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維道在離那巨墳三丈之遙，刹住身形，目光掃處，寒氣大冒，全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唿吸登時窒息了。</p>
墓頭上，端坐著一個白茸茸的怪女人，一身白衣，白發紛披，不見頭麵，哭聲是停止了，是人是鬼根本無從辨別。</p>
吳維道硬起頭皮，大吼一聲；“喂，你是人是鬼？”</p>
白茸茸的怪頭一轉，兩點綠芒，從紛披的白發中射出。</p>
“是人如何？是鬼又如何？”</p>
聲音陰森冰寒，刺耳之極，毫無活人意味，吳維道為之頭皮發炸。</p>
“那你是人了？”</p>
“嘎嘎嘎嘎……”</p>
“難道你真的是鬼？”</p>
“人與鬼又有什麽分別？”</p>
“是人就不應該做惡相唬人！”</p>
“是鬼呢？”</p>
“是鬼就該安份投胎！”</p>
“嘎嘎嘎嘎……”那笑聲比哭還要難聽，令人終生難忘。</p>
吳維道巳斷定對方是人而不是鬼，膽氣頓豪，立即報之以一陣朗笑，笑聲中注以先天真氣，陰森森的氣氛，隨之一掃而空。</p>
白衣怪女人的笑聲被抑止了。</p>
一陣沉默之後，白衣怪女人開口了，聲音仍是那樣刺耳難聽：“娃兒，你年紀不大，功力可不弱？”</p>
吳維道冷冷的道：“過獎了！”</p>
“你叫什麽？”</p>
“不死書生！”</p>
“嗯，不死書生，說了等於沒說，我老人家數十年隔絕江湖，怎知道你什麽死書生活書生……”</p>
“什麽，你數十年隔絕江湖？”</p>
“是又怎樣！”</p>
“為什麽？”</p>
“你小子看不出來？”</p>
吳維道心中一動，轉目細察現場，這才發現這巨墳四周的蔓延中，東一堆，西一堆，全是石塊，石堆上寸草不生，卻結了青苔，高低大小，像頑童做遊戲所排似的，但一入吳維道之眼，立即使他大吃一驚，在“禁宮”中，他曾鑽研過“奇門”</p>
之學，立時看出這是一座十分玄奧的陣勢……</p>
不由脫口道：“這是一座奇陣呀！”</p>
怪女人陡地站起身來，雙手一分亂發鬢角，現出一張美如天仙的臉來，栗聲道：“娃兒，你懂得奇門之術？”</p>
吳維道驚得呆了，聽聲音，加上如銀白發，對方至少是古稀以上的壽數，對方自稱老人家，又說與江湖隔絕數十年，但那麵龐，與雙十年華的少女無異，這簡直是大不可思議了？唯一不順眼的是眸中的綠光，閃動之間，破壞麵部的美。</p>
“娃兒，怎不迴答我老人家的話？”</p>
“你今年多大歲數？”</p>
“八十總有了吧？”</p>
“可是……”</p>
“格格格！”刺耳的怪笑聲，一下子變成了媚人的嬌笑。</p>
吳維道心頭又泛起子寒意，他真分不清對方到底是人是鬼了。</p>
“你……是人還是鬼？”</p>
“不是說過了麽，人與鬼有何區別，人，遲早一天會變成鬼的！”</p>
“何不坦率些？”</p>
“你怕鬼嗎？”</p>
吳維道咬了咬牙道：“區區一向不信怪力亂神之說。”</p>
“喲，看你不出還真有兩下子，那我就暫時算是人吧！不，不能算是人，是鬼。人豈會在墓穴中住……”</p>
“不管你是人是鬼，區區得走了！”</p>
“慢著！”</p>
“怎樣？”</p>
“剛才問你的話，你尚未迴答，你懂得‘奇門’之術？”</p>
“略知一二！”</p>
“你知道眼前所排的是什麽陣？”</p>
就在此時，一條人影，遠遠奔至，吳維道以其超人的聽力，立即覺察，迴頭望了一眼，晃身隱入墳堆之後。</p>
顧盼之間，那人影來到他原來立足的地方，來的不是別人，竟然是“金龍幫”</p>
師爺“鬼手秀才申叔和”。</p>
他來此做甚？</p>
雙方之間，似乎並不陌生，那白發怪女人劈頭一句便問道：“小子，你來有何話說？”</p>
“談談條件！”</p>
“什麽鬼條件，你們幫主有了破陣之法嗎？”</p>
“差不多了！”</p>
“到底怎麽說法？”</p>
“現在去找一個人，可能已在途中，此人精幹陣法，當可救你出困，不過……”</p>
“不過怎樣？”</p>
“先談談條件！”</p>
“說吧？”</p>
“尊駕脫困之後，可否屈就本幫太上護法之位？”</p>
“太上護法？”，</p>
“是的。”</p>
吳維道立刻想到了“蒙麵劍客”，他原本是“金龍幫”太上護法，在嵩山腳下，比劍失敗，長飄遠引而去，從“蒙麵劍客”交待“雙龍劍客”副統領“金剛王吉”的話，又泛上心頭：“……最後一次效力，諾言已踐……”看來是同樣的故事，一個結束了，另一個開始。</p>
這是預布的陷阱，還是機會的利用？</p>
白發怪女人“嘎嘎”一聲怪笑道：“我‘白發紅顏’貪那名份嗎？”</p>
“白發紅顏”好怪的名號，但卻也名實相符。</p>
“鬼手秀才申叔和”冷笑了一聲道：“尊駕，這是條件！”</p>
“條件？”</p>
“一點不錯！”</p>
“好，我老人家答應，但以一年為限……”</p>
“一年足夠了，但有附帶說明……”</p>
“什麽鬼話快說吧？”</p>
“一年中，要為本幫做十件事，無論敝幫主提出什麽，尊駕不能拒絕……”</p>
“好哇，如果要我老人家的命呢？”</p>
“那不會，任何事當以不損害尊駕利益為前提！”</p>
“完了沒有？”</p>
“完了！”</p>
“好，這筆交易成功了，破陣的人何時來到？”</p>
“可能明晚。”</p>
“你可以走了！”</p>
“鬼手秀才申叔和”聳了聳肩，彈身馳離。</p>
“白發紅顏”一聲嬌笑，大聲道：“不死書生，你出來，我們再談談！”</p>
吳維道現身出來，冷冷地道：“有什麽好談的？”</p>
“老實說，你能救我老人家出困嗎？”</p>
“噢，原來你是被陣式所困？”</p>
“不錯，一困便是數十年！”</p>
吳維道倒吸了一口涼氣，數十年這日子怎麽挨，但不知她因何被困？數十年在古墓之中，靠什麽維持生命呢？</p>
“數十年，你仍然活著？”</p>
“老身有個孝順兒子……”</p>
忽然，吳維道發現陣門內有塊石碑，半埋在土中，上端一個徑尺見方的“禁”</p>
字，十分觸目，當然，一望而知這不是一個墓碑，登時引起了好奇心，舉步踏入陣門，俯下身去，拂開草葉浮上，數行字跡，顯了出來：</p>
“白發紅顏，一世女魔，嗜殺好淫，積惡如山，特禁於此，以淨武林，切匆妄縱，塗炭生靈。戒之！慎之！</p>
造化老人</p>
xx年x月”</p>
吳維道一見後麵署名，不由心頭劇震，暗道一聲好險！原來這魔女是師父老人家生前所禁，如果沒發現這石碑，把她放了出來，豈非罪孽！</p>
師父歸隱。“禁宮”在一甲子前，從碑上所留年月計算，距今已四十年，那該是師父在謝絕江湖之後，再度出山所為。</p>
心念之中，退出陣門。</p>
“白發紅顏”再次大聲問道：“娃兒，你能進入陣門，必可破陣？”</p>
吳維道播了搖頭，道：“僅此而已，破不了！”</p>
“白發紅顏”道：“你可慢慢琢磨……”</p>
“很難。”</p>
“有條件……”</p>
“什麽條件！”</p>
“老身出困之後，把本身功力，傾囊相授！”</p>
“哈哈，白發紅顏，你被禁數十年而不能自脫，論功力隻怕也有限！”</p>
“你敢輕視我老人家？”</p>
“事實本來如此！”</p>
“不死書生，奇門之術並非功力所能抗衡，這點你明白嗎？”</p>
“唔！““另有附帶條件，老身有一寶庫，所藏盡是價值連城之物，隻要送你少許，便可享受終生！”</p>
“如你脫困之後反悔呢？”</p>
“者身可以發誓！”</p>
“免了，區區沒能力破這奇陣！”</p>
“好小子，你不幹？”</p>
“無能為力！”</p>
“聽著，老身出困，第一個殺你……”</p>
吳維道心中一震，隻此一句，就把女魔兇殘的個性表露無遺，這魔女如一旦脫困，而被“金龍幫”利用的話，天下便要更加大亂了。</p>
這魔女既是師父所禁，身為徒弟當維護這禁製。</p>
據“鬼手秀才申叔和”說，破陣的人明晚到，這必須設法阻止。</p>
“白發紅頗”再次厲聲道：“不死書生，你想好了沒有？”</p>
“沒什麽好想的了！”</p>
“哼！很好，你活不了一個月的……”</p>
“一個月之內你準能脫困？”</p>
“老身脫不了困也會有人收拾你！”</p>
“哦！對了，你說過有位孝順兒子。”</p>
“你給老身滾！”</p>
“你不說區區也該走了！”</p>
說完彈身奔離現場，遠處村落中，已傳來雞啼之聲，看來是夜盡更殘的時分了，他在墳場邊緣尋了個隱僻場所，閉目打坐調息養神。</p>
不久，天亮了，陽光又普照大地。</p>
吳維道深知這附近都是金龍幫勢力範圍，隻要自己在一熱鬧處所現身，必難逃那些密探的耳目，雖然無所畏懼，但總是惹厭。</p>
於是，他避開了人煙稠密的所在，朝荒僻之處而行。</p>
約莫走了十餘裏地，來到一家獨立的農舍，他心念一轉，穿越交錯的籲陌，向那農家走去。</p>
將及籬笆，兩條黃狗狂吠著撲了出來。</p>
“大黃、二黃，不得無禮，走開！”</p>
喝話聲中，兩條狗夾著尾巴跑到屋後去了，一個獨臂老從，現身出來，單手一揚，笑麵迎人的道：“少師父何來？”</p>
這稱唿使吳維道怔了一怔，但隨即恍悟自己夜入“金龍幫”總舵，冒充一蒙麵劍客，那襲黑衫仍罩在外麵，沒有脫掉，而“師父”二字，是一般非武林人中，對江湖武師的通稱。</p>
當下一抱拳道；“小可貪玩野景，信步而來，可否叨擾一餐飯？”</p>
“哦，這有何不可，難得光臨，請進！”</p>
“小可無禮了！”</p>
“沒有的話，請進！”</p>
進入草堂坐下，小童獻上了茶，獨臂老人到後邊張羅了一下，出來陪客。</p>
“老丈高姓大名？”</p>
“不敢，小老兒叫尤允中！”</p>
“哦，尤老丈！”</p>
“少師父如何稱唿？”</p>
“小可隻是個遊學之人，姓吳！”</p>
“啊！那該稱吳公子！哪裏人氏？”</p>
“豫西山中人！”</p>
“過謙了！”</p>
兩人談了一陣話，兩個莊稼人擺上酒食，老人請客人人座，道：“野蔬粗肴，不成待客之道，公子勿怪！”</p>
“哪裏！哪裏！冒昧打擾，十分不當，還請老丈原諒哩！”</p>
桌上雞魚肉臘，排了七八式，吳維道心中很覺過不去。</p>
主人舉杯敬客，連盡三杯。</p>
吳維道忽覺腦內一沉，不由疑雲大起，難道這酒有什麽古怪？尤老頭定睛瞄了吳維道幾眼，神色很不自然，更使吳維道犯疑，故意直著眼，晃了兩晃，…</p>
獨臂老人口裏叫道，“倒也！倒也！”</p>
吳維道雙目一閉，倒在椅背上。</p>
腳步聲中，有人進入堂屋，一個粗嗓子道：“爹，放倒了？”</p>
“嗯！”</p>
“怎麽處置？”</p>
“看衣著，十有九成是‘金龍幫’爪牙，先搜他身上，證實他的身份，以免錯殺無辜。”</p>
“是！”</p>
吳維道突地睜眼坐起，道：“老丈，好酒！”</p>
“呀！”驚叫聲中，獨臂老人臉色劇變，駭然退到一側，另兩名莊稼漢子裝束的人，也驚得呆了。</p>
吳維道曾食過“龍涎果“，體內已具有辟毒之能，這區區蒙汗之藥，當然不算迴事。他本滿懷殺機，後來一聽老者別錯殺無辜那幾句話，氣就平了。</p>
“老丈，盡管放心，區區並非金龍幫弟子！”</p>
獨臂老人期期地道：“公子……不是……”</p>
“不是。”</p>
“方才三杯酒，已算超過了應用之量，怎地……”</p>
“區區對毒略有心得。”</p>
“啊！公子！小老兒……的確該死……”</p>
