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維道激動地道；“娘，這叫天從人願，有這位異人出麵援手，其事必成！”</p>
“我放心了，不過，孩子，他為什麽肯施援手呢？”</p>
“也許基於俠義二字！”</p>
“但願沒有其他原因。”</p>
“娘說這話，是因為他是一個‘空字號’人物？”</p>
“有一點！”</p>
“娘，信人則不疑，除非有什麽蛛絲馬跡。”</p>
“你自己謹慎就是，我們走吧！”</p>
母子倆雙雙上道，深夜趕奔了數十裏，約二更時分，南宮維道在他義母殷殷叮囑下，奔上迴程，四更將盡，道旁趁早行腳的小店業已開門應客，他飽餐了一頓，另帶了些備份，急急迴奔。</p>
天色微明，他迴到了昨晚母子歇憩的林中。</p>
他，必須等待“一枝梅”的進一步消息，於是，他揀了一蓬濃密的樹叢，定下心來，運功療傷。</p>
旭日照林，他功定醒轉，發覺懷中有一張字條，不由心頭大震，暗忖：“一枝梅”行事真是神出鬼沒，展開一看，隻見上麵寫著：“行屍武士已由控製者率領，於天明離此，下落不明，此莊院在對方秘密監視之中，距莊三裏之上穀祠，有十二名丐者，即負責監視此地，可即往料理，然後開始汝之行動，如有情況，老夫當隨時通知。”</p>
落款是一枝蒼勁古雅的臘梅花。</p>
南宮維道大喜如狂，立即整裝，向柬上所說的土穀祠奔去。</p>
這小去處視線開朗，尋土穀祠並不難，奔了一程，果見一間破落的小廟堂，坐落在離大路不遠的田野間。</p>
廟門口，有兩個蓬頭垢麵的乞兒在曬太陽。</p>
南宮維道頓足，稍頃，裝著悠閑的樣子，瀟灑地走了過去。</p>
快到柯前，兩乞兒低低驚唿了一聲，站起身來，其中之一，結結巴巴地道：“公子……這……地方很齷齪！”</p>
南宮維道爽朗地一笑道：“兩位是丐幫弟子？”</p>
“是……是的，公子有何指教？”</p>
“此地一共有多少貴幫弟子落足？”</p>
“十……三個！”</p>
“全在嗎？”</p>
那丐者一怔神，另一個搶著答道：“朋友也是江湖人？”</p>
南宮維道業已看出這兩名乞兒果然是喬裝的，有的地方隱約露出白肉，當下又是一笑，溫和地應到：“不錯！”</p>
“此來有何指教？”</p>
“完成一件心願！”</p>
“什麽心願？”</p>
“在下每到一個地方，必要濟僧，布道，濟乞！”</p>
“哈哈，朋友，幫有幫規，朋友既是江湖人，請到敝分舵吧！”</p>
“不，在下要親自施舍。”</p>
“什麽事？這位……”隨著話聲，走出一位老丐。當他目光觸及南宮維道的麵孔，下麵的話突然咽迴去了，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p>
兩丐之一施了微禮，道：“稟頭目，這位朋友定要施舍。”</p>
“什麽，施舍？”</p>
“是的，弟子已請他有事可以直接赴分舵。”</p>
老丐異樣的目光掃了南宮維道幾眼，不自然地道：“朋友如何稱唿？”</p>
“在下行善向不留名！”</p>
“好意心領，請到別處去吧，我們不要施舍。”</p>
“那不行，在下是立了心願來的！”</p>
老丐眼珠轉了幾轉，道：“如此，老化子代表弟子們接受！”</p>
“在下要一一親自施舍。”</p>
“用不著。”</p>
“在下言出必行，從不更改！”</p>
說完，舉步向祠門走去，三丐臉色同時一變，那老丐似要出手阻攔，但又不敢的樣子，這一遲疑，南宮維道已踏入祠中，三丐隻好跟在後麵。</p>
老丐大聲嚷道：“朋友，請尊重敝幫規矩！”</p>
南宮維道頭也不迴地道：“這一點在下曉得的！”</p>
祠裏尚有八名乞兒，聞聲而出，一湧上前，及至看清了來人，不由得都麵上變色，有的沉不住氣，竟驚唿出了聲。</p>
南宮維道默默一點人數，道：“十三個，一個不少！”</p>
為首的老丐栗聲道：“朋友，什麽意思？”</p>
南宮維道語帶深意他說：“沒什麽，在下來得早，各位還沒出去做買賣，不然，少了一兩個豈不費事！”</p>
“費事？”</p>
“當然！”南宮維道臉一沉，接下去道：“閣下身居何職？”</p>
“頭目！”</p>
南宮維道雙目悠然抖露出一片兇光，寒聲道：“在下有要事待辦，各位也不必再演戲了，準備自衛吧！”</p>
他邊說邊緩緩抽出鐵劍。</p>
十幾名丐者，一看情況不對，紛紛後退，一個個麵目失色。</p>
那為首的怪叫道：“朋友，為何與丐幫作對？”</p>
南宮維道冷笑了一聲，道；“丐幫，各位真的是丐門弟子嗎？”</p>
“為何不是？”</p>
“怕是‘金龍幫密探’吧！”</p>
眾乞兒麵如土色，再向後退。</p>
老丐強辯道：“朋友，這話從何說起？”</p>
南宮維道一抖鐵劍、斷然道：“自衛！本人要出手了！”</p>
老丐轉身疾退，其餘手下紛紛轉身圖逃……</p>
南宮維道劍出如電。</p>
“哇！”的一聲哀嗥，為首的老丐栽了下去。</p>
其餘十二名手下，豕突狼奔。</p>
南宮維道如魅影般繞場一轉，所有的人，全定住了，接著，“砰！砰！”連聲，一個接一個地栽了下去。</p>
全場，一共十三具死屍。</p>
猩紅的血，映著初升的日光，分外刺目。</p>
突然，他發現了一件意外的事實。有幾具死屍腰帶上竟佩有自己從“金龍幫”人身上所獲同一式樣的香囊。頓時心中一動，遍搜死者，果然每人都佩有這東西。</p>
“香囊，難道是金龍幫弟子的標誌？”</p>
不對，這東西以前從未發現過，那是什麽道理呢？</p>
他皺眉苦思，聯想到了“行屍武士”，他靈機一動，突然明白了“行屍武士”數次不對自己與義姐南宮倩下手，必是這香囊的緣故，因為姐弟身上各帶了一個。</p>
完全不錯，“行屍武士”憑這香味，判定敵我。</p>
這一意外發現，使他興奮異常。</p>
於是，他把香囊如數摘下，放入錦袋之中，此間事算是圓滿解決，這些死屍如何處理呢？躊躇了一陣之後，他穿行祠內一周，無意中發現側方天井中，有一井。</p>
忽然得計，立即動手，把屍體一一拋入井中，然後推倒一堵牆，連井掩蓋起來，這樣，可以延緩對方發現這事實的時間，為自己爭取行事的時間。</p>
事畢，正要離開，忽然一個聲音道；“不死書生，你行事倒很幹淨俐落！”</p>
南宮維道脫口叫了一聲：“黑衣蒙麵客！”</p>
人影一閃而現，一點不錯，正是那神秘的“黑衣蒙麵客”。嵩山腳下的一幕，倏映心頭。“黑衣蒙麵客”為“金龍幫”張目，侵犯少林，在嵩山腳下不期而遇，以一招“倒轉乾坤”，略勝對方半籌，對方立即認輸而退，並說這是踐己諾言，替該幫效最後一次力，這個謎底，一直不曾揭曉，不想對方會在此出現。</p>
“閣下，久違了？”</p>
“彼此，彼此！‘不死書生’在短短時日之內，已經名震武林！”</p>
“好說，閣下有何指教？”</p>
“印證劍術！”</p>
南宮維道開懷大笑道：“打架麽？”</p>
“印證而已！”</p>
“閣下定參悟了什麽神奇劍法？”</p>
“談不上神奇，略有心得而已！”</p>
“閣下專為此來？”</p>
“可以說是，但碰上卻是沒想到的！”</p>
“如何印證法？”</p>
“你仍使當初那一招，看本人能破解否！”</p>
“點到為止？”</p>
“當然！”</p>
南宮維道暗忖，武人好勝，當下一笑道：“使得！”</p>
“黑衣蒙麵客”拔出長劍，擺開架勢，沉聲道：“請！”</p>
南宮維道徐徐拔出“公孫鐵劍”，作出起手之式，氣納丹田，心神歸一，道：“請！”</p>
兩人凝神對視，南宮維道感覺對方果然氣勢較前大不相同，當然不敢大意輕敵，全神貫注，準備應付一擊。</p>
約莫半盞茶工夫，對方氣盛神充，完全無懈可擊，但對方既言破解那一招“倒轉乾坤”，當然自己該先出手。</p>
心意微動之間，“公孫鐵劍”挾全力劃了出去。</p>
一陣連珠密響，劍氣四溢，雙方各退了一步。</p>
“黑衣蒙麵容”收劍歸鞘，頹然一歎道：“我仍然不如你！”</p>
南宮維道倒很佩服對方的武士風度，同時也震驚於對方在短時間內，劍術如此精進，當下也收了劍；誠懇地道：“閣下已破區區這一招‘倒轉乾坤’，就事而論，閣下勝了！”</p>
“哈哈哈哈，老弟，你風度很好！”</p>
“這是事實。”</p>
“老弟，我這一招守中有攻，但最後一式攻勢，卻為你招式所製，無法施展，這不是仍不如你嗎？”</p>
“閣下坦白得可敬，令人心佩。”</p>
“此事不必再提了，老夫此來，尚有件事相告！”</p>
“哦！”</p>
“黑衣蒙麵客”緩緩摘下蒙麵黑中。</p>
“呀！”南宮維道驚叫一聲，連退數步，激動的渾身直抖，這情況是他做夢也料想不到的，所謂“黑衣蒙麵客”竟然正是尤小芬的師父“神針射鬥周礎”。</p>
“神針射鬥周礎”蓬亂的須發陣陣拂動，宏聲道：“孩子，你很意外？”</p>
南宮維道激動地道：“周前輩，晚輩做夢也估計不到！”</p>
“神針射鬥周礎”突地神情一黯，道：“聽你母親說，你認識小玉？”</p>
南宮維道如中蛇蠍般的一震，栗聲道：“小玉？”</p>
“是的，你認識她？”</p>
“認識！”</p>
“你喜歡她？”</p>
南宮維道陡然省悟，顫聲道：“小玉是令千金？”</p>
“神針射鬥周礎”眼圈一紅，道：“不錯，但老夫對她未盡父責，實在不配以父親自居。”</p>
南宮維道頓時思緒如潮，他想到了小玉，“金釵魔女”山中相遇，要“金釵魔女”交出小玉的白發老太婆，她自是周礎的老娘無疑，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從何說起。</p>
“神針射鬥周礎”泣然淚下地接著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歡小玉？”</p>
南宮維道點頭道：“是的，晚輩一直在找她！”</p>
“什麽，你在找她？”。</p>
“是的！”</p>
“她……已不在她母親身邊？”</p>
“出走兩年多了……”</p>
“啊！可憐的孩子，她因何出走？”</p>
南宮維道臉一紅，囁嚅地道；“聽說是下山找晚輩。”</p>
“她很愛你？”</p>
“是的！”</p>
“沒有下落？”</p>
“這……目前出了一件怪事！”</p>
“什麽怪事？”</p>
“前輩可知道‘赤後門’這一門派？”</p>
“曾聽說過，怎樣？”</p>
“赤後門主之女，據周伯母說她就是小玉，晚輩也曾不止一次見過她，她確是小玉沒錯，可是她矢口否認，還向周伯母下手……”’“神針射鬥周礎”驚唿道：“有這等怪事？”</p>
“晚輩想不透其中道理！”</p>
“莫非是生相酷肖，而非小玉本人？”</p>
“晚輩也這麽想，但周伯母認定是她，判斷可能被藥物或某種邪門手法，迷了本性，喪失記憶！……”</p>
“這怎麽可能呢？”</p>
“她也能使金釵，手法與周伯母一樣！”</p>
“啊！”</p>
“神針射鬥周礎”像寒瘧似的抖了起來，悲聲道：“我離開她母女時她太小，即使見了麵，我可能也不認識，但她怎會入‘赤後門’而又做了少門主呢？”</p>
“該門是由女的一派繼承，留女不留男，作風十分邪惡！”</p>
“不可能啊！莫不是她娘思女心切，江湖中不乏先例！”</p>
“哦！”</p>
南宮維道原來的想法動搖了，周礎的說法頗合情理，麵貌酷似，金釵手法，當是一種罕見的巧合，那女子一切正常，並不像心神被控製的人，同時，以控製心神的手段，而使一個外人繼承門派，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p>
“她娘現在何處？”</p>
“目前不清楚！”</p>
“唉！”</p>
“前輩，晚輩誓要揭開這謎底！”</p>
“神針射鬥周礎”炯炯目光，直照在南宮維道麵上，久久，忽然臉色嚴肅地道：“孩子，我把她交給你了，我本來不配說這樣的話，但，我為了求其心之所安，不能不說，望你善待她！”</p>
南宮維道激動而堅定地道：“周伯父，我會的！”</p>
“很好，老夫算少了一番掛牽！”</p>
“晚輩有些事……未盡釋然……”</p>
“哪些事？”</p>
“晚輩本不當問……比如周伯父當初為‘金龍幫’效力……等等！”</p>
“好，來，我們到後麵僻靜處談談！”</p>
一老一少，來到柯後林蔭中，揀了個幹淨地方坐下，“神針射鬥周礎”麵上一片激動之情，良久無語，看來他在抑製心中的情緒，南宮維道也緘口不出一聲。</p>
氣氛顯得十分沉悶。</p>
不知過了多久，周礎才悠然開口道：“孩子，真是不堪迴首話當年啊！”</p>
南宮維道同情地點了點頭，他無法想像這老人將要說出怎樣驚人的故事，他們夫婦的結合、分離等等，都是耐人尋味的謎。</p>
“神針射鬥周礎”又停頓了一會兒，才又啟口道：“老夫講個故事給你聽！……”</p>
“晚輩洗耳恭聽！”</p>
“從前有兩個師兄弟、師兄為人剛直不阿，嫉惡如仇，而師弟則工於心計，野心勃勃，有梟雄之風，雖說兩人性格不同，但卻親如手足，同食同眠，倏忽八載，師父一病不起，撒手西歸！“師父在臨終時，把師弟托與那師兄……”</p>
“他們師父一定極愛那師弟？”</p>
“不，師父早年喪偶，隻留師弟這個獨子！”</p>
“哦！原來如此！”</p>
“師父死後，那師弟性格大變，專橫任性，但師兄因受有托孤之重，處處忍讓，才算相安無事，有一次，師兄弟結伴遊三峽之勝，邂逅了一位美如天仙的少女！”</p>
“而後呢？”</p>
“不幸師兄弟同時愛上了那少女。”</p>
“種下了不幸之因？”</p>
“聽老夫說，那少女也因師兄弟倆英俊瀟灑，無分軒輊而難以決擇……”</p>
話鋒至此一頓，老臉上浮起一層薄暈。</p>
南宮維道知道周礎在說自己的故事，但隻不知他是那師兄還是師弟。</p>
“神針射鬥周礎”情緒複又激動，好不容易平息下來，接著道：“那師兄念及師恩深重，有心成全師弟，於是借故出走！</p>
“不以兒女之私而害義，可佩！”</p>
“但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由於做師兄的這一避開，反而促使那少女專情於那師兄，竟不顧少女矜持，移樽就教。”</p>
“那位做師兄的獨獲美人青睞，豔福不淺。”</p>
“神針射鬥周礎”苦苦一笑道：“哪裏是什麽豔福，是豔禍呀！”</p>
“後來呢？”</p>
“人非木石，孰能無情。”</p>
“那位做師兄的與那少女緣定三生了？”</p>
“是的，他們結為夫婦了，可是那師兄卻因此而愁苦不已……”</p>
“為什麽？”</p>
“師弟遷怒於他，師兄弟反目。”</p>
“那師弟未免太沒有風度！”</p>
“也許是，但師兄卻以不能善始全終師命而自苦。”</p>
“那後來呢？”</p>
“那師弟的性格變得更加可怕，流入了殘狠暴戾。”</p>
“罪過並不在於師兄，是那做師弟的不明理，不近情，那位少女舍彼而就此，可謂慧眼識人！”</p>
“但誰也沒有得到幸福，最苦的是那師兄，他總覺得對不起過世的恩師。”</p>
“因為他為人誠厚，才會有此等想法。”</p>
“在某一次機會中，雙方不期而遇，師兄求師弟諒解，恢複和好，但那師弟卻不死心，仍癡愛著那業已為人母的女子，聲言此生不得到她決不甘休！”</p>
“無理！”</p>
“那女的因這不如意事，使夫婦之間落落寡歡，已隱忍了數年，現在雙方瀆麵相逢。便質問那師弟為何要破壞別人家庭安寧？”</p>
“他如何說？”</p>
“神針射鬥周礎”沉痛地道：“他答應得很幹脆，毫無掩飾，隻簡單幾個字……”</p>
“幾個什麽字？”</p>
“他說，因為你太美！”</p>
南宮維道不自覺地憤然道：“無恥加無賴！”</p>
“神針射鬥周礎”眸中突現淚光，久久才動情地道：“那女子個性十分剛烈，知道常此以往、後患無窮，立時做了最殘酷的決定……”</p>
南宮維道心頭一震，脫口道：“什麽殘酷決定？”</p>
“神針射鬥周礎”雙目圓睜，一字一字地道：“自毀容貌！”</p>
“呀！”</p>
南宮維道驚叫一聲，激動地全身發抖，他驟然明白了，那師兄便是周礎本人，所謂美如天仙的少女，就是現在奇醜無比的“金釵魔女”，她所做的決定，的確夠殘酷二字，但，仔細說來，根本不必如此，太過分了。</p>
“那喪心病狂的師弟是誰呢？”</p>
周礎閉上雙目，麵上的肌肉連連抽搐，把虯髯牽扯得蓬然亂動。</p>
南宮維道也感覺到對方此刻內心的痛苦，低頭不作聲。</p>
這的確是不堪迴首的往事。</p>
足足一盞茶工夫，“神針射鬥周礎”才睜開眼來，臉上一片慘痛頹喪之色，以低沉暗啞的聲音接下去道：“自此以後，師兄弟算是情斷義絕！”</p>
“這樣的師弟應該早早斷絕的！”</p>
“但師父的遺命如何交待？”</p>
“他已成人自立了，做師兄的也已情至義盡！”</p>
“不！你錯了，孩子……”</p>
“周伯父的說法呢？”</p>
“做師兄的該貫徹初衷，不與那女子結合。”</p>
“男女之情，是絲毫不能勉強的，縱令當初做師兄的犧牲到底，舍己為人、但那女的未見得肯嫁給那師弟！”</p>
“孩子，你說得對，但師兄卻無法諉過。”</p>
“周伯父的想法太固執！”</p>
“神針射鬥周礎”痛苦地呻吟了一聲，道：“孩子你猜那師弟後來怎樣？”</p>
“怎樣？”</p>
“變成了一個惡魔，使整座武林變色，同道切齒，天怒人怨！”</p>
“這是作孽。”</p>
“反過來，師兄夫婦，倍感痛苦，人生樂趣，斷送無遺！”</p>
“那師兄就是周伯父？”</p>
“神針射鬥周礎”哼了一聲，道：“不錯！”</p>
南宮維道緊迫著問道：“那師弟是誰？”</p>
“你該想得到的！”</p>
“這……”</p>
“他就是當今梟雄，武林禍魁金龍幫主朱自信。”</p>
“朱自信！”</p>
南宮維道大吼一聲，陡地站起身來，臉上充滿殺機，激憤之情，溢於言表，身子也劇顫起來。</p>
“神針射鬥周礎”強作鎮定，道：“故事尚未說完。”</p>
南宮維道咬了咬牙，道：“請說下去！”</p>
