳覺仁。他一聲“我要出招了”出口之後,才緩緩地舉平了鋼拐。難得的是一隻右腳竟象釘在地上一樣,穩如山嶽。


    江劍臣精神一震。他見吳覺仁右手端拐,目射精芒,身子紋絲不動,光兩隻眼睛不住地搜索著自己的全身上下,簡直要透視對方的肺腑一般。雖然不動,狀極懾人。江劍臣的好勝之心,油然興起。他知道,吳覺仁的眼神掃到哪裏,就等於他的鋼拐點到了哪裏。因為吳覺仁已練到意與神合,身拐合一的高超境界。


    江劍臣的短刀刀尖指點,腳也分成八字,架式鬆鬆垮垮,完全是一副毫無戒備的樣子。


    所有在場之人,都在聚精會神地看著他們。原來被拋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迷兒,也掙紮著坐了起來,一瞬不瞬地盯視著江劍臣。她已從說話的聲音裏,聽出是自己的主人來到了這座秘密魔窟。


    兩廂裏一緊一鬆、互相對視著,足有一盞熱茶的工夫。江劍臣還是老樣子,一點也不見緊張。可作為主攻者的另一方。吳覺仁的頭上卻冒出了熱氣。


    正在這時,閣子外消悄地形如鬼魅似地貼近了一個人影。在星月淡輝中,分明是那個被野雞溜子喚作剩菜湯的酸女人。她的兩隻原來極為淫媚的眼神,突然充盈著兩道冷森森的寒芒,死死地盯在了江劍臣的變成微黑的臉上,好象在尋找著什麽特征似的。


    吳覺仁平端的鋼拐下垂了,一點一點的下垂了。他頭上的熱氣已結成汗珠,順著鬢邊流了下來。


    江劍臣還是老樣子,紋絲不動,大有泰山崩於前麵神色不變的氣概。


    吳覺仁開始煩躁了。這不光表現在他的汗珠滾滾流淌,喘氣粗重,而且兩隻大環眼猛然睜大,原來下垂的沉重鋼拐,突然向上猛力一抬,並且在一招之下,鋼拐的首端也見到了顫動。


    在場的人都知道,吳覺仁要出手搏擊了。


    小神童曹玉好象有了一種預感,預感到吳覺仁絕不是三師祖的對手。但三師祖要想不用本門無極神功,是萬萬做不到的。


    從吳覺仁鋼拐顫動的動力來看,平常人千斤尚不能壓秤梢,何況又短又粗的鋼拐,吳覺仁功力的精純,可想而知。隻可惜自己裝神弄鬼,好不容易靠著野雞溜子插入了敵人的心髒,憑著一手假賭的技巧,騙得了客文芳的信任,倘若一下子露了餡,豈不是功虧一策!


    他不由自主地移了移自己一對判官雙筆的位置,挪到了一拔即出的地方,他小子也準備最後拚搏了。


    不料,就在這時,奇跡出現了!江劍臣原來握得很緊的刀把,突然鬆開了。那把短刀當的一聲,掉落在地上。而且聲音很大,象午夜荒山,敲響了寺鍾似的。同時,江劍臣人也不動聲色地盤坐在地上。


    在遍布殺機的亭閣內,在敵人虎視眈眈的環視下,他不僅放棄了武器,放鬆了戒備,還授人以隙地坐了下來。直嚇得迷兒又昏倒地上,小神童瞢玉也不由得身子一抖。


    哪料那個正要擇隙而噬的吳覺仁,卻突然一下了象泄完氣的皮球,高大的身軀一陣子搖晃,幾欲跌倒,不得不用手中的鋼拐支撐住地雨,調正了身軀。


    江劍臣缺目一張,一笑讚道:“吳當家的,你好厲害的煞氣!”


    吳覺仁神情一鬆,正色答道:“是尊駕指明我放下了屠刀。謝謝你了!”


    刹那之間,劍拔弩張的敵對雙方,竟然相互真誠地讚佩起來。就在這時,惡魔三抓追魂邵一目認為有隙可乘,鬼魅般地身形一閃,暴彈而出,爪影一張,已臨近江劍臣的當頂。


    吳覺仁一聲怒吼:“老大卑鄙!”


