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前幾次援兵都是匆忙啟程,這次虞博鴻多了兩天的時間來準備。


    不是皇帝寬和淡定,而是調兵需要這個時間。


    之前的兩萬兵力毫無作為就被韃子擊潰,又說對韃子實力的預估有錯,那麽顯然,此刻人數上是遠遠不夠的。既然在環境、馬速和經驗上比不過對方,那麽隻能在人數和裝備上尋找優勢了。


    皇帝不打算保留了。


    這次他要多籌些人馬。


    北營是虞博鴻多年來的心血,是他親自調教,也是大周最精銳的一支兵力。這次,皇帝打算讓北營禁軍成為主力軍。如此,將士齊心,所向披靡,萬不會再有失手。


    但先前慶南幾次增兵和太子所領的兵力其實很大一部分都來自北營。所以此刻的北營總兵力隻在六萬人左右。


    皇帝打算京城留兩萬,剩下的北營兵力全部調給虞博鴻,再從京畿各大衛所再抽調兩萬人,在兩天內湊齊六萬兵力交到虞博鴻手中。


    皇帝連兵器庫的掌控也交給了虞博鴻,吩咐隻要虞將軍所需,兩天內必須盡最大力量給予供給。


    皇帝還親自擔下了監督軸重糧草的責任,表示一定不讓他有後顧之憂……


    虞博鴻這兩天幾乎沒睡,各處做準備。


    除了對外的種種,府裏,他考慮到榮安先前顧慮和皇上的反複,在離開前他也做了安排。


    早先得了皇上示意後,虞博鴻一直有將一支信任的禁軍安排在將軍府,後來常茹菲入住後,他又得了皇上允許增了一撥禁軍暗護。


    這次離京前,他又請此次留京的北營禁軍統領劉明遠上門用了頓飯,於彤陪同,席間好一番煽情。隻因待他離開,劉明遠將是留京兵力裏最大的官員。虞博鴻覺得,還是這幫北營兄弟最可靠。


    劉明遠是虞博鴻親自提拔選出,將軍對他有知遇之恩,幾杯酒下肚,他拍著胸脯指天誓地表示將軍出征後,虞府若有需要,他定二話不說相幫。


    虞博鴻點頭,他要的就是這個承諾。


    虞博鴻還帶於彤去了左鄰右裏。將軍府老宅是開國後太祖皇帝賜下,左右鄰裏也都是曾經榮耀一時的武將,家裏人不少習武,護衛防務都不錯。他開口請左右幫忙照應,大夥兒都理解外出征戰時對家中的掛心,自然一口應下,表示虞家若有困難會極力相幫。


    虞博鴻還親自去順天府,兵馬司和京衛打了招唿,又去郝家等關係不錯的武將之家走了一遭,最後又好一番對圍守二皇子府的禁軍叮囑,這才基本放下了心。


    他還安排了一批培養的暗衛裝作奴仆進入將軍府,又將多年來培養的親衛都留了下來。之後他集合了將軍府所有人,將接下來幾個月將軍府的權利,全都交到了榮安和於彤手中。


    至此,將軍府的防務力量已有差不多五百來人。加上暗的,加上奴才們,已逾六百。


    “爹,我還是心下不安。你早點迴來。”可即便如此,榮安依舊覺得不安。


    “原本爹是要將於彤帶去曆練的,就是因為你不安心,所以爹將於彤留下,防務上的事爹都好好交代給於彤了。爹在京衛招唿過了,他接下來在京衛的活計會很少。你若有事就找他。葛家那裏爹也又安排了一隊人過去。放心吧。”


    虞博鴻又撫了撫女兒頭:“你的身子重了,別太操心,好好養胎。等朱承熠迴來,這就是個大驚喜!爹爭取在你生產前迴來!”


    話說得都對,可榮安心頭焦慮並未減輕。


    之前慶南那裏朱永澤的兵力不夠,所以調兵去了。後來遼江兵力不足,所以調兵去了。接著燕安又說兵力空虛,又是兩次調兵。


    那麽眼下京城兵力……雖不說是空虛,但也好不到哪裏去。如若出事,可有哪裏能調兵到京中?


    她就是覺得一環扣一環,似乎所有的目的都在眼下了。


    調兵調兵,調出的可不止是精兵,她發現自己的身邊之人也都被調沒了。朱承熠不在,郝岩不在,常如風不在,朱永澤不在……


    皇帝和朝廷呢?也是差不多的狀況吧?