“老丈不必自責，江湖中本是如此，老丈審慎行事，怕傷及無辜，這一點區區倒覺得無虧武道。”</p>
老者躬下，，惶然道：“公子不罪，小老兒卻感無地自容！”</p>
“不必，請入座吧！”</p>
“是！是！”轉頭向兩壯漢道：“下去，換酒！”“這兩位是令郎嗎？”</p>
“是小犬，不成器！”</p>
“好說！”</p>
尤老頭的兒子，把酒壺擻下，連杯子也換過，兩人重新把盞。</p>
“公子，恕老夫說直話，你不似遊學子？”</p>
吳維道爽朗地道：“當然不是！”</p>
“怎會來這荒僻之所呢？”</p>
“辦事！”</p>
尤老頭敏感地一震，道：“可否請問辦什麽事？”</p>
“私事！”</p>
“哦！那就不便問了。”</p>
“老丈似乎專與‘金龍幫，作對？”</p>
尤老頭雙目一瞪，憤慨地道：“報仇！”</p>
突然，一個青衣少女，匆匆奔入，一見吳維道在坐，登時怔住了。</p>
吳維道看這青衣少女，頭戴鬥笠，腦後拖著一條烏溜溜的油光大辮子，赤腳，半挽褲管，脅下斜挎一個竹簍，長得十分清秀，十足的漁家女打扮。</p>
“爹！”</p>
“小芬，什麽事？”</p>
青衣少女粉腮一紅，向吳維道頷首為禮。</p>
尤允中起身道：“公子，小老兒告個便？”</p>
吳維道自顧自地輟著酒，暗中運起了“天聽”之術。</p>
“小芬，到底什麽事？”</p>
“野和尚與對方拚上了……”</p>
“什麽地方？”</p>
“野鴨渡，灘上！”</p>
“怎樣？”</p>
“點子硬，十分紮手……”</p>
“絕不能……”</p>
“對方什麽樣人？”</p>
“一個妖精？”</p>
“女的？”</p>
“唔！”</p>
“這可怎麽辦呢？”老頭搓著手。</p>
“爹，屋裏那小子什麽來曆？”</p>
“不知道！”</p>
“會不會是……”</p>
“他說不是‘金龍幫’的人！”</p>
“可信嗎？”</p>
“麻藥麻他不倒，奈何？”</p>
“這情況相當嚴重了……”</p>
“野和尚不能脫身嗎？”</p>
“看似能，但他卻存心拚命……”</p>
“我明白了，去求你師父吧……”</p>
“他老人家肯出麵嗎？”</p>
“除此別無良策，去吧，我等你迴信！”</p>
吳維道明白了，這一家也是“宏道會”遺士，自己可不能袖手。</p>
尤允中走了進來，若無其事地一笑道：“公子，怠慢了！”</p>
“哪裏，既然老丈有事，小可告辭！”說著站起身來。</p>
尤允中也不挽留，口裏連聲說：“對不起。”</p>
吳維道道：“老丈，一飯之情，必有以報！”</p>
“言重！言重！使小老兒無地自容了！”</p>
“告辭！”</p>
“如有便盼能再次光顧！”</p>
“一定！一定！”</p>
吳維道離了農舍，心想，“野鴨渡”當然是一個渡口無疑，但不知坐落何方？</p>
管它，先到河邊再說。</p>
於是，他故意繞個彎，避開尤允中家人的眼目，然後朝河岸方向奔去，他全力展開身法，快如鬼魅飆風。</p>
哪消片刻，滾滾濁流在望。這一帶十分荒涼，入目盡是白茫茫的蘆花，“野鴨渡”在哪裏呢？到了河灘，向下極目一望，果見有人影在晃動。</p>
是了！他心裏一喜精神陡振，踏葦馳去。</p>
所謂“野鴨渡”，隻是一個名，既無渡口，也無人家。</p>
沙灘上，一男一女在對峙，男的不借不俗，正是“野狐禪”的弟子“野和尚”，女的是一個黑衣婦人，徐娘半老，眉眼間蕩意盎然，風騷入骨。</p>
四周，約莫有十名“金龍幫”武士，仗劍環伺，五六具屍體散拋著，全是“金龍”為誌，想來是毀於野和尚之手。</p>
隻聽那女子“格格”一聲浪笑，道：”你這一身打扮，別人認不出，卻瞞不過我潘巧巧之眼……”</p>
“野和尚”咬牙切齒地道：“玉蝴蝶，今天我們隻有一個可以活著離開！”</p>
“是你還是我？”</p>
“很難說！”</p>
“我勸你棄劍投降……”</p>
“做夢！”</p>
“我隻是不忍心下手殺你，別以為……”</p>
“呸！”</p>
“我是看在昔年那一點緣份上，才不下毒手，……”</p>
“不要臉！”</p>
“你是決心一死了？”</p>
“決心殺你！”</p>
“格格格……來吧！”</p>
“哎喲！”</p>
“野和尚”怪叫一聲，身形彈起八尺高下，“砰！”地摔倒在沙灘上。</p>
數名“金龍武士”立即奔上前去。</p>
“玉蝴蝶潘巧巧”嬌喝一聲：“退開，本座親自處置！”</p>
那幾名“金龍武士”立即退迴原地。</p>
“野和尚”身軀翻了兩翻，卻掙紮不起來，口裏厲叫道：“賤人，我做鬼也不饒你……”</p>
“玉蝴蝶潘巧巧”又是一陣浪笑道：“既已出了家，口裏怎麽仍是這樣不幹淨……”</p>
就在此刻，一個錦衫書生，倏然出現，一步一步向場中走來，俊逸瀟灑，那神情就似在遊山玩水，全不把這血腥場麵當一同事“什麽人？止步！”</p>
兩名“金龍武士”暴喝一聲，橫劍攔阻。</p>
“玉蝴蝶潘巧巧”驚唿一聲：“不死書生！”</p>
兩名“金龍武士”原本氣勢洶洶，一聽“不死書生”四個字，頓時麵色大變，如老鼠碰上了貓，連連倒退不迭。</p>
吳維道直至“玉蝴蝶”身前，才停下來。</p>
“玉蝴蝶潘巧巧”一雙水汪汪的媚眼，登時直了。</p>
可能這麽標致的少年，她一生也沒見過幾個。</p>
吳維道被她看得麵上發燒，冷冷地道：“玉蝴蝶，你以什麽歹毒手法傷了他？”</p>
“玉蝴蝶”先是-怔，繼而眉開眼笑地嗲聲道：“你也知道奴家叫‘玉蝴蝶’？”</p>
野和尚栗聲道：“她以暗器‘毒蛾’暗算我！”</p>
玉蝴蝶媚態一敢，道：“範文昭，原來你們是一路？”</p>
範文昭三宇入耳，吳維道為之心頭劇震，範文昭，不是與父親齊號的“流雲劍客”之首嗎，想不到“野和尚”便是父親的同門門兄範文昭。</p>
他激動得有些發顫。</p>
“宏道會”所有幸免於難的遺士，全都起來複仇丁，父親呢，既然山中死的不是他，他在何處？</p>
苟且偷生！</p>
一想到這點，他的心便滴血。</p>
他立即下了決心，暗誓為“宏道會”盡力，以贖父親之愆，至於身世，以不吐露為佳，於是，他冷喝一聲道：“玉蝴蝶，為他解毒！”</p>
“你認為辦得到嗎？”</p>
“非辦到不可！”</p>
“喲，不死書生，你口氣不小！”</p>
“除非你不想活著離開！”</p>
“玉蝴蝶潘巧巧”目中又泛出了淫藹之色，“格格！”一笑道：“不死書生，你這是請求還是命令？”</p>
吳維道毫不猶豫地道：“命令！”</p>
“如果你願意和我交個朋友，還可以商量！”</p>
“否則呢？”</p>
“沒有妥協的餘地！”</p>
“你大概聽說區區還未曾殺過人？”</p>
“玉蝴蝶”扭腰擺臀，藹聲蕩氣地道：“你這一表人材，看來真不會殺我……</p>
也著實對你下不了手……”</p>
吳維道大喝一聲：“無恥之尤！”</p>
“玉蝴蝶”微一揚手，蕩態一斂，寒著臉道：“不死書生，我‘玉蝴蝶’是不忌血腥的！”</p>
吳維道冷冷道：“本人亦然！”</p>
“玉蝴蝶”微一揚手，數點黑影，無聲無息，射向吳維道。</p>
“野和尚”驚叫一聲：“毒蚨！”</p>
吳維道本能地一揮手，那些黑影，被掃得向外盡射。</p>
“野和尚”又叫一聲：“小心……”</p>
吳維道肩背胸脅，同時被射中，又反彈落地，竟是一隻大如拇指的黑蝶，看來是精鋼所造，藍汪汪的一望而知蘊有劇毒，他總算領略了“毒蛾”的滋味，這東西實在歹毒，竟能在被震飛之後，加速迴頭，而且毫無聲息，難怪以“野和尚’’的身手，也無法避免。</p>
“玉蝴蝶”花容失色，生平從未碰過這等對手。</p>
當然若非“天蠶衣”護體，吳維道非當場倒下不可。</p>
吳維道寒森森地道：“玉蝴蝶，你死定了！”</p>
“玉蝴蝶”蹬蹬蹬一連退了三步，粉腮呈現一片蒼白。顫栗地道：“不死書生，你……真的不會死？”</p>
“我不成了！”</p>
“野和尚”大叫一聲，身軀開始扭動，顯然，這一段時間，他是以本身至高功力，逼住毒不使蔓延，現在，可能力竭不支了。</p>
吳維道“嗆”拔出“公孫鐵劍”，戟指“玉蝴蝶’’道：“給他解毒！”</p>
“可能太遲了……”</p>
“我要你們的命，誰也別打算活著離開！”</p>
“玉蝴蝶”打了一個冷顫，道：“不死書生，如果我解了他的毒呢？”</p>
“饒你這一次不死！”</p>
“說了算數？”</p>
“當然！”</p>
“玉蝴蝶”上前俯下身去，先起出嵌在肉內的“毒蚨”，然後把一粒藥丸，塞入“野和尚”口中，立起身來，道：“成了，半個時辰可以複原！”</p>
“玉蝴蝶，區區先警告你，別弄什麽手腳，否則天下將沒“不死書生，我一樣說了算！”</p>
“野和尚”平靜了下來，麵色漸趨正常。</p>
“哇！哇！”慘號之聲震耳而起。</p>
吳維道大吃一驚，轉目望去，不由為之頭皮發炸，隻見一個長發遮頭蓋臉的怪人，繞場飛馳，趕殺那批“金龍武士”，那些身手並不算弱的“金龍武士”，在怪人手下成了土雞瓦狗，一個接一個地栽下去，僅隻片刻工夫，近十名武士，悉被屠殺，的確可稱得上心狠手辣。</p>
眼一花，怪人迫近前來，快得令人無法轉念。</p>
吳維道審視這怪人，顯然是故意以長發掩去本來麵目，他忽地想起獨臂老人尤允中，在聽到他女兒小芬報告“野和尚”</p>
與對方拚了命，可能不敵的時候，曾要他女兒去求她的師父，莫非這怪人便是小芬的師父？</p>
心念未已，隻見怪人寒森森地轉向“玉蝴蝶”，道：“現在輪到你了！”</p>
“玉蝴蝶”陡地後退數步，片言不發，脫手便發出四五隻“毒蚨”。</p>
吳維道尚未阻止……</p>
“哈哈哈哈……”</p>
狂笑聲中，隻見怪人一抖手，發出一把極細的絲，那些“毒蚨”競全數被掃落，“玉蝴蝶”粉腮慘變，栗聲道，“你是‘神針射鬥周礎，？”</p>
“不錯，你自了吧！”</p>
“你也為‘宏道會’賣命？”</p>
“廢話少說！”</p>
“玉蝴蝶”轉向吳維道，道：“不死書生，你答應救活‘野和尚’讓我上路的？”</p>
“野和尚”站起身來，道：“周兄，放過她這一遭，別使這位小友為難？”</p>
“神針射鬥周礎”冷哼了一聲，掉頭疾掠而去！</p>
吳維道暗自點頭，這“神針射鬥周礎”的功力，比“野和尚”又高了一籌，但不知是什麽來曆，看起來“宏道會”的功力不可輕視。</p>
他冷聲向“玉蝴蝶”道：“你可以走了，記住，，隻此一次，下不為例！”</p>
“玉蝴蝶”片言不發，狼狽奔離。</p>
“野和尚”合掌道：“貧僧又欠你一筆人情了。”</p>
吳維道望著這父親同門，心內激動萬狀，但表麵上力持鎮靜，一笑道：“晚輩隻是為所當為而已！”</p>
“這該不是巧合？”</p>
“也可以說是，晚輩為了償尤老丈一飯之情，所以趕了來……”</p>
“你認識尤允中？”</p>
“晚輩是不速之客，一個時辰之前。”</p>
“啊！”</p>
“神針射鬥是尤姑娘師父？”</p>
“噫？你……知道得不少？”</p>
“偶然得悉的。”</p>
“現在你與‘金龍幫’已成生死對頭！”</p>
“這點晚輩倒不在乎，倒是前輩何以要與那女子拚命，這於大局無補…”</p>
“野和尚”牙癢癢地道：“這賤女人當年參與血洗：宏道會’，是主兇之一，會主夫婦便是先傷在她的‘毒蚨’之下，而後被殺的……”</p>
吳維道咬了咬牙道：“很好，她會付出她應付的代價，今天為了一句話，非放她走不可！”</p>
“當然，大丈夫一言九鼎！”</p>
“前輩是‘流雲雙劍客’之一的……”</p>
