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年慢慢握住那把鐮刀的柄,一人半高的長柄支撐在地上,當他握緊時,一聲電流嗡鳴,刀身內藍色閃電流竄,掩蓋了原本的血色,同時,他肩頭的魚紋電光遊走與之唿應,耳上的魚骨和礦石幽光律動。


    他明明從沒見過這把武器,但攥在手裏時又無比稱手,比他在訓練場磨練過無數次的任何一把槍都熟悉。


    蘭波揚起尾尖,輕輕推了一下他的後背:“goon。(去吧)”


    但蘭波本身並沒有行動,他纏繞在凸出峭壁的石柱上,雙手扶著石麵,黑色尖甲深深刺入岩石中固定身體,魚尾輕輕搖動,胸有成竹地端詳著此時的戰局。


    金縷蟲落地後,將所有進攻路線用堅韌蛛絲封死,想朝來時的路原路返迴。


    白楚年縱身一躍,刀刃在觸碰蛛絲時,如水波般微微蕩漾,轉瞬便將密集粘稠的蛛絲斬斷,金縷蟲顯然低估了這把武器的威力,背著木乃伊向後跳開,白楚年一刀橫掃,一道弧形的幽藍寒光從金縷蟲胸前掠過,一陣夾雜冰冷寒意的麻木感貼著胸口刮過。


    兩人分開落地,金縷蟲扶著胸口,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橫在胸前,防彈衣和包裹在身體上的蛛絲全被鋒利鐮刃割開,血液噴湧,化成霧狀蛛絲覆蓋在荒林之中。


    金縷蟲指尖輕顫,操縱木乃伊扶住自己,他掙紮站起來,對實驗體而言,隻要不是大麵積感染,再大的傷口也能迅速愈合,但這一次,他身上的傷口卻全然沒有愈合的趨勢。


    身為鐮刀的操縱者,白楚年也驚詫不已,忍不住摩挲藍電鐮刀的長柄,感慨這東西實在厲害,輕聲對通訊器中說:“太牛了老婆,你有這好東西早怎麽不拿出來給大家分享一下。”


    “別人是用不了的。”蘭波側躺在崖石上,支著頭垂眸俯視這場戰鬥,在他眼裏勝負已分。


    韓行謙觀察著這一幕,在他這些年的研究裏,從沒遇到過現在的情況,但他的前輩鍾教授進行過這樣的設想並寫了一篇文章,名為“關於腺體之間聯合、融合、共生以及驅使關係的研究”。


    從金縷蟲來看,金縷蟲的腺體與他所持槍械上連接的蜘蛛腺體屬於聯合關係,二者契合度高達100%,金縷蟲有意保護這枚腺體,這枚腺體自願將他的能力貢獻給金縷蟲,屬於兩個獨立個體的聯合。


    而蘭波和白楚年現在表現出的情況明顯不同於金縷蟲,看得出來,白楚年現在身上附加了蘭波的屬性,這是一種罕見的能力贈予行為。


    韓行謙仰頭看了唿吸頻率降低的蘭波一眼,不出意外的話,蘭波是把一件自己所有的特殊武器贈予了白楚年,這個武器能且僅能給他使用。


    鍾教授大膽地將這種驅使關係類比為神祇與使者的關係,使者作為媒介承載神賜的能力。


    兩個獨立腺體隻要能達成這四種關係,所能發揮的能力就要遠大於普通合作兩個人,1加1大於2就是這四種關係的證明。


    蕭馴躺在地上,高空墜落讓他全身髒器都感到悶痛,韓行謙給他打了一針鎮痛劑,pbb雷霆援護小組也在港口待命,他們隊伍裏應該有幫助骨折恢複的醫生。韓行謙的j1能力耐力重置隻能修複未損壞的東西,內髒受傷可以立刻恢複,但骨折相當於骨骼損壞,重置不了,隻能簡單包紮固定。


    悶痛的內髒得到緩解,蕭馴眼前的黑暗才慢慢退去,緊咬著牙,伸手去抓遠處的狙擊槍,抱在懷裏,吃力地換彈上膛。


    韓行謙站在他身邊,雙手插在外套兜裏,除了默默釋放千鳥草氣味的安撫信息素為他緩解不適之外,沒有幹預蕭馴的行動。


    狙擊手的身體金貴,培養費用高昂,是整個隊伍裏最受優待的對象,韓行謙以為蕭馴會就此躺下等待救援,這小狗渾身沾滿泥土枯葉努力爬起來的樣子讓他十分欣賞。


    韓行謙抄起蕭馴的腰,將他提起來,飛快隱沒在了枯林中,掃視四周地形,低聲道:“你選點。”


    蕭馴臉色蒼白,指著一處高聳的陡峭石台:“那兒。”


    韓行謙矯健地帶他爬了上去,將他安置在石台上,蕭馴趴下,將狙擊鏡瞄準了白楚年和金縷蟲。


    “會長說絕對不能讓金縷蟲靠近港口。”韓行謙坐下來,翻開記事本用鉛筆在上麵寫了幾行筆記,“勒莎鐵塔底下放了異形探測雷達,能測出實驗體的位置。”


    蕭馴專注地透過瞄準鏡注視著與金縷蟲纏鬥的白楚年:“我不會讓他們靠近的。”


    韓行謙品味著“他們”這個微妙的用詞,拍了拍蕭馴的肩膀,“我去卸掉異形雷達,希望能趕上。”


