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關劉姓,不光是首屈一指的大戶,而且輩輩都出武林奇才。現在居住總鎮衙門後街的笑麵閻羅劉展魁,就是一個武功非凡的武林名宿。他今年五十歲,生有二子一女,長子劉茂,次子劉盛,女兒劉玉嬋,都練有一身武功。


    劉展魁家資豪富,一片巨大的高牆曠院,良田千頃,奴仆成群,在山海關,可算是一跺腳地皮都亂顫的人物。


    可是,今天他卻愁眉不展,一個人悶坐在後麵廳堂之中,兩隻手不時地交叉在一起,顯得煩燥不安。


    長子劉茂和次子劉盛從屏風後麵轉出。劉茂說道:“爹,你一下午都煩躁不安,心神不定。別說點子未必能找上門來,就是找上門來,咱們在山海關一帶,是有名的富庶之家,遠近知名。咱給他來個矢口否認,他能怎麽樣?”


    劉盛也哼了一聲說:“找上門來又能怎樣?咱們這一票可是賠本的生意,我不信點子們會算文王八卦!”


    笑麵閻羅劉展魁雙眉一豎,怒聲斥道:“黃口小兒,懂得什麽!連你二伯父那樣的身分都不敢掉以輕心,我們能惹得起?要不是你們倆小子硬是要攀高枝,想好處,說下大天來,我也不能拿身家性命當兒戲。”


    劉展魁爺兒仨在花廳內的對話,比打啞謎還令人費解。可是,卻有兩個人一聽就明白了。


    這兩個人,一個是武鳳樓,一個是缺德十八手李鳴。江劍臣為了查清桂守時被殺,刀譜失盜的事情,決心從劉家開始,順藤摸瓜。由於他在武林中聲望大,輩分高,這夜入人家的事隻有讓小一輩的人物去辦了。


    武鳳樓仗著身輕似葉,不怕劉展魁父子覺察,竟然粘在花廳外麵的橫梁上。缺德十八手李鳴膽子更是大得出奇,他夜叉探海式,一隻腳勾住花廳飛簷,身子倒垂下來,透過窗欞,把廳內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笑麵閻羅劉展魁見兩個兒子仍有不服之色,就含著教訓的口吻說道:“先天無極派由於有了江劍臣和武鳳樓這兩代傳人,聲威赫赫,如日中天。聽說掌門人司徒平一再告誡門下。絕不許和無極派作對。


    這一次是二老的主意,隻為拿到那樣東西,才派出大批人手,一再慎重,隱秘行事。不料,還是和先天無極派牽連上了。好在有二老督陣,不然,我寧願你們二人碌碌無奇,也不冒這麽個大險。”


    武鳳樓偷聽許久,見笑麵閻羅劉展魁隻能露出這麽一些口風,再聽下去也沒有意思。遂抬起右手,做了一個手勢,缺德十八手李鳴飄身落下。


    這場戲,隻要人見愁李鳴一登場,就熱鬧了。隻見他大模大樣地來到花廳門口,很為親切地叫道:“展魁賢侄,別來無恙吧!”清脆朗朗的聲音,在夜靜時更顯得清晰響亮。


    武鳳樓心想:姓劉的怎麽成了他的賢侄了?


    別說李鳴年方十六七歲,特別是他那副稚氣的娃娃臉,活象個大毛孩子,人家劉展魁年已半百,就是兩個兒子也比他大得多。他也真會罵人,一見麵就叫賢侄,弄得劉展魁如入五裏霧中,呆怔了起來。


    劉茂、劉盛一見父親不加反對,隻是發呆,還認為真是長輩到了呢,忙不迭地雙雙齊出,深深打躬,很小心地問道:“不知你老……”


    武鳳樓在橫梁上不禁啞然失笑了。


    劉展魁到底是經過風霜的人物,剛才是被李鳴以快打遲的單刀直入給糊弄呆了。這一冷靜下來,挖空腦筋也不認識這個大孩子,臉色一沉,反問道:“你是何人?姓啥叫啥?”


    缺德十八手李鳴很有風度地一笑說:“我是誰,姓啥叫啥都無關緊要,隻是想問問你,承認不承認我這個長輩?”


    看李鳴那大大方方、口齒清朗、理直氣壯的樣子,笑麵閻羅劉展魁真讓他給唬住了。他幹咳了一聲說:“恕展魁眼拙,實在想不起來你是……”從自稱展魁的口氣來看,劉展魁開始上鉤了。


    缺德十八手李鳴不用人讓,大大方方地在上首坐了下來,滿是教訓的口氣說道:“勿以人小不喊叔,勿以己大不屈膝,世上是論輩分可不是論年紀呀!”


    武鳳樓幾乎笑出聲來,這個缺德鬼為了唬住劉展魁,急切間沒咒可念,他竟然把白帝城劉備訓兒子阿鬥的話,改動了幾個字,文縐縐地說了出來。


    一看劉展魁真有些動搖了,李鳴趁熱打鐵,寬容地說道:“這也難怪你,咱爺兒倆沒見過。司徒家英方、英奇兩個老哥哥在什麽地方落腳,請出來見見如何?”