“野和尚”狂笑一聲道：“流雲雙劍客現已不在人世了！”</p>
言下，露出不勝痛苦之情。</p>
吳維道強撩住激動的情緒，沉聲道：“晚輩有句不當問的話……”</p>
“請講！”</p>
吳維道勉力定了定心神，才凝重地道：“對於貴師弟吳方，前輩有何看法？”</p>
“野和尚”臉上的肌肉抽動了數下，目中射出憤怒的火焰，咬牙切齒地道：</p>
“如讓我碰上，我會殺他！”</p>
吳維道暗自打了一個冷顫，道：“他真是這樣的人？”</p>
“事實俱在！”</p>
“以前輩與他同門那些日子的觀察呢？”</p>
“他不是這類人，但他卻做出了這等遺臭萬年的卑鄙事！”</p>
吳維道心中一陣絞痛，緊迫不舍間：“其中會不會有隱情？”</p>
“野和尚”雙眸頓現淚光，激動地道：“貧僧也是這樣想，希望真的如此，可是……鐵證如山啊！”</p>
“少主被獻出之後，下落如何？”</p>
“斬草除根，那還用說！”</p>
“俞輩等有匡複‘宏道會’之誌？”</p>
“會主後繼無人，談不上匡複，目的是報仇！除害！”</p>
“不知誰是主腦？”</p>
“暫由貧僧主事！”</p>
“哦！”</p>
吳維道有些話想說，但又止住了。</p>
七條人影，飛馳而至，為首的是獨臂老人尤允中，二子一女也在其中。</p>
尤允中對著吳維道深深一躬，道：“少俠，小老兒感激不盡。”</p>
“好說！”</p>
漁家女打扮的小芬，深深地望了吳維道幾眼，粉腮微現紅暈，不知這豆寇芳華的少女，在想些什麽？</p>
看見她，吳維道想起了下落不明的周小玉，不由黯然傷神。說起來，周小玉也是苦命，從她母親“金釵魔女”與她祖母“離恨夫人”之間的爭執看來，她的出身，也是充滿了離奇詭譎的色彩。</p>
尤允中指揮兩個兒子與手下，開始清理現場，每一具屍體，縛以石塊，沉入河心，這倒是幹淨利落。</p>
吳維道望了望天色，向“野和尚”道：“晚輩告辭了！”</p>
“野和尚”深深歎了口氣，欲言又止，最後道：“施主，我們能再見嗎？”</p>
吳維道語意深長地道：“我們目標一致，會隨時碰頭！”</p>
小芬這時忍不住開了口：“小俠，我們什麽目標一致？”</p>
吳維道朗聲一笑道：“我們共同的敵人，相似的目標！”</p>
“野和尚”縱聲大笑道，“實所願也，不敢請耳，少俠、珍重了！”</p>
吳維道雙手一拱，作別而去。</p>
“野和尚範文昭”所說的“鐵證如山”四個字，使他失去了徹查舊案的勇氣，也失去了為父親辯護的信心，這痛苦蠶食著他的心，有父如此，的確是終生憾事，然而身為人子，夫複何言？</p>
他想到了慈愛的母親，意料中，她比自己更痛苦，因為她早知這件事。</p>
黃昏時分，他又來到了墳場，他揀了一處距巨塚稍遠的地方隱伏起來。</p>
夜色由淺而深，掩沒了整個大地。</p>
磷火飄忽，時聚時散，忽東忽西，滿眼盡是綠光，加上卿卿蟲鳴，使這荒墳之夜，顯得鬼氣迫人。</p>
約莫二更初起，數條人影，如鬼魅般蠕蠕而至。</p>
不久，來到切近，吳維道憑著超常的視力，把來人看得一清二楚。</p>
來的，一共四人，兩名“雙龍武士”，師爺“鬼手秀才申叔和”，與他並肩而行的一個黃衣老人，這黃衣老人不用說是請來破陣的了。</p>
在距吳維道隱身處不及三丈的地方，“鬼手秀才”輕輕地喊了一聲：“且慢！”</p>
四人同時停下身來。</p>
“鬼手秀才”目注黃衣老人道：“上梅兄，請在此稍候片刻，容小弟先與對方談妥條件……”</p>
黃衣老人激動地道：“老夫能否破得該陣，還大成問題！”</p>
“鬼手秀才”皮笑肉不笑地道：“上梅兄，陣勢非破不可！”</p>
“這……豈能勉強？”</p>
“別忘了你老伴在等待著共度餘年。”</p>
“申叔和，你們這種手段太卑鄙了，天理難容……”</p>
“哈哈，古上梅，別轉錯念頭，誰不知你是此中能手，如果此陣不破，閣下便休想與尊夫人見麵……”</p>
古上梅栗聲道：“人非萬能，學有專精，老夫怎能保證破得？”</p>
“鬼手秀才”陰側側道：“今日破不了還有明日，你可以慢慢鑽研，你有生之日，非辦好這事不可！”</p>
“否則呢？”</p>
“說出來很不好聽不說也罷！”</p>
“大不了殺了我夫妻？”</p>
“嗯，尊夫人可能先一步，至於閣下，仍須留著破陣……”</p>
“士可殺，不可辱……”</p>
“閣下，現在先不談這些！”</p>
說完，轉身朝那禁製“白發紅顏”的巨墳方向奔去……</p>
兩名黃衣“雙龍武士”留在現場監守黃衣老人古上梅。</p>
“唰！唰！”</p>
兩把黃土，從空灑落。</p>
黃衣老人與兩名武士，駭然大震，但兩武士隨即大喝出聲：“什麽人？”</p>
“何人膽敢弄鬼？”</p>
“嘿嘿……”一陣冷笑，傳自不遠的墓後，此情此景之下，的確令人膽寒。</p>
兩名武士互望了一眼，交換了一個記號，“唰”</p>
地拔出長劍，一左一右，撲了過去，隻聽“嗯”“嗯”兩聲低沉的悶哼，沒了下文。</p>
黃衣老人古上梅栗聲道：“哪位朋友？”</p>
“區區在下！”</p>
聲音發自身後，黃衣老人為之毛發俱豎，陡地迴身來，麵前站著一個少年書生。目如寒星，正的的對著自己。</p>
“小友……是……”</p>
“區區‘不死書生’！”</p>
“啊！你……便是新近出道的無敵劍手‘不死書生’！”</p>
“區區豈敢當無敵之譽，以訛傳訛而已！”</p>
“有何指教？”</p>
“奉勸閣下不要助紂為虐！”</p>
古上梅苦苦一笑，憤然道：“老夫是被脅迫的！”</p>
吳維道望了望巨墳方向，不見有“鬼手秀才”的動靜，道：“如何被迫法？”</p>
“老夫山荊已落入對方手中！”</p>
“現在何處？”</p>
“大概還在江邊船上！”</p>
“好，閣下到旁邊墓後歇著，區區為閣下解決這問題！”</p>
“交貧僧去辦如何？”</p>
暗影中，出現了一個人，吳維道隻聽聲音，就知道來的是誰了，立即道：</p>
“好極了，就煩前輩去處理吧！”</p>
古上梅驚聲道：“誰？”</p>
吳維道一笑道：“一個慈悲為懷，俠人為胸的出家人，閣下隨他去吧！”</p>
黃衣老人古上梅遲疑地走了過去，隨即被“野和尚’帶走……。</p>
吳維道心頭一鬆，站在原地，等“鬼手秀才”迴頭，大約過了半刻光景，隻見“鬼手秀才申叔和”匆匆奔來，在五丈之外，便大聲發話道：“古兄，成了，來吧！”</p>
吳維道緩緩舉步走去……</p>
快要接近之際，“鬼手秀才”突地驚唿一聲：“你是誰？”</p>
“不死書生！”</p>
“呀！”</p>
驚唿一聲，吳維道已一閃躍到了他的麵前，“申叔和，想不到吧？”</p>
“鬼手秀才”一向伶牙俐齒，鬼計多端，此刻卻驚傻了，期期地望著他道：</p>
“不死書生。你與本……本幫泡上了？”</p>
吳維道冷冷一笑道：“正是這句話！”</p>
“你會後悔！”</p>
“那是以後的事，而你後悔卻在眼前！”</p>
“鬼手秀才”驚悸地後退了一個大步，粟聲道：“你把古老兒怎樣了？”</p>
“不必擔心，他平安地離開了！”</p>
“好哇！”</p>
“鬼手秀才”雙掌齊揚，一道蝕骨陰風，颯然卷出，夾著一蓬星星點點的暗器。</p>
“砰！”的一聲巨響，陰風被護身罡氣震得四下消散，暗器在觸及“天蠶衣”</p>
之際紛紛落地。</p>
“鬼手秀才”唬了個亡魂俱冒，掉頭彈身，其勢如電，一連兩個起落，去了十幾丈地，扭頭一看，不見“不死書生”追來，不由透了一口氣，方待再次彈身……</p>
“你走不了的。””不死書生’’鬼魅般地在他身前出現，不，似乎他原來就站在那兒等侯。</p>
“鬼手秀才”直了眼，簌簌發起抖來。</p>
“不死書生，何必迫人太甚？”</p>
“廢話！”</p>
“江湖有言，各為其主，咱們無怨無仇啊？”</p>
“你乞命嗎？”</p>
“笑話。”</p>
“為虎作悵肆虐武林，你報應臨頭了！”</p>
“鬼手秀才”連連後退，“噗！”地一聲，踏入了墓穴腐棺之中，驚叫一聲，拔了起來，一連幾個踉蹌，幾乎栽了下去。</p>
吳維道徐徐抽出“公孫鐵劍”一揚……</p>
師門遺訓，立即映上腦海：“不許妄殺……”不由一猶豫。</p>
一蓬黑霧，迎頭罩來，心頭一驚，彈退了兩丈之外，黑霧見風暴漲，眨眼變成了數丈方圓的一片黑幕，他再次後退，向側方劃了一個半弧，繞到黑幕之後，一看，不禁恨得牙癢癢，“鬼手秀才”已無影無蹤。</p>
不遠處，兩名“雙龍武士”蹣踞移動身形，手中已沒了劍，原來已被廢了武功，吳維道冷冷掃了兩武士一眼，任由離去。</p>
一條白色人影，鬼魅般冉冉飄來。</p>
吳維道心中一震，當不會是“白發紅顏’脫困而出吧？</p>
人影眨眼臨近，是一個麵容死板、白慘的怪人。</p>
“白衣人！”</p>
他心裏暗叫了一聲，這“白衣人”正是自己當年被逐出“金龍幫”總舵，在垣曲城外破廟邊從“雙龍武士”四大頭目之一的“黑梟程葵”手中，奪取錦盒又被“大漠三毒”暗算之人，這的確是奇跡了，他怎會在此現身呢？</p>
轉念間，隻聽“白衣人”冷森森道，“申叔和，你敢搗鬼，你是找死……”</p>
話聲中來到距吳維道丈許之處，突然驚聲道：“噫！你不是鬼手……你是誰？”</p>
“區區不死書生！”</p>
“哈哈，你便是‘不死書生’？”</p>
“不錯！”</p>
“妙極了！”</p>
“什麽意思？”</p>
“本人正愁無處找你……”</p>
“找區區何事？”</p>
“有件事商量！”</p>
“閣下該怎麽稱唿？”</p>
“江湖中皆知有‘白衣童麵’其人！”</p>
“白衣童麵！嗯！有什麽事商量？”</p>
“聽說你精於陣法？”</p>
吳維道心中頓有所悟，脫口道：“閣下是：白發紅顏’的公子？”</p>
“白衣童麵”嘿嘿一笑道：“你很聰明，猜對了！”</p>
白衣人會是女魔“白發紅顏”的兒子，的確出人意料之外，他要商量的事，不必說也可以想象得到了。當下故作不解，他說：“區區略諸陣法，不能說‘精’，怎樣？”</p>
“請你助家母出困！”</p>
“這辦不到！”</p>
“你不幹？”</p>
“區區破不了那奇陣！”</p>
“你可提任何條件！”</p>
“閣下準能辦到？”</p>
“隻要不太離譜，本人為了救母，可以付任何代價！”</p>
吳維道心念電轉，“白發紅顏”曾說她有個孝順兒子，看來並非信口之言，隻是對方是師父生前所禁，目的是怕這女魔作惡江湖，自己如放了她，後果不說，違背師父生前初衷，是不對的。</p>
“可惜區區力有未逮！”</p>
“白衣童麵”戴的玩偶麵具，除了雙目之外，什麽表情都看不到，那形狀看起來還有些滑稽，隻聽他重重一哼道：“不死書生，你看到鬼手秀才那廝沒有？”</p>
“有，他走了！”</p>
“好哇，他敢尋老子開心，真是活膩了。不死書生，還有與他同來的黃衣老人呢？”</p>
“這可不清楚！”</p>
“如何，你有什麽條件？”</p>
“區區無任何條件！”</p>
“無條件辦事？”</p>
“區區並未答應！”</p>
“別迫本人采取激烈手段……”</p>
“難道要流血嗎？”</p>
“可能！”</p>
“白衣童麵，閣下認為區區在乎嗎？”</p>
“告訴你，隻要本人出手，沒有人敢說不在乎。”</p>
“未見得吧？”</p>
“你要試試？”</p>
吳維道手中鐵劍，並未歸鞘，聞言之中，本能地一抖劍身，道：“無妨，閣下用什麽兵刃？”</p>
“空手足矣！”</p>
“哈哈哈哈！”</p>
“這有什麽好笑的？”</p>
“白衣童麵，閣下太張狂了！”</p>
