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詹司柏, 若你還有一分真心,請善待暮哥兒。”


    “再也不見。”


    她縱身跳了下去, 衣裙在崖邊的風中翻飛起來。


    “阿姝!”


    詹司柏目眥盡裂, 低吼著上前,去抓住哪怕一縷衣袖!


    可那些布縷仿佛充滿了她的意誌一般,急切地向下墜去。


    他奮力抓去, 卻隻抓住了被風旋起來的覆眼白紗... ...


    崖上的風大極了, 他手中除了白紗空空如也。


    五爺渾身發顫,怒吼著要跳下去扯住她的墜落, 拉她迴來, 抱她迴來... ...


    至少, 同她一起跳下, 護住她, 不要讓她摔在崖壁的硬石上, 或者墜入翻湧的冷江中... ...


    可他一步都沒能成行,被身後的穆行州帶著人死死地拖住。


    “五爺不可!五爺不可!”


    他奮力向甩開他們,怒吼著讓他們全都滾開。


    可他們扯著他, 困著他, 就仿佛係在他身上的鐵索, 他從前從無察覺, 可這一刻, 鐵索勒緊了他。


    他掙不開,他無法追隨她而去!


    “阿姝!阿姝!阿姝... ...”


    她的身影消失了, 消失在了懸崖之上, 連一縷衣衫都被風旋轉而去。


    隻剩下被男人抓在手裏的那一覆眼白紗, 在風中飄飛。


    崖邊風聲正緊,崖下江水滔滔。


    悲痛的嘶吼傳到了對岸, 傳到了招安即將談成的高地山莊裏。


    有女子從崖上墜落下來,而她跳下之前,長長的白紗覆在眼上,惹著人眼。


    “阿姝?!”俞厲難以置信。


    他愕然站了起來,有朝廷的官員不明所以地皺了眉。


    “虞城王,咱們的招安和談還沒... ...”


    可俞厲顧不得這麽多了。


    他盯著從崖邊墜落的人渾身顫抖起來。


    下一息,男人突然向外衝去。


    衛澤言亦驚訝起來,連忙叫了封林,“快攔住王!”


    而他自己攥緊了手,眼中抖出一道不易被察覺的精光。


    可一般人哪裏攔得住俞厲,俞厲橫衝直撞而出,徑直撞倒了一旁侍酒的太監。


    那太監被撞到倒地,端在手中的酒壺砰地摔了出去。


    酒壺滾落,從廳裏一直灑到廳外的草叢間。


    在場的所有朝廷官員亦白了臉色,連竇首輔都皺了眉。


    有人暗唿,“天爺!那酒可是禦賜的慶功酒啊!”


    而端酒的太監幾乎在這話中昏厥過去。


    他竟然摔碎了皇上特特賜下的慶功酒!


    可這不是他的緣故,是那虞城王突然發瘋衝了出去。


    他剛要替自己解釋,誰想灑落在草叢裏的慶功酒,竟然引來了一群停在崖邊的鳥。


    那些鳥聞酒香而動,攏共四隻全都飛撲過來。


    他們啄著盛滿了慶功酒的零星草葉和酒壺碎片,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隻是這叫聲起初正常,但不過幾息,忽然嘶啞驚叫起來。


    眾人驚詫,齊齊向外看去。


    誰能想到,方才還在半空盤旋的靈動鳥兒,在喝了那酒之後,忽然抽搐,又在下一息,紛紛倒地。


    且每一鳥的嘴角都溢出了黑血。


    甚至有一隻,徑直將那黑血吐到了和談廳前的石階上。


    朝廷的官員全都驚呆了,竇首輔亦神色發怔。


    而暫留廳裏的衛澤言,在看到這一幕時,冷笑了出聲。


    “禦賜的慶功酒有毒!你們朝廷竟想假借招安,行暗殺之事!卑鄙無恥!”


    他說完,一把抽出了一旁侍衛的佩刀。


    “不要招安!造反!造反!”


    抽刀仿如號角一般,俞軍紛紛抽出刀來。


    俞軍亮出了刀劍,朝廷官兵亦不甘示弱。


    原本已經到了慶功地步的招安和談,仿若冰山一般,瞬間崩塌殆盡。


    廳裏在一瞬間廝殺開來。


    竇首輔仍坐在那裏。


    有人來拉他,有人要護他離開,他並未動分毫。


    隻是看著那毒酒喃喃。


    “難怪皇上讓老夫前來招安... ...是想讓老夫死了幹淨,免得說出那些實話... ...而我死了,朝廷損失首輔,又有誰會想到皇上身上?


    “可惜,這毒酒竟沒能起效... ...哈哈... ..皇上失算了... ...”