    李鳴這一獅子大張口,可真的叫劉展魁沒有主見了。因司徒英方和司徒英奇是當代峨嵋派掌門人司徒平的兩位叔父,也是峨嵋派輩分最長的兩老。


    在劉展魁看來,這年輕人就是吃了熊心豹膽,也不敢開這樣的玩笑。他不敢不相信了,遲疑了一下說道:“二位前輩是來到了山海關地麵,不過不是住在此地。你老來得還算真巧,過了今晚,二位老前輩就駕返峨嵋了。”


    李鳴忽然站起身來,從袋中掏出兩張銀票。隨手拋在了桌上,大咧咧地說道:“來時匆匆,沒給孩子們帶什麽東西。拿不出手的一點小意思,兩個孫兒先用著吧。”


    劉展魁瞟了一眼銀票的麵額,幾乎嚇出聲來。武鳳樓明白,這是李鳴從京城賭場油子野雞溜子劉二孬處要來的假銀票,麵額是一千兩。


    笑麵閻羅劉展魁雖然不是見錢眼開的人,但等閑之下,出手就是兩千兩白銀,也被震動了一下。一個人再為精明,隻要一認了憨門,就越陷越深了。


    就在劉展魁見錢一震之際,偏偏兩個平時還沒有財權的不爭氣的兒子,已眉開眼笑地每人拿去了一張,揣在了懷內。特別是次子劉盛見李鳴出手豪爽,氣派特大,忙笑著道:“爺台不是要找我兩位師祖嗎?跟我來。”他竟然領著李鳴朝外走去。


    劉展魁也隻好帶著長子劉茂相隨而出。武鳳樓飄身下來,躡蹤尾追。出離劉家院門,直往對麵總鎮衙署後門奔去。


    缺德十八手李鳴暗暗心驚,這夥人為了得到這一武林秘傳刀譜和長短十口奇形彎刀,竟然勾結了當地官署,所以才有恃無恐。又猛然想起現任總兵吳襄和桂守時都是已故三邊總督楊鶴的部下,這裏麵說不定還有什麽牽連,也未可知。


    就見劉盛悄悄地來到了衙署後門,輕輕地拍了三下。門上呀的一聲,開了一個小孔。


    劉盛帶著高興的口吻說道:“原來今晚上是你老兄輪值,請把門打開,我有急事要見我二叔。明晚太白樓,我的東!”


    劉盛這小子還真是人傑地靈,後門打開了。一個睡眼惺忪的佩刀將士放他們進了總鎮衙署的後門。這總鎮衙門很大,進了後門,就是一片花園。從東邊角門出去,一片翠竹掩映著一座精舍,房屋不多,卻很雅致。


    劉盛輕車熟路地來到了當中五間正房前。這時,屋內仍亮著燈光。劉盛叫道:“二叔,有一位自稱是二位師祖兄弟輩的小爺爺,說有要事會見二位師祖,煩你老代稟一下。”


    話一落音,呀的一聲,屋門洞開。


    李鳴眼光銳利,早已看清了屋內的一切。隻見屋中間放著一張桌子,殘席尚未撤去。正麵並坐著兩位古稀老人,知道就是峨嵋派二老司徒英方和司徒英奇,上首坐著一人,果然殘去了一隻左腕,肯定是被桂守時截去一隻右腕的司徒安了,下首是兩個三十多歲麵色陰沉的壯漢,想必是冒名封高、嶽黑的兩個歹徒。主座空著,不用說,就是開門去的劉盛二叔的座位。


    李鳴從這夥人東西到手不唯不走,反而覓官府潛蹤,心力智力,必不好鬥。因他們都是江湖上的響當當的人物,他後悔沒有讓師父江劍臣隨後相助了。


    猛聽開門的人說道:“在下鐵麵判官劉萬魁,哪一位要會見峨嵋司徒二老?”


    他因為帶路的是自己的侄子劉盛,就開門見山地把實底給端出來了。


    李鳴八字步一站,不理劉萬魁,卻神氣十足地笑道:“古人雲,半夜客來茶當酒。今晚卻是高朋滿座酒當茶了。兩位司徒老哥哥一向可好?”


    峨嵋二老開始也沒有覺得奇怪。人是劉盛引來的,怎麽會有假?剛想搭話,但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個素不相識的十六七歲的毛頭孩子!司徒英方和司徒英奇哼了一聲,就想發作。


    那斷了一隻右腕的人果然是黑喪門司徒安,這老小子狡詐異常,先聽有人來找,心中就是一動。開門時,他從亮處看暗處,一下子還沒有看清楚。一聽說話,再仔細一打量。從年紀、長相、口吻,已認出來是缺德十八手李鳴。


    他狂唿了一聲:“來人是李鳴!並肩子,掐斷退路,收拾他。”嘴裏說著,左手一按桌角,已從東邊窗戶躥了出來。峨嵋派的門下,身手畢竟不凡。他躥出後,猛一疊腰,又是一個前提,不光已落在李鳴身後,一隻左手早已把長劍抽了出來,迅猛利落,非常人可比。


    峨嵋二老的氣度,畢竟不凡,變生倉促,仍是高坐冷視,好象沒事人似的。


    下首坐的兩個壯漢兩聲怒吼!雙雙搶出,猛揮巨靈大掌,向缺德十八手李鳴兩邊太陽穴拍去,掌帶風聲,功力也很淩厲。


    李鳴仍是八字步站著,腳下鬆塌塌的。一俟左右雙掌臨近,陡提丹田真氣,暴喝一聲:“打!”


