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絕代劍手湊在一起比劍，在武林中當是萬眾矚目的事，然而此時此地，這場盛事，隻悄然進行。</p>
十幾名“雙龍武士’，個個圓睜雙目，屏息而觀。</p>
兩人如兩尊石像，凝立不動。</p>
現場的空氣，似乎也凝結了。</p>
這一擊，可以斷言，必是石破天驚，泣鬼驚神。</p>
雙方均氣勢旺盛，形神合一，完全無懈可擊。</p>
比劍而約定隻比一招，在武林中可說是絕無僅有。</p>
時間一分一秒的逝去，看看又是三更將殘。</p>
“呀！”</p>
“鏘鏘錨”！</p>
同時吐口聞聲，同時出手分不清先後，劍刃交擊發出一串震耳密響，劍氣交扭撕空，圈子外的劍手，被劍氣餘波追得倒退不迭。</p>
所有在場者的心弦，似乎巳被這驚世駭俗的一擊震斷了。</p>
“不死書生”黑黝黝的鐵劍斜舉向上，人兀立如山。“蒙麵劍客”則已挪移原位置三步，劍尖下垂，身軀在微微發抖。</p>
“我敗了。”</p>
“蒙麵劍客”吐出三個字，顯得有些淒涼。</p>
吳維道緩緩收劍，平靜地道：“承讓！”</p>
“朋友能讓我知道這一招的名稱嗎？”</p>
‘乾坤倒轉！”</p>
“乾坤倒轉，乾坤倒轉……”</p>
“閣下的劍術在下也十分欽佩！”</p>
“我不如你！”</p>
“未見得，藝業各有專精！”</p>
“不死書生，你的氣度堪與劍術相稱……”</p>
“過獎了。”</p>
“蒙麵劍客”迴劍入鞘。轉身麵對“雙龍武士”副統領“金剛王吉”道：</p>
“王副統領，請上複幫主，本人今夜最後一次為他效力，不論勝負，諾言已踐，今後本人與貴幫之間，已無任何關係存在。”</p>
“這……”</p>
“隻請傳言，不必發表意見”</p>
“蒙麵劍客”又轉向吳維道。沉聲道：“朋友，後會有期了！”</p>
吳維道心頭湧起了一陣惺惺相惜之念，脫口道：“閣下，我們可以交個朋友嗎？”</p>
“蒙麵劍客”默然了片刻，道：“看以後的機緣吧！”</p>
說完，轉身飛逝，投入暗夜之中。</p>
吳維道望著對方逝去的方向，心中若有所失，“蒙麵劍客”</p>
仍不失大武士的風度，但不知他與“金龍幫主”之間，是什麽諾言？自己當年在總舵之內，從采聽說有過此人，方才交手那一招，自己預知對方劍身有彈震之力，所以用出了師門絕學“移化神功”在劍身上，化彈震之力於無形，雖說如此，但雙方功力相差不大，差一點便化解不了，可以說是險勝。</p>
想到此，他目注“金剛王吉”道：“在下提出忠告，如若執迷不悟，施橫暴於少林，今夜將無人能全身而退，言止於此、信不信由你！”</p>
說完，翩然而逝。</p>
他自無迴頭向“野狐禪”師徒複命的必要，心中緊緊牽係著的，是被“金龍幫”劫持而去的周小玉。</p>
他不由慶幸今晚減去了一名勁敵，如果“蒙麵劍客”仍在“金龍幫”中，自己此番前去索人，加上其餘幫中高手，能否如願，便很難說了。</p>
身形一緊，朝鄭州方向奔去。</p>
第二天過午時分，便到了鄭州城，這種奔行速度，著實驚人。</p>
鄭州，是一個大去處，人煙稠密，車水馬龍，三街六市，熱鬧非凡。吳維道對城市繁華，毫無興致，他一心一意要趕到陽武，追查周小玉的下落。</p>
不過，這一程疾趕，不無勞累，他覺得有歇一下的必要。</p>
於是，他投入城中一家叫“三之棧”的旅店。要了酒飯，一個人在房中飲食，他準備睡上一覺，然後奔夜路到河邊，明天一早渡河，這樣午前便可抵達陽武“金龍幫”總舵。</p>
正要膝朧入睡之際，隻聽鄰宦傳來一陣喁喁細語：“準……這麽……”</p>
“值得……二十條以上人命……”</p>
吳維道一聽“二十條人命”這幾個字，登時清醒過來，運起“天聽”之術，話聲立即清晰入耳，是一男一女在對話。</p>
男的聲音道：“時間不錯嗎？”</p>
女的聲音道：“準午時啟碇。”</p>
“如被發覺呢？”</p>
“時也，命也，運也，那有什麽辦法，隻有另外打算。”</p>
“萬一那狼子不上畫舫呢？”</p>
“那就改變計劃！”</p>
“倩妹，我……擔心……”</p>
“擔心我萬一脫不了身，與那批劊子手同亡嗎？”</p>
“是的，……我恨無法代替你，也不能阻止你這麽做……”</p>
“虎哥，我死也忘不了你這份情，但我非這樣做不可，我如不幸，隻當我當年死於劫難吧！”</p>
“倩妹……”</p>
語音哽咽，想是流淚了。</p>
“虎哥，那狼子隨行的武士不下三十，拚上去也值得。”</p>
“倩妹，但願吉人天相。”</p>
“虎哥，讓我為你彈奏一曲……”</p>
“情妹，別彈了，我心裏很難過……”</p>
“這井非赴死，何必呢！”</p>
接著，幾聲“叮咚”試弦之聲，然後一陣悅耳的琵琶聲，悠然而起，吳維道不解音律，但單憑感受，便知道這女的是一個琵琶妙手。</p>
疾驟、剛強的韻律，充滿了慷慨激昂之情，令人熱血沸騰。</p>
繼之，轉為柔和，如高山流水，如白雲陽春，令人心曠神怡。</p>
最後，又是一轉，如午夜私語，如深閨婦怨，充滿了淒切哀怨之情。</p>
吳維道不知不覺沉睡去……</p>
一陣輕輕的拍門聲，把他驚醒，一看，已是掌燈時分，他輕咳了一聲，道：</p>
“誰？”</p>
“公子，是小人！”</p>
“小二哥嗎，進來吧！”</p>
小二推門麵入，笑喀喀地道：“公子好睡！”</p>
說著，點上了燈火，然後收拾午餐的殘桌。</p>
吳維道起身下床，摸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道：“小二哥，我今晚要上路。”</p>
“怎麽，公子不住下……”</p>
“現在再送一份酒食來，這算房錢，夠了吧？”</p>
小二拿起銀子，在乎中掂了掂重量，道：“公子，要不了這麽多？”</p>
“多的賞你！”</p>
小二趕緊躬下身去，作揖道：“謝公子重賞，請問什麽菜式？”</p>
“隨便，揀店中拿手的菜配幾樣好了，一個人能吃多少！”</p>
“是！小的吩咐廚下揀精致的辦。”</p>
“小二哥，隔間裏的是什麽人？”</p>
“啊，打擾了公子嗎？”</p>
“不，我隨便問問！”</p>
“是小兩口，女的是彈琵琶賣唱的，嘿嘿……”說著，一陣傻笑。</p>
“那小娘們長的，嘿！小的打出娘胎，就不曾見過這天仙似的美人！”</p>
“嗅！是賣唱的……”</p>
“公子不早說，一個時辰前上路了，不然可以叫她來彈上一曲！”</p>
“是嗎？算了，你去辦事吧！”</p>
“是！”</p>
工夫不大，酒菜擺上來了，吳維道一邊吃，一邊在迴想那賣唱女子與那男子的對話，他倆是在進行一項陰謀，但不知對象是誰，但可以想見是江湖恩怨。</p>
這餐飯一直吃到起更時分。</p>
吳維道除一劍一囊之外，別無它物，略事收拾，離店上道。</p>
經一夜疾奔，日出時分，來到黃河渡口。</p>
首先入目的，是一艘巨型畫舫，畫舫身上繪了一條張牙舞爪的金龍，登時心中一動，這畫舫屬“金龍幫”無疑。</p>
畫舫單獨係在一個碼頭上，其餘大小船隻集中在另外一個碼頭上，離那畫舫遠遠的，畫舫上可見許多佩劍的黑衣武士。</p>
鄭州城旅館中聽到的一男一女的對話，又現心頭，他有些明白了，那對男女下手的對象是“金龍幫”。</p>
對話中一再提到狼於，莫非指的是少幫主？</p>
於是，四年前侍候少幫主的景況，又出現在眼前，一年多的時間，與少幫主同起同坐，伴武伴讀，少幫主雖然驕矜，但並不把自己當下人看待，這也可說是一筆人情，大丈夫恩怨分明，既已探悉有人謀算於他，豈可不報？</p>
對方曾說畫舫午時啟旋，現在還隻卯未履初，還有兩個多時辰。</p>
此地是“金龍幫”勢力範圍，那雙男女說得極有把握，不知用的是什麽手段？</p>
為了不使人懷疑，他信步順河而上，避開了碼頭區。</p>
到了一處僻靜的茶棚，他走了進去，座中盡是苦力梢公等一般打扮的人物，吳維道雜在中間，分外顯目。</p>
他要了些瓜子蠶豆麻花之類的零食。</p>
不久，一個穿著藍大褂的老者，搭訕著湊了上來，裂嘴一笑道：“公子，您不是本地人吧？”</p>
吳維道一眼看出這老者是個內家高手，當下微微一笑道：“不是也差不多！”</p>
一口的豫西土腔。</p>
“哦！是小老兒失言了！”</p>
“哪裏！”</p>
“公子腰懸長劍，定是文武兼資了？”</p>
“學劍不成，讀書又不成，談不上文武兼資。”</p>
“公子此來是遊學還是探親？”</p>
“赴陽武訪友！”</p>
“是等待渡船嗎？”</p>
“嗯。”神情顯出有些不耐。</p>
“公子如何稱唿？”</p>
吳維道一轉念道：“老丈是此地人？”</p>
“是啊！公子如是訪友，小老兒人頭極熟，不知找的是誰？”</p>
“朱文華，老丈知道此人？”</p>
老者麵色一變，勉強一笑道：“朱文華是幹什麽的？”</p>
“老丈不知道？”</p>
“也許是小一輩的，他長上是誰？”</p>
“朱自信。”</p>
老者驚得耽了起來，死盯著吳維道，不知說什麽好。</p>
吳維道所說的，正是“金龍幫主”父子的名字，當下故意又道：“老丈難道連朱自信其人也不認得？”</p>
“當然！所為何來？”</p>
吳維道抑低了聲音，冷冰冰地道：“你是‘金龍幫’密探？”</p>
老者麵皮抽動了數下，低沉厲聲地道：“朋友到底什麽來路？”</p>
“午時你可到畫舫上找我！”</p>
“您……真是少幫主的朋友？”</p>
“這能假得了？”</p>
老者作了一揖，出棚疾走而去。</p>
吳維道在茶棚子裏消磨了近一個時辰，然後在附近的飯店打尖，看看已近午刻，才折迴碼頭。</p>
一陣清脆的琵琶聲；傳入耳鼓。</p>
吳維道思索了片刻，向停靠畫舫的碼頭走了過去。</p>
舫頭上一聲吆喝，畫舫已經啟旋了，吳維道方踏上碼頭，畫舫已離岸蕩向河心，他身形一緊，一個起落，到了碼頭頂端，提一口真氣，飛縱而起，如巨鳥般飛向五丈外的畫舫。</p>
岸上人發出了一陣驚唿。</p>
雙足落上畫舫後梢，四名“金龍武士”仗劍圍上，齊齊暴喝道：“幹什麽的？”</p>
吳維道態度從容，平靜地道：“見你們少幫主！”</p>
“報名！”</p>
“不死書生！”</p>
“啊！”</p>
四武士一聞“不死書生”四字，麵色大變，驚唿出聲。”退下！“</p>
四武士躬身退開，一個錦衣少年出現眼前。</p>
他，正是少幫主朱文華。</p>
“朋友便是不死書生？”</p>
“正是。”</p>
“有何指教？-</p>
吳維道並不確實知道對方陰謀進行的步驟，所以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啟齒。</p>
少幫主朱文華看了吳維道幾眼，倏地激動道：“你是小吳？”</p>
吳維道故作驚異地道：“區區不死書生。”</p>
“你……不是……”朱文華劍眉一蹙，轉口道：“朋友上舫何為？”</p>
“少幫主舫中可有一個賣唱女子！”</p>
琵琶已不知何時停歇了，隻這幾句話工夫，畫舫已離岸二十丈之遙。滔滔滾滾的濤流，使人心驚。</p>
朱文華劍眉一撓，從鼻孔裏“哼”了一聲，溫聲道：“朋友原來為了那女子而來？”</p>
“不，為少幫主而來！”</p>
“為我？”</p>
“不錯。”</p>
“什麽童思？”</p>
“免你葬身魚腹！”</p>
朱文華俊麵一變，厲聲道：“找死嗎？”</p>