    江劍臣的身下象裝有彈簧似的,還是一招惡鬼穀的身法“餓鬼爭食”,不光一彈而起,兩隻手掌一合,正好把三抓迫魂邵一目的那隻毒爪夾在了掌內。同時,吳覺仁的那根鋼拐也壓上了自己老大的右肩頭上。


    邵一目不得不低頭認栽了。


    就在這時,閣外突然有一女人的聲音嬌聲喊道:“侯爺到。”


    江劍臣、吳覺仁和邵一目刷的一聲,剛一分開,閣門內,那個叫剩菜湯的酸女人躬身引著一個王候打扮的青年候爺,帶著兩個小廝,高視闊步地走了進來。


    從服飾上一望而知,他就是貴為侯爵又榮為當今萬歲表兄的皇親國戚劉國瑞了。


    隻見他一張被酒色掏空了的焦黃的臉膛上,雙目微陷,兩頰瘦削,萎靡不振,少氣無力地走進了亭閣。那美豔少婦好象和那個酸女人對了一下目光,忙著迎上前去,攬著劉國瑞的瘦削肩頭,殷勤地關心道:“侯爺剛傷了風,服下了藥,又被太後傳進宮去。你怎麽自己來了?有事喚我過去就是了。”


    那武清侯劉國瑞好象愛極了這個美豔少婦,伸出幹瘦的大手,撫摸著她那又滑又膩,蘋果似的粉腮,討好地說道:“我有好消息給你說,快跟我迴房。你光想弄錢,連我都不屑一問了。”說到這裏,用手一指眼前的眾人說,“你雇了這麽多的人,全是白吃飯的。都給我趕走!”


    眾人紛紛走出亭閣。小神童曹玉也摻雜在眾人之中,向外走去。卻被武清侯劉國瑞一眼看見,他急忙喊道:“童員外,你是我的朋友,我可離不開你,快跟我一起迴去。”說著,上前一步,拉住小神童一隻手腕,一起從來處走了出去。


    美豔少婦迴頭笑著叫道:“剩菜湯,你伺候幾位一會兒,特別伺候好惡鬼穀的這位三爺,我去去就來。”


    剩菜湯很象受寵若驚,又象似自慚形穢,重新請眾人坐了下來。有了美婦人一句話,沒人再對江劍臣有什麽猜疑。吳覺仁對江劍臣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二人互讓著在東邊窗戶下坐了下來。


    因為離其他人較遠,江劍臣低聲問道:“我們少穀主是貪玩好色,才賴在此處不走。尊駕為了什麽也屈身在此?能蒙見告嗎?”問完,向吳覺仁投去了一瞥極為關切友好的目光。


    吳覺仁歎了一口氣,說道:“邵一目是我父親的門下,我們師兄弟四人還有一個小妹妹。藝成後,在江湖上同出同入,他又長我十歲,是我的大師哥,一切事自然他說了算。


    今年春天,他做主受了此地侯爺禮聘,我們師兄弟四人一同來到此間,才知道是為了賭場壓陣。我本不願幹,可大哥貪戀金錢,硬不願走。鑒於兄弟情誼,我隻得留了下來。有我在這裏看著,大師哥他們還沒有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來。


    直到一個月前,我發現大哥經常夜出不歸,象有什麽事情背著我,但又沒有實據。前天晚上,又弄了這個女的,逼審什麽。不管我怎麽勸說,他就是不聽。我還發現他常有女人伴宿。被我嚴詞逼問,今天我才在他口中知道……”吳覺仁剛說到這裏,那美豔少婦又獨自迴來,隻好住口不說了。


    美豔少婦掃了一跟江劍臣說:“童少穀主已在侯爺麵前證實了你的身分,大家也親眼目睹了你惡鬼穀的嫡派武功。”說到這裏,一指剩菜湯吩咐道:“你帶他先去認認住處,再迴來吃飯。別動臭腦筋,再要犯賤不改,我撕碎了你!”


    那剩菜湯嚇得麵色一變,接著又嬌聲說道:“二夫人的話!咋說咋有理。誰敢犯賤呀!我聽著就是了。”


    她頭一個張口喊了一聲“二夫人”,江劍臣心中一震,知道這妖豔美婦就是迷兒說的容文芳的替身柳鶯兒,但不知真正的客文芳藏身何處?她如何指使這個替身?禦寶到底藏在何人之手?狡猾的客文芳有了劉國瑞這座靠山,偌大的武清候府威了迷霧重重的魔窟,這一團無頭無緒的亂麻到底如何去理?


    由於心下沉思,腳下走得就慢了下來。


    突然,從亭閣中隱約傳來二夫人清脆的說話聲:“侯爺已傳話下來,皇太後明天去泰山降香,傳旨叫我夫妻二人伴隨。侯爺鈞諭。煩請二位充任護衛隨行。”很顯然,這是對邵一目、吳覺仁二人說的。


    江劍臣心中又是一動。心想:憑客文芳的狡詐,這等事必有用心。是不是想把我們這一方的注意力引入岔道呢?還是真的想乘機攜寶遠遁?正在想著,人已隨著剩菜湯來到一處很豪華的住室前麵。


    江劍臣從一見到這個酸女人以來,老是感到她很神秘。但不管從什麽角度觀察,也老是吃不透她。


    從她的衣著來看,那一身俗得要命的大紅大綠,稍微有些身分的女人也不肯那樣打扮,從她臉上那浮腫而透著焦黃濃妝豔抹的顏色看,她對淫欲是放縱過量的,從對待野雞溜子和搶自己的銀票來看,她是貪婪而愛財的,從對待武清侯劉國琦和二夫人的態度來看,她是卑微下賤,唯命是從的。就連偷襲自己時的身手,也隻能配個三、四等的角色。盡管這些自己都看得清清楚楚,但不知為什麽,自己老是對她存有戒心。


