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第106章


    衛雲開睡覺的時候不經常做夢,有時候早上睡醒宋月明會吐槽夜裏做了什麽夢,他就很少說起,這還是他第一次說起夢。


    宋月明坐在床邊,兩手小心地包著他的左手,好奇地問:“你夢到關於我的什麽夢啊?”


    衛雲開認真想了想,眼睛裏帶著恍惚迴憶,輕聲說:“我夢到咱們倆好像沒有結婚,也沒有他們三個孩子,我隻能看見你在我麵前走過,但是你沒看我,我想叫你,也喊不出聲。”


    他說完又頓了頓,在宋月明驚訝的目光中,皺著眉頭說:“斷斷續續的,挺不舒服的。”


    夢裏的事情他記不太清楚,隻記得他們倆距離遠遠地,不能靠近她也不能離開夢境,那悶悶的不適感一直縈繞在心頭,從夢中醒來那股悵然若失的感覺仍舊沒有消失。


    “剛才看見你背對我站著,還以為是在夢裏。”


    宋月明心緒複雜,聽他這麽說連忙安慰:“不是夢,現在是真的。”


    “我知道,在夢裏你可不會跟我說話,夢裏也感覺不到胳膊疼。”衛雲開扭頭就看見右手上的夾板,苦中作樂的以輕鬆語氣開玩笑。


    宋月明皺著眉說:“這次真是……”


    她想說後悔來京市,想說衛雲開不該那麽傻抱住她,可對上他黑亮的眼睛就什麽都說不出來了,她有大男子漢保護她,幸好,沒出事。


    “幸好咱們有驚無險,你別害怕了。我睡了多久,他們三個問咱們為什麽沒迴去沒?還有林秘書他沒事吧?”


    “林秘書沒事,他已經脫離危險了,接下來靜養休息就好,他愛人今天下午過來照顧他,咱們是昨天早上出事的,他們仨都被我暫時瞞住了,我打算讓他們星期天過來,一直瞞著也不是辦法。”


    衛雲開笑笑,滿足地勾著她手指:“我就放心你來照顧我。”


    宋月明繃著臉看他,最終繃不住笑了一下,下一刻眼淚掉下來,趴在他身邊小聲說:“我都要嚇死了。”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她到現在才有了真實感,誰也沒想到好端端去機場的路上會差點沒命。


    “沒事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他抬起手一下下撫著她的頭發,她的淡然就是在硬撐著一口氣,要是他真的出事了,還不知道要她扛起多少擔子,昏睡的時候迷迷糊糊,他還聽到過耳邊的說話聲,是她偶爾說些仨孩子的事,她自己的情緒沒有多少外露,不想讓人看出丁點軟弱。


    宋月明抽噎著點頭,抬頭抹抹眼淚,想起保溫桶裏的粥,連忙站起來:“你這兩天都沒吃多少東西,要不要喝點粥?不對,不對,我先讓醫生過來給你檢查一下,看看能不能吃東西,我出去一下馬上迴來。”


    衛雲開看她精神煥發的樣子也就隨她去了現在,已經是晚上,值班醫生來檢查過衛雲開的狀況,確定他暫時沒什麽大礙,明天再做具體檢查,又允許他吃點流食,才被宋月明放走。


    “我今天得是病號的待遇吧?”


    “給你小孩子的待遇。”


    宋月明扶著他稍微向上躺著,在背後放個枕頭,慢慢喂他喝粥,兩人心裏都帶著如釋重負,衛雲開胃口不錯,一碗清淡白粥也吃的有滋有味。


    喝完粥,宋月明將保溫桶收起來,給他擦擦手臉,眼神基本沒離開過他,嘴角都不自覺掛著笑容,她就知道會沒事的。


    衛雲開乖乖任由她擺布,劫後餘生的感覺太好,病房裏靜謐溫馨,夢裏那股不適和失落,幾乎快要被她的溫柔笑意治愈。


    “對了,事故是怎麽迴事?”


