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期待那隻雞被修成什麽樣了,翼城曾經英姿颯爽的樣子仿佛就在眼前。


    阿落牽著我進了他的宅內,我們一路上鬼鬼祟祟、躲躲藏藏,牽我牽得緊。


    我也不知是何緣由,但是這種躲藏之事我做得十分順當,也有些驚到了他。


    “我家裏的小孩,喜歡抓你這種菜妖來練手。”


    我驚了驚。


    “我盡力了。”他客氣地笑了笑,我對他感激萬分,打算那日請他酒樓飽餐一頓。


    空無一人的大廳裏,我見著了翼城。果真從一隻病怏怏、瘦不拉幾的小雞變成了肥碩有精神的壯雞。


    我正想問阿落喂的是何種飼料。


    翼城興奮地撲扇著翅膀,想來十分興奮。不知他還能不能變幻成人身。


    “變個人我看看。”我欣慰地順著他毛毛糙糙的毛。


    他又是咯咯,又是撇頭不理我。我不懂雞,鳳語。於是我問阿落。


    “他是說,他不認識你,他要去找爹娘……”


    我:?


    翼城又咯咯咯。


    “他又說,你休想拐他,他不蠢……”


    我伸手堵了那阿落瞎扯犢子的嘴,他默然不語,等我撒開手來,又見他奇怪的神色。他又支支吾吾說:“我…我說得是真的。”


    過了會,這隻雞終於停止亂叫,他周身泛出光,終於要變身了!


    眨眼間翼城變的白白嫩嫩、唇紅齒白。


    我覺得有點不對勁,我細細想來他以前人高馬大的模樣。


    眼前卻是個,孩子!!


    莫不是阿落此奸詐之人把翼城換掉了,以此來糊弄我。


    他見我懷疑的神情,解釋道:“他不慎,被我家的小孩子,拿去練手了……”


    “是以……意外……成了這般……”


    難辨他言辭之真假,那隻,不,那個小孩對我十分提防。十分無辜單純的臉,幹淨的發髻,一身紅紅的衣裳,乖可愛的,我漸漸心生愛憐。


    “她是你娘。”阿落唬這傻不愣登的孩子。翼城小孩子兩隻大眼睛又驚喜又疑惑將我望著。


    我咳了兩聲,十分嚴肅得對孩子說道:“乖孩子,我是你爹爹。”和藹得摸著他的臉墩子,“你想想,我們這麽像,兩隻眼睛一張嘴。是不是啊……”


    孩子高興地咯咯大笑,屁顛屁顛向我懷裏撲來,“爹爹!”


    還挺重。


    阿落:……


    他執起袖子掩麵輕笑,捏了捏我的嘴巴子,繼而嘲笑我:“一個傻子抱著一個傻子。”


    我心胸寬廣,能忍俗人不能忍之事。我撇撇嘴,抱著翼城,摸了摸他的肥手,對他道:“來看看你娘親。”


    孩子欲開口,見門外進來一端茶小廝。將這場景悉數收了眼中,歎道:“老珺家有後了!”


    同阿落商討完,他定要請我去酒樓大吃一頓之事後,便告辭要走了。


    “小城,來馱著你爹爹。”我指喚道,終於能有屬於自己的坐騎拉。


    “嗯嗯,爹爹。我一定做個很棒的器寵。”孩子乖巧惹我十分疼愛。他往前走了幾步,老老實實蹲著,朝我喚道:“爹爹,我馱著你。”


    彼時氣氛十分怪異,我果真要讓一個六七歲身量的孩子馱著我?


    阿落審視著我,眼中迷離,仿佛問我,下得去狠心?


    “小城,你先現了原身,再馱爹爹也不遲。”我覺得趴在大鳳鳥身上,比硌人的人骨頭是要舒服許多的。


    他點點頭,二話不說,現做一隻,紅撲撲、肥胖胖的,小雞崽。


    我:……


    最後還是我抱著雞作別了珺家,我心中梗塞萬分。後來迴首憶起,果真是一段難以忘懷之事。


    在家裏,連著幾日無所事事,連糟心事都沒了。這日子果真無趣起來了。


    俗言說,糟心事從不掐著日子來。


    魚兒笑著講給我聽:“姐姐!你要去當道姑了!”


    口中之糕點被可憐得嗆到了地上。


    我一閨中待嫁的少女,卻要去做一個清淨修身的道姑。況且我自己都不知道。


    父親改了他一貫對我順從慈愛的麵貌,義正言辭說道。


    “裳兒,你還年輕不過總歸還是要出去闖蕩的。你如今的狀態怕不能在以後的五界中立足啊!”