這一喝，艙內有數名武士奔了出來。</p>
在此時刻，左舷傳來一聲驚唿道：“有人落水了！”</p>
朱文華駭然一震，大喝道：“什麽人落水？”</p>
“那彈琵琶的……”</p>
“怎麽迴事？”</p>
一艘烏篷船從七丈之外順流而過。</p>
吳維道靈機一動，急聲道：“朱文華，如不想喂鱉，快過船來！”</p>
話聲中，人如疾矢般射起，淩空一折，飛向那烏篷船。</p>
“好哇，”朱文華年輕氣盛，跟著飛身麵起。</p>
“少幫主，少幫主……”武士們齊齊出聲阻止。</p>
吳維道身形下瀉，在將觸及船篷之際，那搖船的突然發掌猛擊，換了任何一個人，在勢盡下落之際猝遭襲擊，非落水不可，但吳維道的功力，已到了某一極限，“唰！”劃了半個弧形，乘勢反擊。</p>
“噗通！”一聲，那搖船的被震落水中。</p>
吳維道踏上了船頭。</p>
同一時間，朱文華也落在船上。</p>
一個人頭，出現船邊，雙手攀上船舷。</p>
朱文華驚唿一聲：“是她！”伸手把人抓上來，赫然是一個絕色美人，全身濕淋淋浮凸畢現。</p>
“呀！”女的發出了一聲尖叫，扭身就要往水裏跳……</p>
吳維道大叫一聲：“別放她走！”</p>
朱文華指尖疾點，那女子“砰！”地落在艙內。</p>
就在此時，河心傳來一聲震耳的霹靂，隻見畫舫衝起一陣濃煙，木片橫飛，眨眼間便支離破碎。深入河心，船木隨水而漂。</p>
舫中的武士，恐已無半個活口。</p>
朱文華目瞪口呆，亡魂盡冒。</p>
吳維道也是心驚膽顫，他事先井未料到對方用的是這種手段，低看那女的，心不禁下意識地一蕩，的確，她長的美若天仙，年紀約在二十出頭，此刻她穴道被製，無法動彈，但粉麵上那份怨恨之情，令人不寒而粟。</p>
朱文華迴過神來，瞪視吳維道，厲聲道：“怎麽迴事？”</p>
吳維道淡淡一笑道：“沒什麽，就是如此，區區讓你免了粉身碎骨之災！”</p>
“難道是她……”</p>
“看來不會有別人了！”</p>
“‘不死書生，，你怎麽知道這陰謀？”</p>
“無意之中得悉的！”</p>
“為什麽要救我？”</p>
“算是一時高興吧！”</p>
烏篷船順流而下，這片刻間，已走了數十丈遠。</p>
朱文華狠狠瞪了那女子一眼，立即到後梢搖櫓，順水勢搖迴南岸，半刻功夫，船已靠岸，立即有十幾名黑衣人圍近前來，當先一名老者，搶前躬身，道：“外堂巡察廖江候駕！”</p>
“清理三號別屋備用！”</p>
“遵令！”</p>
十幾名黑衣人如飛而去。</p>
朱文華再次搖櫓駛動烏篷船，沿河邊走了約半裏左右，泊近了一座木搭的碼頭，四名黑衣人上前係纜，然後垂手肅立，朱文華招唿吳維道道：“我們上岸吧！”</p>
兩人登上碼頭，朱文華寒聲發令道：“把船上那女子帶到三號別屋來，查明這條烏篷船的來路！”</p>
“遵令！”</p>
吳維道隨著朱文華奔入一片樹林中，一間石牆圍繞的小屋在望，那自稱外堂巡察的老頭已在屋外恭候，屋於四周的林木中，可見幢幢人影，不用說是警戒的。</p>
看來這便是所謂的三號別屋了。</p>
到了屋前，巡察廖江躬身道：“現場已清理完畢，恭候少幫主大駕！”</p>
“廖巡察留屋中辦事，其餘弟子不許接近屋子！”</p>
“遵令！”</p>
朱文華一抬手道；“兄台請！”</p>
吳維道略一謙讓，舉步入屋，這小屋是磚瓦所建，兩暗一明，屋後另起一座石塔，高出屋頂四層，盡來是瞪望所用，頂層垛口，可見人頭在晃動。</p>
明間居中一條長案。設了三張座椅，像是問案的法堂，兩旁，各排了一長列木椅，此外別無它物。</p>
朱文華隨便在左右一張椅上落座，吳維道自動坐到與他麵對的左邊，巡察廖江在下首站立。</p>
那賣唱的女子，被兩名黑衣漢子架了進來。</p>
廖江一擺手道：“放下她，你倆退出去！”</p>
“是！”</p>
兩名漢子於依命施禮而退。那女子平躺在地上。</p>
朱文華大喝一聲：“廖巡察，架她起來，本少座問話！”</p>
“是！”</p>
廖江應了一聲，上首抓起那女子，反扭了她的雙臂，麵向朱文華。</p>
就在此刻，一名黑衣漢子，匆匆奔至屋前。</p>
“報！”</p>
“什麽事？”</p>
“稟少幫主，畫舫弟兄……”</p>
“怎樣？’</p>
“隻有一個生還，但已重傷！”</p>
那名漢子施禮退去。</p>
朱文華用力一咬牙，目光中抖露出一片恐怖的殺機，厲聲喝道：“賤人為何要下這狠手？”</p>
那賣唱女子目毗欲裂地道：“小狗，我恨沒炸死你！”</p>
朱文華俊麵起了抽搐，看來已是怒極。</p>
“賤人，你受何人指使？”</p>
“沒人指使，我要這樣做！”</p>
“為什麽？”</p>
“報仇！”</p>
“報什麽仇？”</p>
賣唱女子咬牙切齒地厲笑數聲道：“我雖然不幸被擒，但會有更多的人起來，殺盡‘金龍幫’這群虎狼！”</p>
廖扛雙手一用力，那女子的粉腮立呈慘白，但她沒有哼出聲，硬忍住了。</p>
朱文華離座而起，直逼那女的身前，獰聲道：“說出你的來曆，同黨！”</p>
“呸；”</p>
一口唾液，正吐在朱文華麵上。</p>
“啪！”</p>
一記耳光，打得賣唱女子口血飛進，粉腮立時高了半邊。</p>
“說！”</p>
“做夢！”</p>
朱文華一把抓住了她頭上濕淋淋的青絲，向後一扯，道：“說是不說？”</p>
女的淒厲地吼道：“小狗，你殺了我吧！”</p>
“嘿嘿，沒這麽簡單！”</p>
“你要把本姑娘怎樣？”</p>
“先供了話再行發落！”</p>
“休想！”</p>
“嗤！”的一聲，朱文華抓裂了對方的胸衣，一對晶瑩挺秀的玉乳，顫巍巍彈了出來，女的厲叫一聲：“狼子，你想怎樣？”</p>
朱文華順手抽出佩劍，指向酥胸，狠狠地道：“本少幫主再問一遍，你如不吐實，就割了你的奶子，說！”</p>
“你……你殺了我！”</p>
“我不會殺你，要一寸一寸地切割你！”</p>
“狼子，聽清了，‘宏道會’的人尚未死絕，要報仇……”</p>
一雙烏珠，幾乎要脫眶而出，櫻口中又汩汩滲出血沫。</p>
“哈哈，原來是‘宏道會’的孽子，現在說說那些投死絕的都是些什麽人？</p>
現在何處？還有什麽圖謀？”</p>
吳維道石頭劇震，暗道：“我錯了！”他父親與師伯範文昭，當年曾是“宏道會”輔弼，“宏道會”一夜之間被“金龍幫”摧毀，死難數百人，這故事“金釵魔女”曾說過。</p>
於是，他沉聲道：“住手！”</p>
朱文華一收斂，不解地道：“兄台有話說嗎？”</p>
“我說放了她！”</p>
“什麽？”</p>
“放了她！”</p>
朱文華圓睜雙目，厲聲道：“為什麽？”</p>
“不為什麽，區區隻覺得良心不安！”</p>
“‘不死書生’，你知道畫舫上死了多少武士？”</p>
“總不及‘宏道會’十分之一。”</p>
“說話小心些，我是看在你救命的份上……”</p>
“不必！”</p>
“放人辦不到！”</p>
“朱文華，你不死該已滿足！”</p>
“‘不死書生’，現在你請便吧！”</p>
吳維道離座而起，堅決地道：“朱文華，區區救你一命，現在請你放一個人，雙方扯直，互不相欠！”</p>
“那是兩迴事，不能混為一談，放人辦不到！”</p>
“非辦到不可！”</p>
“‘不死書生’，你未免太不自量了？”</p>
“怎樣？”</p>
“別迫我恩將仇報！”</p>
“區區倒不在乎！”</p>
朱文華冷哼一聲，手中劍又指向那賣唱女子，不屑地朝吳維道道：“‘不死書生’，是她的美色使你改變主意嗎？”</p>
吳維道怒聲道：“你在放屁！”</p>
“別出言無狀！”</p>
“你先說的不像人話！”</p>
“滾，在本少幫主還沒下決心殺你之前！”</p>
“哈哈哈哈，你配嗎？”</p>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p>
“隨你怎麽說吧！”</p>
朱文華向後退了兩步，大聲道：“廖巡察，人暫且帶下！”</p>
“不行！”</p>
隨著這聲斷喝，吳維道以閃電手法，疾襲廖江，廖江驚唿一聲，鬆手踉蹌撞向屋門方向，賣唱的女子隨被吳維道拉到身後。</p>
“找死！”</p>
朱文華手中劍如閃電奔雷般劈到。</p>
“鏘！”</p>
朱文華退了一個大步，劍被蕩開。吳維道的“公孫鐵劍”</p>
已執在乎中，拔劍，還擊，快得簡直不可思議。</p>
七八名武士聞聲奔至，駭然朝屋裏張望。</p>
巡察廖江驚得怔在當場。</p>
吳維道迴身把女的安頓在椅上坐下，然後轉過身來，沉聲道：“少幫主，如要避免流血，我們來比劃一下，區區勝了，帶人走，敗了，抖手離開，隨你把她如何處置！”</p>
朱文華略一思索，道；“不死書生，看在援手份上，答應你這條件！”</p>
“承情了！”</p>
“如何比劃法？”</p>
“一招分高下吧！”</p>
“什麽，一招？”</p>
“不錯！”</p>
“你比我還要狂？”</p>
“好說！”</p>
“一招就一招，請！”</p>
雙方立即擺開門戶，蓄勢待攻。</p>
巡察廖江，退至屋門之外。</p>
吳維道沉哼一聲，發出一劍，這一劍，就是他用以擊敗“黑衣蒙麵劍客：</p>
“的那一式“倒轉乾坤”，無疑的，朱文華的功力，決比不上‘蒙麵劍客’。</p>
朱文華手中劍一劃，但對方劍勢太過玄奧霸道，招式受阻，心方一驚，黑黝黝的鐵劍，已指上心窩，劍尖距身僅及半寸。他的麵色變了，身軀在發抖，目中盡是駭光。</p>
門外眾武士，驚唿出了聲。</p>
吳維道冷冷地道：“承讓了！”</p>
“何不刺下去？”</p>
“無此必要，我們不必流血！”</p>
“記住，不死書生，我會找你……”</p>
“當然，現在你履行諾言嗎？”</p>
朱文華怪叫一聲：“去吧！”</p>
巡察廖江低喚了一聲：“少幫主……”</p>
朱文華恨恨地揮揮手，怒聲道：“讓他離開！”</p>
“遵令！”</p>
眾武士朝兩側閃開。</p>
吳維道轉身解了賣唱女子的穴道，道；“我們走吧！”</p>
賣唱女子橫了吳維道一眼，不知是怒還是感擻，總之那眼神很奇怪。</p>
“姑娘先走！”</p>
賣唱女子片語不發，整理了一下扯裂的衣衫，舉步先行，吳維道手持“公孫鐵劍”，緊隨在後，眾武士怒目兩人離開。</p>
出了圍牆門，便是樹林。</p>
林中的哨卡，已奉命令，沒人現身阻攔，這一點可以看出“金龍幫”號令森嚴。出了樹林，來到河邊，雙雙不期然止步。</p>
吳維道首先開口道：“姑娘如何稱唿？”</p>
“南宮倩，‘宏道會’會主南宮宏道義女！”</p>
“啊，失敬了！”</p>
“少俠當初因何要向狼子示警？”</p>
“因為區區曾欠他一份人情！”</p>
“為何改變初衷救我？”</p>
“因為得知姑娘是為報大仇！”</p>
“少俠怎知我在畫舫上放置炸藥？”</p>
“姑娘可記得鄭州城邪中……”</p>
“哦！被少俠聽到了？”</p>
“是的，與姑娘對話的是誰？”</p>
“我的朋友，也是‘宏道會’罹難者的後人。”</p>
吳維道想起了父親賣主偷生的憾事，不由長歎出聲，一個女子，尚且不計生死要報仇，堂堂“流雲劍客”成名武士，卻做了這種被武林同道所不齒的卑鄙事。</p>
“少俠因何事歎息？”</p>
吳維道苦苦一笑道：“區區另有可歎的心事！”</p>
“告辭了！”</p>
“姑娘不怕‘金龍幫’高手截擊嗎？”</p>
“這請放心，我另有打算的！”</p>
“如此請便！”</p>
“少俠援手之情，我記下了……”</p>