    黑喪門司徒安急唿:“快退下來,防他詭計!”因為李鳴最拿手的,就是手心扣有喪門釘,專穿對方的掌心勞宮穴。功力越大的人,受傷也就越慘。黑喪門怕兩個徒侄上當,所以著急地喊了出來。


    他的兩個徒侄好象也猛然想起這事,臉色一變,慌忙右腳猛點地麵,硬把身形停住,兩隻手掌象碰見了蠍子似的,急匆匆縮了迴來。


    李鳴哈哈大笑:“看把你們兩個孩子嚇成這個樣子!李爺爺我可是連動也沒動。哄兒騙女的事,李爺爺早已不幹了。這下不算,重來,重來!”說著,還拍了一下手,表示沒有扣釘。


    原來,缺德十八手這壞小子的缺德招數變化無窮,這一迴他又玩了光打雷不下雨的把戲,就把對方二人嚇得手忙腳亂,兩個壯漢氣得幾乎昏了過去。


    峨嵋二老從座位上緩緩起立,來到李鳴的麵前一站,四道淩厲的目光,利箭似地逼射到李鳴臉上。


    好個缺德十八手,膽子也真夠大的!強敵當麵,他還是嘻嘻哈哈地笑著說道:“還是兩位老哥哥懂禮,不象剛才倆小子毛手毛腳的。現在的年輕人哪!唉……”


    老二司徒英奇怒極,右手剛想抬起,就被老大司徒英方阻住了。他陰然一笑說:“二弟,讓他把喪命話嚼完。”


    缺德十八手李鳴有心氣死兩個老家夥,司徒英方話沒落音,他猛然兩手一拍大腿說道:“說完了。”


    老大司徒英方悄悄對老二司徒英奇說道:“趁這壞小子大意,手中沒有零碎,廢了他給江湖朋友解恨。”說著,人已發動。


    他兄弟名列峨嵋二老,輩分既尊,武功更高,既決心廢了李鳴,出手哪有不狠毒的?司徒英方掌掛風聲,還是擊向李鳴的左邊太陽,司徒英奇錯步擰身,掌勢虎虎,擊向了李鳴的右肋。這兩招都是致命的所在,隻要有一處打實,李鳴必將屍橫就地。


    但這一來,卻在情理上被李鳴鑽了空子,以堂堂的峨嵋正派,赫赫的二老之尊,竟然一齊下毒手去對付一個尚未成丁的毛頭大孩子,傳出江湖,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李鳴一見比他預想的還要稱心,故意尖叫一聲“不要臉”,身子一轉,改換成“斜倚妝台”的姿勢,兩手不聲不響地上下一分,手心裏的喪門釘寒光閃閃,閃電般地迎向了峨嵋二老的手掌。


    缺德十八手李鳴就因為足智多謀,詭詐多端,才被稱為人見愁。請想,麵對峨嵋派兩個長老,他敢有一絲一毫大意嗎?


    借一拍大腿之機,已把喪門釘扣入手心。他也真會缺德,把魚餌放得近近的,等二人兩掌幾乎沾身,他才亮釘迎去。


    變生不測,直氣得峨嵋二老幾乎跌倒。老大司徒英方不僅應變迅速,功力也比其弟高了一籌,他為了保持峨嵋派的聲譽和峨嵋二老的麵子,一錯鋼牙,陡然勁道橫移,將發出的掌力卸去了七成,正好拍在自己的二弟司徒英奇的右肩,把司徒英奇打出五尺,逃脫了一釘穿掌之危,兩人都嚇出了一身冷汗。


    缺德十八手李鳴哈哈大笑說:“好你個司徒英方,打不著我人見愁李鳴,卻揍自己的親兄弟出氣。奇聞呀,奇聞!”


    司徒英方的一張老臉,羞得象大紅布相似。他的殺心萌動了,獰笑了一聲,說道:“小畜生,別看你有些鬼主意,老爺子一時不慎上了你的當。可最終吃虧的,還是你這個小畜生。以我司徒兩老的身分,本不應對你過為己甚,這是你自尋無常,休怪老爺子心狠。”話一說完,須皆眉張,勁力驟增,一步一步地向人見愁李鳴逼去。


    李鳴還是搖頭晃腦,嘻嘻哈哈地笑著說道:“英方大哥,弟兄們一場。犯不著動真氣。須知氣大傷肝呀!”


    這時,武鳳樓也掩了上來,剛想再貼近一些,以便在李鳴危險的時候一發即至。不料,猛然一隻手悄無聲息地搭上了他的右肩頭。


    武鳳樓這一驚,確實非同小可。知偷襲自己的人,功力高深到可怕的程度。自從父親杭州遭害,自己和魏閹部下展開了殊死的搏鬥,大小惡戰,不下數十場,或勝或敗,還沒有一次栽得這樣慘。人家的手是搭在自己肩頭,隻要自己稍微一動,琵琶骨必被捏碎,輕則致殘,還可以因此而喪命敵人之手。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陷入絕境了。


    就在他束手無策的時候,卻感覺出搭在自己右肩頭的那隻手很怪。很明顯,那是一隻左手,搭在前麵的是四個手指,而頂在肩後的,不用說應該是一根大拇指了。不料,肩後肌肉神經清楚地告訴他,那頂在右肩後麵的竟然是兩根指頭!


    他心裏一動,知道後麵逼近身軀的是誰了,先是一喜,繼又一驚。一個人有六根手指,而且功力又高得驚人,不用說準是六指追魂久子倫了。


    由於知道了來人的身分,武鳳樓沉住了氣,從頭到尾,不僅沒有驚慌失措,反而沉穩如山嶽。


    六指追魂久子倫脫口輕聲讚道:“臨危不驚,應變不亂,真是未來武林一代之雄!我白來一趟了。”


    武鳳樓是多麽聰敏,知道六指追魂久子倫也是為了那本刀譜和長短十把短刀而來。


    六指追魂久子倫的手鬆開了,他的老朋友秦嶺一豹許嘯虹也湊了過來。


    這時,場中已起了很大變化。缺德鬼李鳴一麵施展開移形換位的輕功閃躲,一麵一迭連聲地笑喊著“英方大哥”。不知道內情的人,還真認為是一對很不錯的老兄少弟因一時誤會,一方氣量狹窄,頻頻出手打人,一方寬宏大量,不願翻臉,連喊“大哥”求饒,以圖解釋誤會。