    江劍臣往八仙桌旁的太師椅上一落座,那酸女人閃電般偷偷地瞟了他全身上下一眼,眼光裏閃現了一種奇異的光芒。


    江劍臣感到了一陣子惡心。因為他從酸女人那偷偷一瞟中,分明看出她是在垂涎自己。那種貪婪的愛慕,使江劍臣難以忍受,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時,酸女人正往江劍罩身邊緩緩靠近,還用一種粘糊糊的嗓音說道:“三爺,要我伺候嗎?”


    江劍臣到底被她攪翻了胃口,他氣得一拍桌子,怒聲斥道:“快滾!滾得遠遠的!”


    那酸女人還是不知趣地靠來。江劍臣素來不喜女色,憑天姿國色的一代女魔侯國英和嬌豔如花的女屠戶李文蓮,他尚且未曾動心,又何況這個俗得要命,人皆可夫的下賤女人!他冷不防出手一抓,抓住了剩菜湯一隻臂膀,一收一抖,竟然把她拋出了房外。


    不料,在這一收一抖之際,好象有一股淡雅的幽香、芬芳宜人的氣味進入了江劍臣的鼻端。江劍臣不由得一怔。再看那酸女人的顏色時,也好象有一絲委屈的幽怨。這兩種情形出現在她的身上,是那麽不協調,那麽格格不入,甚至於有點兒滑稽可笑。


    酸女人頭也不迴地走了。


    江劍臣陷入了沉思。對眼前發生的一切,他費力地思索著。誰是客文芳?二夫人真是客文芳的替身嗎?明日一早,皇太後突然出宮降香,而且又是先去山東泰山,這豈是偶然?是客文芳察覺到危機已近,借太後之權勢,乘機攜寶逃脫吧?


    正想著,小神童曹玉突然閃了進來。


    江劍臣剛想埋怨他不該這般大意,卻猛然看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也悄然立在房屋的側門之外。近日來,江劍臣對客文芳這條毒蛇已深有戒心,身在魔窟,哪敢有絲毫大意?低喝一聲:“你是什麽人?”聲到人到,猛然向側門撲去。


    忽聽側門外那人說道:“一個放下屠刀的人。”


    江劍臣知道是吳覺仁到了。他對這個新近結識的人很為信任,一收勢,讓吳覺仁進了房內。


    吳覺仁很動感情地說道:“尊駕走後,我才突然明白過來,你就是五嶽三鳥中的江三俠。覺仁失敬了!”


    江劍臣從吳覺仁那充滿感猜的語氣中,和一臉虔誠的神色上,看出了友好和敬慕,毫不隱瞞地點了一下頭,算是默認了。


    吳覺仁一見江劍臣承認了自己的真實身分,單足一點,連同沉重的鋼拐,輕如飛絮撲了過來,和江劍臣的手互相緊緊地握在一起。


    吳覺仁悄聲說道:“江三俠,覺仁剛才的話欺騙了你。真實情況是我大師哥邵一目一貫貪財好色,被穿腸秀士柳萬堂下餌勾引,接受了七兇之首客文芳的重金禮聘。大師哥邵一目又用一副龍鳳玉璧、八匹玉馬,說動了家父,兩廂議定,為客文芳效力三年。我們師兄弟四人,算正式奉我父親之命來此的。


    除我心有疑慮之外,我大師兄和富噲、強殘兩個師弟都已死心塌地地投靠了七兇。塞外黑風峽與中原各門派,一向既無爭議,也無來往。我父親因有殘疾,也一向閉門授徒,向不參與武林糾紛。這一次受珍寶誘惑,趟上了這個渾水。我原認為談好三年,過期分手,也不願多向父親爭執。


    哪知,魏忠賢一倒,我們都成了附逆幫兇,就騎虎難下了。大內禦寶是我大師哥親手所盜,並親自交給了客文芳。”


    江劍臣聽到這裏,焉能不信。同時,也從小神童曹玉的眼神中得到證實,他更深信不疑了。突然注目直問吳覺仁道:“到底誰是客文芳?”


    吳覺仁先是一怔,好象對江劍臣這句問話很感意外,毫無遲疑地答道:“直到現在,江三俠還不知誰是客文芳嗎?就是劉侯爺最為得寵的二夫人呀。”


    江劍臣對手一拱,謝道:“多謝吳兄高義,使我獲得了可靠的消息,劍臣必有重報。隻是想拜托吳兄對七兇門中的叛逆屬下迷兒給以援手,最好能暗暗縱之逃脫,更感厚誼。不知可否?”