“不必，區區曾擾了姑娘的計劃！”</p>
“算是那狼子命不該絕吧！”</p>
說完，轉身飛縱而去，從身法上看，南宮倩的功力並不弱。</p>
吳維道目送南宮情身影消失，心頭覺得重甸甸的頗不好受。</p>
癡立了片刻，心想僅此一鬧，再渡河恐怕很難了，毫無疑問，所有舟揖，全在“金龍幫”控製之下，因為這一帶可說是詼幫的心髒地區。</p>
自己助“野狐禪”師徒，迫走“蒙麵劍客”的消息，可能還不會傳迴，否則不會如此平靜，少幫主朱文華也不曾提起</p>
看來要渡黃河，隻有另尋地段了。</p>
於是，他沿河向下遊疾走而去。</p>
一口氣奔了十裏地，到了另一個渡口，這是個人蹤稀少的野渡。</p>
隻見渡船滿載著人，已去了二十來丈，不禁大歎一口氣，要等這唯一的渡船迴頭得呆上一段時間。</p>
怎麽辦呢？”</p>
“咿呀！”一陣撥水之聲，一隻小舟，從蘆葦叢中蕩了出來。</p>
“喂！船家！”</p>
船上是一個頭頂箬笠，身披蓑衣的漁翁，碧水、漁翁、小船，襯托出一幅動人的畫麵。</p>
“買鮮魚嗎，還沒發利市哩。”</p>
“不，我要過河。”</p>
“哦，我這漁船不過河，你等渡船吧！”</p>
“老丈，載小可一程，小可有急事趕著過河，多給船錢……”</p>
漁舟搖了過來，看那白發漁翁，精神矍鑠，雙目有神，不似個普通老人，吳雄道心中暗忖，莫非又是“金龍幫”密探？</p>
“公子要過河？”</p>
“是的，煩老丈方便！”</p>
“嗯！看公子是個規矩人，就載你一趟吧！”</p>
漁翁忙著跳上岸來，係好小舟，又道：“老夫到前村沽酒，公於能待一刻嗎？-</p>
吳維道從囊中摸出一些碎銀，道：“那好，老丈，小可也正腹中唱空墟計，，煩老丈帶些酒食，共消水程，如何？”</p>
者漁翁持髯一笑，道：“公子做東？”</p>
“小意思！”</p>
“如此老丈先致謝了，公子稍候，老夫即去即迴！”</p>
說完，手執大酒葫蘆，健步而去。</p>
吳維道看了一會沿河野景，覺得無聊；心想，不如上小舟去等吧！輕輕一彈身，如飄絮般落在舟中，低頭，曲身，往艙內一探……”</p>
眼前寒光一閃，一柄匕首，結結實實紮向心窩。</p>
“什麽人？”</p>
他心中一驚，快如閃電地一把扣住那隻持匕的手，一看是一個二十歲的小夥子，正以怨恨、驚懼的目光瞪著他。</p>
由於“天蠶衣”護體，他雖被狠紮了一下；但卻絲毫無傷。</p>
“朋友，什麽意思？”</p>
青年人咬牙切齒道：“我恨未能紮死你！”</p>
“我們素來謀麵，無怨無仇？”</p>
“你壞了小爺的大事，卻救了狼子……”</p>
吳維道恍然大悟，這年青人正是駕烏篷船，接南宮倩被自己震落河中的那人，不用說，他便是南宮倩與之在旅店中密商，而被自己聽到的男子。</p>
“你叫什麽名字？”</p>
“韓小虎！”</p>
“你沒見到南宮倩？”</p>
韓小虎駭然大震，厲聲道：“你說什麽？”</p>
“南宮倩已經脫險！”說完鬆開了手。</p>
韓小虎瞪視著吳維道，說不出話來。</p>
就在此刻，岸上一個女人聲音道：“船家，有鯉魚嗎？”</p>
吳維道退身望去，岸邊站著一個青絹包頭的婦人，那麵貌似曾相識。</p>
韓小虎已搶出烏篷船外，喜極大叫：“倩妹！”</p>
這婦人竟然是南宮倩改裝的。</p>
南宮倩一躍上舟，從舟尾進入篷船。</p>
“倩妹，你平安了……”</p>
“是‘不死書生’救我脫離虎口！”</p>
“‘不死書生’？誰？”</p>
“就是他！”</p>
“這……怎麽會？”</p>
“我在途中遇見白老丈，他說‘不死書生’在等他渡船，我怕發生誤會……”</p>
吳維道淡淡一笑道：“在下已挨了你虎哥一刀！”</p>
韓小虎驚異至極地道：“方才那一刀已經刺中，怎麽閣下絲毫無傷？”</p>
吳維道含糊其詞道：“憑朋友的身手，還傷不了在下。”</p>
韓小虎臉一紅，不再言語。</p>
南宮倩道：“幸好未釀成意外，閣下過河不怕，金龍幫’的人……”</p>
“區區正要到‘金龍幫’總舵！”</p>
“什麽，閣下要到：金龍幫’總舵？”</p>
“正是！”</p>
“為什麽？”</p>
“處理一件事！”</p>
“謝謝你解了少林之圍！”</p>
吳維道大吃一驚，道：“姑娘怎麽知道？”</p>
“野和尚已來此間！”</p>
“什麽，姑娘也認識‘野和尚’？”</p>
“告訴你無妨，我們是一夥！”</p>
“哦！”</p>
“金龍幫可能已開始找你……”</p>
“區區反正自行殺到！”</p>
“可否請問所辦何事？”</p>
“這點不便相告！”</p>
“深入虎穴，不怕……”</p>
“明知是死也得去！”</p>
“閣下行徑，令人莫測高深！”</p>
“是嗎？”</p>
南宮倩神秘地笑道：“不死書生，我也救你一次！”</p>
吳維道惑然道：“什麽意思？”</p>
“若非我趕上白老丈，你上船之後可能一醉不醒！”</p>
“啊！那也未見得！”</p>
“你很自負？”</p>
“也談不上，不過‘不死書生’多多少有些避死之道！”</p>
南宮倩深深地看了吳維道一眼，期期地道：“有句話不便啟齒……”</p>
“姑娘盡管說！”</p>
“以你絕代的身手，當可為武林放一異彩，今日弱肉強食，武道淪喪，正義盡泯，俠者無蹤，可肯義伸，臂，助我等共滅強粱？”</p>
說著，以一種迫切的期待目光，盯視著吳維道。吳維道略一思索，道：“人各有誌，有所為亦有所不為，這點請姑娘原諒！”</p>
南宮倩無可奈何地一笑道：“當然，這是不能相強的。”說完目光移向韓小虎，道：“虎哥，我們下船，‘野和尚’他們在待著。”</p>
“好！”</p>
兩人向吳維道告了別，上岸穿蘆葦而去。</p>
吳維道進入篷船坐下，他心中已有打算，為了贖父親之愆，決定暗中助這批“宏道會”遺士對付“金龍幫”。</p>
又過了約莫盞茶工夫，老漁翁出現船頭，手中提了不少東西。</p>
“老丈迴來了？”</p>
“累公子久等了！”</p>
“哪裏話！”</p>
邊說，邊進船艙來，把酒食擺在居中的白木桌上，從桌下拿出了碗筷，排好，然後出艙解纜，斜刺裏搖向上遊，將到河心，把船係牢了，讓船自動順流斜向對岸。進入艙中，撥開葫蘆塞，倒了兩碗後，道：“公子，來啊，這本是你做的東！”</p>
吳維道蕪爾道：“老丈，這酒喝了不會長醉不起吧？”</p>
老翁先是一愕，即而哈哈大笑道：“那丫頭全告訴你了？”</p>
“老丈姓白？”</p>
“不錯！”</p>
“可否請教當年在‘宏道會’中的職份？”</p>
“這……老丈可以不答複嗎？”</p>
“當然！當然。在下隻是隨口問一聲而已：”</p>
一老一少各懷心事，默然吃喝。</p>
突然姓白的老人驚唿一聲道：“糟了，隻顧喝酒，麻煩來了！”</p>
“什麽麻煩？”</p>
“你看到泊在河中的大船嗎？”</p>
“怎樣？’</p>
“金龍幫的巡船，應該及早避開的！”</p>
話聲未落，大船上已傳來喝叱聲：“那漁船是誰的？”</p>
姓白的老人出現船尾，彎腰道：“老大們，是我，小老弟。”</p>
“酒葫蘆嗎？”</p>
吳維道忍俊不禁，這老頭競外號‘酒葫蘆’！</p>
“正是！正是！”</p>
“黃湯灌多了嗎，怎麽到北岸來？”</p>
姓白的老人低聲下氣道：“老大們，小老兒到北岸來找尤胡子買帖藥……”</p>
“不行！”</p>
大船頭上，站了四個神氣活現的黑衣漢子，一下子把船鉤住。</p>
“南岸的船不許到北岸來！”</p>
“老大，請通融一下。”</p>
“少廢話，再不迴頭，砸碎你的破漁船……”</p>
吳維道一股無名火直透頂門，但他不敢發作，怕壞姓白老者們的大事，如果一鬧開，他便無法在此地混了！</p>
老頭一時之間感到進退維穀。</p>
巡船上高個子的再次大喝道：“老狗，你聽到了沒有？”</p>
吳維道忍住一肚子冤氣，道：“老丈，迴頭吧，換個地方上岸！”</p>
姓白的老者氣得渾身發抖，但為了顧全大局，隻有忍氣吞聲，道：“是！是！</p>
是！小老兒立刻迴頭，請放行！”</p>
“慢著，你船上是什麽人？……”</p>
“是……是……”</p>
“是什麽人？”</p>
“是小老兒一個親戚！”</p>
“可曾登名上冊？”</p>
“老大，沒有，遠來的，剛到！”</p>
“叫他出現亮相！”</p>
“老大，鄉下小孩，沒見過世麵，請多擔待，小老兒立刻迴頭！”</p>
“不行，要他出來！”</p>
老者迴頭看看艙內的吳維道，咬牙道：“看來要豁出去了？”</p>
“小可連累老丈，甚感不安……”</p>
“碰上了，沒辦法！”</p>
飛抓往迴收，小船逐漸向大船靠去，轉眼間，拉近到三丈之內。</p>
吳維道橫了橫心，道：“老丈，由小可對付！”</p>
老頭未答話，吳維道已現身船頭，一手抓起扣在船頭的飛抓，一拉，一聲驚唿中，那名手持飛抓的武士，倒栽蔥落入水中。</p>
大船上響起了疊聲的暴喝。</p>
“老狗，你造反了！”</p>
“老狗……”</p>
吳維道沉聲道：“老丈，萬分抱歉，累了你了，小可上大船，老丈迴頭吧！”</p>
最後一個字出口，人已疾射而起，如健羽衝雲，超出大船桅杆兩丈之多，然後淩空一折，輕輕落在艙麵上，點塵不驚。</p>
船上武士，蜂湧圍至。</p>
姓白的老者，催舟如箭，疾駛而去。方才被拉落水的武士，已被人用飛抓拖起。</p>
一名頭目模樣的中年武士，戴指吳維道怒喝道：“報上名來？”</p>
吳維道怒目掃了船上人一眼，冷冷地道：“不死書生！”</p>
“呀……”</p>
驚唿方響成立片，眾位“金龍武士”不期然地齊向後退了一步。</p>
那名頭目一下子驚呆了，久久才栗聲道：“原來閣下便是“不死書生’？”</p>
“嗯！現在你下令開船！”</p>
“什麽？”</p>
“開船，本書生要上岸！”</p>
那批武士麵麵相覷，出手，不敢，聽他的，晝天大的笑話。</p>
頭目怪叫一聲：“放紅色火箭！”</p>
吳維道冷厲地道：“開船，誰敢妄動就是找死！區區此來是要到陽武總舵，不勞你們費事了！”</p>
“真的？”</p>
“開船！”</p>
那頭目無奈，下令起旋開船，此處已離北岸不遠，起旋之後，不久便到，船離岸邊尚有七八丈遠，吳維道飛身自行上岸。</p>
船上，仍然放起了紅匕信號箭，吳維道迴頭望了一眼，討之以冷笑。</p>
太陽西墜，泛起萬道霞光，映著濁流，幻成了一片詭橘而瑰麗之色。</p>
他如果直接索人，自不必隱秘行蹤，如要先探虛實，那就以不露麵為佳。好在他對這-帶情況並不陌生，無論明來或暗往，都無所謂。</p>
此地距總舵所在地陽武，尚有數十甩地，如果快速奔行，二更天前可到。</p>
為了避免無謂的幹擾，他決定暫時隱秘為上。於是他邁開大步，抄小路而行。</p>
抵達陽武，尚是夜市方張之際，他靈機一動，計上心來“金龍幫”總舵，設在城外三裏的“勝家塢”，由七座碉堡連以圍成禁地。</p>
哨卡密布，警戒森嚴，飛鳥也難越雷池一步。</p>
二更方罷，一條幽靈似的人影，出現後堡之外。</p>
“什麽人？”</p>
喝話聲中，四條人影撲上前來，那影兀立不動，四武士一看；齊齊躬下身去，其中一個恭謹地道：“參見大上護法！”</p>
這出現的人影，竟然是黑衣蒙麵人。</p>
蒙麵人片言不發，揮丁揮手，四武士施禮而退。</p>
堡門開啟，出現一個胸有“雙龍二線”標記的老者。</p>
“啊。太上護法何時返駕？”</p>