    六指追魂久子倫笑得淌出了眼淚,秦嶺一豹許嘯虹笑得更厲害,已捧著肚子蹲在地上。


    他們老少三人這邊有了動靜,峨嵋派的人哪有不發現的道理。看見自己一方遲遲占不到便宜,黑喪門司徒安早已氣炸了心肺。一見有人發笑,他哪裏容得?身子騰地躥起,劍氣如虹,一招“飛虹貫日”,向六指追魂久子倫刺來。


    六指追魂久子倫哪裏肯跟這些雞毛蒜皮的人物計較,沒見身動,已左移五尺。恨得黑喪門一咬牙,青鋒長劍一抖,改招為“卞莊刺虎”,劍風嘶嘶,又刺向了秦嶺一豹許嘯虹。許嘯虹哈哈一笑,也是未見身動,左移五尺。


    三人之中,已避開了兩個,對麵能拚搏的隻有武鳳樓一人了。


    武鳳樓早已風聞黑喪門司徒安是現任峨嵋派掌門人司徒平的親兄弟,二十年前雖被桂守時削去了右手,掌門人司徒平特為幫他練了一百單八式適合左手使用的反手劍招,一反常規,專走斜狠,極為厲害。二十年來,毀在他手下的綠林人物不計其數。據判斷,一空大師也可能是他所殺。如今,別看久、許兩老不屑與敵,可自己還真得小心應付,以免遭他毒手。


    黑喪門司徒安兩撲不得,更是怒發如狂,所以,第三招出手不僅勁道加上了一倍。招數也更其狠辣,那口長劍銀虹迸射,罩向了武鳳樓的前胸要害。


    武鳳樓兩腳緊繃地麵,寸步未移,上半身神奇地向右一斜,右手乘機搭上了刀把,輕按繃簧,倉的一聲,宛若龍吟,五鳳朝陽刀噴薄而出。


    黑喪門從來沒和武鳳樓對過手,雖然早已耳聞五鳳朝陽刀的厲害,卻總認為言過其實。如今一見寶刀出鞘,果然挾有一紅一紫兩道光華,耀眼奪目,真乃異寶。他因身上揣有刀譜,又見寶刀,不由得貪心大起,劍招一變,更為兇狠,恨不得立斃對方,把五鳳朝陽刀搶為己有,他就可橫行武林而一無忌憚了。


    武鳳樓為人謹慎,怕兄弟李鳴大意失手,可見黑喪門司徒安確實歹毒,立即起了除害之心,一上來就用上了絕命七刀起手式“鬼魂捧簿”,一紅一紫兩道立閃,向黑喪門司徒安激射而來。


    司徒安到底不愧武林名派出身,一見武鳳樓施展出絕命七刀,他詭計陡生,掌中劍橫著一迎,隻聽倉啷一響,他的長劍劍尖已斷去半寸。


    司徒安借機猛退五步,故意寒聲斥道:“武鳳樓,你身為巨宦之後,又出身於名師之門,象這等以利刃取勝,豈不辱沒了師父的名頭!你敢和司徒二爺徒手相搏嗎?”


    武鳳樓秉性剛直,大有乃父之風。聞言之後,毫不遲疑地把五鳳朝陽刀插迴鞘內。


    黑喪門司徒安見已騙得武鳳樓收迴五鳳朝陽刀,心頭一喜,得意地獰笑了一聲,說道:“小子,你上當了!”說著,獨臂猛揮。他那把青鋒長劍隻斷了半寸,毫不影響使用,馬上展開了一輪狠辣的搶攻,決心把武鳳樓劈於劍下。


    武鳳樓再想拔刀,哪裏能夠?黑喪門的反手劍招太迅猛了!他明知上當,反而沉下心來,施展開移形換位身法,隻是一味閃躲,不加還手。


    三四十招過去了,司徒安急紅了眼,招數更加狂猛。突然,武鳳樓搶得了一個機會,趁黑喪門司徒安一招“橫切秦嶺”剛剛遞出之時,他冒著奇險,整個身子的重量完全交給了右腿,抬起左腳,向司徒安的襠內穿去。同時,自己的身子已變成了“斜掛單鞭”,向右側傾斜下去,五鳳朝陽刀終於又被他乘機抽了出來。


    他恨黑喪門司徒安太卑鄙,太狠毒,刀一出鞘,配合左腳踢出未中一旋身軀之機,五鳳朝陽刀象打了一道電閃,向外一展,隻聽喀嚓當啷兩聲,黑喪門剩下的一條右臂連同那把斷去了劍尖的長劍,一齊掉落在地上。


    武鳳樓抽刀一退。司徒英奇已搶了過去,先給侄子點穴止血,又給他上了刀創藥粉,向跟來的兩個壯漢大聲說道:“快扶你家二爺去包紮傷口。”說完,使了一個眼色。兩壯漢會意,剛想架起司徒安離去,六指追魂哈哈哈一陣子狂笑,已堵住了退路。


    司徒英奇臉色一變,和緩地說道:“敝派與久大俠素來無隙,何苦為武小兒傷了和氣!司徒英奇有禮了。”說完,還真的施了一禮。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麵人。要是換了別人,還真不好意思拉下臉來。


    六指追魂久子倫可不講究這個,他長大的身軀象一座小山似地阻住了去路,冷然說道:“司徒老二,你白套了一番交情,我久子倫可不想高攀你們峨嵋大派。反正我久子倫是出了名的魔中之魔,一向是軟硬不吃。把黑喪門身上藏的那本小冊子和十把彎刀痛快地遞到老子我的手中,我網開一麵,饒了你們一群人的性命。遲疑一下,久老子可要殺人了。”


    一個“了”字剛吐出一半,早已把峨嵋派的兩個壯漢分別抓到手裏。別看那兩人武功也算不弱,可一下子落入了六指追魂久子倫之手,都嚇得麵無人色,連喊:“二師祖救命。”


    司徒英奇身子一顫,那邊遊鬥的雙方也一齊停下來。李鳴先喊了一聲:“六指大爺,大頭二叔,宰淨這批小子,侄兒請你們一頓好吃的!”