    直到做手術,衛雲開還保存著模糊的意識,周圍發生的事情他都清楚,推出手術室之後就昏睡過去。


    “司機還在重症監護室,林秘書開著車調轉方向的時候,他被撞的最狠,現在他家人還在跟公司要說法,費諶查出來,那個司機田東和方希清的女朋友是表兄妹關係,昨天他們那些人護送林女士來看你,估計是怕我私吞所有財產。”


    立過遺囑的事情不是假的,當初宋月明怕自己有個萬一,這些年炒股、投資賺的部分現金去了香江給三個孩子做了信托基金,一人一千萬,兩人的財產做過遺囑公證,雙方意外死亡或一人死亡名下財產如何分配都做過探討,兩人都去世,遺產自然是分給三個孩子,若有一方死亡,則是和三個孩子均分。


    以他們如今的家產規模,及早立遺囑是非常有必要的,反正隨時可以修改,最主要的考慮還是保障三個孩子年幼時的經濟保障,他們做父母的能做的都做了。


    衛雲開意外極了,他不是傷心方希清想害自己的命,意外的是,方希清竟然有膽子害他,還差點成功了。


    “咱們平時夠小心的,誰知道就這一次讓人鑽了空子。”


    那輛車剛派過來給他們用的時候,林秘書仔細檢查過,一連數天都沒有問題,誰知道就在最後一次使用的時候出了岔子。


    宋月明托著下巴,還在糾結司機的問題,“費諶查不出他犯過什麽事,他犯不著跟咱們同歸於盡吧?”


    “說不定是怕咱們追究下去,到時候的後果他承擔不起。”


    宋月明一想也是,低聲說:“方希清忽悠人可真夠有本事的。”


    衛雲開沒有很意外,指指她和自己:“我覺得方希清提出的條件很誘人了,合謀平分家財之類的條件,那個司機估計會很難拒絕,公安局現在去提審方希清了嗎?”


    “他們隻是例行詢問,田東沒醒,單憑這些證據還不足以讓公安局徹查方希清,不過我今天嚇了他們一下,說咱們找到證據了,估計方希清會著急,我讓人去他家附近盯著,要是跑了也跟他,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證據。”


    說著說著,宋月明想起一件事來,但是她把林思思罵的夠嗆,未免傷及衛雲開的麵子,再怎麽說,林思思也是他親生母親。


    “咳咳,對了,他們來的時候我說話不是很好聽,林女士挺生氣的,會不會有點過分?”


    衛雲開睜著一雙眼睛,平靜的說:“我沒聽見。”


    她當時勢單力薄的,麵對那些人,橫一點也是應該的。


    宋月明明白了,沒聽見等於沒有說,那她也當做不存在,完全不用再擔心這件事,想到此,就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睡吧,我也想睡覺。”


    病房裏有一張陪護床,宋月明在上頭躺過一夜,基本沒闔上眼,現在躺上去就眼皮子沉的睜不開,不到一分鍾就毫無心理負擔的睡了過去。


    衛雲開躺在病床上側首看她,嘴角聚起淡淡笑意,夢裏她可不是這樣的,隻會在他麵前走過,理也不理他,仿佛全然不知他在看著她。


    因為這個夢,他睡得並不安穩,看她熟睡,不由自主閉上眼慢慢睡過去。


    ……


    第二天,醫生給衛雲開做了詳細的檢查,除了骨折和身上的小傷口需要休養恢複,其他沒有什麽問題。


    中午,衛雲開給家裏打了個電話,算是將仨孩子給安撫住了。


    他醒來的消息沒有瞞人,來病房探查情況的林老太自然不會錯過這消息,想到那天過來那外孫媳婦惡聲惡氣的模樣,奔到病房來告狀。


    “你媽來過一次迴去就不舒服,現在還在醫院裏躺著,你這是娶的什麽媳婦兒?”


    衛雲開還在病床上躺著,對老太太的說法不以為然:“如果不是你們著急來看我死沒死,她也不會被氣著,這件事怪不到我們頭上。”


    林老太和林思思的行為換成另外哪個外孫兒子都會覺得心寒,可衛雲開隻覺得可笑,他不是當年的拖油瓶,他們夫妻倆都不是任人拿捏的,可這些人還以為他是當年那個小孩子。


    林老太楞了一下,她還模糊記得這外孫子小時候,她覺得他生的好看,又是衛家唯一的孫輩,林家憑借林思思攀上衛家,她待衛雲開比親孫子還好,心肝寶貝的喊著,此時對上衛雲開,隻剩下全然的陌生。


    誰也不是傻的,衛雲開對林思思沒有半母子之情,他們從一開始就應該示弱,才不會招來討厭,現在和當年的情形掉了個個。


    “開兒,我是外婆啊,你怎麽對我這樣?”