“是蘇副統領……”聲音有些沙啞異樣。</p>
“正是卑職，護法有何見諭？”</p>
“不死書生業已進入本幫禁區，目的不明，應加強戒備。”</p>
“是，早巳通令遵辦了！”</p>
“隨我來！”</p>
“是！”</p>
進入堡門，轉向左側，繞過一片毗連的矮屋，來到一條街道之中，黑衣蒙麵人突然伸手一拍那“雙龍副統領”道：“副座，委屈你一會兒。”</p>
那姓蘇的副境領，口裏“啊”了半聲，便虛軟地躺了下去，黑衣蒙麵人把他塞入一間小屋的床下，然後幽靈似地穿過街道。</p>
這裏已是正宅的背後，數株古椿，連成了一片黑幕，黑幕之內，有排黑漆漆的石屋，黑衣蒙麵人站在屋前，似在考慮什麽……</p>
兩條人影，悄沒聲地掩近前來，赫然是兩名“雙龍武士”。</p>
兩武士先是一怔，繼而彎下腰去，俯首為禮，齊聲道：“參見太上護法！”</p>
黑衣蒙麵人抑低了嗓音，道：“可有動靜？”</p>
武士之一恭應道：“沒有！”</p>
“不死書生此番前來的目的，是三月前擒獲的那個少女。”</p>
“是，弟子等注意防範。”</p>
“本座離開了這些天，可增加了什麽重要人犯？”</p>
“沒有！”</p>
“那女子……”</p>
“稟太上護法，五號房是最牢固的了！”</p>
“不能留她了，立即執行。”</p>
“容小的稟報朱堂主……”</p>
“不必，本座親自執行！”</p>
“不知幫主……”</p>
“無禮，本座是承幫主密令執行！”</p>
“弟子知罪：”</p>
“嗯！開牢！”</p>
兩武士唯唯而應，轉身走向第五間黑屋，“軋軋”聲中，鐵門開啟。</p>
暗影中，突然傳出一聲冷喝：“何人擅啟牢門？”</p>
武士之一立即應道：“稟總管，是太上……”</p>
“什麽太上，奸細！”</p>
黑衣蒙麵入門電射入房中……</p>
兩名“雙龍武士”，拔劍撲向五號牢門。</p>
一道如山勁氣，從門內卷出，把兩名武士震的倒彈一丈之遠。</p>
“鳴警！”</p>
“當！當！當！”</p>
堡樓、圍牆、屋頂、樹梢，亮出了燈球火把，現場遠近登時明如白晝，無數武士，蜂湧而至。</p>
一個長髯遮胸的威嚴老者，目如電炬，指揮武士合圍。</p>
他，便是總管邱大器。</p>
黑衣蒙麵人自五號房緩步而出，右手仗劍，左手挾抱一個用布單包的女子。</p>
邱大器迫上前去，厲聲道：“朋友，你的確膽大包天，敢冒充本幫‘太上護法’來劫要犯！”</p>
黑衣蒙麵人冷哼了一聲道：“邱大器，今夜先帶人，帳留以後算！”</p>
總管邱大器一愕，道：“報上名號？”</p>
黑衣蒙麵人一把扯落麵中，露出一張美如冠玉的俊麵。</p>
總管邱大器連退數步，栗唿一聲：“小吳？”</p>
“區區‘不死書生’！”</p>
總管邱大器哈哈大笑道：“不死書生，你竟不請自來！”-</p>
名年約三十左右的黑衫秀士，排眾而入，胸前繡著條金龍；中連三條金線。</p>
他，吳維道四年前見過，“雙龍武士”統領“粉麵郎君莫雲”。</p>
總管邱大器一退身，道；“莫統領，交給你了！”</p>
“粉麵郎君”緩緩上前移步，迫近吳維道身前八尺之外，冷冷一笑道：“不死書生，久仰！”</p>
吳維道心中相當緊張，如他一個，並無視於這批武士，但現在手中多了一個人，情形就兩樣了，他深知眼前這批武士的功力，急急盤算脫身之道……</p>
當下放作從容道：“莫統領，彼此！彼此！”</p>
“把人放下來談談如何？”</p>
“這點恕無法應命！”</p>
“你不必打算再走了……”</p>
“嘿嘿，恐怕你們留客不住？”</p>
“試試看？”</p>
吳維道看了看形勢，舉步向右側方躍去。四周的人牆，總有四五層之多。全部長劍出鞘，態勢驚人至極。</p>
人的名，樹的影，當他奔近到人圈邊緣，正麵的武士下意識地向後一退縮，但隨即六支長劍聯手攻出，劍氣破風有聲，劍身幻成一片光幕罩身而至。</p>
“雙龍武士”全是百中選一的劍手，六劍聯手，其威力可想而知。</p>
一道黑光，劃破光幕。</p>
刺耳的劍氣激撞聲，夾著折劍之聲，同時響起。</p>
六支劍全部齊腰而折，六名“雙龍武士”紛紛倒退不迭。</p>
所有在場的武士，麵目失色，震憾不已。</p>
同一時間，森寒的劍尖，抵上了吳維道的後心“命門死穴”。</p>
“不死書生，你死定了！”</p>
“莫大統領，此時未免言之過早。”</p>
“嘿嘿，這劍雖不如何鋒利，但刺穿你的前後心當無困難！”</p>
吳維道默察現場，尚在古榕蔭覆之下，彈身必然受阻，怕的是周小玉受意外傷害，否則，誰也困不了他，如果再前進兩丈，便可拔升前麵屋頂。</p>
就在這時，隻聽“雙龍武士統領莫雲”陰森森地道：“不死書生，劍在你的命門，現在照我的話做，慢慢向前去！”</p>
此言正中下懷，吳維道表麵上作無可奈何之狀，緩緩向前舉步，人圈開了一道口，但隨即變成了一條人的街道，閃閃的劍芒，布成了兩排劍林。</p>
一步，一步，在劍林中穿行。</p>
此地的環境，他極熟悉，他知道對方的目的，是迫自己進入刑堂。</p>
一丈、二丈、三丈……</p>
吳維道振劍，朝兩旁一掃，把兩旁夾峙的武士，迫向外一分，統領莫雲的劍尖疾送，同一時間他已閃電彈起，上了屋麵。</p>
統領莫雲不由驚得一呆，他想不透何以劍刺不入？</p>
當然，他怎麽也想不到吳維道身上穿的是刀劍不入的寶衣“天蠶衣”。</p>
吳維道落上屋頂，立即有四條人影疾撲而至。</p>
為了周小玉的安全，他不敢絲毫耽誤，人影尚未撲到，他已再次彈起，偏左側彈飛上另一屋頂。</p>
“雙龍武士”如飛蝗般撲上。</p>
堡上的武士隻是二三流角色，還來不及轉念，吳維道已飛落堡外。</p>
外圍卡哨，發出了緊急信號。</p>
吳維道眨眼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p>
他先直奔三裏，然後折向西，馳了一程，又轉向南。</p>
三更將盡，他來到一個墳場中，但見荒墳累累，走磷飛螢，陰森森地有些鬼氣迫人，但他不在乎，他一向認為鬼神之說是無稽之談。</p>
他揀了個視野開闊的大墳前停了下來。輕輕放落周小玉。</p>
在黑牢中，因時間急迫，根本無暇去看小玉的麵目，他隻看到床上躺了一個女人，便匆匆忙忙將就用被單一裹，帶了出來。</p>
現在，意中人在身邊了，他無法想象四年的時光，能把人改變到什麽程度，隻是，從包裏的嬌軀而言，小玉長大了。</p>
十六歲，，她該已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p>
嬌軀一陣扭動，被單自動散開。</p>
吳維道激情地喚了一聲：“小玉！”</p>
嬌軀坐了起來，蓬亂的長發，遮蓋了頭麵。</p>
吳維道興奮的有些手足無措，顫聲又道：“小玉，你受苦了？”</p>
“誰是小玉？”</p>
那聲音完全陌生，但對方是一個少女倒沒錯。</p>
吳維道驚的跳了起來，厲聲道：“你是什麽人？”</p>
那女子拂開長發，露出一張蒼白而樵體的粉腮，在淡淡的星光下，仍可看出她長的很美，年紀也隻在十八九之間。</p>
“敬謝救命之恩！”</p>
“姑娘是誰？”’</p>
“我叫王蓉蓉！”</p>
吳維道一顆心變得冰涼，懊喪地籲了一口長氣，道：“姑娘是三月之前落入對方之手？”</p>
“是呀，你……少俠為何知道？”</p>
“區區是無意中聽到人言，說是一個少女三月前，被‘金龍幫’所擒，押解總舵，以為是區區要找的人……”</p>
’就是少俠方才說的小玉？”</p>
“不錯！”</p>
“少俠後悔救錯了人？”</p>
“不，隻是……失望而已！”</p>
“小玉是少佛的紅顏知己？”</p>
吳維道俊麵一熱，口裏含糊地“唔”了一聲，心想：小玉真的可算啟自己的紅顏知己嗎？雖然兩人曾有互不相忘的誓約，小玉離山入江湖是為了找他，但兩人相處的時間並不長，當時年紀小，現在雙方都長大了，缺少進一步的了解，知己二</p>
字有些牽強。</p>
於是，他換了話題道：“王姑娘怎會落入‘金龍幫’人手中？”</p>
“因彼此是敵對雙方！”</p>
“姑娘是何門派？”</p>
王蓉蓉沉思了片刻，道：“是‘三才教’派弟子！”</p>
吳維道一驚道：“三才教稱雄南方，怎會……”</p>
王蓉蓉深深望了吳維道一眼，道：“我是密探！”</p>
“密探？”</p>
“是！少俠覺得一個少女當了密探是難以置信的事嗎？”</p>
“有一點！”</p>
“少俠知道底細，便不感意外了，因為我要報仇！”</p>
“報仇？”</p>
“是的！”</p>
“家仇抑是……”</p>
王蓉蓉秀眸中泛出了怨恨之色，咬了咬牙道：“先父是‘黑龍幫’幫主名諱王永年，八年前‘黑龍幫’被‘金龍幫’所滅，先父母遇難……”說到這裏，眼角浮出淚光，歇了片刻，接下又道：“目前唯一能與‘金龍幫’抗衡的，隻有‘三才教’，所以，我投入該教，先當密探，但如今身分已泄，不能再從事密探工作了。”</p>
“哦，原來是這樣！”</p>
“少俠是……”</p>
“區區不在幫也不在教！”說完，望了望星辰，又道：“姑娘準備如何行止？”</p>
王蓉蓉切齒道：“我功力受製恐怕很難逃離北方，當然隻有迴南一途……”</p>
“姑娘穴道受製嗎？”</p>
“不，是被強迫灌下毒藥！”</p>
吳維道怒哼了一聲道：“手段可鄙，區區身邊帶有丹藥，不知是否能解姑娘所中之毒，姑且試一試吧！”</p>
王蓉蓉欣然色喜，感激地道：“少俠大恩，沒齒難忘！”</p>
吳維道自袋中取出一個白瓷小瓶，倒了一粒翠玉似的丹丸，遞與王蓉蓉道：</p>
“姑娘服下試試看？”</p>
王蓉蓉雙手接過，放人口中，然後閉目靜坐。</p>
此時，吳維道的心，又飛越到下落不明的周小玉身上，她到哪裏去了呢？她可能遭遇到了什麽人？人海茫茫，何處去找她呢？……</p>
想著，想著，不禁發出一聲長歎。</p>
轉頭望那王蓉蓉，隻見她粉腮已轉紅潤，看上去更美了，隻是周小玉占去了他整個的心房，已不能容納任何東西了。</p>
他知道丹藥已奏效。</p>
這丹丸是“造化老人”所遺留的，其功效自不同凡響、約莫盞茶工夫，王蓉蓉一躍而起，朝吳維道盈盈一個萬福，道：“少俠，再造之恩，就此謝過了！”</p>
吳維道還了一揖，道：“不必，姑娘太多禮了！”</p>
“小女子就此別過，後會有期。”</p>
王蓉蓉再次福了一福，嬌軀一彈，如雲煙般消失，吳維道為之一怔，暗說道：</p>
“好快的身法！”</p>
此刻已是四更時分，距天明還有一個更次。</p>
吳維道茫然坐在墓頂上，有一種來去無從之感！</p>
驀地，一陣幽幽的女人哭泣之聲，傳入耳鼓，吳維道不由毛骨悚然。</p>
夜半，荒郊，墳場。</p>
何來女字哭聲，莫非世間真的有鬼？</p>
哭聲時斷時續，淒淒切切，像傳自夜空，又似發自地底。</p>
鬼！</p>
這意念緊緊抓住了他。</p>
他陡地站起身來，心中有如鹿撞，唿吸也急促起來，目光由近而遠，掃向無盡的累累墳塋，突然，他猛打一個冷顫，眼睛直了，一股寒氣；從脊骨冒了出來。</p>
約莫十丈之外，有一株無枝無葉的禿樹，遠遠望去，像個怪物，禿樹邊，隆起一座巨墳，：巨墳之上，出現一個白色人影。</p>
哭聲，正從那個方向傳來。</p>
真的有鬼嗎？</p>
抑是尋短見的人？</p>
他的額頭上滲出了冷汗。</p>
是鬼是人，總得弄個清楚。如果是鬼，找上了自己，逃也逃不掉。是人，則要看看是什麽樣的人？</p>