“有一天，朱自信突然出現在我夫婦隱居之處，首先，他承認自己的過錯，請我夫婦饒恕，然後，他提出一個要求，請我助他達到領袖北方武林的願望……”</p>
“狼子野心！”</p>
“老夫當然拒絕，同時勸他以蒼生正義為重，但忠言逆耳，他根本不接受，反責老夫毫無師門之情，老夫看在先師份上，明知不當，但答應替他辦十件事，事完師兄弟從此蕭牆陌路，他答應了……”</p>
“啊！”</p>
南宮維道算是揭開了一個謎底，周礎以“黑衣蒙麵劍客”的身分出現，原來是為踐這不義之約。</p>
“小玉的母親力阻，但老夫執意要如此做，於是她一怒之下，帶小玉而去，這……是十多年之前的事了，但十件事之約，到了嵩山之戰才算完成。”</p>
說到這裏，兩行老淚流了下來。</p>
南宮維道激動地道：“朱自信曾派人要周伯父的命？”</p>
“是的，因我站在‘宏道會’一邊！”</p>
“周伯父的作為，令人欽敬……”</p>
“且慢說這句話，我已改變了主意！”</p>
“改了主意？”</p>
“嗯，他不仁，我不可無義，他為他的罪孽付出代價，但我不能與他為敵，公義私情，二者不可兼，我……隻有引退，從此埋名。”</p>
南宮維道沉默片刻，道：“與周伯母一道……”</p>
“神針射鬥周礎”把手急搖，站起身來，淒然道：“不，我無麵見她母女。”</p>
南宮維道一愕：“周伯父不念父女夫妻之情嗎？”</p>
“唉！你……不懂！”</p>
“小玉何辜？”</p>
“就算她命運如此吧！”</p>
“周伯父……”</p>
“老夫該走了，願你好自為之！”</p>
說完，彈身越起，一閃而逝。</p>
南宮維道不由概然長歎，江湖中為什麽這多離奇而殘酷的故事呢？仔細想起來，他的確不能不走，自己與小玉將來可能結合，而朱自信是自己必殺之人，他將何以自處呢？</p>
隻是苦了小玉母女，這悲劇表麵上結束了，其實仍未結束。</p>
周礎離去多時了，但那淒楚的故事，仍索繞在南宮維道心頭。</p>
數聲斷喝，劃空而過，南宮維道下意識地心頭一震，猛省自己尚有要事待辦，這耽擱，耗去了一個時辰，當即重振精神，起身離祠，朝莊院奔去。</p>
這莊宅是他的家，但他對它是這樣的陌生。</p>
到了莊內，他一陣盤算之後，繞莊一周，探明了地形，然後，他決定先從莊後著手布陣，逐步布設。</p>
他照師父當年困“白發紅顏”的陣勢規格再加以改變，這樣，較之原陣更玄妙，更嚴密。</p>
到黃昏時分，完成了莊後的部署，現在，如有敵人侵犯，莊後這一帶等於成了禁區，誰也無法越雷池一步。</p>
他巡視了一遍自己的傑作，然後滿意地進入宅院中，饑腸轆轆，要找吃的恐怕不易，天明前帶上的一份備糧，早在午時用盡了，由於工作艱苦，肚子餓得特別快。</p>
剛入後門，忽見正屋廳中桌上排了些酒菜。</p>
他既驚且喜，進去一看，桌上還留了字。</p>
“無敵蹤；食後如有餘力，可繼續工作。”</p>
又是一枝梅的傑作。</p>
南宮維道內心有說不盡的感激，這神秘人物古道熱腸，設想還如此周到，如果沒有他，要想完成布設，可真不易。</p>
他坐下來，飽食一頓，精神也恢複了。</p>
憩息了半個時辰，他又重新開始工作，布置右麵的一方，這一麵，木石奇多，可以利用，隻須加以增減搬動，事半而功倍，不到半夜便已完成。</p>
他不眠不休，繼續進行左邊的工作。天明，左邊也告完成，但人也疲累不堪了。他入莊把昨晚吃剩的飯菜，草草果了腹，然後，在偏院屋中尋了張整潔的床倒頭便睡。</p>
他預計再有一個白天的時間不受幹擾，完成莊前布設，便大功告成。</p>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正值好夢方酣之際，一聲大喝，把他從夢中驚醒：“有人到訪！”</p>
南宮維道一骨碌翻身起來，卻不見半個人影，他機警地穿窗而出到了院中，依然毫無動靜，心想，奇怪，莫不是夢魔？</p>
心雖如此想，人已朝前院撲去。</p>
一個青衣蒙麵婦人，正在向前院撲去。</p>
南宮維道一閃現身院中央，冷聲喝道：“尊駕何方高人？”</p>
“是你！”</p>
“你……是……哦！周伯母！”</p>
來的正是“金釵魔女”，可能為了那張醜臉、才蒙起麵來。</p>
“怎麽迴事，這裏沒有人？”</p>
南宮維道答非所問地道：“伯母！”</p>
“為什麽？”</p>
“周伯父昨天午前走了！……”</p>
“金釵魔女”明顯地一震，栗聲道：“你說什麽？”</p>
“小侄說周伯父走了！”</p>
“哪個周伯父？”</p>
“神針射鬥周礎！”</p>
“金釵魔女”連退數步，雙眸露出兩道淚光，顫聲道：“他……他也在你們會中？”</p>
“是的，已經很久了。直到昨天，小侄才知道他的身份！……”</p>
“他說了些什麽？”</p>
“他向小侄講了一個故事！……”</p>
“全告訴你了？”</p>
“是的！”</p>
“他走到哪裏去了？”</p>
“不知道，他說從此埋名！”</p>
“哈哈哈哈………”</p>
“金釵魔女”突然縱聲狂笑起來，笑聲淒厲，令人不忍聞聽，這不是笑，是哭，另一種形態的哭，這其中包含了多少辛酸，愁苦，哀怨……”</p>
南宮維道聽過了故事，當然體會得出她此刻的心境。</p>
久久，“金釵魔女”才止住笑聲，淒厲地道：“他知道我會來而走的嗎？”</p>
“不，周伯父不知道，但……他知道小侄與小玉之間的感情，他要小侄……”</p>
“怎樣了”</p>
南宮維道俊麵啡紅地道：“善待小玉！”</p>
“金釵魔女”冷漠地道：“他居然還記得有個女兒！”</p>
南宮維道誠摯地道：“伯母，周伯父也相當痛苦，他是一個至情至性的人……”</p>
“別對我說好聽話，他走時還說些什麽？”</p>
“周伯父說他沒有麵目見您和小玉！”</p>
“好！好！很好！哈哈哈哈……”</p>
“金釵魔女”又瘋狂地笑了起來，但眸中的淚水卻如斷線珍珠般的滾滾而落。</p>
南宮維道不由呆了。她當年美如天仙，為了家，為了丈夫，為了求一個安寧的生活，她不惜毀容，然而，她得到的是什麽？</p>
“維道，我活下去隻為了小玉！……”</p>
“伯母，這點我知道。”</p>
“我要去找……她……”</p>
“伯母，何處去找？”</p>
“赤後宮！”</p>
南宮維道大吃一驚：“伯母，太冒險了！”</p>
“沒有小玉，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p>
“伯母，如果萬一，赤後少主不是小玉呢？”</p>
“是的，她是的，誰說不是，她隻是本性迷失。”</p>
“伯母，即使她真的是，但赤後宮並非善地，而且她已不認得伯母……”</p>
“金釵魔女”厲聲叫道：“就讓她殺了我吧！”</p>
南宮維道正色道：“伯母，不可，請容我一段時間，小侄必澄清這問題！”</p>
“金釵魔女”悲憤地道：“孩子，我度日如年啊！”</p>
“伯母，小玉夠淒慘了，請不要再製造悲劇……”</p>
“天啊！”</p>
“萬一赤後少主不是小玉，伯母豈不遺恨終生，如果是，有一天，她心神恢複，又將如何？”</p>
隻見“金釵魔女”俯首垂淚，激動的情緒，似乎已平複了許多。</p>
南宮維道接著道：“伯母，請留此安身，小侄誓必還您一個小玉！”</p>
“金釵魔女”抬起頭來，淚眼婆娑地道：“孩子，你使我不得不答應！”</p>
南宮維道轉換了話題，道：“伯母，那位徐鬱之……”</p>
“我們中途分手。”</p>
“哦！請您歇著，小侄要立即辦件事！”</p>
“什麽事？”</p>
“布陣！”</p>
“布陣？”</p>
“是的，作為本會同胞隱蔽之所，以免四處亡命。”</p>
“我幫你……”</p>
“怎好勞動伯母？”</p>
“不說那些，我對此道完全是門外漢，但可以出力。”</p>
“好，就有勞伯母了，這樣可以提前完成！”</p>
“說動手就動手！”</p>
兩人出莊，南宮維道因勢利導地規劃了一番，留了三道陣門，主陣門仍在入莊大道上，其餘左右各二門。</p>
有了“金釵魔女”助力，速度便加快了。</p>
日頭偏西時分，大功接近告成，僅剩下陣眼中一根巨樁未栽。</p>
“金釵魔女”幫著掘孔，南宮維道扶樁。</p>
正當南宮維道扛著巨樁，走向陣眼之際，遠遠隻見道上兩條巍然巨影，腳不點地的冉冉而至。</p>
南宮維道一眼瞥見，不由大急，忍不住叫了一聲：“行屍武士！”</p>
“金釵魔女”驚聲道：“什麽行屍武士？”</p>
南宮維道拚全力把巨樁拋到穴孔邊，急聲：“伯母，請快掘。”</p>
彈身出陣向兩個“行屍武士”迎去。</p>
這陣眼中的木樁如不栽下，全陣不起作用，如讓兩怪物侵入，勢必將前功盡棄；而他深知這些怪物的功力，要擋駕根本辦不到，隻有盡力而為了。</p>
轉眼間，雙方接近。</p>
“行屍武士”舉扡暴揚，但隨即又放落下來。</p>
南宮維道忽地靈機一動，準備耍一記花招，行通與否，便不得而知了。</p>
他身邊帶有十幾個香荷包，香味自是十分濃烈，這是怪物停手不攻擊的原因。他用手朝側方一比，口裏大叫道：“追！追！”</p>
兩怪物遲疑地望了望手指方向，又迴目死盯住南宮維道。</p>
四道閃閃的綠光，使南宮維道心裏直發毛，如果兩怪同時出手，後果很難預料。</p>
為了留有餘地，他閃退數丈之外，試探著又道：“對頭已朝此方向逃跑，請兩位速追。”</p>
這話意外地發生了效果，看來兩怪不能說，但能聽，隻見兩怪對望一眼，口裏各自“唔！唔！”了兩聲，電閃般奔離。</p>
就在此刻一個黃袍老道，倏然出現、嘿嘿一聲怪笑道：“小子，你就是‘不死書生’？”</p>
南宮維道一轉身，不禁打了一個冷戰，這老道的長相，令人不肯多看一眼，多角形的臉，加上似乎長錯了位置的五官，給人一種如逢毒蛇之感。</p>
“不錯，閣下……”</p>
“你竟敢對本道長的武士施詐？”</p>
“好哇！原來那些怪物是你這牛鼻子操縱的。”</p>
“你死期到了！”話聲未落，他便撮口發出一聲尖厲的長嘯。</p>
南宮維道立即意識到這老道在召怪物迴頭，事實已不容他做任何考慮，如果兩怪迴頭，或者其餘怪物聞聲而到，場麵便無法收拾了。</p>
急迫中，南宮維道霍地拔出“公孫鐵劍”猛然刺出。</p>
老道獰笑了一聲，袍袖一樣，一道絕強的罡風，把鐵劍震得偏向一側，另一隻袍袖跟著揮出，疾勁無倫的罡風，把南宮維道卷得一個踉蹌。</p>
南宮維道為了爭取時間，竭盡畢身真力，揮劍淩空撲擊，這一撲之勢，猶如閃電劈雷，驚人之極。</p>
黃袍老道不敢硬接，鬼魅般向側方彈開支餘，撮口又是一聲厲嘯。</p>
南宮維道意識到這老道身手相當不凡，並非三招兩式可以收拾得下，時局緊迫，不能再一招一式的拚鬥，轉念間，他伸手囊中，摸出一支金釵，身子再進，右手一招“倒轉乾坤”，左手照周小玉所傳的手法發出金釵。</p>
悶哼聲中，黃袍老道暴退數丈，獰聲吼道：“小子，有你受的，你就是造就‘行屍武士’的上選之材！”</p>
南宮維道心中一動，但已無暇多想，掉轉頭朝陣門方向射去。</p>
“金釵魔女”迎在陣門處，大聲道：“怪物迴頭了！”</p>
南宮維道急叫一聲：“用金釵阻住那老道！”</p>
黃袍老道胸有成竹，並不迫來。</p>
兩座黑塔似的身影，由遠而近。</p>
南宮維道閃電般奔向陣眼，抱起那木樁，向己掘好的洞穴栽落……</p>
同一時間，兩名“行屍武士”在黃袍老道的指使下，撲向陣門，“金釵魔女”以特殊手法連珠發出十餘支金釵，這黑白兩道聞名喪膽的奪命金釵對“行屍武士”絲毫不起作用，紛紛彈落地下。</p>
“金釵魔女”見阻不住，不禁脫口發出一聲驚唿，疾退數丈。</p>
兩怪物撲入陣門，說也奇怪，就在那三丈方圓之地團團亂轉起來。</p>
“金釵魔女”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知道奇陣已生妙用。</p>
南宮維道雖說適時完成了陣眼最後布置，但也緊張得出了-身的冷汗，繼續填穴洞，使木樁牢固。</p>
也就在這轉眼之間，“金釵魔女”發覺眼前景物大變，入目盡是巨峰莽林，不辨東西南北，她也陷入了陣勢之中。</p>
正在遲疑之際，南宮維道出現眼前。</p>
“孩子，真是好險！”</p>
“僥天之幸！”</p>
“這奇陣的確奧妙無窮，我在什麽地方？”</p>
南宮維道拉著她走了數步，幻象盡消，隻是些參差縱橫的木石，那兩名“行屍武士”仍在原地奔躍跳縱，像發了瘋似的。黃袍老道在陣門前雙腳暴跳，氣得七竅冒煙。</p>
“金釵魔女，栗聲說道：“何不除了這兩個怪物？”</p>
南宮維道緊鎖雙眉道：“對方刀劍不傷！”</p>
“你的劍不是寶刃嗎？”</p>
“是的，全力出手，或能奏效，但對方的身手太驚人，出劍必須在一丈之內，但這樣的距離，彼此互見，對方必然還擊……”</p>
“啊！你看？”</p>
南宮維道抬眼一看，隻見陣門外赫然又來了一雙“行屍武士”，身軀比困在陣內的稍矮，但獰惡之狀則-樣，全身漆黑，目閃綠光。</p>
“金釵魔女”驚聲道：“不知這種怪物一共有多少？”</p>
“目前還無法知道。”</p>
“這兩個如何處置？”</p>
“困住他，除非對方不飲不食，否則兩天便可甕中捉鱉！”</p>
“好辦法！”</p>
黃袍老道帶著兩名稍矮的“行屍武士”退到稍遠的林蔭下，似乎在思考對策。</p>
南宮維道沉聲道：“伯母可知道這牛鼻子來曆？”</p>
“金釵魔女”搖了搖頭，道：“不曾見過……”</p>
“‘行屍武士’這一名稱呢？”</p>
“也沒聽說過。”</p>
“伯母，我們進去吧，可以高枕無憂了！”</p>
兩人迴到莊中，在正廳內坐下。</p>
南宮維道感到無比的快慰，這艱巨的布陣工作，能在短時內順利完成，當然這得歸功於那神秘的“一枝梅”。如果沒有那神偷暗中助力，要想順利完成可真不容易。</p>
“金釵魔女”突然問道：“我想到了一個人……”</p>
南宮維道一愕，道：“伯母想到了誰？”</p>
“就是那黃袍老道……”</p>
“啊！他是何來曆？”</p>
“崆峒派一向以邪術異端見稱於江湖，我曾聽說過該派出了一個邪門好手，叫做‘魔魔道人’，這驅使‘行屍武士’的可能是他！”</p>
“魔魔道人！”</p>
“這魔頭一向活躍在關外.不知怎地為‘金龍幫’所羅致？”</p>
“朱自信為了要君臨武林天下、無所不用其極……”</p>
“你知道朱自信的出身來曆？”</p>
“周伯父已經對小人說過了！”</p>
“金釵魔女”淒厲地道：“不要提他！”</p>
他，指的當然是周礎，話頭是她提的，卻又不許人提到她丈夫，實在令人啼笑皆非。但，南宮維道知道她的心境，她是一個不幸的女人，集恨、怨、慘於一身，真是“自古紅顏多薄命”啊！</p>
到底是天妨紅顏？還是紅顏有其薄命之因？</p>
假設是無鹽、模母，遭遇再慘，有人會為她慨歎嗎？</p>
他想不透這道理，下意識地搖了搖頭。</p>
“金釵魔女”頓了一頓，接著道：“你準備如何對付朱自信？”</p>
南宮維道不假思索地道：“為了武林公義，我要殺他，為了血海深仇，我要殺他！”</p>
“是的，我這一問是多餘！”</p>
“若非朱自信，伯母沒有今天的悲慘遭遇，伯母對他……”</p>
“我願看他遭報。”</p>
“哦，伯母，我們有件事須立即做！”</p>
“什麽事？”</p>
“畫陣圖，否則自己人無法進出這莊院。”</p>
“對了，連我也無法行動。”</p>
南宮維道去別的屋中尋了紙筆，先畫了一張略圖，標明進出之法，然後遞與“金釵魔女”，道：“請伯母幫忙照原樣描繪！”</p>
他自己也動手繼續繪製，半個時辰左右，兩人合描了三張。</p>
天色將暮。</p>
“金釵魔女”自動尋到廚房，發現貯存的糧米食物不少，忙生火舉炊。</p>
南宮維道帶了兩幅陣圖在身上，到外麵巡視，-方麵，他要查看黃袍老道和那些怪物的動靜，莊內已無所謂，莊外來的人如不明就裏，可能遭害。另一方麵，他想聯絡一下那神秘的老偷兒，他知道陣勢會阻隔了對方。</p>
到了莊外，舉目望去，不由大吃一驚，陣內已沒有那兩名“行屍武士”的影子。</p>
是被什麽人救走的呢？</p>
憑“行屍武士”本身，如無援手，是無法自脫的。</p>
這入陣救人的人，顯然懂得奇門之術，不然無法入陣門救人，隻是不知對方道行的深淺。</p>
不過，他有自信，要找一個能自由進出奇陣，並能破壞此陣的高手恐怕很難，事實說明，對方可能略通皮毛，所以不曾有進一步的行動，加以兩“行屍武士”被困之處，在陣門之內不遠，此陣的奇妙，尚在進一層之內。</p>
他到現場察看，果然不出所料，跡象顯示，對方連試探進一步的表示都沒有。</p>
遙望陣外，已不見黃袍老道人的蹤影，不知是離開了，還是隱伏在近處。</p>
他考慮了一會，從側麵靠林處出陣，一閃沒入林中。</p>
身剛入林，立即聽到“一枝梅”蒼勁的話聲：“小子，你現在才出來？”</p>
南宮維道心頭一喜，急聲道：“對不起，使老前輩久候！”</p>
“你弄了這勞什子陣勢，老夫隻好望莊興歎了！”</p>
“晚輩已繪了圖形，老前輩一看便知……”</p>
“這才像話！”</p>
“晚輩先謝過援手之德！”</p>
“不必，是老夫自願的。”</p>
“老前輩可肯現身一見？”</p>
“目前還不行！”</p>
南宮維道籲了一口長氣，對方不願現身，當然不能勉強。</p>
“這陣圖如何交與……”</p>
“傻小子，你放在地上不就行了，老夫會自己拿取！”</p>
南宮維道取出一張陣圖與一個香囊，道：“老前輩，這陣圖熟記之後可毀去……”</p>
“這不用吩咐，老夫想得到。”</p>
“還有這一個香囊……”</p>
“怎樣？”</p>
“是取自對方死者身上之物，佩上這物，‘行屍武士’便不侵犯！”</p>
“好哇！這倒是件稀罕事。”</p>
南宮維道把陣圖和香囊放在腳前地上，又道：“老前輩，對方離去了？”</p>
“嗯，不過會再來的！”</p>
“本來已有兩名‘行屍武士’被困陣中，不知……”</p>