    林老太幹巴巴的哭了一句,主要原因是拉不下來臉。


    宋月明在一旁慢悠悠的削蘋果,順帶看林老太的表演,哭都舍不得下本,一眼就讓人看出來虛假,不知道老太太是真聰明還是假聰明。


    衛雲開瞟一眼幹淨漂亮的蘋果肉,他還等著吃蘋果,林老太還緊追不舍的盯著他,他清清嗓子說:“老太太,咱們當年都說的很清楚了,我跟你們林家沒有關係,您都這麽大年紀的人了,總該知道信守諾言的意思吧?”


    林老太無言以對,當初衛家誰敢沾邊,要不是林思思及時另嫁他人,他們家肯定要被連累。


    “我還在養病,如果沒別的事,請您盡快離開。”


    林老太咬咬牙,此刻隻恨自己身體太硬朗,要是一頭栽在當場,看衛雲開有什麽好說?


    她氣唿唿的走了,送她來的林家人看她铩羽而歸也不敢多問,林老太腳步不停地直奔林思思的醫院,要她將那份信發表出去。


    “你不是報社有個好姐妹,咱們現在就發出去,再改個標題,就說衛雲開他不贍養親生母親,或者幹脆找電視台來曝光,看他能說什麽,還做不做生意!”


    林思思猶豫不決:“咱們要是發出去,他還是不認賬怎麽辦?現在他都醒了,咱們再發出去也不能做什麽,要是讓人知道真相,可就得不償失了。”


    這麽多年林思思還是第一次將拋夫棄子四個字給掛在心裏頭,她不想承認,可她知道不能對不起衛雲開。


    來給林思思檢查病情的護士聽到這對話,悄悄掩飾自己興味的眼神。


    林老太似乎也不怕外人聽見,嘮叨著衛雲開的罪名:“甭管以前怎麽樣,現在他不孝順你就是違法,你又是癌症,都這麽可憐了他還跟你計較當年的一點事兒,也太小氣了吧,何況他還那麽有錢,要不是磨煉他這麽多年,他能有這樣的心性?他那個媳婦可真是太過分了!”


    林思思聽著沉默不語,支著耳朵的護士暗暗翻個白眼,這理可真夠歪的。


    偏偏林老太說完還抓著護士問:“姑娘,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護士眨眨眼,微笑著說:“我什麽都不知道呢。”


    完成例行檢查後,護士到護士站打了個電話:“小姨,這家人太惡心了,我跟你說他們要幹什麽,你快點轉告宋總吧!”


    宋月明可是她心目中的偶像,她可不能讓這些人損害她偶像的名譽!


    辛靜聽完震驚不已,還不忘囑咐:“這些事你可不能跟別人說,傳出去不大好。”


    護士理所當然的說:“小姨,我偷聽出來的東西當然不會告訴別人啦!”


    辛靜掛斷電話直接去醫院跟宋月明說了這事兒,算是負荊請罪,她的司機幹壞事,她有推脫不掉的責任,現在將功補過,免得跟宋月明之間留下什麽疙瘩。


    宋月明聽後很感謝:“這次多虧你外甥女了,能不能麻煩她繼續注意一下有沒有什麽人去病房,然後及時告訴我。”


    “當然可以,她可崇拜你了,巴不得幫你做點事呢!”