橫了橫心，轉身撲了過去……</p>
十幾名“雙龍武士’，個個圓睜雙目，屏息而觀。</p>
兩人如兩尊石像，凝立不動。</p>
現場的空氣，似乎也凝結了。</p>
這一擊，可以斷言，必是石破天驚，泣鬼驚神。</p>
雙方均氣勢旺盛，形神合一，完全無懈可擊。</p>
比劍而約定隻比一招，在武林中可說是絕無僅有。</p>
時間一分一秒的逝去，看看又是三更將殘。</p>
“呀！”</p>
“鏘鏘錨”！</p>
同時吐口聞聲，同時出手分不清先後，劍刃交擊發出一串震耳密響，劍氣交扭撕空，圈子外的劍手，被劍氣餘波追得倒退不迭。</p>
所有在場者的心弦，似乎巳被這驚世駭俗的一擊震斷了。</p>
“不死書生”黑黝黝的鐵劍斜舉向上，人兀立如山。“蒙麵劍客”則已挪移原位置三步，劍尖下垂，身軀在微微發抖。</p>
“我敗了。”</p>
“蒙麵劍客”吐出三個字，顯得有些淒涼。</p>
吳維道緩緩收劍，平靜地道：“承讓！”</p>
“朋友能讓我知道這一招的名稱嗎？”</p>
‘乾坤倒轉！”</p>
“乾坤倒轉，乾坤倒轉……”</p>
“閣下的劍術在下也十分欽佩！”</p>
“我不如你！”</p>
“未見得，藝業各有專精！”</p>
“不死書生，你的氣度堪與劍術相稱……”</p>
“過獎了。”</p>
“蒙麵劍客”迴劍入鞘。轉身麵對“雙龍武士”副統領“金剛王吉”道：</p>
“王副統領，請上複幫主，本人今夜最後一次為他效力，不論勝負，諾言已踐，今後本人與貴幫之間，已無任何關係存在。”</p>
“這……”</p>
“隻請傳言，不必發表意見”</p>
“蒙麵劍客”又轉向吳維道。沉聲道：“朋友，後會有期了！”</p>
吳維道心頭湧起了一陣惺惺相惜之念，脫口道：“閣下，我們可以交個朋友嗎？”</p>
“蒙麵劍客”默然了片刻，道：“看以後的機緣吧！”</p>
說完，轉身飛逝，投入暗夜之中。</p>
吳維道望著對方逝去的方向，心中若有所失，“蒙麵劍客”</p>
仍不失大武士的風度，但不知他與“金龍幫主”之間，是什麽諾言？自己當年在總舵之內，從采聽說有過此人，方才交手那一招，自己預知對方劍身有彈震之力，所以用出了師門絕學“移化神功”在劍身上，化彈震之力於無形，雖說如此，但雙方功力相差不大，差一點便化解不了，可以說是險勝。</p>
想到此，他目注“金剛王吉”道：“在下提出忠告，如若執迷不悟，施橫暴於少林，今夜將無人能全身而退，言止於此、信不信由你！”</p>
說完，翩然而逝。</p>
他自無迴頭向“野狐禪”師徒複命的必要，心中緊緊牽係著的，是被“金龍幫”劫持而去的周小玉。</p>
他不由慶幸今晚減去了一名勁敵，如果“蒙麵劍客”仍在“金龍幫”中，自己此番前去索人，加上其餘幫中高手，能否如願，便很難說了。</p>
身形一緊，朝鄭州方向奔去。</p>
第二天過午時分，便到了鄭州城，這種奔行速度，著實驚人。</p>
鄭州，是一個大去處，人煙稠密，車水馬龍，三街六市，熱鬧非凡。吳維道對城市繁華，毫無興致，他一心一意要趕到陽武，追查周小玉的下落。</p>
不過，這一程疾趕，不無勞累，他覺得有歇一下的必要。</p>
於是，他投入城中一家叫“三之棧”的旅店。要了酒飯，一個人在房中飲食，他準備睡上一覺，然後奔夜路到河邊，明天一早渡河，這樣午前便可抵達陽武“金龍幫”總舵。</p>
正要膝朧入睡之際，隻聽鄰宦傳來一陣喁喁細語：“準……這麽……”</p>
“值得……二十條以上人命……”</p>
吳維道一聽“二十條人命”這幾個字，登時清醒過來，運起“天聽”之術，話聲立即清晰入耳，是一男一女在對話。</p>
男的聲音道：“時間不錯嗎？”</p>
女的聲音道：“準午時啟碇。”</p>
“如被發覺呢？”</p>
“時也，命也，運也，那有什麽辦法，隻有另外打算。”</p>
“萬一那狼子不上畫舫呢？”</p>
“那就改變計劃！”</p>
“倩妹，我……擔心……”</p>
“擔心我萬一脫不了身，與那批劊子手同亡嗎？”</p>
“是的，……我恨無法代替你，也不能阻止你這麽做……”</p>
“虎哥，我死也忘不了你這份情，但我非這樣做不可，我如不幸，隻當我當年死於劫難吧！”</p>
“倩妹……”</p>
語音哽咽，想是流淚了。</p>
“虎哥，那狼子隨行的武士不下三十，拚上去也值得。”</p>
“倩妹，但願吉人天相。”</p>
“虎哥，讓我為你彈奏一曲……”</p>
“情妹，別彈了，我心裏很難過……”</p>
“這井非赴死，何必呢！”</p>
接著，幾聲“叮咚”試弦之聲，然後一陣悅耳的琵琶聲，悠然而起，吳維道不解音律，但單憑感受，便知道這女的是一個琵琶妙手。</p>
疾驟、剛強的韻律，充滿了慷慨激昂之情，令人熱血沸騰。</p>
繼之，轉為柔和，如高山流水，如白雲陽春，令人心曠神怡。</p>
最後，又是一轉，如午夜私語，如深閨婦怨，充滿了淒切哀怨之情。</p>
吳維道不知不覺沉睡去……</p>
一陣輕輕的拍門聲，把他驚醒，一看，已是掌燈時分，他輕咳了一聲，道：</p>
“誰？”</p>
“公子，是小人！”</p>
“小二哥嗎，進來吧！”</p>
小二推門麵入，笑喀喀地道：“公子好睡！”</p>
說著，點上了燈火，然後收拾午餐的殘桌。</p>
吳維道起身下床，摸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道：“小二哥，我今晚要上路。”</p>
“怎麽，公子不住下……”</p>
“現在再送一份酒食來，這算房錢，夠了吧？”</p>
小二拿起銀子，在乎中掂了掂重量，道：“公子，要不了這麽多？”</p>
“多的賞你！”</p>
小二趕緊躬下身去，作揖道：“謝公子重賞，請問什麽菜式？”</p>
“隨便，揀店中拿手的菜配幾樣好了，一個人能吃多少！”</p>
“是！小的吩咐廚下揀精致的辦。”</p>
“小二哥，隔間裏的是什麽人？”</p>
“啊，打擾了公子嗎？”</p>
“不，我隨便問問！”</p>
“是小兩口，女的是彈琵琶賣唱的，嘿嘿……”說著，一陣傻笑。</p>
“那小娘們長的，嘿！小的打出娘胎，就不曾見過這天仙似的美人！”</p>
“嗅！是賣唱的……”</p>
“公子不早說，一個時辰前上路了，不然可以叫她來彈上一曲！”</p>
“是嗎？算了，你去辦事吧！”</p>
“是！”</p>
工夫不大，酒菜擺上來了，吳維道一邊吃，一邊在迴想那賣唱女子與那男子的對話，他倆是在進行一項陰謀，但不知對象是誰，但可以想見是江湖恩怨。</p>
這餐飯一直吃到起更時分。</p>
吳維道除一劍一囊之外，別無它物，略事收拾，離店上道。</p>
經一夜疾奔，日出時分，來到黃河渡口。</p>
首先入目的，是一艘巨型畫舫，畫舫身上繪了一條張牙舞爪的金龍，登時心中一動，這畫舫屬“金龍幫”無疑。</p>
畫舫單獨係在一個碼頭上，其餘大小船隻集中在另外一個碼頭上，離那畫舫遠遠的，畫舫上可見許多佩劍的黑衣武士。</p>
鄭州城旅館中聽到的一男一女的對話，又現心頭，他有些明白了，那對男女下手的對象是“金龍幫”。</p>
對話中一再提到狼於，莫非指的是少幫主？</p>
於是，四年前侍候少幫主的景況，又出現在眼前，一年多的時間，與少幫主同起同坐，伴武伴讀，少幫主雖然驕矜，但並不把自己當下人看待，這也可說是一筆人情，大丈夫恩怨分明，既已探悉有人謀算於他，豈可不報？</p>
對方曾說畫舫午時啟旋，現在還隻卯未履初，還有兩個多時辰。</p>
此地是“金龍幫”勢力範圍，那雙男女說得極有把握，不知用的是什麽手段？</p>
為了不使人懷疑，他信步順河而上，避開了碼頭區。</p>
到了一處僻靜的茶棚，他走了進去，座中盡是苦力梢公等一般打扮的人物，吳維道雜在中間，分外顯目。</p>
他要了些瓜子蠶豆麻花之類的零食。</p>
不久，一個穿著藍大褂的老者，搭訕著湊了上來，裂嘴一笑道：“公子，您不是本地人吧？”</p>
吳維道一眼看出這老者是個內家高手，當下微微一笑道：“不是也差不多！”</p>
一口的豫西土腔。</p>
“哦！是小老兒失言了！”</p>
“哪裏！”</p>
“公子腰懸長劍，定是文武兼資了？”</p>
“學劍不成，讀書又不成，談不上文武兼資。”</p>
“公子此來是遊學還是探親？”</p>
“赴陽武訪友！”</p>
“是等待渡船嗎？”</p>
“嗯。”神情顯出有些不耐。</p>
“公子如何稱唿？”</p>
吳維道一轉念道：“老丈是此地人？”</p>
“是啊！公子如是訪友，小老兒人頭極熟，不知找的是誰？”</p>
“朱文華，老丈知道此人？”</p>
老者麵色一變，勉強一笑道：“朱文華是幹什麽的？”</p>
“老丈不知道？”</p>
“也許是小一輩的，他長上是誰？”</p>
“朱自信。”</p>
老者驚得耽了起來，死盯著吳維道，不知說什麽好。</p>
吳維道所說的，正是“金龍幫主”父子的名字，當下故意又道：“老丈難道連朱自信其人也不認得？”</p>
“當然！所為何來？”</p>
吳維道抑低了聲音，冷冰冰地道：“你是‘金龍幫’密探？”</p>
老者麵皮抽動了數下，低沉厲聲地道：“朋友到底什麽來路？”</p>
“午時你可到畫舫上找我！”</p>
“您……真是少幫主的朋友？”</p>
“這能假得了？”</p>
老者作了一揖，出棚疾走而去。</p>
吳維道在茶棚子裏消磨了近一個時辰，然後在附近的飯店打尖，看看已近午刻，才折迴碼頭。</p>
一陣清脆的琵琶聲；傳入耳鼓。</p>
吳維道思索了片刻，向停靠畫舫的碼頭走了過去。</p>
舫頭上一聲吆喝，畫舫已經啟旋了，吳維道方踏上碼頭，畫舫已離岸蕩向河心，他身形一緊，一個起落，到了碼頭頂端，提一口真氣，飛縱而起，如巨鳥般飛向五丈外的畫舫。</p>
岸上人發出了一陣驚唿。</p>
雙足落上畫舫後梢，四名“金龍武士”仗劍圍上，齊齊暴喝道：“幹什麽的？”</p>
吳維道態度從容，平靜地道：“見你們少幫主！”</p>
“報名！”</p>
“不死書生！”</p>
“啊！”</p>
四武士一聞“不死書生”四字，麵色大變，驚唿出聲。”退下！“</p>
四武士躬身退開，一個錦衣少年出現眼前。</p>
他，正是少幫主朱文華。</p>
“朋友便是不死書生？”</p>
“正是。”</p>
“有何指教？-</p>
吳維道並不確實知道對方陰謀進行的步驟，所以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啟齒。</p>
少幫主朱文華看了吳維道幾眼，倏地激動道：“你是小吳？”</p>
吳維道故作驚異地道：“區區不死書生。”</p>
“你……不是……”朱文華劍眉一蹙，轉口道：“朋友上舫何為？”</p>
“少幫主舫中可有一個賣唱女子！”</p>
琵琶已不知何時停歇了，隻這幾句話工夫，畫舫已離岸二十丈之遙。滔滔滾滾的濤流，使人心驚。</p>
朱文華劍眉一撓，從鼻孔裏“哼”了一聲，溫聲道：“朋友原來為了那女子而來？”</p>
“不，為少幫主而來！”</p>
“為我？”</p>
“不錯。”</p>
“什麽童思？”</p>
“免你葬身魚腹！”</p>
朱文華俊麵一變，厲聲道：“找死嗎？”</p>
這一喝，艙內有數名武士奔了出來。</p>
在此時刻，左舷傳來一聲驚唿道：“有人落水了！”</p>
朱文華駭然一震，大喝道：“什麽人落水？”</p>
“那彈琵琶的……”</p>