    秦嶺一豹許嘯虹笑罵道:“缺透了德的小王八羔子!六指大爺倒還象話,這大頭二叔多難聽!”


    司徒英方一看大勢已去,他真怕六指追魂久子倫一翻臉,連自己都很難逃脫。遂鐵青著臉說道:“青山長在,綠水長流。人生在世,哪能有不再碰麵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今天,我認栽了,老二,把東西給他們!”


    司徒英奇一看大哥都退了下來,他哪裏還敢再硬?不得已從昏迷過去的黑喪門司徒安身上掏出了那本刀譜和長短十把彎刀,雙手遞了過來。


    六指追魂久子倫接過刀和刀譜,先把刀交給了許嘯虹,又翻看了一下刀譜,確認是真書無訛,才收起了刀譜,和許嘯虹、武鳳樓、李鳴等人一齊走出了總鎮衙署。


    眾人出了總鎮衙門,李鳴才愕然一怔道:“堂堂總兵衙署,咱們折騰了半夜,怎麽連個打更值夜的也沒見?”


    武鳳樓說:“我偷偷進去時,已向吳襄的兒子吳三桂打了招唿。”


    李鳴噢了一聲,暗暗佩服大哥做事謹慎,考慮周到。


    迴到客店,江劍臣慌忙起身迎接女魔王侯國英的兩位盟兄。


    哪知道久子倫和許嘯虹從左右兩邊,陡然下手。許嘯虹一招“近身搏虎”,立掌如刀,狠切江劍臣的左邊軟肋。變起身畔,奇險已極。而右側的久子倫比許嘯虹還要狠辣,微錯半步,五指一攏成抓,一招“雲龍現爪”,反過來狠抓江劍臣的胸部。這一抓,他用上了真力。不光距離太近,而且江劍臣還沒有一絲防備。


    眼看一掌一抓快要擊實,江劍臣萬般無奈,隻好於倉促之間雙掌一分,硬接下當代武林中稱雄稱霸的兩個人物的合力一擊。


    隻聽得兩方三人都哼了一聲,江劍臣早已從二強夾擊的劣勢中掙脫了出去。


    缺德十八手李鳴擋住了許嘯虹,武鳳樓也早已向久子倫連連施禮。


    隻見久子倫鐵青著臉,二目圓睜地盯著江劍臣罵道:“江三,國英血心待你,你反而喪心病狂地逼她走上了絕路!還有她那可憐的孩子,也一起喪身魚腹。我六指追魂早晚要向你討迴這筆債來。”


    說罷,掏出那本刀譜拋在武鳳樓腳下,向許嘯虹喊道,“二弟,咱們走。”說罷,率先出門。許嘯虹遲疑了一下,剛想說點什麽,卻又閉上了嘴,把十把彎刀遞到武鳳樓手裏,轉身出門而去。


    武鳳樓剛想攔阻,二人已飛身上房。江劍臣淒然說道:“不用攔了,讓他們走吧。你們趕快迴京複命,我走了。”說罷,急奔出房。


    李鳴急忙叫道:“師父,石城島你不打算去了?”


    鑽天鷂子江劍臣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顫了一下,悲涼欲絕地說道:“傷心之地,何堪重遊!這一次,鳴兒你沒有猜透,她是真的死了!”說到這裏,眼圈一紅,猛地一轉身形,鋼牙一錯,飛身上房,竟然不顧他們小兄弟二人的悲唿嘶喊,獨自揚長而去。


    武鳳樓、李鳴知江劍臣的輕功卓絕,他二人豈能追得上。先前還希望鑽天鷂子江劍臣能在外邊等他們。可追出去二十多裏,還不見江劍臣的影子,知道肯定追不上了,隻好自迴京城而去。


    到了通州,中午在一個二葷館打尖。武鳳樓、李鳴二人突然看見六怪中的胡眉麵容憔悴,臉色蒼白,也從外邊匆匆走了進來。武鳳樓敬重她的為人大有男子氣概,為了敬慕江劍臣,千金一諾,一錘定音,百折不迴,誓死不變。就連一向眼高於頂的人見愁李鳴,她對她很有好感。胡眉還未來到二人座前,武鳳樓和李鳴早已站了起來,含笑讓座。


    看樣子,胡眉的傷勢尚未痊愈,臉色很不好看,一坐下來,就喘息不止。


    二人見她如此模樣,知道必有大事。不然,憑胡眉名列六怪的聲威,絕不會這麽失神。等她喘過一口氣來,武鳳樓才輕聲問道:“胡大姐,你好象有什麽大事。能告訴我們二人嗎?”


    胡眉心亂地說:“我要馬上見到主人。你們能有辦法嗎?”


    李鳴一聽話頭,就知不妙,連忙向她說道:“師父和我們分手已經一天多了。找他還不容易?目前他隻有兩個可去的地方,一個是京城駙馬府,另一個就是外祖公家承德。你怎麽找到這裏來了?”