    朝廷能打的武將都不在了。


    再好比說皇帝。


    疑心病的皇帝,原本信任的人就不多,眼下呢?爹這個北營之長,禁軍統領要出征了,明威將軍郝盛,禦林軍統領闞信,禁軍副統領嚴鵬,大將軍印遠,暗衛長路飛,親衛長高昂……這麽些身居高位的武將,也都不在京……


    這心能不慌?


    “爹,京城還有多少兵力?”


    “北營兩萬。京城各路官兵加起來也至少兩萬。京畿幾大衛所離得不遠,真要有事,趕一趕,一天之內就能到。”


    “但京畿這幾個衛所,已經被調兵好幾次了不是?”隻怕也沒多少兵力了。


    “是調了幾次兵,但至少每個衛所也還有五千來人。整個京畿地的兵力再少,湊個六萬不成問題。就這個數量,已經不是一般勢力能撼動的了。別胡思亂想,大周建國至今,京城從沒出過亂子。


    眼下沒有選擇了。慶南那裏山高路遠,鞭長莫及,先不去提。但遼江和燕安都是不得不平定,那兩處若有閃失,京城也就岌岌可危了。所以別想太多,形勢所迫,都是不得不!”


    虞博鴻鄭重看著女兒。


    “好好照顧家裏,沒事別四處亂跑,少管閑事,若非必要就不出門。天塌下來要是沒人頂,你就躲起來。帶著家人躲起來。爹把你娘和你弟弟都交給你了。辛苦你了。能做到吧?”


    榮安連連點頭。


    “爹您也一樣。燕安那裏若有問題,您不要過分執著,無論什麽狀況下,都記得家人在等你。隻要人在,就沒有山窮水盡時!”


    虞博鴻笑著點頭:“爹答應你!”


    榮安拿了個荷包塞到了老爹手中。


    虞博鴻打開一瞧,裏邊好幾道平安符,不由嗬嗬笑了。他和榮安都不信這個,但他還是當著榮安麵,把荷包掛到了身上。


    “早點迴來。”


    榮安就這麽送走了虞爹……


    知道等爹的消息傳迴來,至少也得再等上幾天,所以榮安找了點事做。


    為了便於照看,她索性將王府上下,包括護衛也全都安置到了將軍府。隻在王府留了看門的幾人。如此,將軍府的實力又漲了些,榮安總算略微踏實。


    虧得將軍府一向主子少地方大,所以簡單安置下,也有的就是地方。


    接下來的三天,無波無瀾。


    遼江地燕安軍已全部就位,韃子退守,大軍正準備奪迴奉城……


    這三日,燕安每日都有來信,內容幾乎一致:在盡力尋找太子,但未找到。太子依舊不知所蹤。


    時間越長,這樣沒有消息的消息便不算是壞消息。


    這個時候,韃子若將太子弄到手中,一定不可能悶聲不響,一定要麽殺了以振威勢,要麽用來拿捏或談判。所以沒消息至少能證明,朱永興沒有落到韃子手中。


    這樣就好。


    等虞博鴻大軍一到,展開地毯式搜查後,定能將太子找出!……


    榮安在等爹消息的同時,也在等朱承熠那裏的迴信。她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收到他的來信了。


    這次,她等到了。


    慶南來信,戰局已經開始偏向慶南王和朱永澤一方。而慶南的來信裏,夾帶了一封朱承熠給榮安的信。


    依舊是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主要是報平安。


    看了幾遍,榮安便將這信放進了抽屜。


    看著抽屜裏兩封一模一樣的信,她安心了些。


    可在一息之後,她腦中有東西一閃而過。熱點書


    不太對啊!


    一模一樣的信封信紙?


    不是說朱承熠他們已經與郝盛大軍匯合上?


    他此番南下是曆練的,大軍歸攏後,比他軍中地位高之人比比皆是,他應該不忙!


    他此刻的生活條件應該也不錯。


    退一步,即便他忙,也總會有自己閑暇時間的!


    可兩封信,全都言簡意賅,全都隻寥寥幾語……送信的機會不易,快半年不見,他應該會有很多話要說才是。


    至少,他也該問問孩子的事啊!


    可都沒有。


    榮安再次打開了兩封信。


    上邊的字跡,全都潦草。


    很匆忙的感覺。


    兩封信給人的感覺,怎麽那麽相像?