“被一個黑袍老者救走了，說是什麽太上護法。”</p>
“哦，這晚輩知道。”</p>
“對方在陣外巡視了很久才入陣帶人出來，看樣子十分勉強，並不怎麽內行。”</p>
“老前輩尚有什麽指示？”</p>
“暫時沒有！”</p>
“晚輩告退！”</p>
“慢著！”</p>
“老前輩尚有吩咐？”</p>
“你知道那牛鼻子的來曆嗎？”</p>
“聽說是崆峒派‘魔魔道人’！”</p>
“對了，正是他，這牛鼻子，那些怪物全是他一手操縱的。”</p>
“是，晚輩盡力設法！”</p>
“你們會中是否以三環做暗記？”</p>
南宮維道一震，道：“是的，是以三環為記！”</p>
“如此，你立即趕往十裏外的宋家店，，可能有人等你聯絡。”</p>
“啊！是！”</p>
“你可以走了！”</p>
南宮維道對這神秘人物佩服得五體投地，對他的熱忱更是感激萬分，當下急急迴頭入莊，向“金釵魔女”說明了自己的去向，連飯也顧不得吃，便趕奔宋家店。</p>
到了宋家店，已是萬家燈火時分。</p>
這小鎮離許州不遠，市麵倒也熱鬧。</p>
南宮維道沿街而行，卻未見有三環暗記，經受不住腹如雷鳴，隻好暫入小店打尖用飯。身剛入座，小二笑嘻嘻地端上一杯茶，擺了杯筷，哈腰道：“公子請稍坐，酒菜隨即送上！”說完，轉身到別座去了。</p>
南宮維道不由大為疑惑，小二不問客人菜式，用酒還是用飯，隻說酒菜隨即送上，這算什麽規矩？難道這小店全是定食的嗎？但又不對，小二此刻正在對一個剛入座的客人大背其酒經菜譜，這使他好不納悶，自己並非熟客，難道小二認錯了人？</p>
不久，一個穿藍布長衫的中年人走了過來，恭敬地一揖道：“公子一路辛苦！”</p>
南宮維道愕然道：“這是怎麽迴事？”</p>
中年人用手指在桌麵上畫了個三環記號，哈哈一笑道：“公子健忘，鄙人是此間掌櫃！”</p>
南宮維道恍然大悟，這店是自己人所開的，這一下倒是撞上了，當即一笑道：“是，是，在下一向事不經心！”</p>
掌櫃哈哈一笑離開，隨即有小二端上了酒菜。</p>
南宮維道開懷暢飲，飯罷，已是起更時分。店內人多眼雜，難得沒有“金龍幫”的暗探在內，正盤算如何與掌櫃的聯絡之際，小二上前收拾殘桌，低聲道：“街尾右側藥王廟！”</p>
南宮維道立即會意，起身離店，朝街尾方向走去。一路之上他眼觀四麵，耳聽八方，提高警覺，以防有人盯梢。自己無所謂，如果讓對方知道這小店是“宏道會”的人所開，勢必被毀。行人漸稀，燈火寥落，已經到了市邊。</p>
向右一看，一座黑唿唿的廟影呈現在十丈外，有一條小路與道相連。</p>
南宮維道筆直前行，約莫超過半裏路，才繞了一個大彎，折向藥王廟，如鬼影般閃入廟中。</p>
前後一片黑，僅大殿上露出昏黃的燈光。</p>
殿內供桌前的蒲團上，一個非道非僧的怪樣老者坐著打瞌睡。</p>
南宮維道隱在暗處呆了片刻，卻不見那小店掌櫃出現，全廟靜寂如死，似乎除了廟祝之外，再無旁人，這廟祝是自己人嗎？</p>
從廟祝那昏聵的身影看來，似乎不是武林人。</p>
南官維道守候了一會，不耐煩起來，正待閃身而出，突然，一陣吃吃的女人蕩笑之聲從側廂中傳出。</p>
廟中何來女人笑聲？</p>
難道這藥王廟是藏汙納垢之所？</p>
小店掌櫃的要自己來此，目的何在？</p>
一連串的疑問，湧上了南宮維道心頭。</p>
他幽靈般地閃了過去，目光掃處，不由頭皮發炸，隻見廂房門外的階沿下，橫躺著三具屍體，兩老一少，全是道家裝束。</p>
南宮維道憑著視物如晝的目光，看出這三名道士是中劇毒而死，因為他們身軀卷曲，皮膚發紫。</p>
是什麽人下的手？</p>
房內，傳出了女人浪聲浪氣的話聲：</p>
“親哥哥，滋味如何？”</p>
一個頗不陌生的男子聲音道：“你的感覺呢？”</p>
“我嗎！快活死了，喲，別那麽大力……”</p>
“你實在是個妖狐，嗯！……”</p>
“格格格格……”</p>
“我有點怕！”</p>
“怕什麽？”</p>
“你師父！”</p>
“那糟老頭子說什麽也不會到這裏來！”</p>
“我們……趕快結束，辦正事去吧！”</p>
“親哥哥，我教你一套新花樣，包管你欲仙欲死！”</p>
“真的？”</p>
“來！這樣……”</p>
接著是男女雙方不堪入耳的蕩笑聲，喘息聲……</p>
南宮維道七竅冒了煙，原來是一雙男女在做那不可告人的事。</p>
一陣極輕微的風聲倏然傳來，以經驗判斷，來人身手高得驚人，如換了別人是無法發覺的。</p>
他一閃身，隱入屋角。</p>
一條人影，如飛絮般瀉落，正好停在南宮維道方才的位置。</p>
房內，那不堪入耳的穢語浪笑，頻頻傳出。</p>
“親哥哥，如何？”</p>
“好……極了……隻是……太吃力……”</p>
“虧你說出這等話。”</p>
“好妹妹，你是……要-次吃飽嗎？”</p>
“格格格格……”</p>
“好了！”</p>
“不！再來……”</p>
那不速客是一個禿頂老者，鷹鼻獅口，體形壯碩，眉毛已白，看來年紀至少在七十以上，雙目在暗中發出閃閃碧光。</p>
“給我老人家滾出來！”</p>
房中傳出兩聲驚唿，聲音頓息。</p>
禿頂老者再次暴喝道：“滾出來，老夫事先警告，別妄圖逃走！”</p>
“砰！”冷笑聲中，禿頭老者倏然消失，身法之快，令人咋舌。</p>
“站住，不許動！”</p>
顯然，逃者被截住。</p>
南宮維道飛身上屋，掠到交錯的簷角。</p>
廂房後，是一個雜草蔓生的小園，再過去便是圍牆。</p>
一勇一女，衣衫不整，並肩而立，身軀在簌簌發抖，禿頂老者站在兩人麵前，雙目似要噴出火來。</p>
南宮維道定睛向下俯視，待看清那一男一女之後，不由心血沸騰。</p>
那女的赫然是“金龍幫”屬下“玉蝴蝶潘巧巧”，以毒蚨傷人的妖婦。</p>
男的，卻是“雙龍武士”副統領之一的“金剛王吉”。</p>
禿頭老者陰森森地笑了一聲，獰視著“金剛王吉”道：“你是吃了天雷豹膽，竟敢染指老夫愛徒？”</p>
“金剛王吉”打了一個哆嗦，顫聲道：“不……敢……”</p>
禿頂老者又是一聲毛骨悚然的冷笑，道：“你已做了，還說不敢？”</p>
“請……太上護法……饒小的這一遭！”</p>
“嗯！”</p>
“金剛王吉”噗地跪了下去，語不成聲的道：“謝……太上……恩典，小的發誓以後不敢。”</p>
禿頂老者碧光妁妁的眸子，一掃“玉蝴蝶潘巧巧”，又迴過目光道：“王吉，你知罪了？”</p>
“是，……是潘護法強迫……”</p>
“啊！是她強迫你與他做風流事？”</p>
“這……這……”</p>
“你們來往多久了？”</p>
“隻……這一次！”</p>
“嗯！很好，老夫想你下次也不會了！”</p>
“決不敢了！”</p>
“起來吧！”</p>
南宮維道不由感到一陣惡心，身為“雙龍武士”副統領，在“金龍幫”中，地位還高過一般堂主，論功力，在江湖道上雖不算拔尖一流，但也足以使一般武林人物不敢正眼相覷，而現在，在禿頂老者之前，他卻像一隻搖尾乞憐的狗。</p>
“金剛王吉”站了起來，他那魁梧的身子似乎也變小了。</p>
“玉蝴蝶潘巧巧”喚了一聲：“師父！”</p>
禿頂老者哼了一聲道：“你想怎樣？”</p>
“玉蝴蝶潘巧巧”粉腮一白，側臉道：“王吉，你可以上路了！”。</p>
“金剛王吉”躬身一禮，轉身……“哎”一聲長長的慘叫，龐大的身軀栽了下去，頓時口吐白沫，滿地亂滾，喘息如牛。</p>
南宮維道不由心頭劇震，駭然不已，他根本未見禿頂老者出手。</p>
“金剛王吉”口裏發出陣陣淒厲的慘號，滾扭了一陣，突然發狂似的用手在身上亂抓，隻片刻功夫，衣衫盡碎，皮碎血流，但他仍拚命地撕抓，抽扭。</p>
轉眼間，他變成了一個血肉模糊的怪物。</p>
這情景使南宮維道觸目驚心。</p>
禿頂老者不是已饒了他嗎，怎又暗中下這狠手。</p>
這的確比殺他要殘忍百倍。</p>
慘號變成了牛喘。肚破腸流。</p>
最後，奄奄一息，剩下四肢在抽動。</p>
南宮維道心思，這手段雖嫌殘酷，但對待一個寡廉鮮恥的敗類並不為過，不知這禿頂老者將要以什麽手段對付他的門徒“玉蝴蝶潘巧巧”？</p>
禿頭老者吐了一口唾沫在將死的“金剛王吉”身上，然後轉頭向“玉蝴蝶”道：“徒弟，你過來！”</p>
“玉蝴蝶潘巧巧”轉過身來，前移了兩步，淫媚風騷之氣已蕩然無存，像一頭狼爪下的綿羊。</p>
“師父！”</p>
“小乖乖，你與他一路吧，做一對地下鴛鴦……”</p>
“師父，徒兒一時糊塗，被他所惑。”</p>
“不是你勾引他？”</p>
“玉蝴蝶潘巧巧”雙目垂淚，可憐兮兮地道：“師父，是他……勾引我！”</p>
禿頭老者怒吼一聲道：“現在已死無對證，依老夫看來，是你動的邪念……”</p>
“我沒有！”</p>
“別強辯，憑這小玩意，他敢動你？”</p>
“師父……”</p>
“你連兩三天都耐不住，這樣貪饞？”</p>
這話，出自一個做師父的口中，令人作嘔。</p>
他們師徒是什麽樣的師徒，不問可知了。</p>
南宮維道殺機如潮湧。</p>
禿頭老者伸手一抓，“玉蝴蝶”向後一縮，“嗤！”衣襟被整幅撕落，顫巍巍的乳峰彈了出來，竟是全身赤裸。</p>
這不堪入目的一幕，把南宮維道肺都幾乎氣炸了。</p>
天底下竟然有這等怪事，蕩婦，淫蟲，竟盜用了神聖的師徒名份。</p>
他一咬牙，飛身……</p>
“噓！”</p>
身後一聲輕噓，衣角竟被拉住。</p>
驀然迴首，隻見那廟祝竟不知何時來到了自己身後，正待開口，風聲響動，那淫蟲帶著“玉蝴蝶”越牆而去。</p>
南宮維道不由心火大發，怒聲道：“什麽意思？”</p>
那廟祝一抹臉，變了形象，低聲道：“暫勿撩撥他！”</p>
這廟祝，赫然是“野和尚”改扮的。</p>
南宮維道吃驚地道：“原來是師伯！…</p>
“孩子，我們就在此地談談吧！”</p>
“想不到師伯在此……”</p>
“聽吳弟媳說，你要布陣護莊，情形怎樣？”</p>
“已大功告成！”</p>
“哦，好，我們可做根據地了。”</p>
“我義母他們呢？”</p>
“尚在百裏之外！”</p>
“師伯一人來此？”</p>
“嗯，目的是要找你！”</p>
“鎮內那小店……”</p>
“我們的人，如何入莊？”</p>
“侄兒已繪有陣圖，可供指引……”</p>
“附近情況如何？”</p>
“行屍武士出沒無常……”</p>
“這……”</p>
“侄兒已有解決之道。”</p>
“噢？”</p>
南宮維道自錦袋中取出十-枚香荷包，同時把來路與作用說了一遍，“野和尚”範文昭聽得直搖頭，連道：“怪事！怪事！”</p>
“師伯可以聯絡會中人分批進莊，但行動一定要隱秘，不能讓仇家密探探知，否則香囊也無效。”</p>
“這我知道，‘行屍武士’一共多少？”</p>
“已露麵的四名！”</p>
“難對付麽？”</p>
“全身刀劍不入，暗器難傷，功力高得驚人，根本就不是人。”</p>
“那是怪物了？”</p>
“可以說是！”</p>
“怪物必有人操縱驅使了？”</p>
“崆峒‘魔魔道人’！”</p>
“啊！那肆虐關外的惡魔，你……怎知道？”</p>
“是‘金釵魔女’說的！”</p>
“她……”</p>
“她現在莊中。”</p>
“對了，你可見到‘神針射鬥周礎’？”</p>
南宮維道神情一黯，道：“走了！”</p>
“野和尚”，驚聲道：“走了？”</p>
“是的！”接著，南宮維道把周礎所講的故事略述了一遍。</p>
“野和尚”歎息了一聲道：“我們失去了一個有力臂膀，但他的處境值得同情，也令人惋惜！”</p>
“師伯，那三名道士怎麽死的？”</p>
“中了劇毒！”</p>
“玉蝴蝶的傑作？”</p>
“嗯，那賤女人在房外灑了劇毒，三道士不明究竟，聞聲前去察看，觸毒而亡，我來不及阻止。”</p>
“師伯為何阻止侄兒向對方下手？”</p>
“你知道那老者是誰？”</p>
“他是誰？”</p>
“野和尚”範文昭道：“你聽說過‘鬼見愁’其人否？”</p>
南宮維道駭然大震道：“鬼見愁？”</p>
“不錯，當世第一個毒道高手！”</p>
“阿！”</p>
他立即想起了倒臥路旁的高手奚有為，據奚有為說，他中的是“神仙倒”劇毒，當世能施此毒的，隻有“鬼見愁”一人，是自己以血把他救活的、這蓋世毒物被“金龍幫”所網羅，不知又要有多少人遭劫。</p>
如此說來，“鬼見愁”的確是集“淫”“毒”“殘”“狠”之大成，怪不得不見他出手，“金剛王吉”便自裂身慘死。</p>
錯了，不該放過他。</p>
師伯該知自己不畏劇毒，這個機會一錯過，再找他便難了。</p>
“行屍武士”，再加上“毒”，比數百高手更要可怕。這兩物不除，根本別談複會報仇，武林天下必將步入末日之途。</p>
“金龍幫幫主朱自信”能利用這等窮兇極惡之輩，真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奸雄手腕也著實令人震驚。</p>
“野和尚”繼續道：“孩子，別懊喪，‘鬼見愁’不單是毒道魁首，身手也相當驚人，你當時如果出手，未見得能除他師徒，但身份一露，對方勢必傾力對付，本會弟子多數在這一帶活動，必將首遭其殃。”</p>
南宮維道頷首道：“是的，，侄兒並不懊喪。”</p>
“複會報仇是大事，隻許成功，不許失敗，故必須謀定而後動，切忌作孤注一擲之冒險，你以為如何？”</p>
“師伯說得是！”</p>
“你下一步如何行動？”</p>
“侄兒準備在莊院附近接應自己人入莊，事畢之後，首先謀求解決‘行屍武士’之策，以及對付‘鬼見愁’之道，這兩件大事必須先辦妥。”</p>
“孩子，這工作相當艱苦……”</p>
“是的，但非做不可……”</p>
“再從長什議吧！”</p>
“師伯是傳消息還是親自帶領會友？”</p>
“看來要親自走一道！”</p>
“大概要兩三日才能迴來吧？””嗯，大概是，你現在乘夜迴莊去吧！”</p>
“此地善後……”</p>
“會有人清理的。”</p>
“如此，侄兒告辭……”</p>
“你去吧，謹慎小心。”</p>
“謹尊師伯之教！”</p>
說完，從屋麵飛出廟外。此時，三更已過，鎮上的燈火，已寥如晨星，他已無迴鎮的必要，當下繞鎮而過，直朝莊院方向奔去。</p>
單“行屍武士”已夠困擾，現在又加上一個毒物“鬼見愁”，這使南宮維道心頭感到無比的沉重。</p>
約莫五更初起，南宮維道抵達莊院之前，他先隱入莊前林中察看動靜。</p>
四周靜寂如死，隻有風吹樹梢的“絲絲”聲。</p>
突然，數條人影，繞莊院外圍，從側麵奔了過來，當先的看似一個女人。</p>
南宮維道不由心頭一動。</p>
來的一共五人，當先竟然是“玉蝴蝶潘巧巧”，隨在其後是四名“雙龍武士”，看情形，對方必有所圖謀。</p>
五人徑朝林中奔來。</p>
南宮維道立即閃退，借樹隱身。</p>
五人到林中停下身子，距南宮維道隱身之處約四丈左右。</p>
“玉蝴蝶潘巧巧”首先開了口：“目前形勢已經偵察清楚，隻待明晚動手了！”</p>
武士之一道：“怕的是‘不死書生’阻撓。”</p>
“他如現身，自有‘行屍武士’對付！”</p>
“但據說‘行屍武士’不傷他？”</p>
“這是他從死者身上取去香藥所致，此事不中慮，‘魔魔道長’已有安排。”</p>
南宮維道心頭大震，不知對方明晚要采取什麽行動？“魔魔道人”已有安排是什麽意思？香囊之事已被對方覺察，必謀對策，三日內，會中人便要分批入莊，這實在令人憂慮。</p>
另一武士道：“稟護法，方才據報，附近所伏暗探，全部離奇失蹤！”</p>
“玉蝴蝶”驚聲道：“全部失蹤？”</p>
“是的，卑屬判斷可能是‘不死書生’下的手！”</p>
“嗯！這得徹查！”</p>
南宮維道心中一動，這準是“一枝梅”那怪人下的手。眼下該怎麽辦呢？一舉而拚殺五人，恐怕不易辦到，“雙龍武士”身手不弱，首先對付“玉蝴蝶”，四武士勢必不戰而逃，如果從不同方向逃遁，便難以一一追殺，總有一二個漏網，而聽對方口氣，“行屍武士”尚潛伏附近，一鬧開來，對方的陰謀便無法獲悉了，即使擒到活口追問，必屬徒然，對方又會改變計劃。</p>
“玉蝴蝶”一抬手，道：“我們走吧，天快亮了！”</p>
南宮維道轉念一想，決不能放對方走，殺一個算一個。</p>
“玉蝴蝶”這類女魔也是相當可怕的人物，記得在江邊“野鴨渡”，連師伯範文昭都幾乎遭她毒手，若不乘機除去，將來會中人又不知要有多少人受其害。</p>
轉念間，正待現身出手，身後不遠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沙！沙！”聲，頓時心頭一震，下意識地想到了“行屍武士”，立即迴身探察，那聲音又停止了。</p>
隻眨眼工夫，“玉蝴蝶”一行五人已飛掠而去。</p>
南宮維道運足目力，仍然什麽也沒有發現，不由大感惶惑，，那聲音分明是高手行動的聲音，自忖決沒聽錯，怎會沒了影子呢？</p>
突然，一個蒼勁的聲音道：“到莊後林中來！”</p>
南宮維道一聽，是“一枝梅”的聲音，料他阻止自己現身，必有用意，當下，毫不猶豫地朝莊後方奔去。</p>
顧盼之間，來到莊後林中，直覺地先去察看那暗道出口，一切並無異樣，自己所留的警告暗記也還在，目光掃處，忽然、發現石頭腳邊放了四個瓷壇，不禁大感奇怪，伸手去……</p>
“一枝梅”的聲音倏忽傳來：“別碰它！”</p>
南宮維道驚得一縮手，道：“這是什麽東西？”</p>
“劇毒！”</p>
“毒？”</p>
“一點不錯！”</p>
“怎麽迴事？”</p>
“慢慢告訴你，你方才看到那五個人了？”</p>
“是的！”</p>
“你猜他們準備做什麽？”</p>
“晚輩也正為此而感到不解。”</p>
“對方準備在這莊院四周布毒！”</p>
南宮維道這一驚非同小可，栗聲道：“布毒？”</p>
“一點不錯，你布的奇陣阻止了對方，對方便在外圍布毒陣以阻止你們進出，這著棋很妙吧？”</p>
“這的確是意想不到的事，幸虧老前輩識破了這奸謀，不然後果太可怕了，難怪對方說明晚采取行動……”</p>