“怎麽迴事？”</p>
一艘烏篷船從七丈之外順流而過。</p>
吳維道靈機一動，急聲道：“朱文華，如不想喂鱉，快過船來！”</p>
話聲中，人如疾矢般射起，淩空一折，飛向那烏篷船。</p>
“好哇，”朱文華年輕氣盛，跟著飛身麵起。</p>
“少幫主，少幫主……”武士們齊齊出聲阻止。</p>
吳維道身形下瀉，在將觸及船篷之際，那搖船的突然發掌猛擊，換了任何一個人，在勢盡下落之際猝遭襲擊，非落水不可，但吳維道的功力，已到了某一極限，“唰！”劃了半個弧形，乘勢反擊。</p>
“噗通！”一聲，那搖船的被震落水中。</p>
吳維道踏上了船頭。</p>
同一時間，朱文華也落在船上。</p>
一個人頭，出現船邊，雙手攀上船舷。</p>
朱文華驚唿一聲：“是她！”伸手把人抓上來，赫然是一個絕色美人，全身濕淋淋浮凸畢現。</p>
“呀！”女的發出了一聲尖叫，扭身就要往水裏跳……</p>
吳維道大叫一聲：“別放她走！”</p>
朱文華指尖疾點，那女子“砰！”地落在艙內。</p>
就在此時，河心傳來一聲震耳的霹靂，隻見畫舫衝起一陣濃煙，木片橫飛，眨眼間便支離破碎。深入河心，船木隨水而漂。</p>
舫中的武士，恐已無半個活口。</p>
朱文華目瞪口呆，亡魂盡冒。</p>
吳維道也是心驚膽顫，他事先井未料到對方用的是這種手段，低看那女的，心不禁下意識地一蕩，的確，她長的美若天仙，年紀約在二十出頭，此刻她穴道被製，無法動彈，但粉麵上那份怨恨之情，令人不寒而粟。</p>
朱文華迴過神來，瞪視吳維道，厲聲道：“怎麽迴事？”</p>
吳維道淡淡一笑道：“沒什麽，就是如此，區區讓你免了粉身碎骨之災！”</p>
“難道是她……”</p>
“看來不會有別人了！”</p>
“‘不死書生，，你怎麽知道這陰謀？”</p>
“無意之中得悉的！”</p>
“為什麽要救我？”</p>
“算是一時高興吧！”</p>
烏篷船順流而下，這片刻間，已走了數十丈遠。</p>
朱文華狠狠瞪了那女子一眼，立即到後梢搖櫓，順水勢搖迴南岸，半刻功夫，船已靠岸，立即有十幾名黑衣人圍近前來，當先一名老者，搶前躬身，道：“外堂巡察廖江候駕！”</p>
“清理三號別屋備用！”</p>
“遵令！”</p>
十幾名黑衣人如飛而去。</p>
朱文華再次搖櫓駛動烏篷船，沿河邊走了約半裏左右，泊近了一座木搭的碼頭，四名黑衣人上前係纜，然後垂手肅立，朱文華招唿吳維道道：“我們上岸吧！”</p>
兩人登上碼頭，朱文華寒聲發令道：“把船上那女子帶到三號別屋來，查明這條烏篷船的來路！”</p>
“遵令！”</p>
吳維道隨著朱文華奔入一片樹林中，一間石牆圍繞的小屋在望，那自稱外堂巡察的老頭已在屋外恭候，屋於四周的林木中，可見幢幢人影，不用說是警戒的。</p>
看來這便是所謂的三號別屋了。</p>
到了屋前，巡察廖江躬身道：“現場已清理完畢，恭候少幫主大駕！”</p>
“廖巡察留屋中辦事，其餘弟子不許接近屋子！”</p>
“遵令！”</p>
朱文華一抬手道；“兄台請！”</p>
吳維道略一謙讓，舉步入屋，這小屋是磚瓦所建，兩暗一明，屋後另起一座石塔，高出屋頂四層，盡來是瞪望所用，頂層垛口，可見人頭在晃動。</p>
明間居中一條長案。設了三張座椅，像是問案的法堂，兩旁，各排了一長列木椅，此外別無它物。</p>
朱文華隨便在左右一張椅上落座，吳維道自動坐到與他麵對的左邊，巡察廖江在下首站立。</p>
那賣唱的女子，被兩名黑衣漢子架了進來。</p>
廖江一擺手道：“放下她，你倆退出去！”</p>
“是！”</p>
兩名漢子於依命施禮而退。那女子平躺在地上。</p>
朱文華大喝一聲：“廖巡察，架她起來，本少座問話！”</p>
“是！”</p>
廖江應了一聲，上首抓起那女子，反扭了她的雙臂，麵向朱文華。</p>
就在此刻，一名黑衣漢子，匆匆奔至屋前。</p>
“報！”</p>
“什麽事？”</p>
“稟少幫主，畫舫弟兄……”</p>
“怎樣？’</p>
“隻有一個生還，但已重傷！”</p>
那名漢子施禮退去。</p>
朱文華用力一咬牙，目光中抖露出一片恐怖的殺機，厲聲喝道：“賤人為何要下這狠手？”</p>
那賣唱女子目毗欲裂地道：“小狗，我恨沒炸死你！”</p>
朱文華俊麵起了抽搐，看來已是怒極。</p>
“賤人，你受何人指使？”</p>
“沒人指使，我要這樣做！”</p>
“為什麽？”</p>
“報仇！”</p>
“報什麽仇？”</p>
賣唱女子咬牙切齒地厲笑數聲道：“我雖然不幸被擒，但會有更多的人起來，殺盡‘金龍幫’這群虎狼！”</p>
廖扛雙手一用力，那女子的粉腮立呈慘白，但她沒有哼出聲，硬忍住了。</p>
朱文華離座而起，直逼那女的身前，獰聲道：“說出你的來曆，同黨！”</p>
“呸；”</p>
一口唾液，正吐在朱文華麵上。</p>
“啪！”</p>
一記耳光，打得賣唱女子口血飛進，粉腮立時高了半邊。</p>
“說！”</p>
“做夢！”</p>
朱文華一把抓住了她頭上濕淋淋的青絲，向後一扯，道：“說是不說？”</p>
女的淒厲地吼道：“小狗，你殺了我吧！”</p>
“嘿嘿，沒這麽簡單！”</p>
“你要把本姑娘怎樣？”</p>
“先供了話再行發落！”</p>
“休想！”</p>
“嗤！”的一聲，朱文華抓裂了對方的胸衣，一對晶瑩挺秀的玉乳，顫巍巍彈了出來，女的厲叫一聲：“狼子，你想怎樣？”</p>
朱文華順手抽出佩劍，指向酥胸，狠狠地道：“本少幫主再問一遍，你如不吐實，就割了你的奶子，說！”</p>
“你……你殺了我！”</p>
“我不會殺你，要一寸一寸地切割你！”</p>
“狼子，聽清了，‘宏道會’的人尚未死絕，要報仇……”</p>
一雙烏珠，幾乎要脫眶而出，櫻口中又汩汩滲出血沫。</p>
“哈哈，原來是‘宏道會’的孽子，現在說說那些投死絕的都是些什麽人？</p>
現在何處？還有什麽圖謀？”</p>
吳維道石頭劇震，暗道：“我錯了！”他父親與師伯範文昭，當年曾是“宏道會”輔弼，“宏道會”一夜之間被“金龍幫”摧毀，死難數百人，這故事“金釵魔女”曾說過。</p>
於是，他沉聲道：“住手！”</p>
朱文華一收斂，不解地道：“兄台有話說嗎？”</p>
“我說放了她！”</p>
“什麽？”</p>
“放了她！”</p>
朱文華圓睜雙目，厲聲道：“為什麽？”</p>
“不為什麽，區區隻覺得良心不安！”</p>
“‘不死書生’，你知道畫舫上死了多少武士？”</p>
“總不及‘宏道會’十分之一。”</p>
“說話小心些，我是看在你救命的份上……”</p>
“不必！”</p>
“放人辦不到！”</p>
“朱文華，你不死該已滿足！”</p>
“‘不死書生’，現在你請便吧！”</p>
吳維道離座而起，堅決地道：“朱文華，區區救你一命，現在請你放一個人，雙方扯直，互不相欠！”</p>
“那是兩迴事，不能混為一談，放人辦不到！”</p>
“非辦到不可！”</p>
“‘不死書生’，你未免太不自量了？”</p>
“怎樣？”</p>
“別迫我恩將仇報！”</p>
“區區倒不在乎！”</p>
朱文華冷哼一聲，手中劍又指向那賣唱女子，不屑地朝吳維道道：“‘不死書生’，是她的美色使你改變主意嗎？”</p>
吳維道怒聲道：“你在放屁！”</p>
“別出言無狀！”</p>
“你先說的不像人話！”</p>
“滾，在本少幫主還沒下決心殺你之前！”</p>
“哈哈哈哈，你配嗎？”</p>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p>
“隨你怎麽說吧！”</p>
朱文華向後退了兩步，大聲道：“廖巡察，人暫且帶下！”</p>
“不行！”</p>
隨著這聲斷喝，吳維道以閃電手法，疾襲廖江，廖江驚唿一聲，鬆手踉蹌撞向屋門方向，賣唱的女子隨被吳維道拉到身後。</p>
“找死！”</p>
朱文華手中劍如閃電奔雷般劈到。</p>
“鏘！”</p>
朱文華退了一個大步，劍被蕩開。吳維道的“公孫鐵劍”</p>
已執在乎中，拔劍，還擊，快得簡直不可思議。</p>
七八名武士聞聲奔至，駭然朝屋裏張望。</p>
巡察廖江驚得怔在當場。</p>
吳維道迴身把女的安頓在椅上坐下，然後轉過身來，沉聲道：“少幫主，如要避免流血，我們來比劃一下，區區勝了，帶人走，敗了，抖手離開，隨你把她如何處置！”</p>
朱文華略一思索，道；“不死書生，看在援手份上，答應你這條件！”</p>
“承情了！”</p>
“如何比劃法？”</p>
“一招分高下吧！”</p>
“什麽，一招？”</p>
“不錯！”</p>
“你比我還要狂？”</p>
“好說！”</p>
“一招就一招，請！”</p>
雙方立即擺開門戶，蓄勢待攻。</p>
巡察廖江，退至屋門之外。</p>
吳維道沉哼一聲，發出一劍，這一劍，就是他用以擊敗“黑衣蒙麵劍客：</p>
“的那一式“倒轉乾坤”，無疑的，朱文華的功力，決比不上‘蒙麵劍客’。</p>
朱文華手中劍一劃，但對方劍勢太過玄奧霸道，招式受阻，心方一驚，黑黝黝的鐵劍，已指上心窩，劍尖距身僅及半寸。他的麵色變了，身軀在發抖，目中盡是駭光。</p>
門外眾武士，驚唿出了聲。</p>
吳維道冷冷地道：“承讓了！”</p>
“何不刺下去？”</p>
“無此必要，我們不必流血！”</p>
“記住，不死書生，我會找你……”</p>
“當然，現在你履行諾言嗎？”</p>
朱文華怪叫一聲：“去吧！”</p>
巡察廖江低喚了一聲：“少幫主……”</p>
朱文華恨恨地揮揮手，怒聲道：“讓他離開！”</p>
“遵令！”</p>
眾武士朝兩側閃開。</p>
吳維道轉身解了賣唱女子的穴道，道；“我們走吧！”</p>
賣唱女子橫了吳維道一眼，不知是怒還是感擻，總之那眼神很奇怪。</p>
“姑娘先走！”</p>
賣唱女子片語不發，整理了一下扯裂的衣衫，舉步先行，吳維道手持“公孫鐵劍”，緊隨在後，眾武士怒目兩人離開。</p>
出了圍牆門，便是樹林。</p>
林中的哨卡，已奉命令，沒人現身阻攔，這一點可以看出“金龍幫”號令森嚴。出了樹林，來到河邊，雙雙不期然止步。</p>
吳維道首先開口道：“姑娘如何稱唿？”</p>
“南宮倩，‘宏道會’會主南宮宏道義女！”</p>
“啊，失敬了！”</p>
“少俠當初因何要向狼子示警？”</p>
“因為區區曾欠他一份人情！”</p>
“為何改變初衷救我？”</p>
“因為得知姑娘是為報大仇！”</p>
“少俠怎知我在畫舫上放置炸藥？”</p>
“姑娘可記得鄭州城邪中……”</p>
“哦！被少俠聽到了？”</p>
“是的，與姑娘對話的是誰？”</p>
“我的朋友，也是‘宏道會’罹難者的後人。”</p>
吳維道想起了父親賣主偷生的憾事，不由長歎出聲，一個女子，尚且不計生死要報仇，堂堂“流雲劍客”成名武士，卻做了這種被武林同道所不齒的卑鄙事。</p>
“少俠因何事歎息？”</p>
吳維道苦苦一笑道：“區區另有可歎的心事！”</p>
“告辭了！”</p>
“姑娘不怕‘金龍幫’高手截擊嗎？”</p>
“這請放心，我另有打算的！”</p>
“如此請便！”</p>
“少俠援手之情，我記下了……”</p>
“不必，區區曾擾了姑娘的計劃！”</p>
“算是那狼子命不該絕吧！”</p>
說完，轉身飛縱而去，從身法上看，南宮倩的功力並不弱。</p>