“讓事實證明吧！”</p>
“區區也以空手奉陪！”</p>
“那你將死得更快！”</p>
吳維道迴劍人鞘，雙掌在胸前交叉，擺出了一個極其詭異的起手式。</p>
雙方凝神對峙，四道目光，糾結在一起。</p>
吳維道所擺出的架式，已到了精、氣、神合而為一的至高境界，完全無懈可擊，無論你在任何角度出手，都將遭到致命的反擊，而且其變化無從預測。</p>
“白衣童麵”的眸光，由充滿了殺機而轉變為凝重，繼之盛氣大減，由涼而餒；最後一收勢，道：“本人不是你的對手！”</p>
吳維道雙掌垂下來，冷冷道：“閣下很有自知之明！”</p>
“不死書生，這事不能算完……”</p>
“怎樣？”</p>
“本人有機會時仍要找你……”</p>
“很好！閣下很坦白，區區隨時候教！”</p>
“你可以請便了！”吳維道微一拱手，徐徐轉身，向墳場之外走去。</p>
那身影在夜幕中，顯得孤傲而詭秘。</p>
忽然，他想到了一個問題，當年家遭事變之後，“野和尚”</p>
逃出山中，聲言要殺父親，當時自己年紀方小，一方麵根本不知道“野和尚”</p>
便是父親的同門師兄“流雲雙劍客”之一的範文昭，自己當時曾告訴他吳方夫婦已經被害，而在河邊他卻說“……如碰上吳方，非殺他不可……”的話，看來他也獲悉父親並未遭害，不然不會說這句話。</p>
父親不死的秘密，是“金龍幫”所屬“洛陽分幫”幫主於大為透露的，“野和尚”怎麽知道的呢？</p>
這事將來如何了局？</p>
父親的行為固屬不可赦，但他總是自己的父親，但範文昭卻是父親的師兄，如他以門規處置父親，自己是伸手還是袖手？</p>
父親與母親當日下午既未遇難，自己事後曾在火場呆了不短時間，為什麽父母不現身追查兒子的下落？</p>
難道父親真到了可以出賣少主，也可以拋棄骨肉的程度？</p>
母親呢？她會放棄找尋兒子嗎？這是令人不解的謎，要不，就是於大為的話不可靠，但他卻惹上了小玉的母親“金釵魔女”，原是誤以“金釵魔女”隱居之處，是父親藏匿之所，他當然沒有說謊的必要……</p>
他痛苦地搖了搖頭，想不透其中的蹊蹺。</p>
夜更深丁，深得像吳維道心中的隱痛。</p>
顧盼之間，來到了墳場的邊緣。</p>
一條人影，匆匆奔來，竟是“野和尚”。</p>
吳維道迎上去道：“前輩，如何了結？”</p>
“我們增加了一位幫手！”</p>
“哦！古上梅參加了貴會行列？”</p>
“是的，他的老伴在貧僧趕到的前一刻遇難了……”</p>
吳維道不由發指，重重哼了一聲道：“他們為什麽要殺害古上梅的老妻？”</p>
“因她圖逃而被格殺！”</p>
“她也是武林人？”</p>
“當然！”</p>
“多行不義，必自斃，‘金龍幫’末日到了！”</p>
“野和尚”目光的的地望著吳維道，蓬亂的毛頭連點道：“小友之言甚是！”</p>
對於“野和尚”的不時改變稱唿，吳維道並不以為奇，因為對方原本就是個古怪人，僧不僧，俗不俗，隻是隔於輩份，心裏有些不是味道而已。</p>
“前輩有什麽指教？”</p>
“方才此地的事，是何結果？”</p>
“鬼手秀才逃脫，‘白發紅顏’之子一度現身……”</p>
“噢！那女魔頭的兒子是誰？”</p>
“自稱‘白衣童麵’！”</p>
“哦！這倒是想不到的事，後來怎樣？”</p>
“也……走了！”</p>
“野和尚”沒有追問下去，換了話題道：“小友，我‘野和尚’有個請求……”</p>
“前輩但說無妨，隻要力所能及，請求二字不敢當。”</p>
“小友行走江湖，如遇‘三環，記號時，請予援手！”</p>
“三環記號！”</p>
“不錯，這是本會弟子的急難記號！”</p>
“這點晚輩答應！”</p>
“感激不盡……”</p>
“言重了！”</p>
“鑒於最近幾件事，‘金龍幫’必然采取嚴厲報複手段，同時貧僧有遠行，所以必須化整為零，暫停活動！”</p>
“前輩有行動？”</p>
“是的！”</p>
“何往？”</p>
“割除一個心頭累贅！”吳維道茫然地“哦”了一聲，心中並不明白，但不好追問下去。</p>
“野和尚”頓了頓，卻自動地道：“小友，你不是問起那個敗類吳方嗎？”</p>
吳維道一震，道：“是的。怎樣？”</p>
野和尚憤聲道：“貧僧要以師門戒律，武林公義製裁他，同時昭告天下……”</p>
吳維道全身的血液似乎在刹那間凝結了，粟聲道：“他有下落了麽？”</p>
“唔！”</p>
“在何處？”</p>
“小友似對此事十分關心？”</p>
“不，人之常情而已！”這話說得十分含蓄，可以做多種解釋。</p>
“據手下人不斷追根探查的結果，發瑰他匿居在嵩山後峰的一座幽穀中。”</p>
吳維道唿吸為之一窒，心跳得非常厲害，情緒激動如狂；但他力持鎮靜，道：</p>
“夫婦兩人嗎？”</p>
“不錯！”</p>
“是的，他……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p>
是的，像是自語卻是含著血淚出口的，內心的沉痛，簡直無法形容，古語有謂：“子不言父母之過”，但他身為武士，“大義”二字是不能完全抹殺的。</p>
“小友，再見了！”</p>
“再見！”</p>
“野和尚”掉頭馳去，一閃而沒。</p>
吳維道十分不解，“野和尚”是“流雲派”弟子，改投在“野狐撣”門下；照一般規矩來說，是欺師滅祖的行為，“流雲派”除了“流雲雙劍客”外可說默默無聞，是否該門派已名存實亡？不過，以“造化門”而言，自己成了一派單傳，情形大概是差不多。</p>
父母匿居嵩山峻峰，這真是天大的喜訊，骨肉劫後重逢，隻是，他卻沒有喜慶的感受，反而覺得惶惶無主。</p>
他斷然做了決定。</p>
夜盡天明，旭日初升，吳維道來到河邊，沿岸走了數裏，連一艘小船的影於也看不到，心頭不由有些咕啜，這不是偶然的，因為連渡頭也失去了船影。</p>
他同時想到了也許有人暗中盯自己的梢，當然，對方是金龍派爪牙無疑。</p>
看來一場殺劫是無法避免的了。</p>
但目前最迫切的是要過河，如果讓“野和尚”趕在前頭，後果便不堪設想了。</p>
他後悔沒有去找獨臂老人尤允中，設法過河，但此刻再迴頭時間已來不及了，“野和尚”早已過河上路了。</p>
怎麽辦呢？</p>
皺眉苦思之下，忽然想到了一個蠻幹的辦法。</p>
於是，他大搖大擺地奔向北岸的碼頭，也就是少幫主的畫舫被炸沉的地方。</p>
果然，他體察到了異常的氣氛，“金龍幫”已暗中展開了對付他的行動，從盯梢者的舉止看來，盡屬一流高手。</p>
他所預期的情況發展，也正是這樣。</p>
到了碼頭，隻見三艘漆有“金龍”標誌的梭形快船，泊在碼頭邊。其餘民間小船，半隻也不見，碼頭上靜悄悄的，杳無人跡。</p>
他冷眼一掃那三艘快船，麵河站立，像是在欣賞河景，神態悠閑至極。</p>
沒多久，左右有人影映入眼角，身後也起了“沙！沙！”</p>
的腳步聲，隻一忽兒工夫，步聲停止，他知道已被包圍了，但他故作不知。</p>
接著，身後起了一陣馬蹄聲，來人下馬，步入圈子。</p>
“不死書生，你的死期到了！”</p>
吳維道緩緩迴身，隻見數十武士，圍住了三十方向，兵刃全離了鞘，如臨大敵，眼前，兀立著少幫主朱文華，身後四老者一中年，他認識其中一個是邱大器，一個是“雙龍武士”統領“粉麵郎君”莫雲，其餘三老者，想是護法或堂主之流。</p>
“少幫主，幸會！”</p>
“不死書生，今天你插翅難逃！”</p>
吳維道朗聲一笑，道：“有何指教？”</p>
少幫主朱文華寒聲道，“要你的命！”</p>
“隻要少幫主有此能耐，區區的性命隨時可以奉上！”</p>
“你等著瞧吧！”</p>
吳維道衡量目前情勢，當麵的六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可能，還另有什麽惡毒的安排。對方的目的，定要置自己於死地固不待言，如果六人聯手合擊，應付起來可能很吃力，而自己乃是要爭取時間過河……</p>
吳維道冷淒淒地一笑，道，“少幫主也能使劍？”這句話，極盡輕蔑之能事。</p>
朱文華登時劍眉倒豎，厲聲道：“不死書生，你什麽意思？”</p>
“少幫主敢佩劍，必然也能使劍……”</p>
“你以為自己劍術高深？”</p>
“不敢，但頗有心得！”</p>
“來，咱們先較量一番？”</p>
朱文華氣得雙目盡赤，“嗆”地拔出了腰間長劍，暴喝道：“少狂，本少幫主今天要宰你！”</p>
“粉麵莫雲”寒聲道：“少幫主。請冷靜些，別忘了幫主的金諭！”</p>
朱文華咬牙道：“我知道！”</p>
“粉麵莫雲”一擺手，五人“唰”地散開，各據方位，形成了一個包圍圈。</p>
場麵驟呈緊張局勢。</p>
吳維道徐徐地拔出了“公孫鐵劍”，仍然目注朱文華道：“少幫主，真要較量一番嗎？”</p>
“當然！”</p>
“請吧！”</p>
朱文華忽地冷靜下來，抱元守一，這點，使吳維道暗自稱許，一個劍手，最忌心浮氣躁，這是最基本的條件。</p>
“粉麵郎君”等五高手，齊齊擎劍在手。</p>
朱文華凝聲道：“五位暫緩出手！”</p>
說完，徐徐揚劍，目中射出迫人的光芒。</p>
吳維道目光緊盯對方，手中劍斜斜下垂。</p>
“看劍！”</p>
暴喝聲中，朱文華出了手，劍光如幕，縱橫交織，罩向吳維道，劍氣破空，發出了“嗤嗤”的刺耳聲音。</p>
“鏘鏘鏘……”</p>
一陣連珠的金鐵交鳴，光幕頓息，朱文華退了一大步，俊麵發青。</p>
“粉麵郎君莫雲”等腳步一挪……</p>
朱文華大叫聲：“你們別動！”</p>
吳維道正中下懷，故意輕鬆地一笑道：“少幫主，接在下一劍！”</p>
話聲中，鐵劍斜斜劃了出去，看上去平淡無奇，毫無火氣。</p>
朱文華沉哼一聲，舉劍相迎，就在雙方劍刃即將交擊的刹那，吳維道陡一振腕，鐵劍暴出一片烏光。</p>
“鏘！”夾以一聲驚唿，朱文華手中劍被震斷了半尺長一段。</p>
朱文華手執斷劍，窒住了。</p>
“粉麵郎君”等五人，驅身向前……</p>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吳維道以閃電般的行動，一把扣住了朱文華的腕脈，向後反扭，鐵劍由後麵架上朱文華的肩頭。</p>
驚唿聲中，所有在場的都直了眼。</p>
朱文華俊麵成了醬紫之色，身軀簌簌發抖。</p>
吳維道冷冷道：“少幫主，煩你駕，送在下過河！”</p>
朱文華目眥欲裂地道：“辦不到！”</p>
“在下現在要切下你的腦袋，毫不費事。”</p>
“切吧！”</p>
“你不怕死？”</p>
“死算什麽？江湖中不是殺人便是被殺！”</p>
這種偏激而殘忍的話，使吳維道打了一個冷顫。</p>
“這是少幫主力武士的信條？”</p>
“不錯！”</p>
“但在下隻要過河，不想殺人………”</p>
“把劍移開………”</p>
“暫時辦不到！”</p>
“那你就下手，本少幫主決不皺眉！”</p>
“在下也無意殺人。”</p>
“不死書生，你會後悔！”</p>
“後悔什麽？”</p>
“本少幫主如不死，誓要切下你的頭顱！”</p>
“那也無妨，隻要你有這種機會！”</p>
“咱們走著瞧吧！”</p>
“現在備船送在下過河！”</p>
“粉麵郎君”莫雲等五名內圈高手，個個殺機可掬，但投鼠忌器，誰也不敢驀然出手。</p>
突然，十幾名黑衣勁裝武士，如一陣旋風衝入圈內，散開成另一個包圍圈，“粉麵郎君”等五人，立即退去圈外。</p>