“對方此來，便是偵察地形，以便布毒！”</p>
“剛才是前輩發出聲響，阻止晚輩現身出手？”</p>
“不錯。”</p>
“為什麽？”</p>
“如不讓對方遂願，另出花樣，豈不防不勝防。”</p>
“可是毒陣一布，這莊院豈不變成死地了？”</p>
“當然不會！”</p>
“晚輩不懂？”</p>
“你看到四個瓷壇子了？”</p>
“是的！”</p>
“老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四個同樣的瓷壇……”</p>
“不是說裏麵是毒嗎？”</p>
“對呀！”</p>
“晚輩更不解了？”</p>
“是老夫發現了對方的毒謀，所以想辦法把對方的四壇藥調了包……”</p>
南宮維道更加駭然，激動地道：“調包？”</p>
“不錯，是老夫的拿手好戲！”。</p>
“對方在使用時如發現調了包，豈不……”</p>
“很難發現，因為這太出人意料之外。”</p>
“晚輩是說啟壇之後？”</p>
“不會。首先，四個壇子外型完全一樣，而裏麵的東西也一樣，所差的隻是那調包的毒藥毒不死人！”</p>
“怎麽會呢？”</p>
“那隻是河沙，不是毒藥！”</p>
“哦，晚輩明白了，對方的毒藥與沙一樣？”</p>
“對了，毒沙，把毒摻和在沙裏。你想，任何毒藥，能煉成一小瓶已經不易，哪來四大瓷壇之多，這是因為那‘玉蝴蝶’在向四名助手講解撤布的方法，並開壇取出給他們觀看，被老夫看到，所以才想出了這調包之法……”</p>
“啊！”</p>
“對方布毒之後，以為有險可憑，監視必然鬆懈，這對你們會中人行動有極大好處，故老夫當時阻止你現身出手！”</p>
“老前輩設想周密，晚輩十分佩服。”</p>
“不必給老夫戴高帽子，因為是你，否則老夫不會管這閑事。”</p>
南宮維道愕然道：“晚輩什麽值得老前輩如此錯愛？”</p>
“一枝梅”哈哈一笑道：“當然有道理，以後你會知道的！”</p>
“何不現在示知？”</p>
“不行，時間未到！”</p>
南宮維道十分困惑，但對方不肯說，他也無可奈何，本來“一枝梅”在伸援手之初，他便感到意外；這一說，顯然內中還有文章，隻是對方決無惡意或陰謀罷了。</p>
“晚輩有個疑團，已憋了很久，不知當不當問？”</p>
“說說看？”</p>
“老前輩曾取走少林寺僅剩的三粒‘大還丹’？”</p>
“噫，你怎麽知道？”</p>
“晚輩有次到少林寺，適逢外敵侵擾，晚輩伸手管了閑事，受了點傷。少林掌門人欲以‘大還丹’相贈，才發覺已被老前輩取走……”</p>
“哈哈，取走，你怎不說偷走呢？”</p>
南宮維道麵上一熱，道：“者前輩留有字柬，顯示明人不做暗事，說取走並無不可！”</p>
“別給老夫麵上貼金，留了字還不是偷？並未得物主許可呀！”</p>
“但仍不失光明。”</p>
“算了吧，要光明就不偷了！”</p>
“老前輩取走‘大還丹’必有重大用途？”</p>
“你說對了，為了救人，不得不如此！”</p>
“啊！但不知救的是誰？”</p>
“-個遭遇奇慘的同道，老夫從墳墓中救他出來……”</p>
“墳墓中？”</p>
“不錯，他是被人活埋的！”</p>
南宮維道打了一個冷噤，栗聲道：“活埋！什麽人施這殘酷手段？”</p>
“赤後門！”</p>
南宮維道不由心頭劇震。</p>
“赤後門？被活埋的是誰？”</p>
“雲中鶴東方英！”</p>
“啊！”</p>
南宮維道驚唿一聲，全身發起抖來，淒慘的往事湧上心頭。</p>
自己著了“赤後門”的道兒，被帶入宮，拒絕招贅之議，被囚入地牢，巧逢“雲中鶴東方英”，利用他費了十年時間掘成的百丈地道得以逃生。</p>
東方英是當今門主的丈夫，為了想改變人神共憤的門規而被囚。</p>
他之所以被活埋，不用說是受了自己之累。</p>
由此他聯想到了酷似周小玉的“赤後五世”。</p>
“雲中鶴東方英”沒有死，這困人的謎就可揭開，如果“赤後五世”是東方英與“赤後門主”所生的女兒，她便不是小玉。</p>
“你難道認識他？”</p>
“豈止認識，他老人被活埋是為了晚輩……”</p>
“哦！對了，他曾說過救了一個少年出獄，原來就是你。”</p>
“如果他不被老前輩所救，晚輩罪孽就深重了！”</p>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假使老夫不到嵩山後峰采藥，便碰不到此事，如果少林不發生意外，老夫也很難得手“大還丹’！”</p>
“啊，老前輩取丹之日，也就是晚輩到少林寺之時？”</p>
“大概前後差不了多少時候。”</p>
南宮維道激動不已地道：“不知東方前輩現在何處？”</p>
“可能在沁陽-帶！”</p>
“沁陽？”</p>
“不錯，他說要清理門戶！”</p>
“清理門戶？他是一家之長？”</p>
“白鶴幫幫主！”</p>
“這幫派仍存在嗎？”</p>
“早就被‘金龍幫’吞並了！”</p>
“那他清理什麽門戶？”</p>
“現在的‘金龍幫’沁陽分幫幫主‘飛天小神龍張之凡’便是他的傳人！”</p>
“那他……”</p>
“白鶴幫是張之凡那不肖拱手讓與‘金龍幫’的，不然他怎能當分幫主！”</p>
“東方前輩不是功力盡失了麽？”</p>
“大還丹起死迴生，活了他的生機，老夫助以一臂之力，便使他前功盡複。”</p>
“哦……不好！”</p>
“什麽不好？”</p>
“金龍幫高手如雲，東方前輩要清理門戶，恐怕兇多吉少！”</p>
“老江湖自有他的打算、可為則為，決不致魯莽行事，這可不必替他擔心，臨別時，老夫也以此相囑！”</p>
“晚輩要去找他……”</p>
“何事？”</p>
“一方麵叩謝當年救命之恩，一方麵或為他盡一分綿薄，另外想請他老人家證明一件事！”</p>
“什麽事？”</p>
“當今的‘赤後門’少主是否是他女兒！”</p>
“何時動身？”</p>
“等敝會中人入莊安居之後！”</p>
“嗯，天快亮了，你入莊歇慈吧，把這四壇毒藥搬入廟中藏好！”</p>
“何不毀了？”</p>
“將來也許有用！”</p>
“這……”</p>
“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不屑於利用這劇毒之物。”</p>
“晚輩是有這意思，不過……東西是老前輩得來的，老前輩有權決定！”</p>
“老夫很欣賞你的為人。你走吧，東西由老夫銷毀。”</p>
“如此，晚輩告辭！”</p>
南宮維道迴到莊中，不願驚動“金釵魔女”，隨便揀了間房安歇，此時距天明已不遠，他也無心睡覺，跪在床上運本門心法調息。</p>
紅日滿天，他收功出房，到了前麵正廳，見“金釵魔女”正默然孤坐。蒙麵中已除去，那奇醜的麵容使南宮維道為之心顫。那是她不幸的標誌啊！</p>
“金釵魔女”起身道：“孩子，你迴來了？”</p>
“是的！”</p>
“你怎麽一去不返，我擔心……”</p>
“小侄是到宋家店聯係會中人！”</p>
“哦！結果如何？”</p>
“已見到我師伯範文昭，大約明後天他們便可到來！”</p>
“金釵魔女”幽淒地一笑，道：“孩子，我要走了！”</p>
南宮維道一怔，道：“伯母要去何處？”</p>
“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容身？”</p>
“伯母原來答應小侄留在此間的？”</p>
“我不想見任何人……”</p>
“這一點，小侄可以安排……”</p>
“聽我說，這一天一夜，我突然想透徹了，夫妻、母女，一切都是空的，爭來爭去，爭的是一口氣，得到的又是什麽？我所遺憾的是身為江湖兒女，不得不走上這詭譎而悲慘的道路，何苦呢。”</p>
這一席話，出自“金釵魔女”之口，南宮維道並不怎樣驚奇，因她本是一個命運乖殲的女子，他隻感到有些鼻酸，不知是同情她，還是替自己可憐。</p>
他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隻恨生為江湖兒女”，一句話道出了江湖人的心聲，身不由己啊！</p>
他感到無話可說，但又不能不說。</p>
“伯母已絕意江湖？”</p>
“可以這麽說。”</p>
“小玉呢？”</p>
“金釵魔女”一怔，隨即淒涼地一笑：“她有她自己的命運，她長大了，做母親的不能保她一輩子！”</p>
南宮維道的確詞窮了，無可奈何地道：“不錯，可是……”</p>
“孩子，正如你昨天所說的，比如我死在她手裏，或死在‘赤後門’人手下，又怎樣？我想不開，走極端，結果是什麽？”</p>
“伯母的想法完全改變了！”</p>
“如果我早想得開，悲劇不會發生，也不致落得如此下場。我所愛的人呢？我犧牲自己，得到的代價是什麽？孤苦伶仃，無盡的悲哀……”</p>
她的眼睛濕潤了，奇醜的麵容在抽搐。</p>
南宮維道知道勸也無用，黯然道：“如果小侄尋到小玉，何處去見伯母？”</p>
“金釵魔女”淚水滾落腮邊，久久，才幽幽一歎道：“她如果願見我一麵，到從前的地方來！”</p>
“伯母一定要走？”</p>
“我為什麽要留下？”</p>
一句話反問得南宮維道啞口無言。怔了片刻，才道：“伯母何時動身？”</p>
“現在！”</p>
“有什麽教言沒有？”</p>
“金釵魔女”閃動著帶淚的目光，道：“隻一句話，你如果真的喜歡小玉，將來你們如能結合，望你善始全終。”</p>
南宮維道激動地道：“小侄發誓做到！”</p>
“好！我放心了！”</p>
“小侄送伯母一程……”</p>
“不必了！”</p>
“此地仍在對方監視之中。”</p>
“哦！”</p>
南宮維道懷著異樣的心情，伴同“金釵魔女”從後麵出莊，然後穿林疾奔，一口氣行了四、五裏，料已超出了“金龍幫”的監視範圍，才停下身形。</p>
“孩子，你可以迴頭了。”</p>
“再送伯母一程……”</p>
“不必！”</p>
“對了，有件事忘了稟告伯母。”</p>
“什麽事？”</p>
“關於小玉的……”</p>
“噢，你說吧！”</p>
“有一個人，可以證明‘赤後五世’的真正身份！”</p>
“誰？”</p>
“赤後門主之夫，‘雲中鶴東方英’老前輩！”</p>
“什麽，東方英是‘赤後門主’的丈夫？”</p>
“隻有他可以證明此事！”</p>
“金釵魔女”欲言又止，最後道：“你何時去辦此事？。</p>
“待這裏的事有了安頓之後，立即動身！”</p>
“好……你……我希望有個好的結果。不過，如果證明了她是小玉，而她的心神受製，如何使她複原呢？”</p>
“小侄不計任何代價，務必使她複原！”</p>
“但願天可憐她，如果她不是呢？”</p>
“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她！”</p>
“孩子，我很感激你，我……得上路了，你迴去吧，珍重！”</p>
“伯母不說再見嗎？”</p>
“未來的誰也料不定，說與不說都是一樣，我走了！”</p>
說完，頭也不迴地急掠而逝。</p>
南宮維道呆望著“金釵魔女”消失的方向，報以一聲長歎，自言自語地道：“這悲劇該結束了！”佇立了片刻，他掉頭奔迴莊去。</p>
到了莊後林中，正待入陣進莊……</p>
一陣風聲響動，他機警地迴過身來，不由大驚失色，一座黑塔似的“行屍武士”矗立身前。</p>
南宮維道自恃自己身上帶有香囊，不予理睬，正想轉身……</p>
“唿！”的一聲，“行屍武士”手中的鐵扡如電攻出。</p>
他驚駭不已，拔劍應攻已來不及，一個倒彈，閃電般退了八尺，鐵扡擦衣而過，分厘之差就要喋血。他立即意識到香囊已不發生作用，原來昨夜“玉蝴蝶”所說的另有安排是這麽迴事。</p>
“行屍武士”一擊不中，唿地又衝上前去。</p>
南宮維道來不及多想，“公孫鐵劍”霍地握在手中，不待“行屍武士”出手，鐵劍挾全身功力猛然攻擊。</p>
震耳金嗚聲中，南宮維道虎口發麻，連連後退。</p>
“行屍武士”如電撲上。</p>
“嚓！”地一聲，“行屍武士”的鐵扡插入樹身，約一尺左右。</p>
南宮維道心知對方不可力敵，乘對方拔扡之際，一躍三丈，進入陣中。</p>
“行屍武士”拔出扡來，眼前失去了對手，口裏發出一連串的怪叫，那聲音聽來令人毛骨悚然。</p>
南宮維道拭了拭額頭上的冷汗，眼巴巴地望著陣外亂轉的“行屍武士”轉了一會，掉頭隱入林中。</p>
南宮維道懊喪地進入莊內，忽地暗道一聲：“不妙！”香囊既已失效，師伯他們如果來此途中碰上“行屍武士”，後果不堪設想，必須適時通知他們。看來又得要跑一趟宋家店……</p>
最好的辦法是能在自己人進莊之前，誘走這些怪物，如何著手呢？莊中隻有他一個人，連個商量的對象都沒有。</p>
他進入正廳中坐下，忽發奇想，不知“一枝梅”那神秘人物此刻可在莊中，找他商量也許有辦法，一人不敵二人智。於是，試探著大聲道：“老前輩！”</p>
空屋之內，響起了一陣“嗡嗡！”的迴聲。</p>
他覺得很可笑，像這種交往的方式，在武林中恐怕是空前絕後。</p>
但事實卻又出乎意料之外，上屋中竟然傳出“一枝梅”的應聲：“娃兒，什麽事唿喚老夫？”</p>
南官維道心花大放，他有一種衝入房中看看對方真麵目的衝動，但他終於抑製住這足以引起對方反感的念頭，歡然道：“晚輩有事與老前輩商量！”</p>
“何事？”</p>
“晚輩入莊，碰到‘行屍武士’突擊，證明香囊已不發生作用！”</p>
“哦！這是意料中事，隻是遲早的問題而已，對方當然要發覺的。”</p>
“晚輩不知該如何接應自己人入莊？”</p>
“何時可到？”</p>
“明晚或後天！”</p>
“這個……無妨等上一晚，看今晚對方布毒之後做何行動，隻要‘行屍武士’撤離，其餘的便不足慮了！”</p>
“是的，看來隻有這麽辦！”</p>
“不過，這並非根本解決之道！”</p>
“晚輩正為此而困惱，怪物不除，威脅太大，即使能入莊，也將被困住而無法行動，僅食物的供應，就是問題！”</p>
“老夫已想了很久，問題的關鍵在於‘行屍武士’的來路，依常理而論，世間決不可能天生這怪物，‘崆峒’派邪僻之徒代有所出，這些怪物說不定是武林高手被邪術所製，而做了屠殺的工具，根本解決之道在查明底細，才能謀求對策。”</p>
“晚輩想起來了，‘魔魔道人’曾對晚輩揚言‘你是最理想的行屍武士人選’，老前輩所料不差，這些‘行屍武士’必是正常武士被邪門手段所改變而成。”</p>
“如能活捉‘魔魔道人’，問題便可迎刃而解。”</p>
“晚輩盡力-試……”</p>
“這得等機會，剛才聽你與‘金釵魔女’談到‘赤後門’少主的事！”</p>
“是的，她認定‘赤後五世’是她出走了數年的女兒！”</p>
“這似乎不可能。”</p>
“晚輩想法也是如此，但令人困惑的是太酷似了！”</p>
“對方反應如何？”</p>
“她要殺她！”</p>
“你說要去找東方英證實？”</p>
“是的！”</p>
“江湖詭譎萬端，不知毀了多少無辜的人！”</p>
“從古如斯，為之奈何？”</p>
“你去找個地方多養養神吧！老夫要困了！”</p>
約莫二更時分，“玉蝴蝶潘巧巧”率同四武士進行布毒的工作。顯然，她沒有發覺四瓷壇已被調包。</p>
南宮維道在陣內冷眼旁觀，好幾次他忍不住要現身出手，但想到“一枝梅”的警語，又按捺住了。</p>
足足一個更次，對方才退走。</p>
南宮維道立即動身；疾奔宋家店，到達小鎮，那小酒店業已打烊，他越屋而入。</p>
“什麽人？”</p>
“是我！”</p>
“哦！少主！”</p>
掌櫃的中年人迎了出來，恭施了一禮。</p>
“弟子馮上駟，請少主到屋裏坐！”</p>
“好！”</p>
“少主想必未進餐？”</p>
“嗯，還沒有！”</p>
“弟子令人準備，請隨弟子到後房！”</p>
馮上駟先請南宮維道進入店後上房，然後通知手下立即整備酒菜，又入房來。</p>
南宮維道一看桌上有現成的筆硯，馬上尋了張紊箋，揮筆疾書：“對方已發覺香囊之秘泄露，改變策略，故前所交香囊已失效用，請改為集中入莊，路線采用莊後暗道，並請留意平安號誌。”寫完折好，道：“請立即派人把此紙條送與我師伯範文昭！”“弟子遵命！”馮上駟持條出房。小二把酒菜端入房中，南宮維道無意細酌，在馮上駟作陪下小飲了三杯，便即用飯，飯罷動身返莊，順便帶了些酒食迴去。</p>
他把酒食放在廳中桌上，自去別屋安歇。當然，這些酒食是特別帶給“一枝梅”的。</p>
第二天，整個白天在枯寂中過去。</p>
入夜，“一枝梅”傳來消息，“魔魔道人”率同四名“行屍武士”撤離，但仍有數十武士留下監視莊院。</p>
南宮維道心頭一鬆，這是自己人轉移入莊的好機會，那批監視的暗卡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問題是師伯他們會不會在今夜趕到？</p>
他巡視了一遍進莊的道路，摸清了監視者的位置，同時做了平安的記號，然後，他隱伏在來路上等候，以便接應。</p>
三更時分，十餘條人影朝莊院方向撲來。</p>
南宮維道迎了上去，一看，來的是師伯範文昭、義姐南宮倩和她的愛人韓小虎，另外的他不認識，看來是本會弟子。</p>
範文昭顯得有些緊張地道：“如何？”</p>
“可以順利入莊，是否我們的人士到了？”</p>
“十裏外待命，沒有敵人監視嗎？”</p>
“有，小侄立即清除，請師伯聯絡後麵的人，盡快地從暗道進莊！”</p>
範文昭迴頭道：“小虎你迴頭聯絡！”</p>
“是！”</p>
韓小虎應了一聲，如飛而去。</p>
“進莊了！”</p>
“不見敵方行動？”</p>
“孩兒已安排妥當，今夜之前大概不會發生情況，後麵還有人麽？”</p>
“就到了，五六十位！”</p>
“請娘先入莊吧，孩兒在此接應！”</p>
“後麵有馬匹糧秣，必須要由莊門進入。”</p>
“不妨事。”</p>
“如此我們先走！”一行人又奔莊後麵去。</p>