    蕭馴一動不動趴在地上,閉著一隻眼睛靠在狙擊槍邊注視目標,輕輕嗯了一聲,對通訊器中說:“我就位了,三點鍾方向132.35米峭壁,請指示。”


    韓行謙緩緩吐出一口氣,跳下岩石,開車向勒莎鐵塔方向駛去。


    金縷蟲體力不支漸落下風,白楚年卻越砍越順手,漆黑眼仁電光流竄,瞳孔中的藍色越發明顯,近乎瘋狂地用鐮刃淩遲對方血肉,時不時發出一聲失控的笑聲。


    他每橫掃一刀,金縷蟲身上便噴湧出蛛絲,短短十幾秒便衣衫襤褸渾身血肉開綻的刀口,被鐮刀砍傷的傷口全都無法愈合。


    他們兩個的戰場不斷移動,時而波及到周圍的人,所有人隻能不斷向後退。


    金縷蟲十指蛛絲連接著木乃伊的每個關節,隻需要微小地彎曲手指救能力靈活操控木乃伊的動作,他撚動指尖,在白楚年朝他衝過來時,木乃伊從斜後側狠狠撞上白楚年的身體。


    狹長的鐮刀被撞開了一個角度,刀刃調轉方向,朝何所謂飛了過去。


    刀刃距離何所謂的鼻梁還有兩厘米時,白楚年抓住了長鐮的柄,這時何所謂已經本能地打開了j1能力月全食,但在鐮刀觸碰月全食的一刹那,月盤頃刻分崩離析。


    何所謂愣住,不可思議地退了半步。


    他們都以為白楚年完全失去了控製正在場上亂殺,不過蘭波並不這麽認為,依舊神情冷淡,沒有一絲慌張。


    金縷蟲身受重傷,木乃伊將他接在懷裏,雙手以一個保護的姿態摟抱著他,安撫摩挲他的頭,連接在槍上的腺體散發出罌粟氣味的安撫信息素,在這股信息素的安撫下,金縷蟲身上的傷口愈合速度才稍微快了些許。


    實際上這一切動作都由金縷蟲在控製,木乃伊就像一具傀儡,活靈活現地充當他的保護者。


    白楚年走近他,盡量用簡化的句子與他交流:“別反抗了,跟我走,我帶你去見會長。”


    金縷蟲懵懵地抬頭看著他,鳥嘴麵具戴在他臉上顯得有點可笑,透過麵具,白楚年看見了一雙熱淚盈眶的眼睛。


    “額。”白楚年將鐮刀換到右手上,試探著伸出手想安撫他,“會長肯定不會殺你,我也不想殺你。”


    陸言趴在岩石上探出一半腦袋來,焦急地低頭看著他們交談,畢攬星用藤蔓纏著他免得他從高處掉下去。


    白楚年不準他們靠近金縷蟲,因為金縷蟲這把槍太過特殊,非實驗體隻要中一槍就會當場爆血而亡,他不可能讓學員冒這個險。


    金縷蟲遲鈍抬頭,看到陸言的兔耳朵,愣了一下,好像這個情景已經超出了他大腦的運算範圍,讓他非常迷惑。


    白楚年趁他發呆的空當,鋼化左手指尖,迅速朝他脖頸抓去,他已經準備好了腺體抑製器,隻要能找到機會紮進金縷蟲後頸,就能完全控製住他。


    但金縷蟲的本能反應超乎尋常的快,在白楚年即將觸碰到他脖頸時,金縷蟲反手一槍,朝白楚年的喉嚨點射。


    如果打穿喉嚨並且無法愈合,白楚年絕對會因窒息而死。


    一發狙擊彈準確無誤地與金縷蟲的步槍子彈相撞,白楚年扔開金縷蟲向後翻躍落地,那枚阻止金縷蟲射殺白楚年的狙擊彈不偏不倚地嵌進了金縷蟲的右眼眼眶。


    血花在金縷蟲戴著鳥嘴麵具的臉上爆開,但蕭馴的狙擊彈隻是普通子彈,金縷蟲哀嚎了一聲,眼睛便愈合如初了。


    這一槍算是把金縷蟲打穿白楚年左眼的仇報了迴來,蘭波瞳孔匯聚成一條豎線,翹起唇角在通訊器中唯恐天下不亂地誇讚蕭馴:“katen(狗狗),iloveu。”


    劇痛使金縷蟲受了驚,掉頭就跑,橫衝直撞地朝港口逃去,並一路布下蛛網攔截後邊的追兵。


    白楚年跟了上去。


    韓行謙聯絡他:“我在損毀異形雷達,這東西做得太結實了,至少需要四百次耐力重置才能報廢,而且這裏放了兩台,多拖延一會兒,至少還需要十分鍾。”


    白楚年皺起眉:“他往港口逃了,會長在那兒,他的槍太危險了。”


    韓行謙:“異型雷達非常靈敏,隻要你跨入這個區域立刻就會被檢測出來。”


    “測吧。”白楚年縱身跳到一顆枯樹上,再靈活無聲地躍到石壁上,“還能拿我怎麽樣?”


    韓行謙:“陸言攬星,把他攔住。”


    陸言:“我不敢。”


    畢攬星:“我也。”


    韓行謙:“蘭波,攔住他,”


    蘭波無所謂地笑起來:“雖然他想去保護那隻兔子讓我有點不爽,但我也想看看,他們在我麵前能拿他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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