這十幾名武士，沒一個帶兵刃，每人腰間懸滿了一卷卷繩索樣的東西。</p>
吳維道大感奇怪，這批武士難道有什麽絕招施展？</p>
墓頭上，端坐著一個白茸茸的怪女人，一身白衣，白發紛披，不見頭麵，哭聲是停止了，是人是鬼根本無從辨別。</p>
吳維道硬起頭皮，大吼一聲；“喂，你是人是鬼？”</p>
白茸茸的怪頭一轉，兩點綠芒，從紛披的白發中射出。</p>
“是人如何？是鬼又如何？”</p>
聲音陰森冰寒，刺耳之極，毫無活人意味，吳維道為之頭皮發炸。</p>
“那你是人了？”</p>
“嘎嘎嘎嘎……”</p>
“難道你真的是鬼？”</p>
“人與鬼又有什麽分別？”</p>
“是人就不應該做惡相唬人！”</p>
“是鬼呢？”</p>
“是鬼就該安份投胎！”</p>
“嘎嘎嘎嘎……”那笑聲比哭還要難聽，令人終生難忘。</p>
吳維道巳斷定對方是人而不是鬼，膽氣頓豪，立即報之以一陣朗笑，笑聲中注以先天真氣，陰森森的氣氛，隨之一掃而空。</p>
白衣怪女人的笑聲被抑止了。</p>
一陣沉默之後，白衣怪女人開口了，聲音仍是那樣刺耳難聽：“娃兒，你年紀不大，功力可不弱？”</p>
吳維道冷冷的道：“過獎了！”</p>
“你叫什麽？”</p>
“不死書生！”</p>
“嗯，不死書生，說了等於沒說，我老人家數十年隔絕江湖，怎知道你什麽死書生活書生……”</p>
“什麽，你數十年隔絕江湖？”</p>
“是又怎樣！”</p>
“為什麽？”</p>
“你小子看不出來？”</p>
吳維道心中一動，轉目細察現場，這才發現這巨墳四周的蔓延中，東一堆，西一堆，全是石塊，石堆上寸草不生，卻結了青苔，高低大小，像頑童做遊戲所排似的，但一入吳維道之眼，立即使他大吃一驚，在“禁宮”中，他曾鑽研過“奇門”</p>
之學，立時看出這是一座十分玄奧的陣勢……</p>
不由脫口道：“這是一座奇陣呀！”</p>
怪女人陡地站起身來，雙手一分亂發鬢角，現出一張美如天仙的臉來，栗聲道：“娃兒，你懂得奇門之術？”</p>
吳維道驚得呆了，聽聲音，加上如銀白發，對方至少是古稀以上的壽數，對方自稱老人家，又說與江湖隔絕數十年，但那麵龐，與雙十年華的少女無異，這簡直是大不可思議了？唯一不順眼的是眸中的綠光，閃動之間，破壞麵部的美。</p>
“娃兒，怎不迴答我老人家的話？”</p>
“你今年多大歲數？”</p>
“八十總有了吧？”</p>
“可是……”</p>
“格格格！”刺耳的怪笑聲，一下子變成了媚人的嬌笑。</p>
吳維道心頭又泛起子寒意，他真分不清對方到底是人是鬼了。</p>
“你……是人還是鬼？”</p>
“不是說過了麽，人與鬼有何區別，人，遲早一天會變成鬼的！”</p>
“何不坦率些？”</p>
“你怕鬼嗎？”</p>
吳維道咬了咬牙道：“區區一向不信怪力亂神之說。”</p>
“喲，看你不出還真有兩下子，那我就暫時算是人吧！不，不能算是人，是鬼。人豈會在墓穴中住……”</p>
“不管你是人是鬼，區區得走了！”</p>
“慢著！”</p>
“怎樣？”</p>
“剛才問你的話，你尚未迴答，你懂得‘奇門’之術？”</p>
“略知一二！”</p>
“你知道眼前所排的是什麽陣？”</p>
就在此時，一條人影，遠遠奔至，吳維道以其超人的聽力，立即覺察，迴頭望了一眼，晃身隱入墳堆之後。</p>
顧盼之間，那人影來到他原來立足的地方，來的不是別人，竟然是“金龍幫”</p>
師爺“鬼手秀才申叔和”。</p>
他來此做甚？</p>
雙方之間，似乎並不陌生，那白發怪女人劈頭一句便問道：“小子，你來有何話說？”</p>
“談談條件！”</p>
“什麽鬼條件，你們幫主有了破陣之法嗎？”</p>
“差不多了！”</p>
“到底怎麽說法？”</p>
“現在去找一個人，可能已在途中，此人精幹陣法，當可救你出困，不過……”</p>
“不過怎樣？”</p>
“先談談條件！”</p>
“說吧？”</p>
“尊駕脫困之後，可否屈就本幫太上護法之位？”</p>
“太上護法？”，</p>
“是的。”</p>
吳維道立刻想到了“蒙麵劍客”，他原本是“金龍幫”太上護法，在嵩山腳下，比劍失敗，長飄遠引而去，從“蒙麵劍客”交待“雙龍劍客”副統領“金剛王吉”的話，又泛上心頭：“……最後一次效力，諾言已踐……”看來是同樣的故事，一個結束了，另一個開始。</p>
這是預布的陷阱，還是機會的利用？</p>
白發怪女人“嘎嘎”一聲怪笑道：“我‘白發紅顏’貪那名份嗎？”</p>
“白發紅顏”好怪的名號，但卻也名實相符。</p>
“鬼手秀才申叔和”冷笑了一聲道：“尊駕，這是條件！”</p>
“條件？”</p>
“一點不錯！”</p>
“好，我老人家答應，但以一年為限……”</p>
“一年足夠了，但有附帶說明……”</p>
“什麽鬼話快說吧？”</p>
“一年中，要為本幫做十件事，無論敝幫主提出什麽，尊駕不能拒絕……”</p>
“好哇，如果要我老人家的命呢？”</p>
“那不會，任何事當以不損害尊駕利益為前提！”</p>
“完了沒有？”</p>
“完了！”</p>
“好，這筆交易成功了，破陣的人何時來到？”</p>
“可能明晚。”</p>
“你可以走了！”</p>
“鬼手秀才申叔和”聳了聳肩，彈身馳離。</p>
“白發紅顏”一聲嬌笑，大聲道：“不死書生，你出來，我們再談談！”</p>
吳維道現身出來，冷冷地道：“有什麽好談的？”</p>
“老實說，你能救我老人家出困嗎？”</p>
“噢，原來你是被陣式所困？”</p>
“不錯，一困便是數十年！”</p>
吳維道倒吸了一口涼氣，數十年這日子怎麽挨，但不知她因何被困？數十年在古墓之中，靠什麽維持生命呢？</p>
“數十年，你仍然活著？”</p>
“老身有個孝順兒子……”</p>
忽然，吳維道發現陣門內有塊石碑，半埋在土中，上端一個徑尺見方的“禁”</p>
字，十分觸目，當然，一望而知這不是一個墓碑，登時引起了好奇心，舉步踏入陣門，俯下身去，拂開草葉浮上，數行字跡，顯了出來：</p>
“白發紅顏，一世女魔，嗜殺好淫，積惡如山，特禁於此，以淨武林，切匆妄縱，塗炭生靈。戒之！慎之！</p>
造化老人</p>
xx年x月”</p>
吳維道一見後麵署名，不由心頭劇震，暗道一聲好險！原來這魔女是師父老人家生前所禁，如果沒發現這石碑，把她放了出來，豈非罪孽！</p>
師父歸隱。“禁宮”在一甲子前，從碑上所留年月計算，距今已四十年，那該是師父在謝絕江湖之後，再度出山所為。</p>
心念之中，退出陣門。</p>
“白發紅顏”再次大聲問道：“娃兒，你能進入陣門，必可破陣？”</p>
吳維道播了搖頭，道：“僅此而已，破不了！”</p>
“白發紅顏”道：“你可慢慢琢磨……”</p>
“很難。”</p>
“有條件……”</p>
“什麽條件！”</p>
“老身出困之後，把本身功力，傾囊相授！”</p>
“哈哈，白發紅顏，你被禁數十年而不能自脫，論功力隻怕也有限！”</p>
“你敢輕視我老人家？”</p>
“事實本來如此！”</p>
“不死書生，奇門之術並非功力所能抗衡，這點你明白嗎？”</p>
“唔！““另有附帶條件，老身有一寶庫，所藏盡是價值連城之物，隻要送你少許，便可享受終生！”</p>
“如你脫困之後反悔呢？”</p>
“者身可以發誓！”</p>
“免了，區區沒能力破這奇陣！”</p>
“好小子，你不幹？”</p>
“無能為力！”</p>
“聽著，老身出困，第一個殺你……”</p>
吳維道心中一震，隻此一句，就把女魔兇殘的個性表露無遺，這魔女如一旦脫困，而被“金龍幫”利用的話，天下便要更加大亂了。</p>
這魔女既是師父所禁，身為徒弟當維護這禁製。</p>
據“鬼手秀才申叔和”說，破陣的人明晚到，這必須設法阻止。</p>
“白發紅頗”再次厲聲道：“不死書生，你想好了沒有？”</p>
“沒什麽好想的了！”</p>
“哼！很好，你活不了一個月的……”</p>
“一個月之內你準能脫困？”</p>
“老身脫不了困也會有人收拾你！”</p>
“哦！對了，你說過有位孝順兒子。”</p>
“你給老身滾！”</p>
“你不說區區也該走了！”</p>
說完彈身奔離現場，遠處村落中，已傳來雞啼之聲，看來是夜盡更殘的時分了，他在墳場邊緣尋了個隱僻場所，閉目打坐調息養神。</p>
不久，天亮了，陽光又普照大地。</p>
吳維道深知這附近都是金龍幫勢力範圍，隻要自己在一熱鬧處所現身，必難逃那些密探的耳目，雖然無所畏懼，但總是惹厭。</p>
於是，他避開了人煙稠密的所在，朝荒僻之處而行。</p>
約莫走了十餘裏地，來到一家獨立的農舍，他心念一轉，穿越交錯的籲陌，向那農家走去。</p>
將及籬笆，兩條黃狗狂吠著撲了出來。</p>
“大黃、二黃，不得無禮，走開！”</p>
喝話聲中，兩條狗夾著尾巴跑到屋後去了，一個獨臂老從，現身出來，單手一揚，笑麵迎人的道：“少師父何來？”</p>
這稱唿使吳維道怔了一怔，但隨即恍悟自己夜入“金龍幫”總舵，冒充一蒙麵劍客，那襲黑衫仍罩在外麵，沒有脫掉，而“師父”二字，是一般非武林人中，對江湖武師的通稱。</p>
當下一抱拳道；“小可貪玩野景，信步而來，可否叨擾一餐飯？”</p>
“哦，這有何不可，難得光臨，請進！”</p>
“小可無禮了！”</p>
“沒有的話，請進！”</p>
進入草堂坐下，小童獻上了茶，獨臂老人到後邊張羅了一下，出來陪客。</p>
“老丈高姓大名？”</p>
“不敢，小老兒叫尤允中！”</p>
“哦，尤老丈！”</p>
“少師父如何稱唿？”</p>
“小可隻是個遊學之人，姓吳！”</p>
“啊！那該稱吳公子！哪裏人氏？”</p>
“豫西山中人！”</p>
“過謙了！”</p>
兩人談了一陣話，兩個莊稼人擺上酒食，老人請客人人座，道：“野蔬粗肴，不成待客之道，公子勿怪！”</p>
“哪裏！哪裏！冒昧打擾，十分不當，還請老丈原諒哩！”</p>
桌上雞魚肉臘，排了七八式，吳維道心中很覺過不去。</p>
主人舉杯敬客，連盡三杯。</p>
吳維道忽覺腦內一沉，不由疑雲大起，難道這酒有什麽古怪？尤老頭定睛瞄了吳維道幾眼，神色很不自然，更使吳維道犯疑，故意直著眼，晃了兩晃，…</p>
獨臂老人口裏叫道，“倒也！倒也！”</p>
吳維道雙目一閉，倒在椅背上。</p>
腳步聲中，有人進入堂屋，一個粗嗓子道：“爹，放倒了？”</p>
“嗯！”</p>
“怎麽處置？”</p>
“看衣著，十有九成是‘金龍幫’爪牙，先搜他身上，證實他的身份，以免錯殺無辜。”</p>
“是！”</p>
吳維道突地睜眼坐起，道：“老丈，好酒！”</p>
“呀！”驚叫聲中，獨臂老人臉色劇變，駭然退到一側，另兩名莊稼漢子裝束的人，也驚得呆了。</p>
吳維道曾食過“龍涎果“，體內已具有辟毒之能，這區區蒙汗之藥，當然不算迴事。他本滿懷殺機，後來一聽老者別錯殺無辜那幾句話，氣就平了。</p>
“老丈，盡管放心，區區並非金龍幫弟子！”</p>
獨臂老人期期地道：“公子……不是……”</p>
“不是。”</p>
“方才三杯酒，已算超過了應用之量，怎地……”</p>
“區區對毒略有心得。”</p>
“啊！公子！小老兒……的確該死……”</p>
“老丈不必自責，江湖中本是如此，老丈審慎行事，怕傷及無辜，這一點區區倒覺得無虧武道。”</p>
老者躬下，，惶然道：“公子不罪，小老兒卻感無地自容！”</p>
“不必，請入座吧！”</p>