    胡眉一聽,好象吃了一驚說:“我就是因為怕主人迴到這兩個地方,才強自掙紮著來的。這兩個地方,他現在都不能去。”說到這裏,人已虛弱得把頭枕在桌子邊上了。


    武鳳樓知道事情越發嚴重了。連忙叫店夥計送來一杯開水來,叫李鳴把胡眉扶在懷內,喂了她一粒先天無極派秘製的強身健體丹藥和半杯開水。


    過了半晌,胡眉的精神才好了一些。見武鳳樓又想張口,胡眉示意他不要再問,安靜了一會,然後才說道:“自那日主人把我托給一家農戶養傷,第二天,我大哥朱鬥、二哥牛覺就找到了我。對我說,他發現七兇等人曾多次在京城出現。要稟知主人一聲,也好預作防備。


    二位公子不知道,魏忠賢的麾下雖然排列是一毒、二客、三僧、四煞、五鬼、六怪、七兇、八魔,但這麽多人卻是分為幾處的。除去一毒——五毒神砂郭雲璞因為是總供奉常住青陽宮外,如二客、四煞、五鬼、八魔等人,是劃歸女魔王侯國英統領的,下剩三僧、六怪、七兇,屬魏忠賢親自掌握。三僧在鳳陽府栽了跟頭,我們又歸順了主人。所以,魏忠賢一倒,就都七零八落了。隻有七兇,直到現在還自成一體,沒有散夥。


    這有兩個原因,第一,七兇七人關係親密,是真正的一家子,上下兩代人。上一代是兄弟二人,老大客登山,老二客登峰。老大有二子一女,排名是客文達,客文通。女兒客文芳,老二的兩個兒子是客文逍,客文遙,合稱七兇。


    魏忠賢在日,他們是專做刺探、謀殺、收買、陷害一類的秘密活動。說實在的,這是一夥行動最狡猾、手段最毒辣,令人防不勝防的兇魔惡煞。青陽宮真正見全他們七人的,除去魏忠賢以外,鞏怕隻有小爺侯國英一人。魏忠賢原來也想把這七人交小爺掌管,因為客文芳鋒芒畢露,眼高氣傲,不服氣侯國英,魏忠賢才改了主意,由他自己統轄。


    據我所知。魏忠賢暗中從宮內偷運出的金銀珠寶,奇玩珍物,甚至外邦進貢的貢品,都是這七人收藏。尤其是客文芳,在七兇中是全家的領袖,出入青陽宮和魏閹聯係也全是由她負責。聽說,她和魏忠賢可能還有一些什麽瓜葛,那就隻有郡主魏銀屏才能說清。


    聽我大哥、二哥說,他們在京城出現,目的不外三點,第一是相機救走魏忠賢,逃出京城,重整旗鼓,再圖大事,第二,謀殺侯國英,以報出賣青陽宮的大仇。因為如果沒有女魔王的臨時抽腿,以魏忠賢勢力之龐大,怎麽會一旦之間,瓦解冰消?第三,魏閹命七兇收藏的東西可能還在京城之內,吸引他們要找機會起走。”


    聽了胡眉一麵喘息,一麵訴說的這一番話,武鳳樓、李鳴不由得暗暗心驚。他們豈能不知明槍容易躲,暗箭最難防。武鳳樓又補問了一句:“胡大姐,為什麽說我三叔承德和北京這兩處都不能去呢?”


    胡眉苦笑了一下說:“我的武公子!魏忠賢事敗,敗在侯國英身上。侯國英變心,根子在我主人身上。不怕武公子你多心,先天無極派要不是出了我主人這樣的傑出人物,製住了女魔王侯國英,光憑幾個人的力量,能對付了那五萬錦衣衛士嗎?現在,七兇把仇恨完全集中在我主人一人身上,認為隻有除去他,他們才能夠打別的主意。”


    武鳳樓聽了胡眉這麽一敘,也覺得問題的嚴重了。他和李鳴、胡眉一商量,現在離京城已近,先迴京城看看,如果江劍臣不在,再趕往承德。胡眉軟癱一堆,隻好同意。


    吃了午飯,為了不被七兇發現,他們雇了一輛馬車,三人一齊坐在馬車廂內,直奔京城趕去。


    來到東直門外,支發了車錢,打發馬車夫迴去。


    三人剛想進城,就聽一個手持紅泥茶壺、滿臉紅光、年近六旬、一副闊老板派頭的胖老者歎了一口氣,向和自己同行的另一個又黑又瘦的半百老者說:“都說‘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裏人’,我看也不盡然。昨夜東直門外護城河內,不是泡著兩具屍體嗎?他們又何嚐沒有妻子兒女,何嚐不是深閨夢裏人呢?九門提督衙署今兒折騰了大半天,也沒有查出是怎麽死的。”


    瘦老者有意無意地看了武鳳樓等三人一眼,接腔說道:“依我看,八成是多說了話,得罪了人,才讓人家給套了活豬,想拋入河裏喂王八的。”


    缺德十八手拿肩頭一碰胡眉。胡眉扭頭看時,二人已鑽進了一家茶館。他腦子飛快地把那句“依我看,八成是多說了話,得罪了人,才讓人家套了活豬”細細品味了一下,猛可地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首先對武鳳樓說:“大哥,路南有個小館子,你弄兩個菜,打上半斤酒,一定要磨蹭到對麵茶館裏那兩個老的出窯,跟到無人處,點了那說話人的穴道,想法弄迴駙馬府。我和胡大姐到城河邊去看看死者是什麽人。”