吳維道目送南宮情身影消失，心頭覺得重甸甸的頗不好受。</p>
癡立了片刻，心想僅此一鬧，再渡河恐怕很難了，毫無疑問，所有舟揖，全在“金龍幫”控製之下，因為這一帶可說是詼幫的心髒地區。</p>
自己助“野狐禪”師徒，迫走“蒙麵劍客”的消息，可能還不會傳迴，否則不會如此平靜，少幫主朱文華也不曾提起</p>
看來要渡黃河，隻有另尋地段了。</p>
於是，他沿河向下遊疾走而去。</p>
一口氣奔了十裏地，到了另一個渡口，這是個人蹤稀少的野渡。</p>
隻見渡船滿載著人，已去了二十來丈，不禁大歎一口氣，要等這唯一的渡船迴頭得呆上一段時間。</p>
怎麽辦呢？”</p>
“咿呀！”一陣撥水之聲，一隻小舟，從蘆葦叢中蕩了出來。</p>
“喂！船家！”</p>
船上是一個頭頂箬笠，身披蓑衣的漁翁，碧水、漁翁、小船，襯托出一幅動人的畫麵。</p>
“買鮮魚嗎，還沒發利市哩。”</p>
“不，我要過河。”</p>
“哦，我這漁船不過河，你等渡船吧！”</p>
“老丈，載小可一程，小可有急事趕著過河，多給船錢……”</p>
漁舟搖了過來，看那白發漁翁，精神矍鑠，雙目有神，不似個普通老人，吳雄道心中暗忖，莫非又是“金龍幫”密探？</p>
“公子要過河？”</p>
“是的，煩老丈方便！”</p>
“嗯！看公子是個規矩人，就載你一趟吧！”</p>
漁翁忙著跳上岸來，係好小舟，又道：“老夫到前村沽酒，公於能待一刻嗎？-</p>
吳維道從囊中摸出一些碎銀，道：“那好，老丈，小可也正腹中唱空墟計，，煩老丈帶些酒食，共消水程，如何？”</p>
者漁翁持髯一笑，道：“公子做東？”</p>
“小意思！”</p>
“如此老丈先致謝了，公子稍候，老夫即去即迴！”</p>
說完，手執大酒葫蘆，健步而去。</p>
吳維道看了一會沿河野景，覺得無聊；心想，不如上小舟去等吧！輕輕一彈身，如飄絮般落在舟中，低頭，曲身，往艙內一探……”</p>
眼前寒光一閃，一柄匕首，結結實實紮向心窩。</p>
“什麽人？”</p>
他心中一驚，快如閃電地一把扣住那隻持匕的手，一看是一個二十歲的小夥子，正以怨恨、驚懼的目光瞪著他。</p>
由於“天蠶衣”護體，他雖被狠紮了一下；但卻絲毫無傷。</p>
“朋友，什麽意思？”</p>
青年人咬牙切齒道：“我恨未能紮死你！”</p>
“我們素來謀麵，無怨無仇？”</p>
“你壞了小爺的大事，卻救了狼子……”</p>
吳維道恍然大悟，這年青人正是駕烏篷船，接南宮倩被自己震落河中的那人，不用說，他便是南宮倩與之在旅店中密商，而被自己聽到的男子。</p>
“你叫什麽名字？”</p>
“韓小虎！”</p>
“你沒見到南宮倩？”</p>
韓小虎駭然大震，厲聲道：“你說什麽？”</p>
“南宮倩已經脫險！”說完鬆開了手。</p>
韓小虎瞪視著吳維道，說不出話來。</p>
就在此刻，岸上一個女人聲音道：“船家，有鯉魚嗎？”</p>
吳維道退身望去，岸邊站著一個青絹包頭的婦人，那麵貌似曾相識。</p>
韓小虎已搶出烏篷船外，喜極大叫：“倩妹！”</p>
這婦人竟然是南宮倩改裝的。</p>
南宮倩一躍上舟，從舟尾進入篷船。</p>
“倩妹，你平安了……”</p>
“是‘不死書生’救我脫離虎口！”</p>
“‘不死書生’？誰？”</p>
“就是他！”</p>
“這……怎麽會？”</p>
“我在途中遇見白老丈，他說‘不死書生’在等他渡船，我怕發生誤會……”</p>
吳維道淡淡一笑道：“在下已挨了你虎哥一刀！”</p>
韓小虎驚異至極地道：“方才那一刀已經刺中，怎麽閣下絲毫無傷？”</p>
吳維道含糊其詞道：“憑朋友的身手，還傷不了在下。”</p>
韓小虎臉一紅，不再言語。</p>
南宮倩道：“幸好未釀成意外，閣下過河不怕，金龍幫’的人……”</p>
“區區正要到‘金龍幫’總舵！”</p>
“什麽，閣下要到：金龍幫’總舵？”</p>
“正是！”</p>
“為什麽？”</p>
“處理一件事！”</p>
“謝謝你解了少林之圍！”</p>
吳維道大吃一驚，道：“姑娘怎麽知道？”</p>
“野和尚已來此間！”</p>
“什麽，姑娘也認識‘野和尚’？”</p>
“告訴你無妨，我們是一夥！”</p>
“哦！”</p>
“金龍幫可能已開始找你……”</p>
“區區反正自行殺到！”</p>
“可否請問所辦何事？”</p>
“這點不便相告！”</p>
“深入虎穴，不怕……”</p>
“明知是死也得去！”</p>
“閣下行徑，令人莫測高深！”</p>
“是嗎？”</p>
南宮倩神秘地笑道：“不死書生，我也救你一次！”</p>
吳維道惑然道：“什麽意思？”</p>
“若非我趕上白老丈，你上船之後可能一醉不醒！”</p>
“啊！那也未見得！”</p>
“你很自負？”</p>
“也談不上，不過‘不死書生’多多少有些避死之道！”</p>
南宮倩深深地看了吳維道一眼，期期地道：“有句話不便啟齒……”</p>
“姑娘盡管說！”</p>
“以你絕代的身手，當可為武林放一異彩，今日弱肉強食，武道淪喪，正義盡泯，俠者無蹤，可肯義伸，臂，助我等共滅強粱？”</p>
說著，以一種迫切的期待目光，盯視著吳維道。吳維道略一思索，道：“人各有誌，有所為亦有所不為，這點請姑娘原諒！”</p>
南宮倩無可奈何地一笑道：“當然，這是不能相強的。”說完目光移向韓小虎，道：“虎哥，我們下船，‘野和尚’他們在待著。”</p>
“好！”</p>
兩人向吳維道告了別，上岸穿蘆葦而去。</p>
吳維道進入篷船坐下，他心中已有打算，為了贖父親之愆，決定暗中助這批“宏道會”遺士對付“金龍幫”。</p>
又過了約莫盞茶工夫，老漁翁出現船頭，手中提了不少東西。</p>
“老丈迴來了？”</p>
“累公子久等了！”</p>
“哪裏話！”</p>
邊說，邊進船艙來，把酒食擺在居中的白木桌上，從桌下拿出了碗筷，排好，然後出艙解纜，斜刺裏搖向上遊，將到河心，把船係牢了，讓船自動順流斜向對岸。進入艙中，撥開葫蘆塞，倒了兩碗後，道：“公子，來啊，這本是你做的東！”</p>
吳維道蕪爾道：“老丈，這酒喝了不會長醉不起吧？”</p>
老翁先是一愕，即而哈哈大笑道：“那丫頭全告訴你了？”</p>
“老丈姓白？”</p>
“不錯！”</p>
“可否請教當年在‘宏道會’中的職份？”</p>
“這……老丈可以不答複嗎？”</p>
“當然！當然。在下隻是隨口問一聲而已：”</p>
一老一少各懷心事，默然吃喝。</p>
突然姓白的老人驚唿一聲道：“糟了，隻顧喝酒，麻煩來了！”</p>
“什麽麻煩？”</p>
“你看到泊在河中的大船嗎？”</p>
“怎樣？’</p>
“金龍幫的巡船，應該及早避開的！”</p>
話聲未落，大船上已傳來喝叱聲：“那漁船是誰的？”</p>
姓白的老人出現船尾，彎腰道：“老大們，是我，小老弟。”</p>
“酒葫蘆嗎？”</p>
吳維道忍俊不禁，這老頭競外號‘酒葫蘆’！</p>
“正是！正是！”</p>
“黃湯灌多了嗎，怎麽到北岸來？”</p>
姓白的老人低聲下氣道：“老大們，小老兒到北岸來找尤胡子買帖藥……”</p>
“不行！”</p>
大船頭上，站了四個神氣活現的黑衣漢子，一下子把船鉤住。</p>
“南岸的船不許到北岸來！”</p>
“老大，請通融一下。”</p>
“少廢話，再不迴頭，砸碎你的破漁船……”</p>
吳維道一股無名火直透頂門，但他不敢發作，怕壞姓白老者們的大事，如果一鬧開，他便無法在此地混了！</p>
老頭一時之間感到進退維穀。</p>
巡船上高個子的再次大喝道：“老狗，你聽到了沒有？”</p>
吳維道忍住一肚子冤氣，道：“老丈，迴頭吧，換個地方上岸！”</p>
姓白的老者氣得渾身發抖，但為了顧全大局，隻有忍氣吞聲，道：“是！是！</p>
是！小老兒立刻迴頭，請放行！”</p>
“慢著，你船上是什麽人？……”</p>
“是……是……”</p>
“是什麽人？”</p>
“是小老兒一個親戚！”</p>
“可曾登名上冊？”</p>
“老大，沒有，遠來的，剛到！”</p>
“叫他出現亮相！”</p>
“老大，鄉下小孩，沒見過世麵，請多擔待，小老兒立刻迴頭！”</p>
“不行，要他出來！”</p>
老者迴頭看看艙內的吳維道，咬牙道：“看來要豁出去了？”</p>
“小可連累老丈，甚感不安……”</p>
“碰上了，沒辦法！”</p>
飛抓往迴收，小船逐漸向大船靠去，轉眼間，拉近到三丈之內。</p>
吳維道橫了橫心，道：“老丈，由小可對付！”</p>
老頭未答話，吳維道已現身船頭，一手抓起扣在船頭的飛抓，一拉，一聲驚唿中，那名手持飛抓的武士，倒栽蔥落入水中。</p>
大船上響起了疊聲的暴喝。</p>
“老狗，你造反了！”</p>
“老狗……”</p>
吳維道沉聲道：“老丈，萬分抱歉，累了你了，小可上大船，老丈迴頭吧！”</p>
最後一個字出口，人已疾射而起，如健羽衝雲，超出大船桅杆兩丈之多，然後淩空一折，輕輕落在艙麵上，點塵不驚。</p>
船上武士，蜂湧圍至。</p>
姓白的老者，催舟如箭，疾駛而去。方才被拉落水的武士，已被人用飛抓拖起。</p>
一名頭目模樣的中年武士，戴指吳維道怒喝道：“報上名來？”</p>
吳維道怒目掃了船上人一眼，冷冷地道：“不死書生！”</p>
“呀……”</p>
驚唿方響成立片，眾位“金龍武士”不期然地齊向後退了一步。</p>
那名頭目一下子驚呆了，久久才栗聲道：“原來閣下便是“不死書生’？”</p>
“嗯！現在你下令開船！”</p>
“什麽？”</p>
“開船，本書生要上岸！”</p>
那批武士麵麵相覷，出手，不敢，聽他的，晝天大的笑話。</p>
頭目怪叫一聲：“放紅色火箭！”</p>
吳維道冷厲地道：“開船，誰敢妄動就是找死！區區此來是要到陽武總舵，不勞你們費事了！”</p>
“真的？”</p>
“開船！”</p>
那頭目無奈，下令起旋開船，此處已離北岸不遠，起旋之後，不久便到，船離岸邊尚有七八丈遠，吳維道飛身自行上岸。</p>
船上，仍然放起了紅匕信號箭，吳維道迴頭望了一眼，討之以冷笑。</p>
太陽西墜，泛起萬道霞光，映著濁流，幻成了一片詭橘而瑰麗之色。</p>
他如果直接索人，自不必隱秘行蹤，如要先探虛實，那就以不露麵為佳。好在他對這-帶情況並不陌生，無論明來或暗往，都無所謂。</p>
此地距總舵所在地陽武，尚有數十甩地，如果快速奔行，二更天前可到。</p>
為了避免無謂的幹擾，他決定暫時隱秘為上。於是他邁開大步，抄小路而行。</p>
抵達陽武，尚是夜市方張之際，他靈機一動，計上心來“金龍幫”總舵，設在城外三裏的“勝家塢”，由七座碉堡連以圍成禁地。</p>
哨卡密布，警戒森嚴，飛鳥也難越雷池一步。</p>
二更方罷，一條幽靈似的人影，出現後堡之外。</p>
“什麽人？”</p>
喝話聲中，四條人影撲上前來，那影兀立不動，四武士一看；齊齊躬下身去，其中一個恭謹地道：“參見大上護法！”</p>
這出現的人影，竟然是黑衣蒙麵人。</p>
蒙麵人片言不發，揮丁揮手，四武士施禮而退。</p>
堡門開啟，出現一個胸有“雙龍二線”標記的老者。</p>
“啊。太上護法何時返駕？”</p>
“是蘇副統領……”聲音有些沙啞異樣。</p>
“正是卑職，護法有何見諭？”</p>
“不死書生業已進入本幫禁區，目的不明，應加強戒備。”</p>
“是，早巳通令遵辦了！”</p>