“是！是！”轉頭向兩壯漢道：“下去，換酒！”“這兩位是令郎嗎？”</p>
“是小犬，不成器！”</p>
“好說！”</p>
尤老頭的兒子，把酒壺擻下，連杯子也換過，兩人重新把盞。</p>
“公子，恕老夫說直話，你不似遊學子？”</p>
吳維道爽朗地道：“當然不是！”</p>
“怎會來這荒僻之所呢？”</p>
“辦事！”</p>
尤老頭敏感地一震，道：“可否請問辦什麽事？”</p>
“私事！”</p>
“哦！那就不便問了。”</p>
“老丈似乎專與‘金龍幫，作對？”</p>
尤老頭雙目一瞪，憤慨地道：“報仇！”</p>
突然，一個青衣少女，匆匆奔入，一見吳維道在坐，登時怔住了。</p>
吳維道看這青衣少女，頭戴鬥笠，腦後拖著一條烏溜溜的油光大辮子，赤腳，半挽褲管，脅下斜挎一個竹簍，長得十分清秀，十足的漁家女打扮。</p>
“爹！”</p>
“小芬，什麽事？”</p>
青衣少女粉腮一紅，向吳維道頷首為禮。</p>
尤允中起身道：“公子，小老兒告個便？”</p>
吳維道自顧自地輟著酒，暗中運起了“天聽”之術。</p>
“小芬，到底什麽事？”</p>
“野和尚與對方拚上了……”</p>
“什麽地方？”</p>
“野鴨渡，灘上！”</p>
“怎樣？”</p>
“點子硬，十分紮手……”</p>
“絕不能……”</p>
“對方什麽樣人？”</p>
“一個妖精？”</p>
“女的？”</p>
“唔！”</p>
“這可怎麽辦呢？”老頭搓著手。</p>
“爹，屋裏那小子什麽來曆？”</p>
“不知道！”</p>
“會不會是……”</p>
“他說不是‘金龍幫’的人！”</p>
“可信嗎？”</p>
“麻藥麻他不倒，奈何？”</p>
“這情況相當嚴重了……”</p>
“野和尚不能脫身嗎？”</p>
“看似能，但他卻存心拚命……”</p>
“我明白了，去求你師父吧……”</p>
“他老人家肯出麵嗎？”</p>
“除此別無良策，去吧，我等你迴信！”</p>
吳維道明白了，這一家也是“宏道會”遺士，自己可不能袖手。</p>
尤允中走了進來，若無其事地一笑道：“公子，怠慢了！”</p>
“哪裏，既然老丈有事，小可告辭！”說著站起身來。</p>
尤允中也不挽留，口裏連聲說：“對不起。”</p>
吳維道道：“老丈，一飯之情，必有以報！”</p>
“言重！言重！使小老兒無地自容了！”</p>
“告辭！”</p>
“如有便盼能再次光顧！”</p>
“一定！一定！”</p>
吳維道離了農舍，心想，“野鴨渡”當然是一個渡口無疑，但不知坐落何方？</p>
管它，先到河邊再說。</p>
於是，他故意繞個彎，避開尤允中家人的眼目，然後朝河岸方向奔去，他全力展開身法，快如鬼魅飆風。</p>
哪消片刻，滾滾濁流在望。這一帶十分荒涼，入目盡是白茫茫的蘆花，“野鴨渡”在哪裏呢？到了河灘，向下極目一望，果見有人影在晃動。</p>
是了！他心裏一喜精神陡振，踏葦馳去。</p>
所謂“野鴨渡”，隻是一個名，既無渡口，也無人家。</p>
沙灘上，一男一女在對峙，男的不借不俗，正是“野狐禪”的弟子“野和尚”，女的是一個黑衣婦人，徐娘半老，眉眼間蕩意盎然，風騷入骨。</p>
四周，約莫有十名“金龍幫”武士，仗劍環伺，五六具屍體散拋著，全是“金龍”為誌，想來是毀於野和尚之手。</p>
隻聽那女子“格格”一聲浪笑，道：”你這一身打扮，別人認不出，卻瞞不過我潘巧巧之眼……”</p>
“野和尚”咬牙切齒地道：“玉蝴蝶，今天我們隻有一個可以活著離開！”</p>
“是你還是我？”</p>
“很難說！”</p>
“我勸你棄劍投降……”</p>
“做夢！”</p>
“我隻是不忍心下手殺你，別以為……”</p>
“呸！”</p>
“我是看在昔年那一點緣份上，才不下毒手，……”</p>
“不要臉！”</p>
“你是決心一死了？”</p>
“決心殺你！”</p>
“格格格……來吧！”</p>
“哎喲！”</p>
“野和尚”怪叫一聲，身形彈起八尺高下，“砰！”地摔倒在沙灘上。</p>
數名“金龍武士”立即奔上前去。</p>
“玉蝴蝶潘巧巧”嬌喝一聲：“退開，本座親自處置！”</p>
那幾名“金龍武士”立即退迴原地。</p>
“野和尚”身軀翻了兩翻，卻掙紮不起來，口裏厲叫道：“賤人，我做鬼也不饒你……”</p>
“玉蝴蝶潘巧巧”又是一陣浪笑道：“既已出了家，口裏怎麽仍是這樣不幹淨……”</p>
就在此刻，一個錦衫書生，倏然出現，一步一步向場中走來，俊逸瀟灑，那神情就似在遊山玩水，全不把這血腥場麵當一同事“什麽人？止步！”</p>
兩名“金龍武士”暴喝一聲，橫劍攔阻。</p>
“玉蝴蝶潘巧巧”驚唿一聲：“不死書生！”</p>
兩名“金龍武士”原本氣勢洶洶，一聽“不死書生”四個字，頓時麵色大變，如老鼠碰上了貓，連連倒退不迭。</p>
吳維道直至“玉蝴蝶”身前，才停下來。</p>
“玉蝴蝶潘巧巧”一雙水汪汪的媚眼，登時直了。</p>
可能這麽標致的少年，她一生也沒見過幾個。</p>
吳維道被她看得麵上發燒，冷冷地道：“玉蝴蝶，你以什麽歹毒手法傷了他？”</p>
“玉蝴蝶”先是-怔，繼而眉開眼笑地嗲聲道：“你也知道奴家叫‘玉蝴蝶’？”</p>
野和尚栗聲道：“她以暗器‘毒蛾’暗算我！”</p>
玉蝴蝶媚態一敢，道：“範文昭，原來你們是一路？”</p>
範文昭三宇入耳，吳維道為之心頭劇震，範文昭，不是與父親齊號的“流雲劍客”之首嗎，想不到“野和尚”便是父親的同門門兄範文昭。</p>
他激動得有些發顫。</p>
“宏道會”所有幸免於難的遺士，全都起來複仇丁，父親呢，既然山中死的不是他，他在何處？</p>
苟且偷生！</p>
一想到這點，他的心便滴血。</p>
他立即下了決心，暗誓為“宏道會”盡力，以贖父親之愆，至於身世，以不吐露為佳，於是，他冷喝一聲道：“玉蝴蝶，為他解毒！”</p>
“你認為辦得到嗎？”</p>
“非辦到不可！”</p>
“喲，不死書生，你口氣不小！”</p>
“除非你不想活著離開！”</p>
“玉蝴蝶潘巧巧”目中又泛出了淫藹之色，“格格！”一笑道：“不死書生，你這是請求還是命令？”</p>
吳維道毫不猶豫地道：“命令！”</p>
“如果你願意和我交個朋友，還可以商量！”</p>
“否則呢？”</p>
“沒有妥協的餘地！”</p>
“你大概聽說區區還未曾殺過人？”</p>
“玉蝴蝶”扭腰擺臀，藹聲蕩氣地道：“你這一表人材，看來真不會殺我……</p>
也著實對你下不了手……”</p>
吳維道大喝一聲：“無恥之尤！”</p>
“玉蝴蝶”微一揚手，蕩態一斂，寒著臉道：“不死書生，我‘玉蝴蝶’是不忌血腥的！”</p>
吳維道冷冷道：“本人亦然！”</p>
“玉蝴蝶”微一揚手，數點黑影，無聲無息，射向吳維道。</p>
“野和尚”驚叫一聲：“毒蚨！”</p>
吳維道本能地一揮手，那些黑影，被掃得向外盡射。</p>
“野和尚”又叫一聲：“小心……”</p>
吳維道肩背胸脅，同時被射中，又反彈落地，竟是一隻大如拇指的黑蝶，看來是精鋼所造，藍汪汪的一望而知蘊有劇毒，他總算領略了“毒蛾”的滋味，這東西實在歹毒，竟能在被震飛之後，加速迴頭，而且毫無聲息，難怪以“野和尚’’的身手，也無法避免。</p>
“玉蝴蝶”花容失色，生平從未碰過這等對手。</p>
當然若非“天蠶衣”護體，吳維道非當場倒下不可。</p>
吳維道寒森森地道：“玉蝴蝶，你死定了！”</p>
“玉蝴蝶”蹬蹬蹬一連退了三步，粉腮呈現一片蒼白。顫栗地道：“不死書生，你……真的不會死？”</p>
“我不成了！”</p>
“野和尚”大叫一聲，身軀開始扭動，顯然，這一段時間，他是以本身至高功力，逼住毒不使蔓延，現在，可能力竭不支了。</p>
吳維道“嗆”拔出“公孫鐵劍”，戟指“玉蝴蝶’’道：“給他解毒！”</p>
“可能太遲了……”</p>
“我要你們的命，誰也別打算活著離開！”</p>
“玉蝴蝶”打了一個冷顫，道：“不死書生，如果我解了他的毒呢？”</p>
“饒你這一次不死！”</p>
“說了算數？”</p>
“當然！”</p>
“玉蝴蝶”上前俯下身去，先起出嵌在肉內的“毒蚨”，然後把一粒藥丸，塞入“野和尚”口中，立起身來，道：“成了，半個時辰可以複原！”</p>
“玉蝴蝶，區區先警告你，別弄什麽手腳，否則天下將沒“不死書生，我一樣說了算！”</p>
“野和尚”平靜了下來，麵色漸趨正常。</p>
“哇！哇！”慘號之聲震耳而起。</p>
吳維道大吃一驚，轉目望去，不由為之頭皮發炸，隻見一個長發遮頭蓋臉的怪人，繞場飛馳，趕殺那批“金龍武士”，那些身手並不算弱的“金龍武士”，在怪人手下成了土雞瓦狗，一個接一個地栽下去，僅隻片刻工夫，近十名武士，悉被屠殺，的確可稱得上心狠手辣。</p>
眼一花，怪人迫近前來，快得令人無法轉念。</p>
吳維道審視這怪人，顯然是故意以長發掩去本來麵目，他忽地想起獨臂老人尤允中，在聽到他女兒小芬報告“野和尚”</p>
與對方拚了命，可能不敵的時候，曾要他女兒去求她的師父，莫非這怪人便是小芬的師父？</p>
心念未已，隻見怪人寒森森地轉向“玉蝴蝶”，道：“現在輪到你了！”</p>
“玉蝴蝶”陡地後退數步，片言不發，脫手便發出四五隻“毒蚨”。</p>
吳維道尚未阻止……</p>
“哈哈哈哈……”</p>
狂笑聲中，隻見怪人一抖手，發出一把極細的絲，那些“毒蚨”競全數被掃落，“玉蝴蝶”粉腮慘變，栗聲道，“你是‘神針射鬥周礎，？”</p>
“不錯，你自了吧！”</p>
“你也為‘宏道會’賣命？”</p>
“廢話少說！”</p>
“玉蝴蝶”轉向吳維道，道：“不死書生，你答應救活‘野和尚’讓我上路的？”</p>
“野和尚”站起身來，道：“周兄，放過她這一遭，別使這位小友為難？”</p>
“神針射鬥周礎”冷哼了一聲，掉頭疾掠而去！</p>
吳維道暗自點頭，這“神針射鬥周礎”的功力，比“野和尚”又高了一籌，但不知是什麽來曆，看起來“宏道會”的功力不可輕視。</p>
他冷聲向“玉蝴蝶”道：“你可以走了，記住，，隻此一次，下不為例！”</p>
“玉蝴蝶”片言不發，狼狽奔離。</p>
“野和尚”合掌道：“貧僧又欠你一筆人情了。”</p>
吳維道望著這父親同門，心內激動萬狀，但表麵上力持鎮靜，一笑道：“晚輩隻是為所當為而已！”</p>
“這該不是巧合？”</p>
“也可以說是，晚輩為了償尤老丈一飯之情，所以趕了來……”</p>
“你認識尤允中？”</p>
“晚輩是不速之客，一個時辰之前。”</p>
“啊！”</p>
“神針射鬥是尤姑娘師父？”</p>
“噫？你……知道得不少？”</p>
“偶然得悉的。”</p>
“現在你與‘金龍幫’已成生死對頭！”</p>
“這點晚輩倒不在乎，倒是前輩何以要與那女子拚命，這於大局無補…”</p>
“野和尚”牙癢癢地道：“這賤女人當年參與血洗：宏道會’，是主兇之一，會主夫婦便是先傷在她的‘毒蚨’之下，而後被殺的……”</p>
吳維道咬了咬牙道：“很好，她會付出她應付的代價，今天為了一句話，非放她走不可！”</p>
“當然，大丈夫一言九鼎！”</p>
“前輩是‘流雲雙劍客’之一的……”</p>
“野和尚”狂笑一聲道：“流雲雙劍客現已不在人世了！”</p>
言下，露出不勝痛苦之情。</p>
吳維道強撩住激動的情緒，沉聲道：“晚輩有句不當問的話……”</p>
“請講！”</p>