    “那我迴頭好好謝謝她。”


    辛靜連忙說不用,帶著愧色道:“宋總,這次是我失職。”


    宋月明笑笑:“好在有驚無險,你也不是有心的,有這樣的人在身邊你也得後怕,以後親近的人還是多注意一下品性的好。”


    “好,多謝宋總不計較。”


    辛靜忐忑不安的離開了。


    宋月明舒一口氣,這封信還真不能讓林思思給發表出去,當年林思思有錯,但她現在重病纏身,在別人眼裏屬於弱勢方,指責她和衛雲開的隻會占多數,就算日後公布方希清做過的事,但好事不出門,信息傳播速度那麽慢,又有多少人願意相信前者,再說與這樣的人唇槍舌劍的糾纏,浪費心神,她還是更喜歡隻出現後一篇報道。


    “我讓人查下林思思和哪家報社有聯係吧,先阻止他們接觸。”


    衛雲開說完打了個電話,到下午就傳迴來消息,林思思的關係網裏,最有關聯的是一個叫許岩歡的女人,年輕是在歌舞團任職,後來轉到報社工作,如今已經退休,但在報社還有點話語權,這個許岩歡是宋柏恆的繼母,當初買通記者給楊敏潑髒水的就是她的女兒宋娉婷。


    宋月明聽過不由感歎:“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衛雲開不大讚同:“這麽好的句子怎麽用在這兒?”


    他的故作認真讓宋月明忍俊不禁,但還是得繼續分析這件事。


    林思思和許岩歡是塑料姐妹花,林思思病後許岩歡到醫院看望她,說的都是冷嘲熱諷的話,林思思要發出那樣一封聲淚俱下的示弱信,不知道要給許岩歡多少好處讓她樂成什麽樣。


    衛雲開則說:“報社有兩個編輯是許岩歡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但版麵內容要通過主編決定,我讓人從主編下手了。”


    “這樣也行,省事了。”


    兩人正說著,醫生來說了他們一直關注的消息。


    “重症監護室的田東醒了。”


    二人精神一震,警察已經過去審訊田東,他們隻需要等待結果,而盯著方家的人也傳過來一個驚人的消息,方希清這兩天請假,進出過兩趟變賣東西已經在買火車票,他們在衛雲開的要求下也跟蹤了方金安,誰知道的發現:


    “方金安去探望一對母子,親如一家?”


    “那個年輕男人還喊方金安爸爸,但我們問過鄰居,這倆人是去年才搬過來的,說是之前在老家,現在過來跟丈夫團聚。”


    最重要的那個年輕那人剛剛二十歲,今年過來上大學。


    方金安和林思思的婚姻還存在,那這倆人是情人和私生子?方金安今年六十七八歲,也就是快五十的時候出軌他人還生了個兒子?


    “那現在不就是等著一家團圓?”


    衛雲開沉默著點頭。


    如果林思思去世,方金安這新晉一家三口就圓滿了,不過,方希清自小被溺愛長大,能接受親爹還有個私生子嗎?


    “我覺得很奇怪,方金安會放縱他們胡作非為,他可不是個傻子。”


    從一開始方金安見他,就是不欲得罪的態度,在病房的存在感很微弱,但通身表現又是個退休老幹部的得體氣派,不會明著提條件,要保留自己的體麵。


    “要是他也想發財呢?他們一家現在還住在家屬院裏,隻有一套小兩居是給方希清準備的婚房。”


    衛雲開搖了搖頭:“就算這是個老狐狸,現在還揪不到他的尾巴。”


    宋月明歎氣,拖著下巴發愁:“這件事裏最巧的就是方希清的女朋友竟然是田東的表妹,方希清要不是因為女朋友,估計早就跑了,再說要不是有這層關係,他也不能計劃的這麽順利吧?”


    話音剛落,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說:“方希清的女朋友!”


    這麽順利的巧合太惹人懷疑。


    宋月明笑眯眯湊過去親親他,太心有靈犀了!


    衛雲開不滿足於蜻蜓點水的一下,剛要伸手拉她,病房門被人擰開了,衛銘兄妹三人正站在門外,個個都裹著厚厚的羽絨服,風塵仆仆。


    送他們過來的司機默默退後,他應該走在前麵敲門的。


    “爸爸!”衛真眼圈紅紅的,直接撲到了病床邊。


    衛銘更含蓄些,先跟司機道謝又關上門,同衛越一起小心翼翼的打量衛雲開的傷勢,看他還能很順利的坐起來,稍稍放心。


    “爸,你現在怎麽樣?”