南宮維道繞至莊前，巡視了一遍，又迴到原處，不久，最後一批人馬到達。</p>
“我放心了，不過，孩子，他為什麽肯施援手呢？”</p>
“也許基於俠義二字！”</p>
“但願沒有其他原因。”</p>
“娘說這話，是因為他是一個‘空字號’人物？”</p>
“有一點！”</p>
“娘，信人則不疑，除非有什麽蛛絲馬跡。”</p>
“你自己謹慎就是，我們走吧！”</p>
母子倆雙雙上道，深夜趕奔了數十裏，約二更時分，南宮維道在他義母殷殷叮囑下，奔上迴程，四更將盡，道旁趁早行腳的小店業已開門應客，他飽餐了一頓，另帶了些備份，急急迴奔。</p>
天色微明，他迴到了昨晚母子歇憩的林中。</p>
他，必須等待“一枝梅”的進一步消息，於是，他揀了一蓬濃密的樹叢，定下心來，運功療傷。</p>
旭日照林，他功定醒轉，發覺懷中有一張字條，不由心頭大震，暗忖：“一枝梅”行事真是神出鬼沒，展開一看，隻見上麵寫著：“行屍武士已由控製者率領，於天明離此，下落不明，此莊院在對方秘密監視之中，距莊三裏之上穀祠，有十二名丐者，即負責監視此地，可即往料理，然後開始汝之行動，如有情況，老夫當隨時通知。”</p>
落款是一枝蒼勁古雅的臘梅花。</p>
南宮維道大喜如狂，立即整裝，向柬上所說的土穀祠奔去。</p>
這小去處視線開朗，尋土穀祠並不難，奔了一程，果見一間破落的小廟堂，坐落在離大路不遠的田野間。</p>
廟門口，有兩個蓬頭垢麵的乞兒在曬太陽。</p>
南宮維道頓足，稍頃，裝著悠閑的樣子，瀟灑地走了過去。</p>
快到柯前，兩乞兒低低驚唿了一聲，站起身來，其中之一，結結巴巴地道：“公子……這……地方很齷齪！”</p>
南宮維道爽朗地一笑道：“兩位是丐幫弟子？”</p>
“是……是的，公子有何指教？”</p>
“此地一共有多少貴幫弟子落足？”</p>
“十……三個！”</p>
“全在嗎？”</p>
那丐者一怔神，另一個搶著答道：“朋友也是江湖人？”</p>
南宮維道業已看出這兩名乞兒果然是喬裝的，有的地方隱約露出白肉，當下又是一笑，溫和地應到：“不錯！”</p>
“此來有何指教？”</p>
“完成一件心願！”</p>
“什麽心願？”</p>
“在下每到一個地方，必要濟僧，布道，濟乞！”</p>
“哈哈，朋友，幫有幫規，朋友既是江湖人，請到敝分舵吧！”</p>
“不，在下要親自施舍。”</p>
“什麽事？這位……”隨著話聲，走出一位老丐。當他目光觸及南宮維道的麵孔，下麵的話突然咽迴去了，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p>
兩丐之一施了微禮，道：“稟頭目，這位朋友定要施舍。”</p>
“什麽，施舍？”</p>
“是的，弟子已請他有事可以直接赴分舵。”</p>
老丐異樣的目光掃了南宮維道幾眼，不自然地道：“朋友如何稱唿？”</p>
“在下行善向不留名！”</p>
“好意心領，請到別處去吧，我們不要施舍。”</p>
“那不行，在下是立了心願來的！”</p>
老丐眼珠轉了幾轉，道：“如此，老化子代表弟子們接受！”</p>
“在下要一一親自施舍。”</p>
“用不著。”</p>
“在下言出必行，從不更改！”</p>
說完，舉步向祠門走去，三丐臉色同時一變，那老丐似要出手阻攔，但又不敢的樣子，這一遲疑，南宮維道已踏入祠中，三丐隻好跟在後麵。</p>
老丐大聲嚷道：“朋友，請尊重敝幫規矩！”</p>
南宮維道頭也不迴地道：“這一點在下曉得的！”</p>
祠裏尚有八名乞兒，聞聲而出，一湧上前，及至看清了來人，不由得都麵上變色，有的沉不住氣，竟驚唿出了聲。</p>
南宮維道默默一點人數，道：“十三個，一個不少！”</p>
為首的老丐栗聲道：“朋友，什麽意思？”</p>
南宮維道語帶深意他說：“沒什麽，在下來得早，各位還沒出去做買賣，不然，少了一兩個豈不費事！”</p>
“費事？”</p>
“當然！”南宮維道臉一沉，接下去道：“閣下身居何職？”</p>
“頭目！”</p>
南宮維道雙目悠然抖露出一片兇光，寒聲道：“在下有要事待辦，各位也不必再演戲了，準備自衛吧！”</p>
他邊說邊緩緩抽出鐵劍。</p>
十幾名丐者，一看情況不對，紛紛後退，一個個麵目失色。</p>
那為首的怪叫道：“朋友，為何與丐幫作對？”</p>
南宮維道冷笑了一聲，道；“丐幫，各位真的是丐門弟子嗎？”</p>
“為何不是？”</p>
“怕是‘金龍幫密探’吧！”</p>
眾乞兒麵如土色，再向後退。</p>
老丐強辯道：“朋友，這話從何說起？”</p>
南宮維道一抖鐵劍、斷然道：“自衛！本人要出手了！”</p>
老丐轉身疾退，其餘手下紛紛轉身圖逃……</p>
南宮維道劍出如電。</p>
“哇！”的一聲哀嗥，為首的老丐栽了下去。</p>
其餘十二名手下，豕突狼奔。</p>
南宮維道如魅影般繞場一轉，所有的人，全定住了，接著，“砰！砰！”連聲，一個接一個地栽了下去。</p>
全場，一共十三具死屍。</p>
猩紅的血，映著初升的日光，分外刺目。</p>
突然，他發現了一件意外的事實。有幾具死屍腰帶上竟佩有自己從“金龍幫”人身上所獲同一式樣的香囊。頓時心中一動，遍搜死者，果然每人都佩有這東西。</p>
“香囊，難道是金龍幫弟子的標誌？”</p>
不對，這東西以前從未發現過，那是什麽道理呢？</p>
他皺眉苦思，聯想到了“行屍武士”，他靈機一動，突然明白了“行屍武士”數次不對自己與義姐南宮倩下手，必是這香囊的緣故，因為姐弟身上各帶了一個。</p>
完全不錯，“行屍武士”憑這香味，判定敵我。</p>
這一意外發現，使他興奮異常。</p>
於是，他把香囊如數摘下，放入錦袋之中，此間事算是圓滿解決，這些死屍如何處理呢？躊躇了一陣之後，他穿行祠內一周，無意中發現側方天井中，有一井。</p>
忽然得計，立即動手，把屍體一一拋入井中，然後推倒一堵牆，連井掩蓋起來，這樣，可以延緩對方發現這事實的時間，為自己爭取行事的時間。</p>
事畢，正要離開，忽然一個聲音道；“不死書生，你行事倒很幹淨俐落！”</p>
南宮維道脫口叫了一聲：“黑衣蒙麵客！”</p>
人影一閃而現，一點不錯，正是那神秘的“黑衣蒙麵客”。嵩山腳下的一幕，倏映心頭。“黑衣蒙麵客”為“金龍幫”張目，侵犯少林，在嵩山腳下不期而遇，以一招“倒轉乾坤”，略勝對方半籌，對方立即認輸而退，並說這是踐己諾言，替該幫效最後一次力，這個謎底，一直不曾揭曉，不想對方會在此出現。</p>
“閣下，久違了？”</p>
“彼此，彼此！‘不死書生’在短短時日之內，已經名震武林！”</p>
“好說，閣下有何指教？”</p>
“印證劍術！”</p>
南宮維道開懷大笑道：“打架麽？”</p>
“印證而已！”</p>
“閣下定參悟了什麽神奇劍法？”</p>
“談不上神奇，略有心得而已！”</p>
“閣下專為此來？”</p>
“可以說是，但碰上卻是沒想到的！”</p>
“如何印證法？”</p>
“你仍使當初那一招，看本人能破解否！”</p>
“點到為止？”</p>
“當然！”</p>
南宮維道暗忖，武人好勝，當下一笑道：“使得！”</p>
“黑衣蒙麵客”拔出長劍，擺開架勢，沉聲道：“請！”</p>
南宮維道徐徐拔出“公孫鐵劍”，作出起手之式，氣納丹田，心神歸一，道：“請！”</p>
兩人凝神對視，南宮維道感覺對方果然氣勢較前大不相同，當然不敢大意輕敵，全神貫注，準備應付一擊。</p>
約莫半盞茶工夫，對方氣盛神充，完全無懈可擊，但對方既言破解那一招“倒轉乾坤”，當然自己該先出手。</p>
心意微動之間，“公孫鐵劍”挾全力劃了出去。</p>
一陣連珠密響，劍氣四溢，雙方各退了一步。</p>
“黑衣蒙麵容”收劍歸鞘，頹然一歎道：“我仍然不如你！”</p>
南宮維道倒很佩服對方的武士風度，同時也震驚於對方在短時間內，劍術如此精進，當下也收了劍；誠懇地道：“閣下已破區區這一招‘倒轉乾坤’，就事而論，閣下勝了！”</p>
“哈哈哈哈，老弟，你風度很好！”</p>
“這是事實。”</p>
“老弟，我這一招守中有攻，但最後一式攻勢，卻為你招式所製，無法施展，這不是仍不如你嗎？”</p>
“閣下坦白得可敬，令人心佩。”</p>
“此事不必再提了，老夫此來，尚有件事相告！”</p>
“哦！”</p>
“黑衣蒙麵客”緩緩摘下蒙麵黑中。</p>
“呀！”南宮維道驚叫一聲，連退數步，激動的渾身直抖，這情況是他做夢也料想不到的，所謂“黑衣蒙麵客”竟然正是尤小芬的師父“神針射鬥周礎”。</p>
“神針射鬥周礎”蓬亂的須發陣陣拂動，宏聲道：“孩子，你很意外？”</p>
南宮維道激動地道：“周前輩，晚輩做夢也估計不到！”</p>
“神針射鬥周礎”突地神情一黯，道：“聽你母親說，你認識小玉？”</p>
南宮維道如中蛇蠍般的一震，栗聲道：“小玉？”</p>
“是的，你認識她？”</p>
“認識！”</p>
“你喜歡她？”</p>
南宮維道陡然省悟，顫聲道：“小玉是令千金？”</p>
“神針射鬥周礎”眼圈一紅，道：“不錯，但老夫對她未盡父責，實在不配以父親自居。”</p>
南宮維道頓時思緒如潮，他想到了小玉，“金釵魔女”山中相遇，要“金釵魔女”交出小玉的白發老太婆，她自是周礎的老娘無疑，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從何說起。</p>
“神針射鬥周礎”泣然淚下地接著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歡小玉？”</p>
南宮維道點頭道：“是的，晚輩一直在找她！”</p>
“什麽，你在找她？”。</p>
“是的！”</p>
“她……已不在她母親身邊？”</p>
“出走兩年多了……”</p>
“啊！可憐的孩子，她因何出走？”</p>
南宮維道臉一紅，囁嚅地道；“聽說是下山找晚輩。”</p>
“她很愛你？”</p>
“是的！”</p>
“沒有下落？”</p>
“這……目前出了一件怪事！”</p>
“什麽怪事？”</p>
“前輩可知道‘赤後門’這一門派？”</p>
“曾聽說過，怎樣？”</p>
“赤後門主之女，據周伯母說她就是小玉，晚輩也曾不止一次見過她，她確是小玉沒錯，可是她矢口否認，還向周伯母下手……”’“神針射鬥周礎”驚唿道：“有這等怪事？”</p>
“晚輩想不透其中道理！”</p>
“莫非是生相酷肖，而非小玉本人？”</p>
“晚輩也這麽想，但周伯母認定是她，判斷可能被藥物或某種邪門手法，迷了本性，喪失記憶！……”</p>
“這怎麽可能呢？”</p>
“她也能使金釵，手法與周伯母一樣！”</p>
“啊！”</p>
“神針射鬥周礎”像寒瘧似的抖了起來，悲聲道：“我離開她母女時她太小，即使見了麵，我可能也不認識，但她怎會入‘赤後門’而又做了少門主呢？”</p>
“該門是由女的一派繼承，留女不留男，作風十分邪惡！”</p>
“不可能啊！莫不是她娘思女心切，江湖中不乏先例！”</p>
“哦！”</p>
南宮維道原來的想法動搖了，周礎的說法頗合情理，麵貌酷似，金釵手法，當是一種罕見的巧合，那女子一切正常，並不像心神被控製的人，同時，以控製心神的手段，而使一個外人繼承門派，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p>
“她娘現在何處？”</p>
“目前不清楚！”</p>
“唉！”</p>
“前輩，晚輩誓要揭開這謎底！”</p>
“神針射鬥周礎”炯炯目光，直照在南宮維道麵上，久久，忽然臉色嚴肅地道：“孩子，我把她交給你了，我本來不配說這樣的話，但，我為了求其心之所安，不能不說，望你善待她！”</p>
南宮維道激動而堅定地道：“周伯父，我會的！”</p>
“很好，老夫算少了一番掛牽！”</p>
“晚輩有些事……未盡釋然……”</p>
“哪些事？”</p>
“晚輩本不當問……比如周伯父當初為‘金龍幫’效力……等等！”</p>
“好，來，我們到後麵僻靜處談談！”</p>
一老一少，來到柯後林蔭中，揀了個幹淨地方坐下，“神針射鬥周礎”麵上一片激動之情，良久無語，看來他在抑製心中的情緒，南宮維道也緘口不出一聲。</p>
氣氛顯得十分沉悶。</p>
不知過了多久，周礎才悠然開口道：“孩子，真是不堪迴首話當年啊！”</p>
南宮維道同情地點了點頭，他無法想像這老人將要說出怎樣驚人的故事，他們夫婦的結合、分離等等，都是耐人尋味的謎。</p>
“神針射鬥周礎”又停頓了一會兒，才又啟口道：“老夫講個故事給你聽！……”</p>
“晚輩洗耳恭聽！”</p>
“從前有兩個師兄弟、師兄為人剛直不阿，嫉惡如仇，而師弟則工於心計，野心勃勃，有梟雄之風，雖說兩人性格不同，但卻親如手足，同食同眠，倏忽八載，師父一病不起，撒手西歸！“師父在臨終時，把師弟托與那師兄……”</p>
“他們師父一定極愛那師弟？”</p>
“不，師父早年喪偶，隻留師弟這個獨子！”</p>
“哦！原來如此！”</p>
“師父死後，那師弟性格大變，專橫任性，但師兄因受有托孤之重，處處忍讓，才算相安無事，有一次，師兄弟結伴遊三峽之勝，邂逅了一位美如天仙的少女！”</p>
“而後呢？”</p>
“不幸師兄弟同時愛上了那少女。”</p>
“種下了不幸之因？”</p>
“聽老夫說，那少女也因師兄弟倆英俊瀟灑，無分軒輊而難以決擇……”</p>
話鋒至此一頓，老臉上浮起一層薄暈。</p>
南宮維道知道周礎在說自己的故事，但隻不知他是那師兄還是師弟。</p>
“神針射鬥周礎”情緒複又激動，好不容易平息下來，接著道：“那師兄念及師恩深重，有心成全師弟，於是借故出走！</p>
“不以兒女之私而害義，可佩！”</p>
“但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由於做師兄的這一避開，反而促使那少女專情於那師兄，竟不顧少女矜持，移樽就教。”</p>
“那位做師兄的獨獲美人青睞，豔福不淺。”</p>
“神針射鬥周礎”苦苦一笑道：“哪裏是什麽豔福，是豔禍呀！”</p>
“後來呢？”</p>
“人非木石，孰能無情。”</p>
“那位做師兄的與那少女緣定三生了？”</p>
“是的，他們結為夫婦了，可是那師兄卻因此而愁苦不已……”</p>
“為什麽？”</p>
“師弟遷怒於他，師兄弟反目。”</p>
“那師弟未免太沒有風度！”</p>
“也許是，但師兄卻以不能善始全終師命而自苦。”</p>
“那後來呢？”</p>
“那師弟的性格變得更加可怕，流入了殘狠暴戾。”</p>
“罪過並不在於師兄，是那做師弟的不明理，不近情，那位少女舍彼而就此，可謂慧眼識人！”</p>
“但誰也沒有得到幸福，最苦的是那師兄，他總覺得對不起過世的恩師。”</p>
“因為他為人誠厚，才會有此等想法。”</p>
“在某一次機會中，雙方不期而遇，師兄求師弟諒解，恢複和好，但那師弟卻不死心，仍癡愛著那業已為人母的女子，聲言此生不得到她決不甘休！”</p>
“無理！”</p>
“那女的因這不如意事，使夫婦之間落落寡歡，已隱忍了數年，現在雙方瀆麵相逢。便質問那師弟為何要破壞別人家庭安寧？”</p>
“他如何說？”</p>
“神針射鬥周礎”沉痛地道：“他答應得很幹脆，毫無掩飾，隻簡單幾個字……”</p>
“幾個什麽字？”</p>
“他說，因為你太美！”</p>
南宮維道不自覺地憤然道：“無恥加無賴！”</p>
“神針射鬥周礎”眸中突現淚光，久久才動情地道：“那女子個性十分剛烈，知道常此以往、後患無窮，立時做了最殘酷的決定……”</p>
南宮維道心頭一震，脫口道：“什麽殘酷決定？”</p>
“神針射鬥周礎”雙目圓睜，一字一字地道：“自毀容貌！”</p>
“呀！”</p>
南宮維道驚叫一聲，激動地全身發抖，他驟然明白了，那師兄便是周礎本人，所謂美如天仙的少女，就是現在奇醜無比的“金釵魔女”，她所做的決定，的確夠殘酷二字，但，仔細說來，根本不必如此，太過分了。</p>
“那喪心病狂的師弟是誰呢？”</p>
周礎閉上雙目，麵上的肌肉連連抽搐，把虯髯牽扯得蓬然亂動。</p>
南宮維道也感覺到對方此刻內心的痛苦，低頭不作聲。</p>
這的確是不堪迴首的往事。</p>
足足一盞茶工夫，“神針射鬥周礎”才睜開眼來，臉上一片慘痛頹喪之色，以低沉暗啞的聲音接下去道：“自此以後，師兄弟算是情斷義絕！”</p>
“這樣的師弟應該早早斷絕的！”</p>
“但師父的遺命如何交待？”</p>
“他已成人自立了，做師兄的也已情至義盡！”</p>
“不！你錯了，孩子……”</p>
“周伯父的說法呢？”</p>
“做師兄的該貫徹初衷，不與那女子結合。”</p>
“男女之情，是絲毫不能勉強的，縱令當初做師兄的犧牲到底，舍己為人、但那女的未見得肯嫁給那師弟！”</p>
“孩子，你說得對，但師兄卻無法諉過。”</p>
“周伯父的想法太固執！”</p>
“神針射鬥周礎”痛苦地呻吟了一聲，道：“孩子你猜那師弟後來怎樣？”</p>
“怎樣？”</p>
“變成了一個惡魔，使整座武林變色，同道切齒，天怒人怨！”</p>
“這是作孽。”</p>
“反過來，師兄夫婦，倍感痛苦，人生樂趣，斷送無遺！”</p>
“那師兄就是周伯父？”</p>
“神針射鬥周礎”哼了一聲，道：“不錯！”</p>
南宮維道緊迫著問道：“那師弟是誰？”</p>
“你該想得到的！”</p>
“這……”</p>
“他就是當今梟雄，武林禍魁金龍幫主朱自信。”</p>
“朱自信！”</p>
南宮維道大吼一聲，陡地站起身來，臉上充滿殺機，激憤之情，溢於言表，身子也劇顫起來。</p>
“神針射鬥周礎”強作鎮定，道：“故事尚未說完。”</p>
南宮維道咬了咬牙，道：“請說下去！”</p>
“有一天，朱自信突然出現在我夫婦隱居之處，首先，他承認自己的過錯，請我夫婦饒恕，然後，他提出一個要求，請我助他達到領袖北方武林的願望……”</p>