吳維道勉力定了定心神，才凝重地道：“對於貴師弟吳方，前輩有何看法？”</p>
“野和尚”臉上的肌肉抽動了數下，目中射出憤怒的火焰，咬牙切齒地道：</p>
“如讓我碰上，我會殺他！”</p>
吳維道暗自打了一個冷顫，道：“他真是這樣的人？”</p>
“事實俱在！”</p>
“以前輩與他同門那些日子的觀察呢？”</p>
“他不是這類人，但他卻做出了這等遺臭萬年的卑鄙事！”</p>
吳維道心中一陣絞痛，緊迫不舍間：“其中會不會有隱情？”</p>
“野和尚”雙眸頓現淚光，激動地道：“貧僧也是這樣想，希望真的如此，可是……鐵證如山啊！”</p>
“少主被獻出之後，下落如何？”</p>
“斬草除根，那還用說！”</p>
“俞輩等有匡複‘宏道會’之誌？”</p>
“會主後繼無人，談不上匡複，目的是報仇！除害！”</p>
“不知誰是主腦？”</p>
“暫由貧僧主事！”</p>
“哦！”</p>
吳維道有些話想說，但又止住了。</p>
七條人影，飛馳而至，為首的是獨臂老人尤允中，二子一女也在其中。</p>
尤允中對著吳維道深深一躬，道：“少俠，小老兒感激不盡。”</p>
“好說！”</p>
漁家女打扮的小芬，深深地望了吳維道幾眼，粉腮微現紅暈，不知這豆寇芳華的少女，在想些什麽？</p>
看見她，吳維道想起了下落不明的周小玉，不由黯然傷神。說起來，周小玉也是苦命，從她母親“金釵魔女”與她祖母“離恨夫人”之間的爭執看來，她的出身，也是充滿了離奇詭譎的色彩。</p>
尤允中指揮兩個兒子與手下，開始清理現場，每一具屍體，縛以石塊，沉入河心，這倒是幹淨利落。</p>
吳維道望了望天色，向“野和尚”道：“晚輩告辭了！”</p>
“野和尚”深深歎了口氣，欲言又止，最後道：“施主，我們能再見嗎？”</p>
吳維道語意深長地道：“我們目標一致，會隨時碰頭！”</p>
小芬這時忍不住開了口：“小俠，我們什麽目標一致？”</p>
吳維道朗聲一笑道：“我們共同的敵人，相似的目標！”</p>
“野和尚”縱聲大笑道，“實所願也，不敢請耳，少俠、珍重了！”</p>
吳維道雙手一拱，作別而去。</p>
“野和尚範文昭”所說的“鐵證如山”四個字，使他失去了徹查舊案的勇氣，也失去了為父親辯護的信心，這痛苦蠶食著他的心，有父如此，的確是終生憾事，然而身為人子，夫複何言？</p>
他想到了慈愛的母親，意料中，她比自己更痛苦，因為她早知這件事。</p>
黃昏時分，他又來到了墳場，他揀了一處距巨塚稍遠的地方隱伏起來。</p>
夜色由淺而深，掩沒了整個大地。</p>
磷火飄忽，時聚時散，忽東忽西，滿眼盡是綠光，加上卿卿蟲鳴，使這荒墳之夜，顯得鬼氣迫人。</p>
約莫二更初起，數條人影，如鬼魅般蠕蠕而至。</p>
不久，來到切近，吳維道憑著超常的視力，把來人看得一清二楚。</p>
來的，一共四人，兩名“雙龍武士”，師爺“鬼手秀才申叔和”，與他並肩而行的一個黃衣老人，這黃衣老人不用說是請來破陣的了。</p>
在距吳維道隱身處不及三丈的地方，“鬼手秀才”輕輕地喊了一聲：“且慢！”</p>
四人同時停下身來。</p>
“鬼手秀才”目注黃衣老人道：“上梅兄，請在此稍候片刻，容小弟先與對方談妥條件……”</p>
黃衣老人激動地道：“老夫能否破得該陣，還大成問題！”</p>
“鬼手秀才”皮笑肉不笑地道：“上梅兄，陣勢非破不可！”</p>
“這……豈能勉強？”</p>
“別忘了你老伴在等待著共度餘年。”</p>
“申叔和，你們這種手段太卑鄙了，天理難容……”</p>
“哈哈，古上梅，別轉錯念頭，誰不知你是此中能手，如果此陣不破，閣下便休想與尊夫人見麵……”</p>
古上梅栗聲道：“人非萬能，學有專精，老夫怎能保證破得？”</p>
“鬼手秀才”陰側側道：“今日破不了還有明日，你可以慢慢鑽研，你有生之日，非辦好這事不可！”</p>
“否則呢？”</p>
“說出來很不好聽不說也罷！”</p>
“大不了殺了我夫妻？”</p>
“嗯，尊夫人可能先一步，至於閣下，仍須留著破陣……”</p>
“士可殺，不可辱……”</p>
“閣下，現在先不談這些！”</p>
說完，轉身朝那禁製“白發紅顏”的巨墳方向奔去……</p>
兩名黃衣“雙龍武士”留在現場監守黃衣老人古上梅。</p>
“唰！唰！”</p>
兩把黃土，從空灑落。</p>
黃衣老人與兩名武士，駭然大震，但兩武士隨即大喝出聲：“什麽人？”</p>
“何人膽敢弄鬼？”</p>
“嘿嘿……”一陣冷笑，傳自不遠的墓後，此情此景之下，的確令人膽寒。</p>
兩名武士互望了一眼，交換了一個記號，“唰”</p>
地拔出長劍，一左一右，撲了過去，隻聽“嗯”“嗯”兩聲低沉的悶哼，沒了下文。</p>
黃衣老人古上梅栗聲道：“哪位朋友？”</p>
“區區在下！”</p>
聲音發自身後，黃衣老人為之毛發俱豎，陡地迴身來，麵前站著一個少年書生。目如寒星，正的的對著自己。</p>
“小友……是……”</p>
“區區‘不死書生’！”</p>
“啊！你……便是新近出道的無敵劍手‘不死書生’！”</p>
“區區豈敢當無敵之譽，以訛傳訛而已！”</p>
“有何指教？”</p>
“奉勸閣下不要助紂為虐！”</p>
古上梅苦苦一笑，憤然道：“老夫是被脅迫的！”</p>
吳維道望了望巨墳方向，不見有“鬼手秀才”的動靜，道：“如何被迫法？”</p>
“老夫山荊已落入對方手中！”</p>
“現在何處？”</p>
“大概還在江邊船上！”</p>
“好，閣下到旁邊墓後歇著，區區為閣下解決這問題！”</p>
“交貧僧去辦如何？”</p>
暗影中，出現了一個人，吳維道隻聽聲音，就知道來的是誰了，立即道：</p>
“好極了，就煩前輩去處理吧！”</p>
古上梅驚聲道：“誰？”</p>
吳維道一笑道：“一個慈悲為懷，俠人為胸的出家人，閣下隨他去吧！”</p>
黃衣老人古上梅遲疑地走了過去，隨即被“野和尚’帶走……。</p>
吳維道心頭一鬆，站在原地，等“鬼手秀才”迴頭，大約過了半刻光景，隻見“鬼手秀才申叔和”匆匆奔來，在五丈之外，便大聲發話道：“古兄，成了，來吧！”</p>
吳維道緩緩舉步走去……</p>
快要接近之際，“鬼手秀才”突地驚唿一聲：“你是誰？”</p>
“不死書生！”</p>
“呀！”</p>
驚唿一聲，吳維道已一閃躍到了他的麵前，“申叔和，想不到吧？”</p>
“鬼手秀才”一向伶牙俐齒，鬼計多端，此刻卻驚傻了，期期地望著他道：</p>
“不死書生。你與本……本幫泡上了？”</p>
吳維道冷冷一笑道：“正是這句話！”</p>
“你會後悔！”</p>
“那是以後的事，而你後悔卻在眼前！”</p>
“鬼手秀才”驚悸地後退了一個大步，粟聲道：“你把古老兒怎樣了？”</p>
“不必擔心，他平安地離開了！”</p>
“好哇！”</p>
“鬼手秀才”雙掌齊揚，一道蝕骨陰風，颯然卷出，夾著一蓬星星點點的暗器。</p>
“砰！”的一聲巨響，陰風被護身罡氣震得四下消散，暗器在觸及“天蠶衣”</p>
之際紛紛落地。</p>
“鬼手秀才”唬了個亡魂俱冒，掉頭彈身，其勢如電，一連兩個起落，去了十幾丈地，扭頭一看，不見“不死書生”追來，不由透了一口氣，方待再次彈身……</p>
“你走不了的。””不死書生’’鬼魅般地在他身前出現，不，似乎他原來就站在那兒等侯。</p>
“鬼手秀才”直了眼，簌簌發起抖來。</p>
“不死書生，何必迫人太甚？”</p>
“廢話！”</p>
“江湖有言，各為其主，咱們無怨無仇啊？”</p>
“你乞命嗎？”</p>
“笑話。”</p>
“為虎作悵肆虐武林，你報應臨頭了！”</p>
“鬼手秀才”連連後退，“噗！”地一聲，踏入了墓穴腐棺之中，驚叫一聲，拔了起來，一連幾個踉蹌，幾乎栽了下去。</p>
吳維道徐徐抽出“公孫鐵劍”一揚……</p>
師門遺訓，立即映上腦海：“不許妄殺……”不由一猶豫。</p>
一蓬黑霧，迎頭罩來，心頭一驚，彈退了兩丈之外，黑霧見風暴漲，眨眼變成了數丈方圓的一片黑幕，他再次後退，向側方劃了一個半弧，繞到黑幕之後，一看，不禁恨得牙癢癢，“鬼手秀才”已無影無蹤。</p>
不遠處，兩名“雙龍武士”蹣踞移動身形，手中已沒了劍，原來已被廢了武功，吳維道冷冷掃了兩武士一眼，任由離去。</p>
一條白色人影，鬼魅般冉冉飄來。</p>
吳維道心中一震，當不會是“白發紅顏’脫困而出吧？</p>
人影眨眼臨近，是一個麵容死板、白慘的怪人。</p>
“白衣人！”</p>
他心裏暗叫了一聲，這“白衣人”正是自己當年被逐出“金龍幫”總舵，在垣曲城外破廟邊從“雙龍武士”四大頭目之一的“黑梟程葵”手中，奪取錦盒又被“大漠三毒”暗算之人，這的確是奇跡了，他怎會在此現身呢？</p>
轉念間，隻聽“白衣人”冷森森道，“申叔和，你敢搗鬼，你是找死……”</p>
話聲中來到距吳維道丈許之處，突然驚聲道：“噫！你不是鬼手……你是誰？”</p>
“區區不死書生！”</p>
“哈哈，你便是‘不死書生’？”</p>
“不錯！”</p>
“妙極了！”</p>
“什麽意思？”</p>
“本人正愁無處找你……”</p>
“找區區何事？”</p>
“有件事商量！”</p>
“閣下該怎麽稱唿？”</p>
“江湖中皆知有‘白衣童麵’其人！”</p>
“白衣童麵！嗯！有什麽事商量？”</p>
“聽說你精於陣法？”</p>
吳維道心中頓有所悟，脫口道：“閣下是：白發紅顏’的公子？”</p>
“白衣童麵”嘿嘿一笑道：“你很聰明，猜對了！”</p>
白衣人會是女魔“白發紅顏”的兒子，的確出人意料之外，他要商量的事，不必說也可以想象得到了。當下故作不解，他說：“區區略諸陣法，不能說‘精’，怎樣？”</p>
“請你助家母出困！”</p>
“這辦不到！”</p>
“你不幹？”</p>
“區區破不了那奇陣！”</p>
“你可提任何條件！”</p>
“閣下準能辦到？”</p>
“隻要不太離譜，本人為了救母，可以付任何代價！”</p>
吳維道心念電轉，“白發紅顏”曾說她有個孝順兒子，看來並非信口之言，隻是對方是師父生前所禁，目的是怕這女魔作惡江湖，自己如放了她，後果不說，違背師父生前初衷，是不對的。</p>
“可惜區區力有未逮！”</p>
“白衣童麵”戴的玩偶麵具，除了雙目之外，什麽表情都看不到，那形狀看起來還有些滑稽，隻聽他重重一哼道：“不死書生，你看到鬼手秀才那廝沒有？”</p>
“有，他走了！”</p>
“好哇，他敢尋老子開心，真是活膩了。不死書生，還有與他同來的黃衣老人呢？”</p>
“這可不清楚！”</p>
“如何，你有什麽條件？”</p>
“區區無任何條件！”</p>
“無條件辦事？”</p>
“區區並未答應！”</p>
“別迫本人采取激烈手段……”</p>
“難道要流血嗎？”</p>
“可能！”</p>
“白衣童麵，閣下認為區區在乎嗎？”</p>
“告訴你，隻要本人出手，沒有人敢說不在乎。”</p>
“未見得吧？”</p>
“你要試試？”</p>
吳維道手中鐵劍，並未歸鞘，聞言之中，本能地一抖劍身，道：“無妨，閣下用什麽兵刃？”</p>
“空手足矣！”</p>
“哈哈哈哈！”</p>
“這有什麽好笑的？”</p>
“白衣童麵，閣下太張狂了！”</p>
“讓事實證明吧！”</p>
“區區也以空手奉陪！”</p>
“那你將死得更快！”</p>
吳維道迴劍人鞘，雙掌在胸前交叉，擺出了一個極其詭異的起手式。</p>
雙方凝神對峙，四道目光，糾結在一起。</p>