    吳覺仁一口答應,倏然離去。


    江劍臣再次催問曹玉說:“你已和他們廝混了這麽多天,客文芳確實是劉國瑞的二夫人嗎?”


    小神童曹玉猶豫了一下說:“就是因為還沒有最後肯定,所以才沒有叫劉二孬告知家裏,三叔已不止一次催我,可事關重大,我不敢輕率。”


    江劍臣的心跳動了一下,說道:“玉和,你能肯定你沒被客文芳懷疑嗎?”


    曹玉肯定地點了一下頭說:“沒有。我有三大護身符:


    一,有君山惡鬼穀的身分令符和我義爺義母當年行道綠林的信物,二,有野雞溜子給我鋪平的道路,和大量和假銀票作障眼法,三,劉二孬傳我一手賭假博的絕活。是穿腸秀士柳萬堂發現了我,軟硬兼施,把我半綁架來的。你老親眼看見的,二夫人對我私情很濃。直到現在,我還覺察不出他們對我有任何懷疑的跡象。”


    江劍臣放心了,催促曹玉快走,以免露餡。安排他不管發生了什麽事,都要表現出是他們的人。隻要一天不擒獲客文芳,找迴禦寶,他的假身分就得堅持下去。


    曹玉領命而去。


    江劍臣上了床,剛想閉目養神,那酸女人剩菜湯又悄悄地走了進來。一見江劍臣又想發火,她小聲地說道:“請你相信我,我不是一個生成的下賤胚子。但在這樣的地方,我不這樣行嗎?我看出你是個好人,我也絕不是一個又髒又臭的女人,隻要你肯收留我,叫我做妻做妾當傭人,我都願幹。隻求你叫童老爺子對二夫人關照一聲就行了。我存好多好多錢,絕對不能累贅你。請你做做好事吧!”


    江劍臣有心一試她的深淺,故意斥道:“一個臭得不能再臭的酸女人,想要三老爺我娶你,也不太難。你到底有多少油,得淌出一些給三太爺看看。”


    酸女人苦笑了,她嘟嚷著說:“白給你一個俏女人,還得賠上一份貼己,也隻有我這個冤大頭才願幹。外邊天漆黑,怪嚇人的。你下床穿上鞋,陪我去一趟好嗎?”


    酸女人真的要他陪著去看錢嗎?江劍臣還不至於這樣天真。但他還是下了床,登上了靴子,跟她走了出來。


    天,真的黑如鍋底。也不知是天冷,還是真的有些害怕,酸女人的溫軟嬌軀試探著向他靠了過來。江劍臣心想,對這種下賤女人還有什麽禮教可言,既然對她不放心,幹脆乘機驗看一下。這樣想著,那隻有力的左臂也慢慢地環住了她的細腰。剛想再進一步行動時,酸女人突然掙脫了他的攬抱,牽住了江劍臣的手腕,藏進通往內宅的過道陰影裏。


    江劍臣正不知她是何用意,隻聽得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緩緩傳來。酸女人和江劍臣的身子靠得緊緊的,江劍臣的左手也幾乎抵住了酸女人的後心要穴,以防不測。


    來人臨近身側時,江劍臣從隱蔽的暗影中默運目力,早已辨出是三抓追魂邵一目和那個妖豔的二夫人。此時,二人幾乎貼在了一起,互相攬抱著,狀極親密。


    就聽二夫人以低得不能再低,浪得不能再浪的聲調埋怨道:“你這個老東西,五十歲的人了,比青年人還饞。給你個好臉,就不是你了。看天都什麽時候了,誤了上路,可不是玩兒的。快鬆開我!”


    三抓追魂淫蕩地笑道:“我的小寶貝,你不說自己的胃口大,反來怪我?我的兩個師弟已在盧溝橋下等侯,怕他們能咬了我的鳥去。”


    二夫人嗔道:“又吹大牛了!一個惡鬼穀的人你都吃不下,還敢冒大氣。倒是你的兩個師弟來得真及時。是你傳遞的消息嗎?”


    三抓追魂好象一怔,又好似討好地說:“為了你,我能不多操點心嗎!隻求你這位南海觀世音常布施一些雨露給我,我會拚死護衛你的。”


    由於二人難舍難分,走得很慢,說的話還能隱約聽見。又聽二夫人歎了一口氣道:“過了明天,我就不是侯門二夫人了。你還喊個什麽勁!別忘了把所有的東西都帶上。”


    二人漸走漸遠,底下的話說些什麽,就聽不清楚了。江劍臣這才感覺到和自己的身子貼在一起的酸女人,竟然抖得象篩糠一樣,臉上也滲出了冷汗。江劍臣好不奇怪,他們二人的所作所為,與酸女人有何關係?