    衛雲開指指掛著夾板的右臂:“夾板要帶一陣子,別的都沒事。”


    雙胞胎鬆口氣,眼睛裏都是心疼。


    宋月明讓他們三個將羽絨服脫下來,又倒了水,笑著問:“左左,你是不是猜出來了?”


    衛銘撓了撓頭:“媽,你應該早點跟我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宋月明通知他們倆京市的時候沒說是什麽事,怕他們在路上著急,但下了飛機直奔醫院,他就知道預感成真。


    衛雲開解釋說:“剛開始擔心讓你們過來出亂子,現在沒事了。”


    衛真嘟著嘴巴,戳戳夾板仰頭問:“爸,這很疼吧?”


    “不疼,現在真的不疼了。”


    仨人不好騙,骨折怎麽可能不疼呢,都圍在衛雲開身邊問東問西,宋月明打電話給餐廳訂了一份飯,馬上就是中午,先讓他們吃飯轉移一下注意力。


    病房裏熱熱鬧鬧,醫院走廊裏匆匆走過一個蒼老的背影,他看了一會兒緊閉的病房門,緩緩露出個笑容來,心滿意足的下樓離開。


    一路坐上公交車迴家,方金安打開家門,方希清還在整理東西,猶猶豫豫的,一臉的窩囊相。


    方希清看見他還心虛呢,怕被問為什麽不去上班,試探著問:“爸,你看過我媽了?”


    方金安微怔,平時給林思思送飯的飯盒就放在餐桌上,他並沒有帶出去,但方希清並沒有注意到。


    “看過了,今天還行。”


    “那就好。”


    方希清提著一顆心,準備迴房休息。


    誰知道剛轉身,就聽見方金安在他身後說了一句:“我今天去中醫醫院看望一個朋友,聽說田東醒了,他家裏正打算跟公司要賠償,媛媛沒有告訴你?”


    方希清狠狠一抖:“這麽快?”


    “不快了,另外兩個都快出院了,他才醒,也不知道這迴能拿到多少賠償,估計得一陣子不能上班嘍。”


    方金安說完,拿著保溫桶去了廚房,似是絲毫沒有注意到方希清因為這件事產生的震驚。


    “爸,我待會兒出去一趟!”


    “知道了。”


    方希清迴房拿上準備好的行李,打開大門就見兩名穿製服的警察站在門外。


    “方希清,我調查到你跟一件某殺案有關,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方希清拎著的包啪嗒一下落在了地上,他下意識迴頭喊爸,方金安從廚房出來,瞧見這情形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驚訝表情。


    “同誌,我兒子犯什麽事了?”


    “涉嫌某殺。”


    方金安腿一軟,喃喃道:“怎麽會?”


    警察直接將同樣腿軟的方希清帶走,門前來了警察,家屬院裏的人都急著看熱鬧,一路看著警察去了方家,都跟過來。


    “老方,你兒子煩什麽事了?可真是流年不利,你媳婦不是才得了癌症?”家屬院最大嘴巴的一個人尖著嗓子調笑。


    方金安如夢初醒:“秦嫂子,這事兒你可千萬不能告訴我愛人,她正生病呢。”


    被稱作秦嫂子的人一口答應,扭臉迴家拿上十個雞蛋去醫院探望,林思思沒生病的時候在家屬院裏可清高死了,現在她倒想看看知道自己兒子犯罪是什麽表情!


    醫院裏


    林思思剛跟許岩歡說了發表信件的事,許岩歡明褒暗貶的說了一通正是麵紅耳赤,好不容易求得許岩歡答應,誰知道來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秦嫂子說:


    “林妹子,你家希清被警察抓走了,說是殺人了,嘖嘖,你們家今年可真是犯太歲嘍!”


    許岩歡原本都要走了,一聽這事,又坐迴板凳上,她最近過得不痛快,可算能看見人倒黴讓自己高興高興。


    林思思也不是傻子,方希清能害誰,她一下子就想到衛雲開的車禍,方希清竟然要害他哥哥!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林思思不敢置信,先給家裏打了個電話。


    方金安說:“你不要著急,迴頭我去公安局打聽一下怎麽迴事,希清不會有事的。”


    林思思心神不寧的點點頭,許岩歡已經準備挖新聞了,這麽好的題材,主編到時候都得感謝她!