“隨我來！”</p>
“是！”</p>
進入堡門，轉向左側，繞過一片毗連的矮屋，來到一條街道之中，黑衣蒙麵人突然伸手一拍那“雙龍副統領”道：“副座，委屈你一會兒。”</p>
那姓蘇的副境領，口裏“啊”了半聲，便虛軟地躺了下去，黑衣蒙麵人把他塞入一間小屋的床下，然後幽靈似地穿過街道。</p>
這裏已是正宅的背後，數株古椿，連成了一片黑幕，黑幕之內，有排黑漆漆的石屋，黑衣蒙麵人站在屋前，似在考慮什麽……</p>
兩條人影，悄沒聲地掩近前來，赫然是兩名“雙龍武士”。</p>
兩武士先是一怔，繼而彎下腰去，俯首為禮，齊聲道：“參見太上護法！”</p>
黑衣蒙麵人抑低了嗓音，道：“可有動靜？”</p>
武士之一恭應道：“沒有！”</p>
“不死書生此番前來的目的，是三月前擒獲的那個少女。”</p>
“是，弟子等注意防範。”</p>
“本座離開了這些天，可增加了什麽重要人犯？”</p>
“沒有！”</p>
“那女子……”</p>
“稟太上護法，五號房是最牢固的了！”</p>
“不能留她了，立即執行。”</p>
“容小的稟報朱堂主……”</p>
“不必，本座親自執行！”</p>
“不知幫主……”</p>
“無禮，本座是承幫主密令執行！”</p>
“弟子知罪：”</p>
“嗯！開牢！”</p>
兩武士唯唯而應，轉身走向第五間黑屋，“軋軋”聲中，鐵門開啟。</p>
暗影中，突然傳出一聲冷喝：“何人擅啟牢門？”</p>
武士之一立即應道：“稟總管，是太上……”</p>
“什麽太上，奸細！”</p>
黑衣蒙麵入門電射入房中……</p>
兩名“雙龍武士”，拔劍撲向五號牢門。</p>
一道如山勁氣，從門內卷出，把兩名武士震的倒彈一丈之遠。</p>
“鳴警！”</p>
“當！當！當！”</p>
堡樓、圍牆、屋頂、樹梢，亮出了燈球火把，現場遠近登時明如白晝，無數武士，蜂湧而至。</p>
一個長髯遮胸的威嚴老者，目如電炬，指揮武士合圍。</p>
他，便是總管邱大器。</p>
黑衣蒙麵人自五號房緩步而出，右手仗劍，左手挾抱一個用布單包的女子。</p>
邱大器迫上前去，厲聲道：“朋友，你的確膽大包天，敢冒充本幫‘太上護法’來劫要犯！”</p>
黑衣蒙麵人冷哼了一聲道：“邱大器，今夜先帶人，帳留以後算！”</p>
總管邱大器一愕，道：“報上名號？”</p>
黑衣蒙麵人一把扯落麵中，露出一張美如冠玉的俊麵。</p>
總管邱大器連退數步，栗唿一聲：“小吳？”</p>
“區區‘不死書生’！”</p>
總管邱大器哈哈大笑道：“不死書生，你竟不請自來！”-</p>
名年約三十左右的黑衫秀士，排眾而入，胸前繡著條金龍；中連三條金線。</p>
他，吳維道四年前見過，“雙龍武士”統領“粉麵郎君莫雲”。</p>
總管邱大器一退身，道；“莫統領，交給你了！”</p>
“粉麵郎君”緩緩上前移步，迫近吳維道身前八尺之外，冷冷一笑道：“不死書生，久仰！”</p>
吳維道心中相當緊張，如他一個，並無視於這批武士，但現在手中多了一個人，情形就兩樣了，他深知眼前這批武士的功力，急急盤算脫身之道……</p>
當下放作從容道：“莫統領，彼此！彼此！”</p>
“把人放下來談談如何？”</p>
“這點恕無法應命！”</p>
“你不必打算再走了……”</p>
“嘿嘿，恐怕你們留客不住？”</p>
“試試看？”</p>
吳維道看了看形勢，舉步向右側方躍去。四周的人牆，總有四五層之多。全部長劍出鞘，態勢驚人至極。</p>
人的名，樹的影，當他奔近到人圈邊緣，正麵的武士下意識地向後一退縮，但隨即六支長劍聯手攻出，劍氣破風有聲，劍身幻成一片光幕罩身而至。</p>
“雙龍武士”全是百中選一的劍手，六劍聯手，其威力可想而知。</p>
一道黑光，劃破光幕。</p>
刺耳的劍氣激撞聲，夾著折劍之聲，同時響起。</p>
六支劍全部齊腰而折，六名“雙龍武士”紛紛倒退不迭。</p>
所有在場的武士，麵目失色，震憾不已。</p>
同一時間，森寒的劍尖，抵上了吳維道的後心“命門死穴”。</p>
“不死書生，你死定了！”</p>
“莫大統領，此時未免言之過早。”</p>
“嘿嘿，這劍雖不如何鋒利，但刺穿你的前後心當無困難！”</p>
吳維道默察現場，尚在古榕蔭覆之下，彈身必然受阻，怕的是周小玉受意外傷害，否則，誰也困不了他，如果再前進兩丈，便可拔升前麵屋頂。</p>
就在這時，隻聽“雙龍武士統領莫雲”陰森森地道：“不死書生，劍在你的命門，現在照我的話做，慢慢向前去！”</p>
此言正中下懷，吳維道表麵上作無可奈何之狀，緩緩向前舉步，人圈開了一道口，但隨即變成了一條人的街道，閃閃的劍芒，布成了兩排劍林。</p>
一步，一步，在劍林中穿行。</p>
此地的環境，他極熟悉，他知道對方的目的，是迫自己進入刑堂。</p>
一丈、二丈、三丈……</p>
吳維道振劍，朝兩旁一掃，把兩旁夾峙的武士，迫向外一分，統領莫雲的劍尖疾送，同一時間他已閃電彈起，上了屋麵。</p>
統領莫雲不由驚得一呆，他想不透何以劍刺不入？</p>
當然，他怎麽也想不到吳維道身上穿的是刀劍不入的寶衣“天蠶衣”。</p>
吳維道落上屋頂，立即有四條人影疾撲而至。</p>
為了周小玉的安全，他不敢絲毫耽誤，人影尚未撲到，他已再次彈起，偏左側彈飛上另一屋頂。</p>
“雙龍武士”如飛蝗般撲上。</p>
堡上的武士隻是二三流角色，還來不及轉念，吳維道已飛落堡外。</p>
外圍卡哨，發出了緊急信號。</p>
吳維道眨眼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p>
他先直奔三裏，然後折向西，馳了一程，又轉向南。</p>
三更將盡，他來到一個墳場中，但見荒墳累累，走磷飛螢，陰森森地有些鬼氣迫人，但他不在乎，他一向認為鬼神之說是無稽之談。</p>
他揀了個視野開闊的大墳前停了下來。輕輕放落周小玉。</p>
在黑牢中，因時間急迫，根本無暇去看小玉的麵目，他隻看到床上躺了一個女人，便匆匆忙忙將就用被單一裹，帶了出來。</p>
現在，意中人在身邊了，他無法想象四年的時光，能把人改變到什麽程度，隻是，從包裏的嬌軀而言，小玉長大了。</p>
十六歲，，她該已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p>
嬌軀一陣扭動，被單自動散開。</p>
吳維道激情地喚了一聲：“小玉！”</p>
嬌軀坐了起來，蓬亂的長發，遮蓋了頭麵。</p>
吳維道興奮的有些手足無措，顫聲又道：“小玉，你受苦了？”</p>
“誰是小玉？”</p>
那聲音完全陌生，但對方是一個少女倒沒錯。</p>
吳維道驚的跳了起來，厲聲道：“你是什麽人？”</p>
那女子拂開長發，露出一張蒼白而樵體的粉腮，在淡淡的星光下，仍可看出她長的很美，年紀也隻在十八九之間。</p>
“敬謝救命之恩！”</p>
“姑娘是誰？”’</p>
“我叫王蓉蓉！”</p>
吳維道一顆心變得冰涼，懊喪地籲了一口長氣，道：“姑娘是三月之前落入對方之手？”</p>
“是呀，你……少俠為何知道？”</p>
“區區是無意中聽到人言，說是一個少女三月前，被‘金龍幫’所擒，押解總舵，以為是區區要找的人……”</p>
’就是少俠方才說的小玉？”</p>
“不錯！”</p>
“少俠後悔救錯了人？”</p>
“不，隻是……失望而已！”</p>
“小玉是少佛的紅顏知己？”</p>
吳維道俊麵一熱，口裏含糊地“唔”了一聲，心想：小玉真的可算啟自己的紅顏知己嗎？雖然兩人曾有互不相忘的誓約，小玉離山入江湖是為了找他，但兩人相處的時間並不長，當時年紀小，現在雙方都長大了，缺少進一步的了解，知己二</p>
字有些牽強。</p>
於是，他換了話題道：“王姑娘怎會落入‘金龍幫’人手中？”</p>
“因彼此是敵對雙方！”</p>
“姑娘是何門派？”</p>
王蓉蓉沉思了片刻，道：“是‘三才教’派弟子！”</p>
吳維道一驚道：“三才教稱雄南方，怎會……”</p>
王蓉蓉深深望了吳維道一眼，道：“我是密探！”</p>
“密探？”</p>
“是！少俠覺得一個少女當了密探是難以置信的事嗎？”</p>
“有一點！”</p>
“少俠知道底細，便不感意外了，因為我要報仇！”</p>
“報仇？”</p>
“是的！”</p>
“家仇抑是……”</p>
王蓉蓉秀眸中泛出了怨恨之色，咬了咬牙道：“先父是‘黑龍幫’幫主名諱王永年，八年前‘黑龍幫’被‘金龍幫’所滅，先父母遇難……”說到這裏，眼角浮出淚光，歇了片刻，接下又道：“目前唯一能與‘金龍幫’抗衡的，隻有‘三才教’，所以，我投入該教，先當密探，但如今身分已泄，不能再從事密探工作了。”</p>
“哦，原來是這樣！”</p>
“少俠是……”</p>
“區區不在幫也不在教！”說完，望了望星辰，又道：“姑娘準備如何行止？”</p>
王蓉蓉切齒道：“我功力受製恐怕很難逃離北方，當然隻有迴南一途……”</p>
“姑娘穴道受製嗎？”</p>
“不，是被強迫灌下毒藥！”</p>
吳維道怒哼了一聲道：“手段可鄙，區區身邊帶有丹藥，不知是否能解姑娘所中之毒，姑且試一試吧！”</p>
王蓉蓉欣然色喜，感激地道：“少俠大恩，沒齒難忘！”</p>
吳維道自袋中取出一個白瓷小瓶，倒了一粒翠玉似的丹丸，遞與王蓉蓉道：</p>
“姑娘服下試試看？”</p>
王蓉蓉雙手接過，放人口中，然後閉目靜坐。</p>
此時，吳維道的心，又飛越到下落不明的周小玉身上，她到哪裏去了呢？她可能遭遇到了什麽人？人海茫茫，何處去找她呢？……</p>
想著，想著，不禁發出一聲長歎。</p>
轉頭望那王蓉蓉，隻見她粉腮已轉紅潤，看上去更美了，隻是周小玉占去了他整個的心房，已不能容納任何東西了。</p>
他知道丹藥已奏效。</p>
這丹丸是“造化老人”所遺留的，其功效自不同凡響、約莫盞茶工夫，王蓉蓉一躍而起，朝吳維道盈盈一個萬福，道：“少俠，再造之恩，就此謝過了！”</p>
吳維道還了一揖，道：“不必，姑娘太多禮了！”</p>
“小女子就此別過，後會有期。”</p>
王蓉蓉再次福了一福，嬌軀一彈，如雲煙般消失，吳維道為之一怔，暗說道：</p>
“好快的身法！”</p>
此刻已是四更時分，距天明還有一個更次。</p>
吳維道茫然坐在墓頂上，有一種來去無從之感！</p>
驀地，一陣幽幽的女人哭泣之聲，傳入耳鼓，吳維道不由毛骨悚然。</p>
夜半，荒郊，墳場。</p>
何來女字哭聲，莫非世間真的有鬼？</p>
哭聲時斷時續，淒淒切切，像傳自夜空，又似發自地底。</p>
鬼！</p>
這意念緊緊抓住了他。</p>
他陡地站起身來，心中有如鹿撞，唿吸也急促起來，目光由近而遠，掃向無盡的累累墳塋，突然，他猛打一個冷顫，眼睛直了，一股寒氣；從脊骨冒了出來。</p>
約莫十丈之外，有一株無枝無葉的禿樹，遠遠望去，像個怪物，禿樹邊，隆起一座巨墳，：巨墳之上，出現一個白色人影。</p>
哭聲，正從那個方向傳來。</p>
真的有鬼嗎？</p>
抑是尋短見的人？</p>
他的額頭上滲出了冷汗。</p>
是鬼是人，總得弄個清楚。如果是鬼，找上了自己，逃也逃不掉。是人，則要看看是什麽樣的人？</p>
橫了橫心，轉身撲了過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