    安排已畢,就和胡眉直奔護城河邊來了。二人剛剛來到地方,突然有個巡捕模樣的漢子幾步搶到李鳴跟前,單膝點地叫道:“小人給少爺請安。”


    缺德十八手一看,不由得高興起來。原來給李鳴請安的,是他父親李精文按察使衙門的小捕快。一次因為酒後泄密,驚走了被嚴密控製的江洋大盜,被李大人一打二革,趕迴了原籍。


    這小捕快姓秦,因為排行居二,又加上脖子不大正,人都叫他秦二歪。時間一長,把原來的大名秦桂山卻給忘記了。如今,不知怎麽又當上了差。


    李鳴一問之下,秦二歪賠著笑臉說:“小人當日誤了大事,蒙大人高抬貴手,沒有重辦,隻打了幾下就饒了我。我忘不了大人的恩德。如今經朋友舉薦,我在九門提督府當了一個馬快的小頭兒,湊和著混日子。少爺一向可好?老爺、太太都好吧?”


    李鳴笑著點頭說:“好!好!難得你還記掛著。”接著,就把話轉向了正題,提出要看一看兩個死去的屍體。


    秦桂山滿口答應。李鳴一招手,叫來了胡眉。二人來到席棚跟前,秦桂山叫兩個仵作掀開了掩蓋屍體的兩張蘆席。胡眉和李鳴一齊欺近兩步。


    李鳴還沒有看清死者麵貌眉目,胡眉已身子一軟,靠在了李鳴的身上。李鳴知道不好,忙半扶半拖地把胡眉扶到無人的地方。


    胡眉一錯牙齒說道:“這夥惡賊太無人性了!死的是我大哥朱鬥,二哥牛覺。六怪之中,隻剩四人了。”說著,垂下了淚來。


    缺德十八手李鳴陡然觸動了靈機,猛伸右臂,半抱著胡眉,也不怕驚動外人耳了,更來不及和秦桂山告別,飛也似地趕迴了路南小館子。隻見武鳳樓還在慢條斯理地自斟自飲,一見李鳴和胡眉神色不對,忙問:“怎麽迴事?”


    李鳴低聲說道:“我們失算了!朱鬥、牛覺已被暗殺。我懷疑剛才那一胖一瘦兩個老者,就是七兇中的客登山和客登峰。他們可能已認出了胡大姐,並懷疑上了我們。不能再等了,進窯去掏他。”


    武鳳樓猛然站起身來,向對麵茶館疾步走去。胡眉忙催李鳴說:“李少爺,你快去幫幫武公子,以免點子漏網。”


    李鳴苦笑著搖了一下頭說:“可能人已不在了。再說,我也不能離開你。眼下,你們六怪也成了七兇的眾矢之的,什麽兇險的事,都可能發生。”


    胡眉還有些不相信。不料,武鳳樓很快就迴來了。從他那憤怒的神情中,李鳴已知道點子真的溜走了。


    果然,武鳳樓恨恨地說道:“茶館前後,是個穿堂院子,兩個東西早已不在了。”


    李鳴雙眉一挑,極為嚴肅地說道:“我李鳴真的又碰上對手了!咱們快迴駙馬府。”


    不料,三人到了老駙馬府,小神童曹玉卻等在那裏,他告訴二人說:“掌門師祖和二師祖剛接到俞大俠的來信,趕迴嵩山去了。”說著,遞上一封拆開的信函。


    李鳴抽出信紙,和武鳳樓一看,隻見上麵寫道:


    書呈蕭掌門台下,天山三公已到嵩山,召請兄台和白二哥速迴。


    下麵是俞允中的印章。


    李鳴頓足歎道:“大師伯怎麽能輕信一紙傳言!我看這也是七兇弄鬼。恐怕追也追不上了。”說到這裏,好象才忽然發現了小神童曹玉,急急問道:“玉兒,你怎麽來了?”


    小神童曹玉說:“老外公家裏的事,還不夠淩二叔一人辦的呢。反正,我閑著也沒事,老太奶奶不放心三師爺爺,特意叫我來看看。”


    李鳴急道:“這麽說,你三師爺爺不在承德?”


    曹玉道:“我來的時候不在。”


    李鳴又是一急,把腳一頓,說道:“這可真真急死人了!”


    小神童曹玉是最不安分的,膽子也大得出奇。在承德住了幾天,他就耐不住了,左一個“老太奶奶”,右一個“好二叔”,軟磨硬纏,這才兩腿生風,跑到了京城。


    來到老駙馬府,偏偏趕上師父武鳳樓、三叔李鳴和三師祖江劍臣到石城島去了。氣得他恨天怨地,後悔不早來幾天。這麽多驚心動魄的事件,他沒能出頭大幹一番,早就急得火燒火燎,如坐針氈了。這時,見有買賣上門,湊到李鳴跟前,討好地叫道:“三叔,什麽事值得你老這麽著急,有我一份嗎?”


    李鳴生氣地訓道:“沒有你小孩子家的事,好好練你的功去!”


    小神童曹玉氣得一噘嘴,小聲嘟囔道:“你也不過是個長輩罷了,論年紀,能比人家大多少!”