“狼子野心！”</p>
“老夫當然拒絕，同時勸他以蒼生正義為重，但忠言逆耳，他根本不接受，反責老夫毫無師門之情，老夫看在先師份上，明知不當，但答應替他辦十件事，事完師兄弟從此蕭牆陌路，他答應了……”</p>
“啊！”</p>
南宮維道算是揭開了一個謎底，周礎以“黑衣蒙麵劍客”的身分出現，原來是為踐這不義之約。</p>
“小玉的母親力阻，但老夫執意要如此做，於是她一怒之下，帶小玉而去，這……是十多年之前的事了，但十件事之約，到了嵩山之戰才算完成。”</p>
說到這裏，兩行老淚流了下來。</p>
南宮維道激動地道：“朱自信曾派人要周伯父的命？”</p>
“是的，因我站在‘宏道會’一邊！”</p>
“周伯父的作為，令人欽敬……”</p>
“且慢說這句話，我已改變了主意！”</p>
“改了主意？”</p>
“嗯，他不仁，我不可無義，他為他的罪孽付出代價，但我不能與他為敵，公義私情，二者不可兼，我……隻有引退，從此埋名。”</p>
南宮維道沉默片刻，道：“與周伯母一道……”</p>
“神針射鬥周礎”把手急搖，站起身來，淒然道：“不，我無麵見她母女。”</p>
南宮維道一愕：“周伯父不念父女夫妻之情嗎？”</p>
“唉！你……不懂！”</p>
“小玉何辜？”</p>
“就算她命運如此吧！”</p>
“周伯父……”</p>
“老夫該走了，願你好自為之！”</p>
說完，彈身越起，一閃而逝。</p>
南宮維道不由概然長歎，江湖中為什麽這多離奇而殘酷的故事呢？仔細想起來，他的確不能不走，自己與小玉將來可能結合，而朱自信是自己必殺之人，他將何以自處呢？</p>
隻是苦了小玉母女，這悲劇表麵上結束了，其實仍未結束。</p>
周礎離去多時了，但那淒楚的故事，仍索繞在南宮維道心頭。</p>
數聲斷喝，劃空而過，南宮維道下意識地心頭一震，猛省自己尚有要事待辦，這耽擱，耗去了一個時辰，當即重振精神，起身離祠，朝莊院奔去。</p>
這莊宅是他的家，但他對它是這樣的陌生。</p>
到了莊內，他一陣盤算之後，繞莊一周，探明了地形，然後，他決定先從莊後著手布陣，逐步布設。</p>
他照師父當年困“白發紅顏”的陣勢規格再加以改變，這樣，較之原陣更玄妙，更嚴密。</p>
到黃昏時分，完成了莊後的部署，現在，如有敵人侵犯，莊後這一帶等於成了禁區，誰也無法越雷池一步。</p>
他巡視了一遍自己的傑作，然後滿意地進入宅院中，饑腸轆轆，要找吃的恐怕不易，天明前帶上的一份備糧，早在午時用盡了，由於工作艱苦，肚子餓得特別快。</p>
剛入後門，忽見正屋廳中桌上排了些酒菜。</p>
他既驚且喜，進去一看，桌上還留了字。</p>
“無敵蹤；食後如有餘力，可繼續工作。”</p>
又是一枝梅的傑作。</p>
南宮維道內心有說不盡的感激，這神秘人物古道熱腸，設想還如此周到，如果沒有他，要想完成布設，可真不易。</p>
他坐下來，飽食一頓，精神也恢複了。</p>
憩息了半個時辰，他又重新開始工作，布置右麵的一方，這一麵，木石奇多，可以利用，隻須加以增減搬動，事半而功倍，不到半夜便已完成。</p>
他不眠不休，繼續進行左邊的工作。天明，左邊也告完成，但人也疲累不堪了。他入莊把昨晚吃剩的飯菜，草草果了腹，然後，在偏院屋中尋了張整潔的床倒頭便睡。</p>
他預計再有一個白天的時間不受幹擾，完成莊前布設，便大功告成。</p>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正值好夢方酣之際，一聲大喝，把他從夢中驚醒：“有人到訪！”</p>
南宮維道一骨碌翻身起來，卻不見半個人影，他機警地穿窗而出到了院中，依然毫無動靜，心想，奇怪，莫不是夢魔？</p>
心雖如此想，人已朝前院撲去。</p>
一個青衣蒙麵婦人，正在向前院撲去。</p>
南宮維道一閃現身院中央，冷聲喝道：“尊駕何方高人？”</p>
“是你！”</p>
“你……是……哦！周伯母！”</p>
來的正是“金釵魔女”，可能為了那張醜臉、才蒙起麵來。</p>
“怎麽迴事，這裏沒有人？”</p>
南宮維道答非所問地道：“伯母！”</p>
“為什麽？”</p>
“周伯父昨天午前走了！……”</p>
“金釵魔女”明顯地一震，栗聲道：“你說什麽？”</p>
“小侄說周伯父走了！”</p>
“哪個周伯父？”</p>
“神針射鬥周礎！”</p>
“金釵魔女”連退數步，雙眸露出兩道淚光，顫聲道：“他……他也在你們會中？”</p>
“是的，已經很久了。直到昨天，小侄才知道他的身份！……”</p>
“他說了些什麽？”</p>
“他向小侄講了一個故事！……”</p>
“全告訴你了？”</p>
“是的！”</p>
“他走到哪裏去了？”</p>
“不知道，他說從此埋名！”</p>
“哈哈哈哈………”</p>
“金釵魔女”突然縱聲狂笑起來，笑聲淒厲，令人不忍聞聽，這不是笑，是哭，另一種形態的哭，這其中包含了多少辛酸，愁苦，哀怨……”</p>
南宮維道聽過了故事，當然體會得出她此刻的心境。</p>
久久，“金釵魔女”才止住笑聲，淒厲地道：“他知道我會來而走的嗎？”</p>
“不，周伯父不知道，但……他知道小侄與小玉之間的感情，他要小侄……”</p>
“怎樣了”</p>
南宮維道俊麵啡紅地道：“善待小玉！”</p>
“金釵魔女”冷漠地道：“他居然還記得有個女兒！”</p>
南宮維道誠摯地道：“伯母，周伯父也相當痛苦，他是一個至情至性的人……”</p>
“別對我說好聽話，他走時還說些什麽？”</p>
“周伯父說他沒有麵目見您和小玉！”</p>
“好！好！很好！哈哈哈哈……”</p>
“金釵魔女”又瘋狂地笑了起來，但眸中的淚水卻如斷線珍珠般的滾滾而落。</p>
南宮維道不由呆了。她當年美如天仙，為了家，為了丈夫，為了求一個安寧的生活，她不惜毀容，然而，她得到的是什麽？</p>
“維道，我活下去隻為了小玉！……”</p>
“伯母，這點我知道。”</p>
“我要去找……她……”</p>
“伯母，何處去找？”</p>
“赤後宮！”</p>
南宮維道大吃一驚：“伯母，太冒險了！”</p>
“沒有小玉，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p>
“伯母，如果萬一，赤後少主不是小玉呢？”</p>
“是的，她是的，誰說不是，她隻是本性迷失。”</p>
“伯母，即使她真的是，但赤後宮並非善地，而且她已不認得伯母……”</p>
“金釵魔女”厲聲叫道：“就讓她殺了我吧！”</p>
南宮維道正色道：“伯母，不可，請容我一段時間，小侄必澄清這問題！”</p>
“金釵魔女”悲憤地道：“孩子，我度日如年啊！”</p>
“伯母，小玉夠淒慘了，請不要再製造悲劇……”</p>
“天啊！”</p>
“萬一赤後少主不是小玉，伯母豈不遺恨終生，如果是，有一天，她心神恢複，又將如何？”</p>
隻見“金釵魔女”俯首垂淚，激動的情緒，似乎已平複了許多。</p>
南宮維道接著道：“伯母，請留此安身，小侄誓必還您一個小玉！”</p>
“金釵魔女”抬起頭來，淚眼婆娑地道：“孩子，你使我不得不答應！”</p>
南宮維道轉換了話題，道：“伯母，那位徐鬱之……”</p>
“我們中途分手。”</p>
“哦！請您歇著，小侄要立即辦件事！”</p>
“什麽事？”</p>
“布陣！”</p>
“布陣？”</p>
“是的，作為本會同胞隱蔽之所，以免四處亡命。”</p>
“我幫你……”</p>
“怎好勞動伯母？”</p>
“不說那些，我對此道完全是門外漢，但可以出力。”</p>
“好，就有勞伯母了，這樣可以提前完成！”</p>
“說動手就動手！”</p>
兩人出莊，南宮維道因勢利導地規劃了一番，留了三道陣門，主陣門仍在入莊大道上，其餘左右各二門。</p>
有了“金釵魔女”助力，速度便加快了。</p>
日頭偏西時分，大功接近告成，僅剩下陣眼中一根巨樁未栽。</p>
“金釵魔女”幫著掘孔，南宮維道扶樁。</p>
正當南宮維道扛著巨樁，走向陣眼之際，遠遠隻見道上兩條巍然巨影，腳不點地的冉冉而至。</p>
南宮維道一眼瞥見，不由大急，忍不住叫了一聲：“行屍武士！”</p>
“金釵魔女”驚聲道：“什麽行屍武士？”</p>
南宮維道拚全力把巨樁拋到穴孔邊，急聲：“伯母，請快掘。”</p>
彈身出陣向兩個“行屍武士”迎去。</p>
這陣眼中的木樁如不栽下，全陣不起作用，如讓兩怪物侵入，勢必將前功盡棄；而他深知這些怪物的功力，要擋駕根本辦不到，隻有盡力而為了。</p>
轉眼間，雙方接近。</p>
“行屍武士”舉扡暴揚，但隨即又放落下來。</p>
南宮維道忽地靈機一動，準備耍一記花招，行通與否，便不得而知了。</p>
他身邊帶有十幾個香荷包，香味自是十分濃烈，這是怪物停手不攻擊的原因。他用手朝側方一比，口裏大叫道：“追！追！”</p>
兩怪物遲疑地望了望手指方向，又迴目死盯住南宮維道。</p>
四道閃閃的綠光，使南宮維道心裏直發毛，如果兩怪同時出手，後果很難預料。</p>
為了留有餘地，他閃退數丈之外，試探著又道：“對頭已朝此方向逃跑，請兩位速追。”</p>
這話意外地發生了效果，看來兩怪不能說，但能聽，隻見兩怪對望一眼，口裏各自“唔！唔！”了兩聲，電閃般奔離。</p>
就在此刻一個黃袍老道，倏然出現、嘿嘿一聲怪笑道：“小子，你就是‘不死書生’？”</p>
南宮維道一轉身，不禁打了一個冷戰，這老道的長相，令人不肯多看一眼，多角形的臉，加上似乎長錯了位置的五官，給人一種如逢毒蛇之感。</p>
“不錯，閣下……”</p>
“你竟敢對本道長的武士施詐？”</p>
“好哇！原來那些怪物是你這牛鼻子操縱的。”</p>
“你死期到了！”話聲未落，他便撮口發出一聲尖厲的長嘯。</p>
南宮維道立即意識到這老道在召怪物迴頭，事實已不容他做任何考慮，如果兩怪迴頭，或者其餘怪物聞聲而到，場麵便無法收拾了。</p>
急迫中，南宮維道霍地拔出“公孫鐵劍”猛然刺出。</p>
老道獰笑了一聲，袍袖一樣，一道絕強的罡風，把鐵劍震得偏向一側，另一隻袍袖跟著揮出，疾勁無倫的罡風，把南宮維道卷得一個踉蹌。</p>
南宮維道為了爭取時間，竭盡畢身真力，揮劍淩空撲擊，這一撲之勢，猶如閃電劈雷，驚人之極。</p>
黃袍老道不敢硬接，鬼魅般向側方彈開支餘，撮口又是一聲厲嘯。</p>
南宮維道意識到這老道身手相當不凡，並非三招兩式可以收拾得下，時局緊迫，不能再一招一式的拚鬥，轉念間，他伸手囊中，摸出一支金釵，身子再進，右手一招“倒轉乾坤”，左手照周小玉所傳的手法發出金釵。</p>
悶哼聲中，黃袍老道暴退數丈，獰聲吼道：“小子，有你受的，你就是造就‘行屍武士’的上選之材！”</p>
南宮維道心中一動，但已無暇多想，掉轉頭朝陣門方向射去。</p>
“金釵魔女”迎在陣門處，大聲道：“怪物迴頭了！”</p>
南宮維道急叫一聲：“用金釵阻住那老道！”</p>
黃袍老道胸有成竹，並不迫來。</p>
兩座黑塔似的身影，由遠而近。</p>
南宮維道閃電般奔向陣眼，抱起那木樁，向己掘好的洞穴栽落……</p>
同一時間，兩名“行屍武士”在黃袍老道的指使下，撲向陣門，“金釵魔女”以特殊手法連珠發出十餘支金釵，這黑白兩道聞名喪膽的奪命金釵對“行屍武士”絲毫不起作用，紛紛彈落地下。</p>
“金釵魔女”見阻不住，不禁脫口發出一聲驚唿，疾退數丈。</p>
兩怪物撲入陣門，說也奇怪，就在那三丈方圓之地團團亂轉起來。</p>
“金釵魔女”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知道奇陣已生妙用。</p>
南宮維道雖說適時完成了陣眼最後布置，但也緊張得出了-身的冷汗，繼續填穴洞，使木樁牢固。</p>
也就在這轉眼之間，“金釵魔女”發覺眼前景物大變，入目盡是巨峰莽林，不辨東西南北，她也陷入了陣勢之中。</p>
正在遲疑之際，南宮維道出現眼前。</p>
“孩子，真是好險！”</p>
“僥天之幸！”</p>
“這奇陣的確奧妙無窮，我在什麽地方？”</p>
南宮維道拉著她走了數步，幻象盡消，隻是些參差縱橫的木石，那兩名“行屍武士”仍在原地奔躍跳縱，像發了瘋似的。黃袍老道在陣門前雙腳暴跳，氣得七竅冒煙。</p>
“金釵魔女，栗聲說道：“何不除了這兩個怪物？”</p>
南宮維道緊鎖雙眉道：“對方刀劍不傷！”</p>
“你的劍不是寶刃嗎？”</p>
“是的，全力出手，或能奏效，但對方的身手太驚人，出劍必須在一丈之內，但這樣的距離，彼此互見，對方必然還擊……”</p>
“啊！你看？”</p>
南宮維道抬眼一看，隻見陣門外赫然又來了一雙“行屍武士”，身軀比困在陣內的稍矮，但獰惡之狀則-樣，全身漆黑，目閃綠光。</p>
“金釵魔女”驚聲道：“不知這種怪物一共有多少？”</p>
“目前還無法知道。”</p>
“這兩個如何處置？”</p>
“困住他，除非對方不飲不食，否則兩天便可甕中捉鱉！”</p>
“好辦法！”</p>
黃袍老道帶著兩名稍矮的“行屍武士”退到稍遠的林蔭下，似乎在思考對策。</p>
南宮維道沉聲道：“伯母可知道這牛鼻子來曆？”</p>
“金釵魔女”搖了搖頭，道：“不曾見過……”</p>
“‘行屍武士’這一名稱呢？”</p>
“也沒聽說過。”</p>
“伯母，我們進去吧，可以高枕無憂了！”</p>
兩人迴到莊中，在正廳內坐下。</p>
南宮維道感到無比的快慰，這艱巨的布陣工作，能在短時內順利完成，當然這得歸功於那神秘的“一枝梅”。如果沒有那神偷暗中助力，要想順利完成可真不容易。</p>
“金釵魔女”突然問道：“我想到了一個人……”</p>
南宮維道一愕，道：“伯母想到了誰？”</p>
“就是那黃袍老道……”</p>
“啊！他是何來曆？”</p>
“崆峒派一向以邪術異端見稱於江湖，我曾聽說過該派出了一個邪門好手，叫做‘魔魔道人’，這驅使‘行屍武士’的可能是他！”</p>
“魔魔道人！”</p>
“這魔頭一向活躍在關外.不知怎地為‘金龍幫’所羅致？”</p>
“朱自信為了要君臨武林天下、無所不用其極……”</p>
“你知道朱自信的出身來曆？”</p>
“周伯父已經對小人說過了！”</p>
“金釵魔女”淒厲地道：“不要提他！”</p>
他，指的當然是周礎，話頭是她提的，卻又不許人提到她丈夫，實在令人啼笑皆非。但，南宮維道知道她的心境，她是一個不幸的女人，集恨、怨、慘於一身，真是“自古紅顏多薄命”啊！</p>
到底是天妨紅顏？還是紅顏有其薄命之因？</p>
假設是無鹽、模母，遭遇再慘，有人會為她慨歎嗎？</p>
他想不透這道理，下意識地搖了搖頭。</p>
“金釵魔女”頓了一頓，接著道：“你準備如何對付朱自信？”</p>
南宮維道不假思索地道：“為了武林公義，我要殺他，為了血海深仇，我要殺他！”</p>
“是的，我這一問是多餘！”</p>
“若非朱自信，伯母沒有今天的悲慘遭遇，伯母對他……”</p>
“我願看他遭報。”</p>
“哦，伯母，我們有件事須立即做！”</p>
“什麽事？”</p>
“畫陣圖，否則自己人無法進出這莊院。”</p>
“對了，連我也無法行動。”</p>
南宮維道去別的屋中尋了紙筆，先畫了一張略圖，標明進出之法，然後遞與“金釵魔女”，道：“請伯母幫忙照原樣描繪！”</p>
他自己也動手繼續繪製，半個時辰左右，兩人合描了三張。</p>
天色將暮。</p>
“金釵魔女”自動尋到廚房，發現貯存的糧米食物不少，忙生火舉炊。</p>
南宮維道帶了兩幅陣圖在身上，到外麵巡視，-方麵，他要查看黃袍老道和那些怪物的動靜，莊內已無所謂，莊外來的人如不明就裏，可能遭害。另一方麵，他想聯絡一下那神秘的老偷兒，他知道陣勢會阻隔了對方。</p>
到了莊外，舉目望去，不由大吃一驚，陣內已沒有那兩名“行屍武士”的影子。</p>
是被什麽人救走的呢？</p>
憑“行屍武士”本身，如無援手，是無法自脫的。</p>
這入陣救人的人，顯然懂得奇門之術，不然無法入陣門救人，隻是不知對方道行的深淺。</p>
不過，他有自信，要找一個能自由進出奇陣，並能破壞此陣的高手恐怕很難，事實說明，對方可能略通皮毛，所以不曾有進一步的行動，加以兩“行屍武士”被困之處，在陣門之內不遠，此陣的奇妙，尚在進一層之內。</p>
他到現場察看，果然不出所料，跡象顯示，對方連試探進一步的表示都沒有。</p>
遙望陣外，已不見黃袍老道人的蹤影，不知是離開了，還是隱伏在近處。</p>
他考慮了一會，從側麵靠林處出陣，一閃沒入林中。</p>
身剛入林，立即聽到“一枝梅”蒼勁的話聲：“小子，你現在才出來？”</p>
南宮維道心頭一喜，急聲道：“對不起，使老前輩久候！”</p>
“你弄了這勞什子陣勢，老夫隻好望莊興歎了！”</p>
“晚輩已繪了圖形，老前輩一看便知……”</p>
“這才像話！”</p>
“晚輩先謝過援手之德！”</p>
“不必，是老夫自願的。”</p>
“老前輩可肯現身一見？”</p>
“目前還不行！”</p>
南宮維道籲了一口長氣，對方不願現身，當然不能勉強。</p>
“這陣圖如何交與……”</p>
“傻小子，你放在地上不就行了，老夫會自己拿取！”</p>
南宮維道取出一張陣圖與一個香囊，道：“老前輩，這陣圖熟記之後可毀去……”</p>
“這不用吩咐，老夫想得到。”</p>
“還有這一個香囊……”</p>
“怎樣？”</p>
“是取自對方死者身上之物，佩上這物，‘行屍武士’便不侵犯！”</p>
“好哇！這倒是件稀罕事。”</p>
南宮維道把陣圖和香囊放在腳前地上，又道：“老前輩，對方離去了？”</p>
“嗯，不過會再來的！”</p>
“本來已有兩名‘行屍武士’被困陣中，不知……”</p>
“被一個黑袍老者救走了，說是什麽太上護法。”</p>
“哦，這晚輩知道。”</p>