    正自不解,忽聽酸女人帶著顫音說道:“壞了!二夫人可能已派人去找我了。你先迴房吧,我瞅空了再去找你。你放心吧,我的錢不少,隻怕你一輩子也花不了呢。記住,千萬別一個人亂轉悠,碰上人可不得了。”說完,抓住江劍臣的手,又緊握了一下,才象不得已似的慢慢放開,朗然向內宅走去。


    江劍臣如入五裏霧中了!酸女人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存的什麽心?她為什麽把他拉來這裏?是想讓自己聽到二夫人和邵一目的這番對話?他百思而不得一解。想了一想,決定還是先迴到自己的臨時住處。


    他輕輕推開了自己所住的房門,反手掩上,燃亮了燭火。猛然一眼瞧見迷兒臉色蒼白,氣息微弱地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枕邊留著一個字條,上寫:


    我被迫保候爺上路。所囑之事,無法善後。從大師兄口中偵知,有你宿仇三人已為這裏收買,代價甚昂,請留神一二。茫茫江湖,盼能再會。


    下邊草寫了一個覺字。字寫得不好,也很潦草,想見寫時的匆忙。正想疊好收起,以作友情留念,忽又發現邊下還有一行小字,象是後添上去的,字跡更為潦草,幾乎認不出來。仔細辨認,才看出是:


    令徒孫無憂,可能除你滅口。速攜迷兒出西南,我相機和尊駕同走。


    江劍臣看罷字條,不禁為難起來。從吳覺仁留際中的“被迫保侯爺上路”這句話,他警覺到和他作對的美人蛇要離穴逃竄了。自己一人,功力再高,也會顧此失彼。最好是馬上迴去,招集人手,布防堵截,防止客文芳攜寶遠隱,再覓更難。同時,還能乘機救活迷兒的一條性命。隻是,自己要甩手一走,能不帶累玉兒遭險?他舉棋難定了。


    猛聽遠處雞啼,拂曉已經不遠。他猛然下定了決心,先帶迷兒迴轉駙馬府。曹玉隨他們遠去盧溝橋以北,即使事泄也不會立遭兇險。同時,還有吳覺仁可以援護。主意一定,他把迷兒挾入肋下,從後窗跳出,一躍登高,早聽出侯府正廳已傳來了嘈雜的人聲,他不敢遲疑了。


    江劍臣來到駙馬府,先喚起了武鳳樓,叫他一個人先奔盧溝橋附近監視。再找到孿鳴,讓他安排好迷兒,再請掌門師伯隨後接應。一切停當,他自己按吳覺仁的留字,從西南方向出城而去。


    到了城外,選了一處稍微高一點的地方,停足暫候,決定一刻鍾內不見吳覺仁,就趕奔盧溝橋去,以自己的腳力,一定能攔在武清侯的車馬之前。


    哪知就在他略為一停的一刹那,迷蒙的夜幕下,有四人分為三處悄悄地向他合圍過來。江劍臣猛然悟出事情有鬼,再想脫身,已經來不及了。


    大敵當前,江劍臣冷靜了下來。他從幾個人的身法上,已確知正麵逼近的人是被自己剛剛挫敗不久的三抓追魂邵一目,他是決心報複來了。


    隻見他雙手各執一柄尺半來長的惡鬼爪,純鋼打造,分量不輕。右側襲來的是兩個打扮相同、長相一樣的瘦長老者,出奇的是每人都少了一隻左手。二人一個手持三尺八寸長的青鋼劍,一個手持三尺六寸長的大鐵筆。說是大鐵筆,一點不假,隻比長劍短了兩寸,精鋼鑄造,通體墨黑。四隻艱中閃射出仇恨的兇焰,恨不得一口吞下江劍臣的整個身子。


    江劍臣心中一凜,認出這兩個人原來就是當初被自己用胡眉的短刀,一舉切去他們二人每人一隻左腕的邊天福、邊天壽兄弟。他們兩個所以和江劍臣勢不兩立,就是因為江劍臣一刀就削去了他們兄弟二人一劍殘身、一筆勾魂這兩個嚇死人的綽號。機會一到,他們豈能不拚著老命以圖報複。


    特別是左側鬼魅似的偷偷地掩上來的那人,就是窮兇極惡、心黑手狠、殺人不眨眼的嗜血怪物追魂劍沙萬裏。他和二邊同時被江劍臣在前胸劃開了一刀,幾乎見了五殿閻君。他也被邵一目派人邀來,結夥複仇來了。


    看了三路強敵。江劍臣的心急劇地跳動起來。別看對方四人都是絕頂拔尖的高手,但要是單打獨鬥,不管哪個都不是江劍臣的十合之將。如若用上一刀三斬,殺之不算太難。隻是,這四人好象吃準了他似的,距離拉得很大,使他的一刀斬用不上去。而且是三方遙阻,並不急於下手,必然是受了有心人的指點。