    李鳴剛才是心煩意亂,才說了曹玉幾句。聽了小神童這幾句埋怨的話,眼睛不由自主地掃了他兩眼。隻見小神童在這不到一年的時光裏,已快出落成了大人。粉嘟嘟的一張長方俊臉,兩道長眉,一雙朗目,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配著修長挺拔的身材,既秀氣,又英俊。別說男人群中出類拔萃,就是女兒國裏,也是百裏挑一。由於心中想著和七兇鬥力鬥智的事,觸動了靈機,竟然看得呆了起來。


    小神童本來窩著一肚子氣,又見三叔李鳴一個勁兒地看自己,一時錯會了意思,認為李鳴是嫌自己分量不足,上不了秤盤。


    他好勝心切,性子也傲,惱得把腳一頓,就要甩手而去。哪知道他人生得太俊,這一生氣,小臉上白裏透出紅暈,加上小嘴緊抿,腮幫子微鼓,朗目出現了晶瑩的淚光,那小模樣簡直美極了。


    缺德十八手李鳴突然一陣子哈哈大笑,伸手抓住了小神童的手腕,帶笑道:“好孩子,三叔笨蛋!守在眼前的捆妖繩,降魔鞭,三叔硬不知道使用,還叫什麽人見愁。來來,快坐下。我記得,你是十三歲了吧?”


    小神童餘怒未息地一甩手,嘟囔道:“年都過去了,我還老十三呀?這裏沒有我小孩子的事,我去練我的功去。”說完,故意向房外走去。


    這小子也真夠鬼的!見李鳴的神情,肯定有用自己的去處。不然,決不會把自己說成是捆妖繩,降魔鞭。他有意端端架子,才故意作勢要走。


    在曹玉認為,三叔李鳴非得拉住自己不可。哪知,他都走到了門旁,隻要再邁一步,就真的跨出了房外。可三叔李鳴別說來拉他,甚至連喊他一聲也沒有喊,硬是把他給幹在了那裏。到這時,他才後悔不該和比他鬼上幾倍的三叔搗蛋。這該怎麽辦呢?


    曹玉正在著急,忽聽李鳴對胡眉說道:“胡大姐,你的傷勢好好休息一晚上,再來上點補藥靈丹,明日能辦一件極為纏手的事嗎?”


    沒等胡眉弄清是怎麽一迴事,小神童曹玉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拗不過三叔李鳴,靈機一動,猛轉身形,跑了迴來,貼在李鳴的身側,先甜甜地叫了一聲“三叔”,然後委屈地埋怨說:“沒見當長輩的象你老這樣當的!我算是孫猴子碰上了如來佛,沒法子,請三叔多多關照吧!”


    一邊說著,一邊還真正兒八經地給李鳴施了一禮。引得胡眉在滿臉愁容中,漾出一絲笑意來。


    缺德十八手李鳴不開玩笑了。他很嚴肅地把臉轉向武鳳樓說:“大哥,直到現在,我才掂量出七兇的真正分量來,他們確實比魏閹手下哪一組人馬都厲害上幾倍,甚至幾十倍。


    第一是,打虎還是親兄弟,他們是一家子親骨肉,心齊,第二,他們始終都在暗處,除了銀屏姐姐和師娘之外,幾乎沒有一個人能認全他們,而這兩個人,一個被禁,另一個生死未卜,第三,他們有的是錢。要知道,有錢能買鬼推磨。特別是暗殺、收買、陷害,是他們的拿手好戲。我們的人,武功再強,也不過是雄獅鬥老鼠,永遠是白發威,幹著急。


    所以,我想利用玉兒人小臉生,在京城認識他的人不多,略微改變一下形貌,又有惡鬼穀的一塊硬招牌,把他這隻小饞貓兒撒出去,憑他的嗅覺,去找出七兇在京城的洞穴,然後用水去灌它,這群老鼠就不得不出洞了。”


    說到這裏,沉吟了一下,動情地說:“玉兒此去,得和咱們完全脫開幹係。不然,絕逃不出那鬼女人客文芳的眼去。隻恐他一個小孩子家,匹馬單槍,曆經兇險,稍有不慎,說不定把小命丟掉了。大哥,你舍得讓他去冒險嗎?”


    小神童早已聽得心神振奮,不等師父表態,就撲到武鳳樓麵前跪下叫道:“師父,叫我去吧!這件事,我準能辦成。當初,掌門師祖派三師爺爺去青陽宮臥底時,不是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嗎?為國為民,先天無極派死了個把人是值得的。


    再說,我有義父義母給我的信物,隻要隨便改個名字,冒充惡鬼穀少穀主,大約七兇還沒有那麽粗的喉嚨,能吞下我去。我可把話說在前頭,這件事既然叫我知道了,不叫我去,除非用繩捆上我,不然,我非偷走不可。事成迴來,揍死我,我都認了。”


    別看事情那麽嚴重,大家都叫他那句“事成迴來,揍死我,我都認了”,給引笑了。


    正在武鳳樓、李鳴還拿不定主意派不派小神童曹玉去挖七兇的鼠洞時,老駙馬冉興一臉惶急。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地跑了起來。人一進屋,就軟癱在一把金交椅上。


    李鳴精神一振,暫不先問冉興,卻向武鳳樓、胡眉二人說道:“如果被我料中,七兇已開始向先天無極派動刀了!大哥,你問問駙馬千歲吧。”


    沒等武鳳樓動問,老駙馬冉興已從袍袖內取出一張字箋,默默地交到武鳳樓手中。


    武鳳樓展開字箋,招唿李鳴同看。胡眉、曹玉也一齊湊過頭來。隻見柬帖上整整齊齊地寫著一首七言律詩:


    江水滔滔晝夜流,


    劍氣珠光充鬥牛。


    臣子不保大明主,


    盜去珠寶蓋龍樓。


    由於缺德十八手李鳴有先入之見,一見老駙馬冉興進門時的神情,就覺出可能是七兇發動的信號。因此,一眼就已看出這是一句冠頂詩。橫著一念,正是“江劍臣盜”四字。


    李鳴心中一凜,立即猜出必是七兇進宮盜了禦寶,栽贓陷害江劍臣無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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