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副樣子,老家人更不可能繼續深入下去了,便道:


    “老婆子年輕時倒有些個諢號,隻是日子過著過著,都記不大清了,好在我還沒老糊塗,尚曉得自己的本名,喚作恭孤蘭。”


    “恭老師?”


    淩夜試探性道。


    “我不收弟子。”


    她拍了下扶手。


    不假思索間,淩夜便是口言身拜著。


    “晚輩淩夜,拜見恭前輩。”


    說是如此,他執的仍是三叩頭的弟子禮。


    一絲不苟地叩禮完畢,恭姓婆婆並沒有阻攔什麽,隻是輕歎一聲,也就任憑這小機靈鬼了。


    眸珠歸於渾濁的她,吩咐說道:“自己走上幾遍。”


    淩夜沒照做,而是推起了輪椅,去往不遠處一個樹蔭地。


    不自覺地,烈日當空了。


    再迴來,淩夜索性脫掉鞋襪,赤腳感受著溪水的冰涼,大刺刺地踏行了一遍。


    第二遍,他走得極為謹慎,想盡辦法地調動了盡可能細微的力量,確實弄巧成拙,腳濕得更多了。


    想了想,淩夜有些不甘心,於是第三遍動用了靈氣。


    他閉目調息了小半天,終於分離出了那麽小股,大約有半個小拇指粗的靈力——這已是他能夠控製自如的極限。


    再少一分靈力不是不可以,不過調動起來必須要以意念強行凝聚操縱著,稍不小心靈氣就會潰散於百骸。


    接下來該怎麽做呢?


    他根本不會任何身形步法之類功法,狠咬著牙,淩夜一邊迴憶著自己從前胡亂動用靈力時的經驗教訓,一邊就要尋摸著再重演一遍。


    “哢噠!”


    都真正未踏上去,他腳下實木便莫名出現了個不大卻深的窟窿,眼兒緣處還生著蜘蛛網般的密集裂縫。


    兩分鍾後。


    “我成功了!”


    淩夜又把沒有名分的師父勞累著推到獨木橋邊,一手指著那窟窿,一手孩子氣地揮舞著,“這招絕對能當做暗器使!”


    聽完了他的講述,恭老前輩麵色古怪,便是緩緩搖頭道:


    “你可能夠再重現一次?”


    “……”


    全身頓時僵硬,他保持著一個滑稽而悲傷的姿勢,良晌後,他才喏喏低聲道:


    “這……這是我第一次,或許也是最後一次了。”


    是啊,他哪裏是什麽能自創道術功法的絕世天才,貓抓耗子地瞎胡鬧久了,成功那麽一迴也是撞大運而已,真寄托這招於臨敵時使用,更大可能還是自廢武功的後果……


    盼望已久的遠程攻擊,竟然隻是曇花一現?


    渴望,又可惡!


    正憤懣不平的淩夜,又聽到了老婆婆的聲音:


    “看來你真的是半點技巧性功法都不懂了。”


    “弟子……”


    狀似說順嘴的他忙不迭地改口,“晚輩除了偶得過一本運轉靈氣的修行功法,其他的一概不會。”


    恭老婆婆一眼看穿了他的的小心思,略招了招手。


    淩夜硬著頭皮湊近了過去,在對方眼神示意中蹲下身子。


    有隻抬起的枯手稍一曲,一彈,“咚”的一聲,他便是狠吃了記腦瓜蹦——疼痛感真切的他淚光都隱約閃爍出了。


    “不許有第二次。”


    那枯手顫巍巍地收迴了袖袍,重新搭上了那個黑色合金材質的扶手。


    “……是。”


    在這位親近老人麵前,淩夜小孩子的一麵總是不由得展現出來,頗為不情願地迴道。


    “既然一概不知,我正好是有門粗淺的通俗法訣交予你。”


    老人自顧自道,“你莫要心生什麽僥幸心理,真就隻是一篇普通功法罷了。因為我根本不懂靈力,高深些的內功予了你更是有害無益。”


    “晚輩遵命。”


    抱著拳,淩夜道。


    “此決單名一個《某》字,無來曆根源,無任何修煉要求,便是尋常凡夫都能輕易入門,隻是後半篇的提升方式會越發得迥然,怪異,渺茫……甚至於欲要修至大成,實在不像是人力所能涉及。依我與其餘幾位參悟者的見解,創立這門功法的人應是觀著‘某之真意’走火入魔了,方才塗鴉亂語了下半部分。”


    “修行者也不行嗎?”


    在他心中,真正的世外仙人始終是幾近於無所不能的形象。


    “他們還是人,飛得再高也終會墜落。爬得再遠,亦是凡塵中的螻蟻。”


    老婆婆淡淡說道,始終保持著不卑不亢的神態。


    “五境的巔峰強者呢?”


    他不相信,更不願去信。


    “那些存在?”


    稍緩停了片刻,她斟酌後答道,“算蒼鷹吧,偶爾會生疲累,會有塵世的牽絆,落下休憩和捕食同樣是難免的。”


    淩夜無言以對。


    他曾經已是有過類似的估測和假想,但此時真被一個了解內幕的人言之確鑿地確認下來,心中依舊是複雜百味。


    “晚輩受教了。”


    數分鍾後,得此秘聞的他深深鞠了一躬。


    見少年沒了問題,恭姓婆婆開始了長篇大論地講述:


    “那道印存有某之真意的物件,以及這門功法的秘笈,我並未隨身攜著,且先口述一些我的領悟和經驗予你。”


    “此功法無任何屬性,於是內力和靈力皆是能夠暢通無阻地運行,甚至能與任何功法同修而無損……”


    “當然,經過實際驗證,似乎懂得與爭鬥相關的知識越少,對《某》的修煉效果反而會越好……更讓人無奈的是,就算是找一個無知孩童去學習,隻須年許間,《某》的修煉境界就會遠超其餘任何人,然而絲毫不懂得爭鬥,甚至連爭鬥之心都生不起來的人,又有何用呢……”


    “說迴來,它講究的是‘道法自然’四個字,放空自己,念頭通達之下,修煉起來便不會有半分凝滯之處,功力一日千裏也無不可能……你也無須涉及過深,我傳你此法,也隻是想讓你能夠表現出一絲類似於無所不能的特質,也便是能夠做到一丁點兒超出普通常識的事情。例如修成之後可以輕身如鴻羽,如此罷了……”


    “念頭通達?這個嘛……”


    口中略疑惑問道,淩夜內心已是升起了驚濤駭浪。


    這哪裏是什麽凡夫功法!


    恭婆婆描述過後,就算是許多修行界的常識都不懂得,淩夜也能斷然判定這功法來曆決是非凡,隻是不知道較老師自誇是世間頂尖無二般的靈訣又如何了?


    “所以我說,你隻需學個皮毛,便算作一門粗淺功法了。”


    恭姓老婆婆重新躺迴椅子的靠背,也不怕打擊他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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