    情況明擺著,不管江劍臣抽刀奔向哪一方,那人必然暴退,兩側的人肯定下死命偷偷襲擊,防不勝防。如若老是這般凜然相對,正中了幕後人的詭計,客文芳就夾雜在劉國瑞一行中安全地逃之夭夭了。


    江劍臣緩緩抽刀在手,剛想不顧一切地衝殺,猛然從三抓追魂邵一目親自出現上,悟出了客文芳必然已金蟬脫殼,不在其間了。這一手太絕了!就讓我江劍臣肋生雙翅,也無法追捕這個狡猾的女人歸案,禦寶也必將永沉海底了。


    在江劍臣默默沉思的時候,三抓追魂邵一目陰險地笑了。他一臉獰笑地說道:“姓江的,你真是個出色的武林全才!裝得可真象。直到最後的一刹間,我們首腦才測出了一些痕跡,你到底還是上鉤了!”


    他見江劍臣臉色一沉,又接著說道,“你懷疑為什麽沒暗下殺手,宰了你嗎?那是我倆首腦的高明之處。殺了你,豈不等於敞開了一切?還有那個小鬼頭,首腦為什麽不下令殺他?第一,他可以為我們用賭假博的手段,贏不少錢,第二,還可以用他逼迫惡鬼穀的人屈服。至於那隻野雞卻讓他偷偷溜了,不過,他絕逃不出咱們首腦的高明策略之下。”


    江劍臣勃然暴怒了。


    三抓追魂看了江劍臣一眼說:“江三俠沉不住氣啦,是不?我們四個人對你隻形成三方包圍,就是不想和你決絕到極點,就是想叫你退到你該退迴的地方去。說真的,我們四人別看在江湖中都算有不小的威名,但真要和你江三俠拚起來,死傷的一方還一定是我們。


    不過,你要想輕輕鬆鬆地放倒我們,卻也不那麽容易。我可以明白告訴你,不管你攻向哪方,你在對麵都找不到攻擊點,白白浪費你的力氣不說,還必會遭到兩側的死命襲擊。這種打法,也是我們首腦製定的。是拚?是退?就看你江三俠自己拿主意了。”


    江劍臣臉色大變了!變得象一塊刻板的玉石。他深深感受到了三抓追魂所說的那個陰險、狡詐、機謀過人的首腦的威脅。因為他已看出敵人隻是要拖住他,讓他不能威脅攜寶潛逃的客文芳。而且,眼前四位都是一等一的硬手,真要以一敵四,雖然最後都可以宰掉他們,但自己得付出什麽樣的代價,他是清楚的。上一次遭受車輪惡戰的慘痛教訓,至今每一想起,尚咬指寒心。


    直到這時,江劍臣才開始後悔自己一向孤傲自負,獨往獨來,不要幫手的癖習。今天要是有幫手在場,哪怕隻有一個,局麵就可以完全改觀了。


    正在他舉棋難下的時候,突然一眼看見三抓追魂邵一目那一隻獨眼中閃爍著得意的光芒。江劍臣一下子狂怒起來,他掂了掂手中的短刀,心想,沒有必要思前想後了。


    猛地把手中短刀一立,反轉身形,冷不防向邊氏兄弟衝去。一劍殘身和一筆勾魂兄弟二人是驚弓之鳥,雖含憤而來,那是仗人多為勝。一見江劍臣衝來,一劍一筆搭成了十字,漸漸後退,沒有絲毫硬拚的打算。


    江劍臣哈哈一笑,陡然一個“雲裏倒翻身”,落身處已離追魂劍沙萬裏不足一丈。嚇得沙萬裏一翻身暴退兩丈,脫出了江劍臣一擊的距離。


    江劍臣突然一聲冷哼,修長的身軀宛若銀龍隱現,一下子就貼近了三抓追魂邵一目的身側,刀芒閃射,已劃向了邵一目的左肩。


    邵一目一對惡鬼爪左扣右抓,拚命想把江劍臣那短刀給鎖住,好令兩側的同夥有襲擊江劍臣的機會。江劍臣的短刀果然一帶。追魂劍沙萬裏頭一個瞧出了便宜,猛然身形暴出,身劍合一,一招“毒蜂螫人”,手中劍化成了一溜寒芒,點向江劍臣的左肋,迅猛驚人,毒辣已極。


    一劍殘邊天福和一筆勾邊天壽一見光景,心中一喜,認為追魂劍沙萬裏必得手無疑。他們怕一擊不死,江劍臣逃逸。兄弟倆一對眼神,刷的一聲,散開身彤,撲堵在江劍臣的身後,阻住退路。


    江劍臣暗自發笑了,終歸被他終到了一個下手的機會。就在邵一目的兩隻惡鬼爪將要合在一起時,江劍臣突然下個大旋身,用上了“袖刀斷火”的招數,那把短刀不光從兩隻惡鬼爪的鎖拿中抽了出來,並且刀光一閃,向追魂劍沙萬裏迎麵切去。由於身影的變動,沙萬裏的那一招“毒蜂蝥人”也就走空了。