    秦嫂子看著林思思都沒暈過去,暗歎這女人真是定力非凡,還生著病呢都不為親生兒子著急上火,這人的心計可不能小瞧啊。


    報過信,秦嫂子迅速離開,許岩歡則在打聽方希清殺的是誰。


    “我不知道,岩歡我現在不舒服,你把信還給我,先迴去吧。”


    許岩歡不屑一顧的扔下信,離開醫院去了報社準備把方希清預謀殺人的新聞給主編賣個好。


    其實主編聽說之後並沒有多麽高興,不說這新聞他們已經得到消息,不需要許岩歡來操心報社業績,退休的老同誌還對報社工作指手畫腳的,安安分分領退休金不行嗎?


    許岩歡沒落著好,憤憤然離開報社,扭頭將這新聞爆料給另一家報社。


    就算讓主編知道更不受待見,她也無所謂,反正是主編不要這消息的。


    報社的動靜宋月明知道一二,許岩歡和宋青鬆都在走下坡路,還有楊敏會收拾他們,她才懶得給楊敏掃清障礙。


    田東已經招認是方希清指使他在車上動手腳,原本他打算開車的,但衛雲開吩咐他坐副駕駛,誰知道宋月明比他先發現異常,他怕做不成事,再被衛雲開報警抓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推著林秘書往貨車上撞,有三個人給他陪葬也不錯。


    這還不算,田東醒來還要控告,林秘書故意將車轉彎,讓他傷的最重,但很快被宋月明他們三人的證詞打臉。


    方希清被帶進來,沒怎麽抗拒就交代了事實經過。


    “我是在我爸的報紙上看到類似的案子才動手的,準備沒多長時間。”


    了解過內情的警察也忍不住驚歎這簡單粗糙的預謀能成功一大半,要不是人家提前發現車子異常,說不定真會被田東借口下車檢查車胎異常給撞死一兩個。


    “你知道事情沒成功,為什麽一直沒走?”


    警察還懷疑方希清準備殺人滅口,要是田東死了就不會有人知道真相。


    誰知道方希清交代:“我在找家裏的珠寶,女朋友不願意跟我一起去外地。”


    這下子連警察都無言以對。


    隨手,在田東的交代下,警方抓到開麵包車的田東表弟,以及他破壞車輛的作案工具,方希清被收監等待法院宣判,田東暫時在醫院接受治療,他家人見跟公司索要賠償不成,說不定還要反過來掏錢賠償給人家,灰溜溜的離開醫院再沒有來過。


    案件似乎到此為止了,林思思和林家人都不能接受這現實,而外界,方希清模仿社會事件預謀殺人的新聞到處傳的沸沸揚揚,一家子顏麵掃地。


    林思思想見一見衛雲開,但找到他們住院的醫院時,病人已經轉到條件更好的醫院休養,林思思並不知道衛雲開去了哪裏,這個兒子,在她麵前曇花一現,另一個兒子也要呆在監獄裏度過餘生,林思思痛不欲生,加上癌症的折磨,很快瘦了一圈,在病床上起不來,但她的醫療費從未中斷過。


    ……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們三個也要記住,對陌生人要保持警惕,知道嗎?”


    案件經過,他們都沒有瞞著三個孩子,衛雲開更是想借這個機會教導他們,免得他們三個一直當溫室裏的花朵,而仨孩子也如他們期待的那般。


    三人都鄭重點頭,後怕的同時也開心,父母將他們當成大人,什麽都不瞞著。


    宋月明沒攔著,他們都長大了,早晚要知道這些事的。


    “我現在沒事了,不過得過一段才能迴去,你們仨該迴去上課了,左左右右都是高三,不要耽誤時間。”


    仨孩子乖乖讓司機送到機場,兩人都沒跟著過去。


    衛雲開出院後住到之前的房子裏,隨後不久,方金安和方希清女朋友田媛媛的資料都擺在了桌上,方金安確實有情人和私生子,而田媛媛和方希清成為男女朋友,是在方金安極力撮合下促成的。