    榮安一抽氣,將兩張信紙整齊疊在了一起。


    第一封信的點和捺在收尾的時候,力透紙背。這是朱承熠行筆的習慣。


    她仔細觀察後發現,第一封信的著力點,竟然在第二張紙的同樣地方留下了淡淡的墨痕。所以,寫第一封信的時候,這分明來自兩封信的信紙是上下挨著的。所以早先下筆暈開的墨才會留在了下一張紙上!


    然,這兩封信前後隔了一個多月啊!


    一個多月過去,他一直都沒用過紙?早先用過的那遝子紙還留著?還能找到?


    朱承熠是個細心的,他寫字的時候,若非特別匆忙,怎會不墊個隔紙?時隔一個月寫信,他怎會不把有墨痕的紙拿走?


    所以,他這兩封信雖都是報平安,但定然是在極不安穩的狀況下匆忙寫的!


    榮安又細細一番比對,發現連墨色都是一模一樣。墨的氣味也完全一致。


    她不由猜測,這兩封信,不是時隔一個月,或許是同一時間段寫下的。隻有如此,或許才能解釋以上這些疑問。


    榮安又不明白了。


    朱承熠在做什麽?


    她很確定,這是朱承熠親筆所寫。她也肯定,這信並無古怪,沒有什麽隱藏的訊息。那麽,就隻單純為了安自己心嗎?


    在這一番發現後,她的心,更慌了!


    榮安還去找了顏飛卿。


    飛卿也收到郝岩的信了。郝岩不善言辭,卻也寫了足足三張紙。


    “我……可以看看最近那封信嗎?”榮安問。


    “隻要你不取笑我,自是可以。”顏飛卿紅著臉遞過了信紙。


    洋洋灑灑,絮絮叨叨,雖東拉西扯,卻溫情滿滿。信最後,郝岩還斟字酌句表達了自己心意,甚至在裏邊夾了一朵紅色小花……


    “怎麽了?哪裏不妥嗎?”顏飛卿發現,榮安的麵色越發難看。


    是不妥。但不是自己不是郝岩,是朱承熠。


    郝岩是個一根筋的大老粗,可他能廢話連篇三張紙,又主動表達自己心意,還有閑情逸致夾了幹花,說明寫信的那幾天他們軍中並不忙,至少有足夠的閑暇時間吧?


    那朱承熠是怎麽迴事?


    他們應該是在一起的啊!……


    榮安又去了常家。


    常家也收到了常如風的信。榮安也看了。


    同樣也是溫情滿滿的三張紙。


    榮安臉色更難看了。


    常老太自然要問。


    榮安便將疑惑道出了。


    “我擔心他是要去做什麽危險之事,怕我擔心所以提前寫了幾封信。此刻他人很可能在執行什麽任務,又或是已經出了什麽事,所以慶南那裏拿了他以前的信先出來應付。”


    被榮安這麽一說,常老太的眉頭也打起了結。


    “別自己嚇自己!”


    老太太雖不明白,但還是給了一番安慰。


    “世子身份敏感。他此去慶南,相比郝將軍,郝岩,我孫他們,肯定是更安全的。若有危險,郝將軍一定不會讓他前往。大夥兒都會護著他的。既然慶南來信,說他們已與郝將軍合軍,那你便更不用擔心了。更何況你都確定那是世子所書,他字裏行間也無求救之意……


    慶南王和他也非一般情分。茹菲她相公更是與他要好,又不是沒人可用,他們怎麽也不會讓他出事,不會讓他冒險。再說了,他真出了事,誰敢瞞報?隻會立馬將他送迴京城!你放心吧!行軍在外,狀況不少,不是你我可以猜測的。”


    常老太笑著撫摩榮安孕肚。


    “懷孕了,就容易胡思亂想。你可得放寬心,否則孩子會變醜,要長苦瓜臉的。”老太太順勢轉了話題。“禦醫可斷出男孩女孩?”


    “沒有。但我覺得是個女孩。”


    “女孩好。生個貼心疙瘩在身邊,看著都歡喜。”


    “我也是這麽想的。”


    榮安又在常家留了一會兒,轉告了老太太和常夫人關於常茹菲的種種。


    正說著話,外邊報來客了。


    榮安便告辭了。


    她雖與常老太太有說有笑,可心中那點憂慮還是半點沒少。她擔心這個擔心那個,此刻還多了朱承熠。真是……


    出去的時候她剛好瞧見了馬車。


    是宮裏來的。


    來的是位公公。


    而她到家時,將軍府竟然也停了輛宮中的馬車。


    “世子妃,宮裏來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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