吳維道所擺出的架式，已到了精、氣、神合而為一的至高境界，完全無懈可擊，無論你在任何角度出手，都將遭到致命的反擊，而且其變化無從預測。</p>
“白衣童麵”的眸光，由充滿了殺機而轉變為凝重，繼之盛氣大減，由涼而餒；最後一收勢，道：“本人不是你的對手！”</p>
吳維道雙掌垂下來，冷冷道：“閣下很有自知之明！”</p>
“不死書生，這事不能算完……”</p>
“怎樣？”</p>
“本人有機會時仍要找你……”</p>
“很好！閣下很坦白，區區隨時候教！”</p>
“你可以請便了！”吳維道微一拱手，徐徐轉身，向墳場之外走去。</p>
那身影在夜幕中，顯得孤傲而詭秘。</p>
忽然，他想到了一個問題，當年家遭事變之後，“野和尚”</p>
逃出山中，聲言要殺父親，當時自己年紀方小，一方麵根本不知道“野和尚”</p>
便是父親的同門師兄“流雲雙劍客”之一的範文昭，自己當時曾告訴他吳方夫婦已經被害，而在河邊他卻說“……如碰上吳方，非殺他不可……”的話，看來他也獲悉父親並未遭害，不然不會說這句話。</p>
父親不死的秘密，是“金龍幫”所屬“洛陽分幫”幫主於大為透露的，“野和尚”怎麽知道的呢？</p>
這事將來如何了局？</p>
父親的行為固屬不可赦，但他總是自己的父親，但範文昭卻是父親的師兄，如他以門規處置父親，自己是伸手還是袖手？</p>
父親與母親當日下午既未遇難，自己事後曾在火場呆了不短時間，為什麽父母不現身追查兒子的下落？</p>
難道父親真到了可以出賣少主，也可以拋棄骨肉的程度？</p>
母親呢？她會放棄找尋兒子嗎？這是令人不解的謎，要不，就是於大為的話不可靠，但他卻惹上了小玉的母親“金釵魔女”，原是誤以“金釵魔女”隱居之處，是父親藏匿之所，他當然沒有說謊的必要……</p>
他痛苦地搖了搖頭，想不透其中的蹊蹺。</p>
夜更深丁，深得像吳維道心中的隱痛。</p>
顧盼之間，來到了墳場的邊緣。</p>
一條人影，匆匆奔來，竟是“野和尚”。</p>
吳維道迎上去道：“前輩，如何了結？”</p>
“我們增加了一位幫手！”</p>
“哦！古上梅參加了貴會行列？”</p>
“是的，他的老伴在貧僧趕到的前一刻遇難了……”</p>
吳維道不由發指，重重哼了一聲道：“他們為什麽要殺害古上梅的老妻？”</p>
“因她圖逃而被格殺！”</p>
“她也是武林人？”</p>
“當然！”</p>
“多行不義，必自斃，‘金龍幫’末日到了！”</p>
“野和尚”目光的的地望著吳維道，蓬亂的毛頭連點道：“小友之言甚是！”</p>
對於“野和尚”的不時改變稱唿，吳維道並不以為奇，因為對方原本就是個古怪人，僧不僧，俗不俗，隻是隔於輩份，心裏有些不是味道而已。</p>
“前輩有什麽指教？”</p>
“方才此地的事，是何結果？”</p>
“鬼手秀才逃脫，‘白發紅顏’之子一度現身……”</p>
“噢！那女魔頭的兒子是誰？”</p>
“自稱‘白衣童麵’！”</p>
“哦！這倒是想不到的事，後來怎樣？”</p>
“也……走了！”</p>
“野和尚”沒有追問下去，換了話題道：“小友，我‘野和尚’有個請求……”</p>
“前輩但說無妨，隻要力所能及，請求二字不敢當。”</p>
“小友行走江湖，如遇‘三環，記號時，請予援手！”</p>
“三環記號！”</p>
“不錯，這是本會弟子的急難記號！”</p>
“這點晚輩答應！”</p>
“感激不盡……”</p>
“言重了！”</p>
“鑒於最近幾件事，‘金龍幫’必然采取嚴厲報複手段，同時貧僧有遠行，所以必須化整為零，暫停活動！”</p>
“前輩有行動？”</p>
“是的！”</p>
“何往？”</p>
“割除一個心頭累贅！”吳維道茫然地“哦”了一聲，心中並不明白，但不好追問下去。</p>
“野和尚”頓了頓，卻自動地道：“小友，你不是問起那個敗類吳方嗎？”</p>
吳維道一震，道：“是的。怎樣？”</p>
野和尚憤聲道：“貧僧要以師門戒律，武林公義製裁他，同時昭告天下……”</p>
吳維道全身的血液似乎在刹那間凝結了，粟聲道：“他有下落了麽？”</p>
“唔！”</p>
“在何處？”</p>
“小友似對此事十分關心？”</p>
“不，人之常情而已！”這話說得十分含蓄，可以做多種解釋。</p>
“據手下人不斷追根探查的結果，發瑰他匿居在嵩山後峰的一座幽穀中。”</p>
吳維道唿吸為之一窒，心跳得非常厲害，情緒激動如狂；但他力持鎮靜，道：</p>
“夫婦兩人嗎？”</p>
“不錯！”</p>
“是的，他……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p>
是的，像是自語卻是含著血淚出口的，內心的沉痛，簡直無法形容，古語有謂：“子不言父母之過”，但他身為武士，“大義”二字是不能完全抹殺的。</p>
“小友，再見了！”</p>
“再見！”</p>
“野和尚”掉頭馳去，一閃而沒。</p>
吳維道十分不解，“野和尚”是“流雲派”弟子，改投在“野狐撣”門下；照一般規矩來說，是欺師滅祖的行為，“流雲派”除了“流雲雙劍客”外可說默默無聞，是否該門派已名存實亡？不過，以“造化門”而言，自己成了一派單傳，情形大概是差不多。</p>
父母匿居嵩山峻峰，這真是天大的喜訊，骨肉劫後重逢，隻是，他卻沒有喜慶的感受，反而覺得惶惶無主。</p>
他斷然做了決定。</p>
夜盡天明，旭日初升，吳維道來到河邊，沿岸走了數裏，連一艘小船的影於也看不到，心頭不由有些咕啜，這不是偶然的，因為連渡頭也失去了船影。</p>
他同時想到了也許有人暗中盯自己的梢，當然，對方是金龍派爪牙無疑。</p>
看來一場殺劫是無法避免的了。</p>
但目前最迫切的是要過河，如果讓“野和尚”趕在前頭，後果便不堪設想了。</p>
他後悔沒有去找獨臂老人尤允中，設法過河，但此刻再迴頭時間已來不及了，“野和尚”早已過河上路了。</p>
怎麽辦呢？</p>
皺眉苦思之下，忽然想到了一個蠻幹的辦法。</p>
於是，他大搖大擺地奔向北岸的碼頭，也就是少幫主的畫舫被炸沉的地方。</p>
果然，他體察到了異常的氣氛，“金龍幫”已暗中展開了對付他的行動，從盯梢者的舉止看來，盡屬一流高手。</p>
他所預期的情況發展，也正是這樣。</p>
到了碼頭，隻見三艘漆有“金龍”標誌的梭形快船，泊在碼頭邊。其餘民間小船，半隻也不見，碼頭上靜悄悄的，杳無人跡。</p>
他冷眼一掃那三艘快船，麵河站立，像是在欣賞河景，神態悠閑至極。</p>
沒多久，左右有人影映入眼角，身後也起了“沙！沙！”</p>
的腳步聲，隻一忽兒工夫，步聲停止，他知道已被包圍了，但他故作不知。</p>
接著，身後起了一陣馬蹄聲，來人下馬，步入圈子。</p>
“不死書生，你的死期到了！”</p>
吳維道緩緩迴身，隻見數十武士，圍住了三十方向，兵刃全離了鞘，如臨大敵，眼前，兀立著少幫主朱文華，身後四老者一中年，他認識其中一個是邱大器，一個是“雙龍武士”統領“粉麵郎君”莫雲，其餘三老者，想是護法或堂主之流。</p>
“少幫主，幸會！”</p>
“不死書生，今天你插翅難逃！”</p>
吳維道朗聲一笑，道：“有何指教？”</p>
少幫主朱文華寒聲道，“要你的命！”</p>
“隻要少幫主有此能耐，區區的性命隨時可以奉上！”</p>
“你等著瞧吧！”</p>
吳維道衡量目前情勢，當麵的六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可能，還另有什麽惡毒的安排。對方的目的，定要置自己於死地固不待言，如果六人聯手合擊，應付起來可能很吃力，而自己乃是要爭取時間過河……</p>
吳維道冷淒淒地一笑，道，“少幫主也能使劍？”這句話，極盡輕蔑之能事。</p>
朱文華登時劍眉倒豎，厲聲道：“不死書生，你什麽意思？”</p>
“少幫主敢佩劍，必然也能使劍……”</p>
“你以為自己劍術高深？”</p>
“不敢，但頗有心得！”</p>
“來，咱們先較量一番？”</p>
朱文華氣得雙目盡赤，“嗆”地拔出了腰間長劍，暴喝道：“少狂，本少幫主今天要宰你！”</p>
“粉麵莫雲”寒聲道：“少幫主。請冷靜些，別忘了幫主的金諭！”</p>
朱文華咬牙道：“我知道！”</p>
“粉麵莫雲”一擺手，五人“唰”地散開，各據方位，形成了一個包圍圈。</p>
場麵驟呈緊張局勢。</p>
吳維道徐徐地拔出了“公孫鐵劍”，仍然目注朱文華道：“少幫主，真要較量一番嗎？”</p>
“當然！”</p>
“請吧！”</p>
朱文華忽地冷靜下來，抱元守一，這點，使吳維道暗自稱許，一個劍手，最忌心浮氣躁，這是最基本的條件。</p>
“粉麵郎君”等五高手，齊齊擎劍在手。</p>
朱文華凝聲道：“五位暫緩出手！”</p>
說完，徐徐揚劍，目中射出迫人的光芒。</p>
吳維道目光緊盯對方，手中劍斜斜下垂。</p>
“看劍！”</p>
暴喝聲中，朱文華出了手，劍光如幕，縱橫交織，罩向吳維道，劍氣破空，發出了“嗤嗤”的刺耳聲音。</p>
“鏘鏘鏘……”</p>
一陣連珠的金鐵交鳴，光幕頓息，朱文華退了一大步，俊麵發青。</p>
“粉麵郎君莫雲”等腳步一挪……</p>
朱文華大叫聲：“你們別動！”</p>
吳維道正中下懷，故意輕鬆地一笑道：“少幫主，接在下一劍！”</p>
話聲中，鐵劍斜斜劃了出去，看上去平淡無奇，毫無火氣。</p>
朱文華沉哼一聲，舉劍相迎，就在雙方劍刃即將交擊的刹那，吳維道陡一振腕，鐵劍暴出一片烏光。</p>
“鏘！”夾以一聲驚唿，朱文華手中劍被震斷了半尺長一段。</p>
朱文華手執斷劍，窒住了。</p>
“粉麵郎君”等五人，驅身向前……</p>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吳維道以閃電般的行動，一把扣住了朱文華的腕脈，向後反扭，鐵劍由後麵架上朱文華的肩頭。</p>
驚唿聲中，所有在場的都直了眼。</p>
朱文華俊麵成了醬紫之色，身軀簌簌發抖。</p>
吳維道冷冷道：“少幫主，煩你駕，送在下過河！”</p>
朱文華目眥欲裂地道：“辦不到！”</p>
“在下現在要切下你的腦袋，毫不費事。”</p>
“切吧！”</p>
“你不怕死？”</p>
“死算什麽？江湖中不是殺人便是被殺！”</p>
這種偏激而殘忍的話，使吳維道打了一個冷顫。</p>
“這是少幫主力武士的信條？”</p>
“不錯！”</p>
“但在下隻要過河，不想殺人………”</p>
“把劍移開………”</p>
“暫時辦不到！”</p>
“那你就下手，本少幫主決不皺眉！”</p>
“在下也無意殺人。”</p>
“不死書生，你會後悔！”</p>
“後悔什麽？”</p>
“本少幫主如不死，誓要切下你的頭顱！”</p>
“那也無妨，隻要你有這種機會！”</p>
“咱們走著瞧吧！”</p>
“現在備船送在下過河！”</p>
“粉麵郎君”莫雲等五名內圈高手，個個殺機可掬，但投鼠忌器，誰也不敢驀然出手。</p>
突然，十幾名黑衣勁裝武士，如一陣旋風衝入圈內，散開成另一個包圍圈，“粉麵郎君”等五人，立即退去圈外。</p>
這十幾名武士，沒一個帶兵刃，每人腰間懸滿了一卷卷繩索樣的東西。</p>
吳維道大感奇怪，這批武士難道有什麽絕招施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