    當時,田東已經做了辛靜一年的司機。


    “怎麽看都像是方金安安排好的,我覺得他一開始就想利用這段關係。”


    開始,可以通過田媛媛的嘴巴讓林思思和方希清知道更多有關宋月明和衛雲開的消息,如果經營得當對方家是有利的,但去年私生子來到身邊,林思思查出癌症,方金安在轉變態度。


    衛雲開指著資料上的另一部分內容:“方金安最近頻繁出入銀行,他去年年底賣掉家裏一個擺件,據說是宋朝的東西,賣了兩百多萬,這筆錢沒做別的用處,隻給私生子買了一套房子,另外的還存在賬戶裏。”


    宋月明撓撓鼻尖,暗罵渣男的同時又想到一點:“那方希清製造的車禍事件是方金安在引導?故意將報紙放到方希清麵前,如果方希清出事,林女士……支撐不住,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和這母子倆團聚,而且不會有人來爭財產,如果方希清隻是來找茬,咱們也不會輕易放過,他是想借刀殺人。”


    從方希清入獄後方金安的表現也在證實這一點,方金安臉上沒什麽愁容,反而走路帶風,去見私生子也沒先前的小心謹慎。


    衛雲開臉色沉沉:“確實是個老狐狸,謀劃這麽長時間,他自己片葉不沾身。”


    他們沒有證據證明方金安跟這樁事有關。


    宋月明當然忍不下被人算計的這口氣,方金安想逍遙,美得他!


    不過,“這件事還要告訴林女士嗎?”


    現在要是告訴林思思,怕是會直接氣死,衛雲開選擇留在京市,也是篤定,林思思沒多長時間了。


    衛雲開搖頭,神情裏有一絲憐憫:“就讓她糊塗的走吧。”


    兩天後,醫院來通知,林思思病危。


    衛雲開和宋月明過來的時候,方金安守在床邊,依舊的體貼儒雅,林老太和林老頭坐在沙發那兒,不停地唉聲歎氣,到這時候見到衛雲開反倒安靜極了,隻恨恨的看一眼宋月明。


    那麽多錢都讓這女人摟走了!


    宋月明迴以乖巧的微笑。


    林思思看到衛雲開,下意識往他身後看了看,她已經出現幻覺。


    “開兒,你是不是把希清帶來了?我看見他了。”


    衛雲開動了動嘴,仍是沒有隱瞞:“沒有,他現在還在公安局。”


    “開兒,你是不是特別恨我?”


    “不恨。”


    林思思笑了笑,不恨也沒愛,白白生了這個兒子,她摸索著從枕頭下拿出一個盒子遞過去。


    “這是我當初從衛家帶出來的首飾,你奶奶以前給我的,賣過兩個,這一個還給你。”


    衛雲開接過來看了看,“謝謝。”


    林思思看著他,喃喃道:“我就要……去見你爸爸了……”


    “他不會見你。”


    林思思一頓,沒再跟衛雲開說話,朝方金安的方向抬起手。


    方金安含淚抓著她的手,卻見林思思死死抓住他的手,指甲深深陷進肉裏,她臉上的表情從猙獰到平靜,最後身子一鬆,頹然無力的倒在床上。


    “思思——”


    方金安悲痛大喊,撲在林思思身上哭起來,林老太這才知道女兒去世了,也嗚嗚嗚的哭起來。


    衛雲開握著宋月明的手漸漸收緊,而後俯身對著病床上的林思思一鞠躬,宋月明隨他一起彎腰。


    “走吧。”


    林思思的葬禮簡單迅速,方金安做主一切從簡,火化之後安葬在衛雲開讓人買好的墓地,隨後說怕觸景傷情,從家屬院搬了出去。


    但很快,一紙親子鑒定寄到方金安從前的單位和林家,林老太帶著一家子找上門,方金安的事跡登上報紙,影響極其惡劣,原單位公開表示開除其職位,同時查出方金安貪墨的證據,方金安被帶走追究責任,還未領證的情人見情形不對,直接讓兒子退學,拿上方金安交給她的錢,又變賣房子,跑到南方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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