    追魂劍沙萬裏不愧久經大敵,就在刀光一閃即至的一瞬間,頭一甩避開了正麵。但江劍臣的刀尖還是掃削了他右邊的半個耳朵,鮮血滴滿肩頭。


    邵一目觸目驚心,大聲叫道:“點子紮手!並肩子,攏近點。”


    對方四人唿的一下子合並在一起,不敢分散包圍了,達到了江劍臣聚而殲之的要求。


    兩個兇煞惡星到底不愧是江湖巨魁,個個老奸巨滑。知道舍則保全,分則全垮的道理,五件兵器擺出了互相策應的架勢,不作攻擊之想,隻打阻擊的主意,形勢還是對江劍臣不利。


    江劍臣看了看東方,已快現出了曙色。他的心急得宛如油煎火燎。忽然一個念頭浮上了腦際,他又一次掂了掂手中的短刀,沉穩地微笑說道:“江某新近練成了一招刀法,共是三式。我想拿四位試試,你們準備了。”


    江劍臣話一說完,就緩緩地向四人結成的聯合陣勢逼去。一麵走,一麵又說:“刀隻三式,人是四個,必有一個幸免。那就看尊駕四人誰的造化好了。”


    別看江劍臣隻是輕輕鬆鬆的幾句話,四個人的心中卻都敲響了小鼓。他們本沒有多深的交情,隻是為了各自的私利才臨時湊合一處。深知江劍臣的話必然無虛,所以一下子又由互相策應的聯合陣勢,被江劍臣逼成了人各自保。


    兵貴神速,又加上急於脫離開這個包圍圈,江劍臣迅即發動了全力一襲,隻見刀尖斜指,人已化成淡淡清影,穿行在四人夾擊的空隙之間。兩抓、兩劍、一筆,早被逼得各護要害。江劍臣一聲冷笑,刀芒大盛。但聽四聲驚唿,對方四人齊刷刷後退,各自驗著自己是否受了傷殘。


    他倆中了江劍臣的先聲奪人之計。原來,他剛才沒有用一刀三斬,隻是刀式連貫,動作快猛罷了。當四個人都確認自己並沒有受傷,打算重新合圍時,江劍臣選擇了惡跡最大的追魂劍沙萬裏,刀芒猛熾,罩了過去。


    隻聽一聲淒厲的慘叫,就在江劍臣收刀退後時,追魂劍沙萬裏已身中三刀,一刀割斷了喉管,一刀切去了右臂。一刀挑開了小腹,直到死屍倒地,血都沒有流淌出來,真是殺人不見血的快刀快手!


    隻這一下子,就嚇煞了在場的另外三人。頭一個就是三抓追魂邵一目,狂嚎一聲,作勢欲出。其實是借勢一矮身形,貼著地麵暴竄逃命。再一個滾身,人已鑽進了旁邊的一片樹林裏去。


    隻剩下一劍殘身邊天福和一筆勾魂邊天壽兄弟二人,反倒不敢跑了。他們知道,死命一搏或許尚有逃生的希望。隻要扭頭一跑,不出一裏,必被江劍臣一個一個地給收拾掉。因為存了這個念頭,一劍、一筆又搭在了一起。


    江劍臣冷冷地掃視了他們兄弟二人一眼,沉聲說道:“賢昆仲斷腕之痛,料來難忘。再要妄動無名,必遭更慘之報。現在趁江某心情尚好,速速退走,還不失為明智之舉。”嘴裏說著,已把短刀收了起來。


    邊天福遲疑了一下,咬牙頓足,恨聲說道:“兩手之債,我們兄弟早晚必索。輕輕一放,你豈不永留後患?”


    江劍臣朗然一笑道:“江某的債主不少,又何多尊駕二人。依我良言相勸,還是快快走吧。”


    邊天福再次把雙腳一頓,和兄弟邊天壽一起退去。


    等江劍臣飛快趕到盧溝橋時,果然已誤了時刻,唯見車痕蹄跡,逶迤向南延伸而去。


    江劍臣哪裏放心得下?繼續沿大道追去,不料,沒到二裏,早已見武鳳樓陪掌門師兄蕭劍秋侯於道旁。江劍臣趨步上前,叩見了大師兄。


    蕭劍秋喟然歎道:“赫赫皇權,誰敢違抗!樓兒隻現身一阻,就被劉太後定為攔截鑾駕的罪名。幸有王公公伴駕在側,才得幸免。客文芳這一招,是夠陰損的了。”


    江劍臣一聽,幾乎氣昏了過去,反問大師兄道:“難道說就這麽眼睜睜看著客文芳攜寶遠揚,我們連動都不能動她一下嗎?我不信這個邪!”