“對方在陣外巡視了很久才入陣帶人出來，看樣子十分勉強，並不怎麽內行。”</p>
“老前輩尚有什麽指示？”</p>
“暫時沒有！”</p>
“晚輩告退！”</p>
“慢著！”</p>
“老前輩尚有吩咐？”</p>
“你知道那牛鼻子的來曆嗎？”</p>
“聽說是崆峒派‘魔魔道人’！”</p>
“對了，正是他，這牛鼻子，那些怪物全是他一手操縱的。”</p>
“是，晚輩盡力設法！”</p>
“你們會中是否以三環做暗記？”</p>
南宮維道一震，道：“是的，是以三環為記！”</p>
“如此，你立即趕往十裏外的宋家店，，可能有人等你聯絡。”</p>
“啊！是！”</p>
“你可以走了！”</p>
南宮維道對這神秘人物佩服得五體投地，對他的熱忱更是感激萬分，當下急急迴頭入莊，向“金釵魔女”說明了自己的去向，連飯也顧不得吃，便趕奔宋家店。</p>
到了宋家店，已是萬家燈火時分。</p>
這小鎮離許州不遠，市麵倒也熱鬧。</p>
南宮維道沿街而行，卻未見有三環暗記，經受不住腹如雷鳴，隻好暫入小店打尖用飯。身剛入座，小二笑嘻嘻地端上一杯茶，擺了杯筷，哈腰道：“公子請稍坐，酒菜隨即送上！”說完，轉身到別座去了。</p>
南宮維道不由大為疑惑，小二不問客人菜式，用酒還是用飯，隻說酒菜隨即送上，這算什麽規矩？難道這小店全是定食的嗎？但又不對，小二此刻正在對一個剛入座的客人大背其酒經菜譜，這使他好不納悶，自己並非熟客，難道小二認錯了人？</p>
不久，一個穿藍布長衫的中年人走了過來，恭敬地一揖道：“公子一路辛苦！”</p>
南宮維道愕然道：“這是怎麽迴事？”</p>
中年人用手指在桌麵上畫了個三環記號，哈哈一笑道：“公子健忘，鄙人是此間掌櫃！”</p>
南宮維道恍然大悟，這店是自己人所開的，這一下倒是撞上了，當即一笑道：“是，是，在下一向事不經心！”</p>
掌櫃哈哈一笑離開，隨即有小二端上了酒菜。</p>
南宮維道開懷暢飲，飯罷，已是起更時分。店內人多眼雜，難得沒有“金龍幫”的暗探在內，正盤算如何與掌櫃的聯絡之際，小二上前收拾殘桌，低聲道：“街尾右側藥王廟！”</p>
南宮維道立即會意，起身離店，朝街尾方向走去。一路之上他眼觀四麵，耳聽八方，提高警覺，以防有人盯梢。自己無所謂，如果讓對方知道這小店是“宏道會”的人所開，勢必被毀。行人漸稀，燈火寥落，已經到了市邊。</p>
向右一看，一座黑唿唿的廟影呈現在十丈外，有一條小路與道相連。</p>
南宮維道筆直前行，約莫超過半裏路，才繞了一個大彎，折向藥王廟，如鬼影般閃入廟中。</p>
前後一片黑，僅大殿上露出昏黃的燈光。</p>
殿內供桌前的蒲團上，一個非道非僧的怪樣老者坐著打瞌睡。</p>
南宮維道隱在暗處呆了片刻，卻不見那小店掌櫃出現，全廟靜寂如死，似乎除了廟祝之外，再無旁人，這廟祝是自己人嗎？</p>
從廟祝那昏聵的身影看來，似乎不是武林人。</p>
南官維道守候了一會，不耐煩起來，正待閃身而出，突然，一陣吃吃的女人蕩笑之聲從側廂中傳出。</p>
廟中何來女人笑聲？</p>
難道這藥王廟是藏汙納垢之所？</p>
小店掌櫃的要自己來此，目的何在？</p>
一連串的疑問，湧上了南宮維道心頭。</p>
他幽靈般地閃了過去，目光掃處，不由頭皮發炸，隻見廂房門外的階沿下，橫躺著三具屍體，兩老一少，全是道家裝束。</p>
南宮維道憑著視物如晝的目光，看出這三名道士是中劇毒而死，因為他們身軀卷曲，皮膚發紫。</p>
是什麽人下的手？</p>
房內，傳出了女人浪聲浪氣的話聲：</p>
“親哥哥，滋味如何？”</p>
一個頗不陌生的男子聲音道：“你的感覺呢？”</p>
“我嗎！快活死了，喲，別那麽大力……”</p>
“你實在是個妖狐，嗯！……”</p>
“格格格格……”</p>
“我有點怕！”</p>
“怕什麽？”</p>
“你師父！”</p>
“那糟老頭子說什麽也不會到這裏來！”</p>
“我們……趕快結束，辦正事去吧！”</p>
“親哥哥，我教你一套新花樣，包管你欲仙欲死！”</p>
“真的？”</p>
“來！這樣……”</p>
接著是男女雙方不堪入耳的蕩笑聲，喘息聲……</p>
南宮維道七竅冒了煙，原來是一雙男女在做那不可告人的事。</p>
一陣極輕微的風聲倏然傳來，以經驗判斷，來人身手高得驚人，如換了別人是無法發覺的。</p>
他一閃身，隱入屋角。</p>
一條人影，如飛絮般瀉落，正好停在南宮維道方才的位置。</p>
房內，那不堪入耳的穢語浪笑，頻頻傳出。</p>
“親哥哥，如何？”</p>
“好……極了……隻是……太吃力……”</p>
“虧你說出這等話。”</p>
“好妹妹，你是……要-次吃飽嗎？”</p>
“格格格格……”</p>
“好了！”</p>
“不！再來……”</p>
那不速客是一個禿頂老者，鷹鼻獅口，體形壯碩，眉毛已白，看來年紀至少在七十以上，雙目在暗中發出閃閃碧光。</p>
“給我老人家滾出來！”</p>
房中傳出兩聲驚唿，聲音頓息。</p>
禿頂老者再次暴喝道：“滾出來，老夫事先警告，別妄圖逃走！”</p>
“砰！”冷笑聲中，禿頭老者倏然消失，身法之快，令人咋舌。</p>
“站住，不許動！”</p>
顯然，逃者被截住。</p>
南宮維道飛身上屋，掠到交錯的簷角。</p>
廂房後，是一個雜草蔓生的小園，再過去便是圍牆。</p>
一勇一女，衣衫不整，並肩而立，身軀在簌簌發抖，禿頂老者站在兩人麵前，雙目似要噴出火來。</p>
南宮維道定睛向下俯視，待看清那一男一女之後，不由心血沸騰。</p>
那女的赫然是“金龍幫”屬下“玉蝴蝶潘巧巧”，以毒蚨傷人的妖婦。</p>
男的，卻是“雙龍武士”副統領之一的“金剛王吉”。</p>
禿頭老者陰森森地笑了一聲，獰視著“金剛王吉”道：“你是吃了天雷豹膽，竟敢染指老夫愛徒？”</p>
“金剛王吉”打了一個哆嗦，顫聲道：“不……敢……”</p>
禿頂老者又是一聲毛骨悚然的冷笑，道：“你已做了，還說不敢？”</p>
“請……太上護法……饒小的這一遭！”</p>
“嗯！”</p>
“金剛王吉”噗地跪了下去，語不成聲的道：“謝……太上……恩典，小的發誓以後不敢。”</p>
禿頂老者碧光妁妁的眸子，一掃“玉蝴蝶潘巧巧”，又迴過目光道：“王吉，你知罪了？”</p>
“是，……是潘護法強迫……”</p>
“啊！是她強迫你與他做風流事？”</p>
“這……這……”</p>
“你們來往多久了？”</p>
“隻……這一次！”</p>
“嗯！很好，老夫想你下次也不會了！”</p>
“決不敢了！”</p>
“起來吧！”</p>
南宮維道不由感到一陣惡心，身為“雙龍武士”副統領，在“金龍幫”中，地位還高過一般堂主，論功力，在江湖道上雖不算拔尖一流，但也足以使一般武林人物不敢正眼相覷，而現在，在禿頂老者之前，他卻像一隻搖尾乞憐的狗。</p>
“金剛王吉”站了起來，他那魁梧的身子似乎也變小了。</p>
“玉蝴蝶潘巧巧”喚了一聲：“師父！”</p>
禿頂老者哼了一聲道：“你想怎樣？”</p>
“玉蝴蝶潘巧巧”粉腮一白，側臉道：“王吉，你可以上路了！”。</p>
“金剛王吉”躬身一禮，轉身……“哎”一聲長長的慘叫，龐大的身軀栽了下去，頓時口吐白沫，滿地亂滾，喘息如牛。</p>
南宮維道不由心頭劇震，駭然不已，他根本未見禿頂老者出手。</p>
“金剛王吉”口裏發出陣陣淒厲的慘號，滾扭了一陣，突然發狂似的用手在身上亂抓，隻片刻功夫，衣衫盡碎，皮碎血流，但他仍拚命地撕抓，抽扭。</p>
轉眼間，他變成了一個血肉模糊的怪物。</p>
這情景使南宮維道觸目驚心。</p>
禿頂老者不是已饒了他嗎，怎又暗中下這狠手。</p>
這的確比殺他要殘忍百倍。</p>
慘號變成了牛喘。肚破腸流。</p>
最後，奄奄一息，剩下四肢在抽動。</p>
南宮維道心思，這手段雖嫌殘酷，但對待一個寡廉鮮恥的敗類並不為過，不知這禿頂老者將要以什麽手段對付他的門徒“玉蝴蝶潘巧巧”？</p>
禿頭老者吐了一口唾沫在將死的“金剛王吉”身上，然後轉頭向“玉蝴蝶”道：“徒弟，你過來！”</p>
“玉蝴蝶潘巧巧”轉過身來，前移了兩步，淫媚風騷之氣已蕩然無存，像一頭狼爪下的綿羊。</p>
“師父！”</p>
“小乖乖，你與他一路吧，做一對地下鴛鴦……”</p>
“師父，徒兒一時糊塗，被他所惑。”</p>
“不是你勾引他？”</p>
“玉蝴蝶潘巧巧”雙目垂淚，可憐兮兮地道：“師父，是他……勾引我！”</p>
禿頭老者怒吼一聲道：“現在已死無對證，依老夫看來，是你動的邪念……”</p>
“我沒有！”</p>
“別強辯，憑這小玩意，他敢動你？”</p>
“師父……”</p>
“你連兩三天都耐不住，這樣貪饞？”</p>
這話，出自一個做師父的口中，令人作嘔。</p>
他們師徒是什麽樣的師徒，不問可知了。</p>
南宮維道殺機如潮湧。</p>
禿頭老者伸手一抓，“玉蝴蝶”向後一縮，“嗤！”衣襟被整幅撕落，顫巍巍的乳峰彈了出來，竟是全身赤裸。</p>
這不堪入目的一幕，把南宮維道肺都幾乎氣炸了。</p>
天底下竟然有這等怪事，蕩婦，淫蟲，竟盜用了神聖的師徒名份。</p>
他一咬牙，飛身……</p>
“噓！”</p>
身後一聲輕噓，衣角竟被拉住。</p>
驀然迴首，隻見那廟祝竟不知何時來到了自己身後，正待開口，風聲響動，那淫蟲帶著“玉蝴蝶”越牆而去。</p>
南宮維道不由心火大發，怒聲道：“什麽意思？”</p>
那廟祝一抹臉，變了形象，低聲道：“暫勿撩撥他！”</p>
這廟祝，赫然是“野和尚”改扮的。</p>
南宮維道吃驚地道：“原來是師伯！…</p>
“孩子，我們就在此地談談吧！”</p>
“想不到師伯在此……”</p>
“聽吳弟媳說，你要布陣護莊，情形怎樣？”</p>
“已大功告成！”</p>
“哦，好，我們可做根據地了。”</p>
“我義母他們呢？”</p>
“尚在百裏之外！”</p>
“師伯一人來此？”</p>
“嗯，目的是要找你！”</p>
“鎮內那小店……”</p>
“我們的人，如何入莊？”</p>
“侄兒已繪有陣圖，可供指引……”</p>
“附近情況如何？”</p>
“行屍武士出沒無常……”</p>
“這……”</p>
“侄兒已有解決之道。”</p>
“噢？”</p>
南宮維道自錦袋中取出十-枚香荷包，同時把來路與作用說了一遍，“野和尚”範文昭聽得直搖頭，連道：“怪事！怪事！”</p>
“師伯可以聯絡會中人分批進莊，但行動一定要隱秘，不能讓仇家密探探知，否則香囊也無效。”</p>
“這我知道，‘行屍武士’一共多少？”</p>
“已露麵的四名！”</p>
“難對付麽？”</p>
“全身刀劍不入，暗器難傷，功力高得驚人，根本就不是人。”</p>
“那是怪物了？”</p>
“可以說是！”</p>
“怪物必有人操縱驅使了？”</p>
“崆峒‘魔魔道人’！”</p>
“啊！那肆虐關外的惡魔，你……怎知道？”</p>
“是‘金釵魔女’說的！”</p>
“她……”</p>
“她現在莊中。”</p>
“對了，你可見到‘神針射鬥周礎’？”</p>
南宮維道神情一黯，道：“走了！”</p>
“野和尚”，驚聲道：“走了？”</p>
“是的！”接著，南宮維道把周礎所講的故事略述了一遍。</p>
“野和尚”歎息了一聲道：“我們失去了一個有力臂膀，但他的處境值得同情，也令人惋惜！”</p>
“師伯，那三名道士怎麽死的？”</p>
“中了劇毒！”</p>
“玉蝴蝶的傑作？”</p>
“嗯，那賤女人在房外灑了劇毒，三道士不明究竟，聞聲前去察看，觸毒而亡，我來不及阻止。”</p>
“師伯為何阻止侄兒向對方下手？”</p>
“你知道那老者是誰？”</p>
“他是誰？”</p>
“野和尚”範文昭道：“你聽說過‘鬼見愁’其人否？”</p>
南宮維道駭然大震道：“鬼見愁？”</p>
“不錯，當世第一個毒道高手！”</p>
“阿！”</p>
他立即想起了倒臥路旁的高手奚有為，據奚有為說，他中的是“神仙倒”劇毒，當世能施此毒的，隻有“鬼見愁”一人，是自己以血把他救活的、這蓋世毒物被“金龍幫”所網羅，不知又要有多少人遭劫。</p>
如此說來，“鬼見愁”的確是集“淫”“毒”“殘”“狠”之大成，怪不得不見他出手，“金剛王吉”便自裂身慘死。</p>
錯了，不該放過他。</p>
師伯該知自己不畏劇毒，這個機會一錯過，再找他便難了。</p>
“行屍武士”，再加上“毒”，比數百高手更要可怕。這兩物不除，根本別談複會報仇，武林天下必將步入末日之途。</p>
“金龍幫幫主朱自信”能利用這等窮兇極惡之輩，真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奸雄手腕也著實令人震驚。</p>
“野和尚”繼續道：“孩子，別懊喪，‘鬼見愁’不單是毒道魁首，身手也相當驚人，你當時如果出手，未見得能除他師徒，但身份一露，對方勢必傾力對付，本會弟子多數在這一帶活動，必將首遭其殃。”</p>
南宮維道頷首道：“是的，，侄兒並不懊喪。”</p>
“複會報仇是大事，隻許成功，不許失敗，故必須謀定而後動，切忌作孤注一擲之冒險，你以為如何？”</p>
“師伯說得是！”</p>
“你下一步如何行動？”</p>
“侄兒準備在莊院附近接應自己人入莊，事畢之後，首先謀求解決‘行屍武士’之策，以及對付‘鬼見愁’之道，這兩件大事必須先辦妥。”</p>
“孩子，這工作相當艱苦……”</p>
“是的，但非做不可……”</p>
“再從長什議吧！”</p>
“師伯是傳消息還是親自帶領會友？”</p>
“看來要親自走一道！”</p>
“大概要兩三日才能迴來吧？””嗯，大概是，你現在乘夜迴莊去吧！”</p>
“此地善後……”</p>
“會有人清理的。”</p>
“如此，侄兒告辭……”</p>
“你去吧，謹慎小心。”</p>
“謹尊師伯之教！”</p>
說完，從屋麵飛出廟外。此時，三更已過，鎮上的燈火，已寥如晨星，他已無迴鎮的必要，當下繞鎮而過，直朝莊院方向奔去。</p>
單“行屍武士”已夠困擾，現在又加上一個毒物“鬼見愁”，這使南宮維道心頭感到無比的沉重。</p>
約莫五更初起，南宮維道抵達莊院之前，他先隱入莊前林中察看動靜。</p>
四周靜寂如死，隻有風吹樹梢的“絲絲”聲。</p>
突然，數條人影，繞莊院外圍，從側麵奔了過來，當先的看似一個女人。</p>
南宮維道不由心頭一動。</p>
來的一共五人，當先竟然是“玉蝴蝶潘巧巧”，隨在其後是四名“雙龍武士”，看情形，對方必有所圖謀。</p>
五人徑朝林中奔來。</p>
南宮維道立即閃退，借樹隱身。</p>
五人到林中停下身子，距南宮維道隱身之處約四丈左右。</p>
“玉蝴蝶潘巧巧”首先開了口：“目前形勢已經偵察清楚，隻待明晚動手了！”</p>
武士之一道：“怕的是‘不死書生’阻撓。”</p>
“他如現身，自有‘行屍武士’對付！”</p>
“但據說‘行屍武士’不傷他？”</p>
“這是他從死者身上取去香藥所致，此事不中慮，‘魔魔道長’已有安排。”</p>
南宮維道心頭大震，不知對方明晚要采取什麽行動？“魔魔道人”已有安排是什麽意思？香囊之事已被對方覺察，必謀對策，三日內，會中人便要分批入莊，這實在令人憂慮。</p>
另一武士道：“稟護法，方才據報，附近所伏暗探，全部離奇失蹤！”</p>
“玉蝴蝶”驚聲道：“全部失蹤？”</p>
“是的，卑屬判斷可能是‘不死書生’下的手！”</p>
“嗯！這得徹查！”</p>
南宮維道心中一動，這準是“一枝梅”那怪人下的手。眼下該怎麽辦呢？一舉而拚殺五人，恐怕不易辦到，“雙龍武士”身手不弱，首先對付“玉蝴蝶”，四武士勢必不戰而逃，如果從不同方向逃遁，便難以一一追殺，總有一二個漏網，而聽對方口氣，“行屍武士”尚潛伏附近，一鬧開來，對方的陰謀便無法獲悉了，即使擒到活口追問，必屬徒然，對方又會改變計劃。</p>
“玉蝴蝶”一抬手，道：“我們走吧，天快亮了！”</p>
南宮維道轉念一想，決不能放對方走，殺一個算一個。</p>
“玉蝴蝶”這類女魔也是相當可怕的人物，記得在江邊“野鴨渡”，連師伯範文昭都幾乎遭她毒手，若不乘機除去，將來會中人又不知要有多少人受其害。</p>
轉念間，正待現身出手，身後不遠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沙！沙！”聲，頓時心頭一震，下意識地想到了“行屍武士”，立即迴身探察，那聲音又停止了。</p>
隻眨眼工夫，“玉蝴蝶”一行五人已飛掠而去。</p>
南宮維道運足目力，仍然什麽也沒有發現，不由大感惶惑，，那聲音分明是高手行動的聲音，自忖決沒聽錯，怎會沒了影子呢？</p>
突然，一個蒼勁的聲音道：“到莊後林中來！”</p>
南宮維道一聽，是“一枝梅”的聲音，料他阻止自己現身，必有用意，當下，毫不猶豫地朝莊後方奔去。</p>
顧盼之間，來到莊後林中，直覺地先去察看那暗道出口，一切並無異樣，自己所留的警告暗記也還在，目光掃處，忽然、發現石頭腳邊放了四個瓷壇，不禁大感奇怪，伸手去……</p>
“一枝梅”的聲音倏忽傳來：“別碰它！”</p>
南宮維道驚得一縮手，道：“這是什麽東西？”</p>
“劇毒！”</p>
“毒？”</p>
“一點不錯！”</p>
“怎麽迴事？”</p>
“慢慢告訴你，你方才看到那五個人了？”</p>
“是的！”</p>
“你猜他們準備做什麽？”</p>
“晚輩也正為此而感到不解。”</p>
“對方準備在這莊院四周布毒！”</p>
南宮維道這一驚非同小可，栗聲道：“布毒？”</p>
“一點不錯，你布的奇陣阻止了對方，對方便在外圍布毒陣以阻止你們進出，這著棋很妙吧？”</p>
“這的確是意想不到的事，幸虧老前輩識破了這奸謀，不然後果太可怕了，難怪對方說明晚采取行動……”</p>
“對方此來，便是偵察地形，以便布毒！”</p>
“剛才是前輩發出聲響，阻止晚輩現身出手？”</p>