    父親此言是委婉的說我妖力弱的不行,辱沒我家世代為武的門楣。


    我眼中掛淚,淒涼哀歎:“我還未嫁人呢,父親竟舍得讓孩兒去做道姑。”


    本就已經沒有桃花了,弱是將我送進道觀,莫不是讓我以後的歲月時光都見不著男人。


    他道:“不是叫你一直做道姑,等戌道子真人把你教強了,還了俗迴來便是了。”


    父親如此堅定決心,還不是因為我把非凡超強的鳳歸養成了弱弱小小的雞崽。府中風雲四起,小廝和丫頭們嚼的耳根子叫我心煩氣躁。


    “我們家小姐,是個奇人。”


    “若她不是我們家小姐,她定活不過此文第二章。”


    “莫不是器由主生,因為我們家小姐太弱了,那隻鳳歸啊就成了弱雞崽了。”


    ……


    父親聽進了心裏。讓魚兒給我收拾了零食小吃,二話不說將我送進了戌道子的山中道觀。


    道觀有一個響當當的名字,恆山隱仙觀。


    它的名聲也是響當當。


    因為我是靠關係走後門入觀,沒有經曆一番激烈的選拔競爭,許多道友看我不順眼。


    被迫成了一名道姑後,自律成了一種習慣和規矩。戒嗜吃,戒色等等。


    戒吃我做不到。


    據說隱仙觀的道士都是仙風道骨、玉樹臨風。反正我是沒看到,準確說,一個道士都沒看到過。


    師姐解釋說,隱仙觀分兩個地域,男女是不在一起修道的。原來如此。


    果真以後的歲月時光看不到一個男人了。


    跟我住一起的師姐叫沁靈,是一隻獅子成了精。是以,我不敢惹她,不過她帶我特好,時常照顧著我。


    修道修了一段時間,其實就是打坐吃素了一段時間,我終於能成正規觀中弟子了。


    沁靈給了我正規道服,說每日都要穿它。青油油一片。可我看她穿的衣服明明是天藍色的。


    席瑜也總是一身藍色的袍子,一隻黑色的長簫……


    我想穿藍色的。


    她解釋說,我們道姑也是分等級的,我這種低級的道姑隻能穿青色的。原來如此。


    無奈之事雖多,但也過得去。我漸漸接受了當道姑的事實。


    有一日,我竟收到一封來自阿落的信箋。


    筆墨忒濃,寫了滿滿一張紙。有不少詩詞啊成語啊,寫了些什麽我實在看不懂,看得我腦子都要倒掛過來。


    我要沁靈解釋給我聽。


    她道,此公子罵你為何想不開去做了道姑,實在愚蠢不及、可笑至極……


    我奮筆疾書,迴他一封,寫道,關你屁事。


    皆言道法自然。道教宗意為儒畏天命、修身以俟,尊崇尊生貴生、生道合一。


    用俗語說來就是養生。教化我們,生命最為可貴,要努力養護自己。我漸漸悟得奧妙,自律同時善待自己的靈魂。


    我精於打坐冥想。師父也時常當著眾徒誇讚我心靜是個好苗子。起初我實質上是閉眼睡覺,如今我也悟得奧妙,能控製自己的睡眠想什麽時候醒就醒,以便被發現。


    沁靈每天晚上練劍修術,次次滿頭大汗的迴來。我什麽時候也能跟著你們一起練劍呐!


    她跟我說,等我打坐滿三個月,便能修更精妙的術法了。我掰著指頭想了想,我睡覺,不,打坐冥想差不多有兩個月了。


    父親寫信問我,有何見長。


    改了不少暴躁脾性,越能心靜越能吃苦了。父親迴道:“善。”


    那日我挑完水迴來。眾道姑交談。似有八卦之事發生。


    後來才曉得是威名在外的江岷王駕臨此地。


    我同其他道姑不同,從不喜聊談八卦。我直接去找那江岷王去聊談。


    同她碰麵之時,她將我細細打量一番。試探道。


    “這位道姑,神似我的朋友啊!”


    我搖了搖頭笑她。張開嘴準備說一番。


    江嵐月把我一攔,喜悅大叫:“小影!原來多日不見,你來做道姑了!”


    我:……


    我:“我是……”


    她見著我十分高興,拍著我肩膀,舒朗大笑,仿如多年沒有笑過一般。我尷尬至極。她笑著笑著,便笑抽過去了。


    我第一次見著一個人笑抽過去。


    笑得太烈,咳出聲來,接著就暈倒在地。


    待她醒來,她弱弱喚我。


    “阿裳,我還剩幾日了。”


    我笑她,打趣道,你中了我七七四十九日煉的劇毒,若是不娶我,你就要死了。


    她挑眉一笑。“哦?”


    遠山處下起了霧,雲霧纏綿。


    霧經不得大風刮,飄到觀裏來。遠近一派朦朧。


    我摘了林中的鮮果。嵐月房裏有另一個人影來。原來是師父。


    她對嵐月恭敬說:“此毒解藥失傳已久,若將軍再不休戰隻能活兩年……”


    晚修的鍾鼓聲響了幾聲,我的心跟著咯噔一下子。


    這煩人的鍾鼓聲總是不打招唿,我被嚇到不止一次兩次了。


    這麽個消息來得太急,叫我接受不住。


    “阿月,你最想做什麽?你想要什麽都跟我說。”我假裝不知道,老父一般看著她。


    “你是說,遺言嗎?”


    她唇色淺淡,撐起身子,想了想。


    “我一輩子順風順水。想要的都得到了,不想要的也都棄之如敝屣。”


    她眼中閃過異色,卻一直隱忍著。


    “無甚掛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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