    蕭劍秋道:“鳴兒遲遲不來,莫非另有所籌。”一言未了,隻見缺德十八手在前,老駙馬冉興隨後,兩匹禦苑良駒直跑得四蹄生風,渾身流汗,風馳電掣般追了上來。


    江劍臣眼中一亮,暗暗稱讚自己這個寶貝徒兒真稱得上智計百出。不用說,他肯定是又走了老駙馬冉興的路子,奏請當今聖上,請來了聖旨。有了緝捕客文芳的依據!他的心輕鬆了不少。


    哪知缺德十八手李鳴和老駙馬冉興二人行至近前,連馬都未下,隻見李鳴對師父、師伯、大哥做了一個跟上來的手勢,那兩匹馬又疾馳而去。一晃之間,已成了兩個模糊的後影。


    爺兒仨各有一身上乘的輕功,施展開來,比奔馬要快得多。趁大清早起,官道上行人不多,也不怕驚擾了路人耳目,各把輕功提到極限,向前方追去。正好在一條狹長的官道上,追上了劉太後的鑾駕。


    常言道,富貴還是帝王家。為了一個婦道人家前往東嶽降香,平常百姓,有一男子陪同也就夠了。就算是大戶人家,也一車已足。達官顯宦,充其量不過有十數人護送車馬數乘而已。可這皇太後出家,就大不相同了。僅隻禦林軍、就是三千人眾。大內侍衛,多達四十人以上,宮女、太監不下百名。欽天監、司禮監、禮部官員,更是應有盡有。車駕顯赫,怒馬如龍,聲勢十分嚇人。


    江劍臣殿後,武鳳樓引路,蕭劍秋居中,爺兒仨穿林潛插,趕到車駕的前頭。一眼看見冉興、李鳴正跪在大路正中攔駕。趁著車駕沒到,他們三人也走了出來。按冉興的指示,一律跪在老駙馬身後。


    車駕來到了,黃門太監報於劉太後。護駕人等,刷的一下子分開,冉興等五人膝行來到鑾駕之前。


    珠簾卷起,皇太後不悅道!“哀家齋戒十日,方出京降香。一片誠心,想感動東嶽大帝,念皇上少年登極,降福皇兒,助其為中興英主。禦妹丈擅自攔駕,擾我誠心,是何用意!”


    老駙馬冉興清楚地知道,有武鳳樓第一次阻攔在前。已使皇太後不快。自己再次相阻於後,她怎能不含怒喝斥。但為了洗刷江劍臣的盜寶嫌疑,更為了讓皇上找迴禦寶,良機難得,他這個老實人這一次也豁出去了。隻見他以額叩地奏道:“微臣受皇上指派,助江劍臣等搜捕盜寶欽犯。迫不得已,不得不冒死攔駕,請皇太後詳察。”


    劉太後從來就溺愛崇禎皇帝,一聽冉興說奉旨而來,果然怒氣微消,但仍是不悅地斥責道:“剛才武鳳樓就聲言搜尋盜寶之人,被我喝退。你又前來追捕盜寶欽犯。莫非盜寶之人,是哀家不成?”說到這裏,怒氣不休。


    冉興見軟求不行,就神情一肅,單刀直入地說道:“請皇太後怨臣死罪。皇太後雖是與盜寶之人無關,但沒有太後的庇護,盜寶欽犯早應在盧溝橋畔就被捕獲了。”


    冉興這一番軟中帶刺的話,確實把皇太後給激怒了。她厲聲斥道:“冉皇親,你身為國戚,信口雌黃。我先把話說在頭裏,今日在哀家身邊要搜不出真贓實犯,我要先斬你的首級,再囚皇妹於後官。凡與此事有關之人,統統交刑部嚴辦!”


    冉興聽從李鳴的計策,就是要逼出皇太後的這一句話。遂忙不迭地說道:“如查不出欽犯,微臣甘願領罪。”說完,示意缺德十八手李鳴等開始搜查。


    李鳴這小子也真夠大膽的,伏地連叩三個響頭,騰地起身,先把武清侯劉國瑞扯下馬來。


    劉太後做夢也想不到,真的有人膽敢在她的麵前,伸手拿她的娘家侄兒武清侯劉國瑞。她剛想喝止,武鳳樓已一個縱身躥到後麵一乘彩轎之前,陡然伸手,把隱身侯門貴為侯爺如夫人的妖豔美婦拉了出來。


    武清侯劉國瑞那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哪裏禁得這麽一嚇?早已嚇昏了過去。不過,那個有二夫人名分的客文芳,身子已落人手,神情卻一點也不緊張。這時,別說江劍臣,就連一向沉穩著稱的展翅金雕蕭劍秋,也不禁臉色一變。天!難道客文芳果真逃脫了!


    這時,老駙馬冉興大叫一聲:“王公公,李鳴,分別細搜他們二人的身上。”話罷,額角已流下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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