“不錯。”</p>
“為什麽？”</p>
“如不讓對方遂願，另出花樣，豈不防不勝防。”</p>
“可是毒陣一布，這莊院豈不變成死地了？”</p>
“當然不會！”</p>
“晚輩不懂？”</p>
“你看到四個瓷壇子了？”</p>
“是的！”</p>
“老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四個同樣的瓷壇……”</p>
“不是說裏麵是毒嗎？”</p>
“對呀！”</p>
“晚輩更不解了？”</p>
“是老夫發現了對方的毒謀，所以想辦法把對方的四壇藥調了包……”</p>
南宮維道更加駭然，激動地道：“調包？”</p>
“不錯，是老夫的拿手好戲！”。</p>
“對方在使用時如發現調了包，豈不……”</p>
“很難發現，因為這太出人意料之外。”</p>
“晚輩是說啟壇之後？”</p>
“不會。首先，四個壇子外型完全一樣，而裏麵的東西也一樣，所差的隻是那調包的毒藥毒不死人！”</p>
“怎麽會呢？”</p>
“那隻是河沙，不是毒藥！”</p>
“哦，晚輩明白了，對方的毒藥與沙一樣？”</p>
“對了，毒沙，把毒摻和在沙裏。你想，任何毒藥，能煉成一小瓶已經不易，哪來四大瓷壇之多，這是因為那‘玉蝴蝶’在向四名助手講解撤布的方法，並開壇取出給他們觀看，被老夫看到，所以才想出了這調包之法……”</p>
“啊！”</p>
“對方布毒之後，以為有險可憑，監視必然鬆懈，這對你們會中人行動有極大好處，故老夫當時阻止你現身出手！”</p>
“老前輩設想周密，晚輩十分佩服。”</p>
“不必給老夫戴高帽子，因為是你，否則老夫不會管這閑事。”</p>
南宮維道愕然道：“晚輩什麽值得老前輩如此錯愛？”</p>
“一枝梅”哈哈一笑道：“當然有道理，以後你會知道的！”</p>
“何不現在示知？”</p>
“不行，時間未到！”</p>
南宮維道十分困惑，但對方不肯說，他也無可奈何，本來“一枝梅”在伸援手之初，他便感到意外；這一說，顯然內中還有文章，隻是對方決無惡意或陰謀罷了。</p>
“晚輩有個疑團，已憋了很久，不知當不當問？”</p>
“說說看？”</p>
“老前輩曾取走少林寺僅剩的三粒‘大還丹’？”</p>
“噫，你怎麽知道？”</p>
“晚輩有次到少林寺，適逢外敵侵擾，晚輩伸手管了閑事，受了點傷。少林掌門人欲以‘大還丹’相贈，才發覺已被老前輩取走……”</p>
“哈哈，取走，你怎不說偷走呢？”</p>
南宮維道麵上一熱，道：“者前輩留有字柬，顯示明人不做暗事，說取走並無不可！”</p>
“別給老夫麵上貼金，留了字還不是偷？並未得物主許可呀！”</p>
“但仍不失光明。”</p>
“算了吧，要光明就不偷了！”</p>
“老前輩取走‘大還丹’必有重大用途？”</p>
“你說對了，為了救人，不得不如此！”</p>
“啊！但不知救的是誰？”</p>
“-個遭遇奇慘的同道，老夫從墳墓中救他出來……”</p>
“墳墓中？”</p>
“不錯，他是被人活埋的！”</p>
南宮維道打了一個冷噤，栗聲道：“活埋！什麽人施這殘酷手段？”</p>
“赤後門！”</p>
南宮維道不由心頭劇震。</p>
“赤後門？被活埋的是誰？”</p>
“雲中鶴東方英！”</p>
“啊！”</p>
南宮維道驚唿一聲，全身發起抖來，淒慘的往事湧上心頭。</p>
自己著了“赤後門”的道兒，被帶入宮，拒絕招贅之議，被囚入地牢，巧逢“雲中鶴東方英”，利用他費了十年時間掘成的百丈地道得以逃生。</p>
東方英是當今門主的丈夫，為了想改變人神共憤的門規而被囚。</p>
他之所以被活埋，不用說是受了自己之累。</p>
由此他聯想到了酷似周小玉的“赤後五世”。</p>
“雲中鶴東方英”沒有死，這困人的謎就可揭開，如果“赤後五世”是東方英與“赤後門主”所生的女兒，她便不是小玉。</p>
“你難道認識他？”</p>
“豈止認識，他老人被活埋是為了晚輩……”</p>
“哦！對了，他曾說過救了一個少年出獄，原來就是你。”</p>
“如果他不被老前輩所救，晚輩罪孽就深重了！”</p>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假使老夫不到嵩山後峰采藥，便碰不到此事，如果少林不發生意外，老夫也很難得手“大還丹’！”</p>
“啊，老前輩取丹之日，也就是晚輩到少林寺之時？”</p>
“大概前後差不了多少時候。”</p>
南宮維道激動不已地道：“不知東方前輩現在何處？”</p>
“可能在沁陽-帶！”</p>
“沁陽？”</p>
“不錯，他說要清理門戶！”</p>
“清理門戶？他是一家之長？”</p>
“白鶴幫幫主！”</p>
“這幫派仍存在嗎？”</p>
“早就被‘金龍幫’吞並了！”</p>
“那他清理什麽門戶？”</p>
“現在的‘金龍幫’沁陽分幫幫主‘飛天小神龍張之凡’便是他的傳人！”</p>
“那他……”</p>
“白鶴幫是張之凡那不肖拱手讓與‘金龍幫’的，不然他怎能當分幫主！”</p>
“東方前輩不是功力盡失了麽？”</p>
“大還丹起死迴生，活了他的生機，老夫助以一臂之力，便使他前功盡複。”</p>
“哦……不好！”</p>
“什麽不好？”</p>
“金龍幫高手如雲，東方前輩要清理門戶，恐怕兇多吉少！”</p>
“老江湖自有他的打算、可為則為，決不致魯莽行事，這可不必替他擔心，臨別時，老夫也以此相囑！”</p>
“晚輩要去找他……”</p>
“何事？”</p>
“一方麵叩謝當年救命之恩，一方麵或為他盡一分綿薄，另外想請他老人家證明一件事！”</p>
“什麽事？”</p>
“當今的‘赤後門’少主是否是他女兒！”</p>
“何時動身？”</p>
“等敝會中人入莊安居之後！”</p>
“嗯，天快亮了，你入莊歇慈吧，把這四壇毒藥搬入廟中藏好！”</p>
“何不毀了？”</p>
“將來也許有用！”</p>
“這……”</p>
“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不屑於利用這劇毒之物。”</p>
“晚輩是有這意思，不過……東西是老前輩得來的，老前輩有權決定！”</p>
“老夫很欣賞你的為人。你走吧，東西由老夫銷毀。”</p>
“如此，晚輩告辭！”</p>
南宮維道迴到莊中，不願驚動“金釵魔女”，隨便揀了間房安歇，此時距天明已不遠，他也無心睡覺，跪在床上運本門心法調息。</p>
紅日滿天，他收功出房，到了前麵正廳，見“金釵魔女”正默然孤坐。蒙麵中已除去，那奇醜的麵容使南宮維道為之心顫。那是她不幸的標誌啊！</p>
“金釵魔女”起身道：“孩子，你迴來了？”</p>
“是的！”</p>
“你怎麽一去不返，我擔心……”</p>
“小侄是到宋家店聯係會中人！”</p>
“哦！結果如何？”</p>
“已見到我師伯範文昭，大約明後天他們便可到來！”</p>
“金釵魔女”幽淒地一笑，道：“孩子，我要走了！”</p>
南宮維道一怔，道：“伯母要去何處？”</p>
“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容身？”</p>
“伯母原來答應小侄留在此間的？”</p>
“我不想見任何人……”</p>
“這一點，小侄可以安排……”</p>
“聽我說，這一天一夜，我突然想透徹了，夫妻、母女，一切都是空的，爭來爭去，爭的是一口氣，得到的又是什麽？我所遺憾的是身為江湖兒女，不得不走上這詭譎而悲慘的道路，何苦呢。”</p>
這一席話，出自“金釵魔女”之口，南宮維道並不怎樣驚奇，因她本是一個命運乖殲的女子，他隻感到有些鼻酸，不知是同情她，還是替自己可憐。</p>
他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隻恨生為江湖兒女”，一句話道出了江湖人的心聲，身不由己啊！</p>
他感到無話可說，但又不能不說。</p>
“伯母已絕意江湖？”</p>
“可以這麽說。”</p>
“小玉呢？”</p>
“金釵魔女”一怔，隨即淒涼地一笑：“她有她自己的命運，她長大了，做母親的不能保她一輩子！”</p>
南宮維道的確詞窮了，無可奈何地道：“不錯，可是……”</p>
“孩子，正如你昨天所說的，比如我死在她手裏，或死在‘赤後門’人手下，又怎樣？我想不開，走極端，結果是什麽？”</p>
“伯母的想法完全改變了！”</p>
“如果我早想得開，悲劇不會發生，也不致落得如此下場。我所愛的人呢？我犧牲自己，得到的代價是什麽？孤苦伶仃，無盡的悲哀……”</p>
她的眼睛濕潤了，奇醜的麵容在抽搐。</p>
南宮維道知道勸也無用，黯然道：“如果小侄尋到小玉，何處去見伯母？”</p>
“金釵魔女”淚水滾落腮邊，久久，才幽幽一歎道：“她如果願見我一麵，到從前的地方來！”</p>
“伯母一定要走？”</p>
“我為什麽要留下？”</p>
一句話反問得南宮維道啞口無言。怔了片刻，才道：“伯母何時動身？”</p>
“現在！”</p>
“有什麽教言沒有？”</p>
“金釵魔女”閃動著帶淚的目光，道：“隻一句話，你如果真的喜歡小玉，將來你們如能結合，望你善始全終。”</p>
南宮維道激動地道：“小侄發誓做到！”</p>
“好！我放心了！”</p>
“小侄送伯母一程……”</p>
“不必了！”</p>
“此地仍在對方監視之中。”</p>
“哦！”</p>
南宮維道懷著異樣的心情，伴同“金釵魔女”從後麵出莊，然後穿林疾奔，一口氣行了四、五裏，料已超出了“金龍幫”的監視範圍，才停下身形。</p>
“孩子，你可以迴頭了。”</p>
“再送伯母一程……”</p>
“不必！”</p>
“對了，有件事忘了稟告伯母。”</p>
“什麽事？”</p>
“關於小玉的……”</p>
“噢，你說吧！”</p>
“有一個人，可以證明‘赤後五世’的真正身份！”</p>
“誰？”</p>
“赤後門主之夫，‘雲中鶴東方英’老前輩！”</p>
“什麽，東方英是‘赤後門主’的丈夫？”</p>
“隻有他可以證明此事！”</p>
“金釵魔女”欲言又止，最後道：“你何時去辦此事？。</p>
“待這裏的事有了安頓之後，立即動身！”</p>
“好……你……我希望有個好的結果。不過，如果證明了她是小玉，而她的心神受製，如何使她複原呢？”</p>
“小侄不計任何代價，務必使她複原！”</p>
“但願天可憐她，如果她不是呢？”</p>
“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她！”</p>
“孩子，我很感激你，我……得上路了，你迴去吧，珍重！”</p>
“伯母不說再見嗎？”</p>
“未來的誰也料不定，說與不說都是一樣，我走了！”</p>
說完，頭也不迴地急掠而逝。</p>
南宮維道呆望著“金釵魔女”消失的方向，報以一聲長歎，自言自語地道：“這悲劇該結束了！”佇立了片刻，他掉頭奔迴莊去。</p>
到了莊後林中，正待入陣進莊……</p>
一陣風聲響動，他機警地迴過身來，不由大驚失色，一座黑塔似的“行屍武士”矗立身前。</p>
南宮維道自恃自己身上帶有香囊，不予理睬，正想轉身……</p>
“唿！”的一聲，“行屍武士”手中的鐵扡如電攻出。</p>
他驚駭不已，拔劍應攻已來不及，一個倒彈，閃電般退了八尺，鐵扡擦衣而過，分厘之差就要喋血。他立即意識到香囊已不發生作用，原來昨夜“玉蝴蝶”所說的另有安排是這麽迴事。</p>
“行屍武士”一擊不中，唿地又衝上前去。</p>
南宮維道來不及多想，“公孫鐵劍”霍地握在手中，不待“行屍武士”出手，鐵劍挾全身功力猛然攻擊。</p>
震耳金嗚聲中，南宮維道虎口發麻，連連後退。</p>
“行屍武士”如電撲上。</p>
“嚓！”地一聲，“行屍武士”的鐵扡插入樹身，約一尺左右。</p>
南宮維道心知對方不可力敵，乘對方拔扡之際，一躍三丈，進入陣中。</p>
“行屍武士”拔出扡來，眼前失去了對手，口裏發出一連串的怪叫，那聲音聽來令人毛骨悚然。</p>
南宮維道拭了拭額頭上的冷汗，眼巴巴地望著陣外亂轉的“行屍武士”轉了一會，掉頭隱入林中。</p>
南宮維道懊喪地進入莊內，忽地暗道一聲：“不妙！”香囊既已失效，師伯他們如果來此途中碰上“行屍武士”，後果不堪設想，必須適時通知他們。看來又得要跑一趟宋家店……</p>
最好的辦法是能在自己人進莊之前，誘走這些怪物，如何著手呢？莊中隻有他一個人，連個商量的對象都沒有。</p>
他進入正廳中坐下，忽發奇想，不知“一枝梅”那神秘人物此刻可在莊中，找他商量也許有辦法，一人不敵二人智。於是，試探著大聲道：“老前輩！”</p>
空屋之內，響起了一陣“嗡嗡！”的迴聲。</p>
他覺得很可笑，像這種交往的方式，在武林中恐怕是空前絕後。</p>
但事實卻又出乎意料之外，上屋中竟然傳出“一枝梅”的應聲：“娃兒，什麽事唿喚老夫？”</p>
南官維道心花大放，他有一種衝入房中看看對方真麵目的衝動，但他終於抑製住這足以引起對方反感的念頭，歡然道：“晚輩有事與老前輩商量！”</p>
“何事？”</p>
“晚輩入莊，碰到‘行屍武士’突擊，證明香囊已不發生作用！”</p>
“哦！這是意料中事，隻是遲早的問題而已，對方當然要發覺的。”</p>
“晚輩不知該如何接應自己人入莊？”</p>
“何時可到？”</p>
“明晚或後天！”</p>
“這個……無妨等上一晚，看今晚對方布毒之後做何行動，隻要‘行屍武士’撤離，其餘的便不足慮了！”</p>
“是的，看來隻有這麽辦！”</p>
“不過，這並非根本解決之道！”</p>
“晚輩正為此而困惱，怪物不除，威脅太大，即使能入莊，也將被困住而無法行動，僅食物的供應，就是問題！”</p>
“老夫已想了很久，問題的關鍵在於‘行屍武士’的來路，依常理而論，世間決不可能天生這怪物，‘崆峒’派邪僻之徒代有所出，這些怪物說不定是武林高手被邪術所製，而做了屠殺的工具，根本解決之道在查明底細，才能謀求對策。”</p>
“晚輩想起來了，‘魔魔道人’曾對晚輩揚言‘你是最理想的行屍武士人選’，老前輩所料不差，這些‘行屍武士’必是正常武士被邪門手段所改變而成。”</p>
“如能活捉‘魔魔道人’，問題便可迎刃而解。”</p>
“晚輩盡力-試……”</p>
“這得等機會，剛才聽你與‘金釵魔女’談到‘赤後門’少主的事！”</p>
“是的，她認定‘赤後五世’是她出走了數年的女兒！”</p>
“這似乎不可能。”</p>
“晚輩想法也是如此，但令人困惑的是太酷似了！”</p>
“對方反應如何？”</p>
“她要殺她！”</p>
“你說要去找東方英證實？”</p>
“是的！”</p>
“江湖詭譎萬端，不知毀了多少無辜的人！”</p>
“從古如斯，為之奈何？”</p>
“你去找個地方多養養神吧！老夫要困了！”</p>
約莫二更時分，“玉蝴蝶潘巧巧”率同四武士進行布毒的工作。顯然，她沒有發覺四瓷壇已被調包。</p>
南宮維道在陣內冷眼旁觀，好幾次他忍不住要現身出手，但想到“一枝梅”的警語，又按捺住了。</p>
足足一個更次，對方才退走。</p>
南宮維道立即動身；疾奔宋家店，到達小鎮，那小酒店業已打烊，他越屋而入。</p>
“什麽人？”</p>
“是我！”</p>
“哦！少主！”</p>
掌櫃的中年人迎了出來，恭施了一禮。</p>
“弟子馮上駟，請少主到屋裏坐！”</p>
“好！”</p>
“少主想必未進餐？”</p>
“嗯，還沒有！”</p>
“弟子令人準備，請隨弟子到後房！”</p>
馮上駟先請南宮維道進入店後上房，然後通知手下立即整備酒菜，又入房來。</p>
南宮維道一看桌上有現成的筆硯，馬上尋了張紊箋，揮筆疾書：“對方已發覺香囊之秘泄露，改變策略，故前所交香囊已失效用，請改為集中入莊，路線采用莊後暗道，並請留意平安號誌。”寫完折好，道：“請立即派人把此紙條送與我師伯範文昭！”“弟子遵命！”馮上駟持條出房。小二把酒菜端入房中，南宮維道無意細酌，在馮上駟作陪下小飲了三杯，便即用飯，飯罷動身返莊，順便帶了些酒食迴去。</p>
他把酒食放在廳中桌上，自去別屋安歇。當然，這些酒食是特別帶給“一枝梅”的。</p>
第二天，整個白天在枯寂中過去。</p>
入夜，“一枝梅”傳來消息，“魔魔道人”率同四名“行屍武士”撤離，但仍有數十武士留下監視莊院。</p>
南宮維道心頭一鬆，這是自己人轉移入莊的好機會，那批監視的暗卡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問題是師伯他們會不會在今夜趕到？</p>
他巡視了一遍進莊的道路，摸清了監視者的位置，同時做了平安的記號，然後，他隱伏在來路上等候，以便接應。</p>
三更時分，十餘條人影朝莊院方向撲來。</p>
南宮維道迎了上去，一看，來的是師伯範文昭、義姐南宮倩和她的愛人韓小虎，另外的他不認識，看來是本會弟子。</p>
範文昭顯得有些緊張地道：“如何？”</p>
“可以順利入莊，是否我們的人士到了？”</p>
“十裏外待命，沒有敵人監視嗎？”</p>
“有，小侄立即清除，請師伯聯絡後麵的人，盡快地從暗道進莊！”</p>
範文昭迴頭道：“小虎你迴頭聯絡！”</p>
“是！”</p>
韓小虎應了一聲，如飛而去。</p>
“進莊了！”</p>
“不見敵方行動？”</p>
“孩兒已安排妥當，今夜之前大概不會發生情況，後麵還有人麽？”</p>
“就到了，五六十位！”</p>
“請娘先入莊吧，孩兒在此接應！”</p>
“後麵有馬匹糧秣，必須要由莊門進入。”</p>
“不妨事。”</p>
“如此我們先走！”一行人又奔莊後麵去。</p>
南宮維道繞至莊前，巡視了一遍，又迴到原處，不久，最後一批人馬到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