    和談廳裏廝殺陣陣,竇首輔笑到不行,甚至衛澤言指揮人前來將竇首輔擒走。


    竇首輔便主動起了身。


    “太好了,快把老夫捉走吧!快點吧,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


    局勢陡變,朝廷的人看不懂竇首輔到底是何意思。


    有人在與俞軍的廝打中倒地,有人舉手投降,還有人奪出一條命跑出去,奔向對岸報信。


    “招安敗了!俞軍反了!”


    隻有俞厲仿佛沒有聽見任何聲音一樣。


    他發足狂奔地向崖邊跑去,可一層一層的院子擋住了他,一道一道的門減慢了他的速度。


    妹妹從視野裏消失了,他在某一座門前驟然停住腳步。


    封林衝上前來扯著他,“朝廷禦賜的酒裏有毒!他們不想招安!我們快走!”


    可俞厲卻在這話裏,忽然落下淚來。


    “有毒?!”


    “所以我妹阿姝,這是用跳崖給我示警!用她一個人的命,救了我們所有人的命... ...”


    他突然嚎啕大哭,“阿姝!阿姝!妹妹... ...”


    封林亦濕了眼眶。


    誰能想到,朝廷的皇帝並不想招安,哪怕是要連首輔和朝臣一並毒死,也非要害死俞厲,害死俞軍的首領!


    沒人能想到,皇帝能做到這一步... ...


    而慶幸的是,俞姝告訴了他們!


    她在最緊要的關頭,以身死示警了他們!


    可是越是如此,俞厲越是心痛難忍。


    “可我的阿姝怎麽辦?從那麽高的懸崖跳下來,她自己怎麽辦?!”


    他說著,已顧不得許多。


    “我要去找阿姝!我要去找阿姝!”


    他一拳擊開了眼前最後一重門,如同滾雷一般飛奔而出。


    “阿姝!你在哪?!”


    ... ...


    “阿姝,你在哪?你在哪... ...”


    有人沿著往水的一路向下找人。


    他一路找一路喊,迷茫又悲切地,在滔滔江水裏尋找他的女子。


    可是他找不到。


    翻騰的浪裏沒有,怪石嶙峋的岸邊沒有,泥沙堆積的灘塗沒有,林子裏也有沒。


    男人像丟失了最珍貴的寶物一樣。


    明明他小心嗬護在手心裏,一絲一毫都不敢輕待,可是隻是一轉頭的工夫,他最珍貴的東西沒了,被不知名的力量一下從他手中奪走。


    他甚至,都不知道是怎麽迴事... ...


    可他沒有時間去弄清楚,他隻能沿著河去尋找。


    崖下沒有她的影子,她一定被水衝走了。


    她未必就出了事,她可能在水的哪一邊等他。


    他一邊想著一邊去尋。


    眼前一恍,忽然從滾浪裏翻出了什麽。


    那是女子的衣裳,正是她跳崖時穿的那一件!


    “阿姝!阿姝!”


    他一下跳進了江中,顧不得滾滾江水能將人瞬間吞沒。


    穆行州跟在他身後,見狀來不得攔他,“五爺!五爺!”


    男人根本沒有聽見,拚命向著那激流中遊去,仿佛有人正在那江中等他。


    水流的快極了,本就是十一月的天氣,冷得人發顫,一浪接著一浪拍打過來,更將人凍得四肢發麻。


    可男人越遊越快,與這水流相爭,要將人攔下。


    穆行州在岸上喊他,“五爺,快迴來!那不是... ...”


    然而他就如同沒有聽見一樣,反而朝著激流中心喊去。


    “阿姝!別怕!快抓住我!”


    江裏沒有迴應。


    他隻能撲了過去,可卻隻撲到了那件空衣裳,並無人影。


    ... ...


    男人被穆行州拉上來的時候,隻一味抓著那件衣衫,可衣衫裏空蕩蕩,沒有他要找的人。


    江水滿麵,他拿著衣衫發顫。


    “到底怎麽迴事?到底怎麽迴事?我的阿姝呢?!阿姝去哪了... ...”


    穆行州也不知具體發生了什麽,他沒辦法迴答五爺的問題。


    隻是在這時,往水對岸也有人一路從上遊向下尋了過來。


    此人亦一邊喊一邊找,直到他看到了河對岸拿著空蕩衣衫的男人,他突然怒喝一聲。


    他反身向上遊跑了迴去,又從前麵的橋上渡河而過。


    穆行州被他嚇到,連忙上去攔。


    但此人早已殺紅了眼睛一般,一把甩開穆行州,抓著地上拿著衣衫的男人,一拳幾乎將他打進河中。


    “詹司柏!你還我妹妹!還我妹妹!”


    五爺在這話裏,怔住了,嘴角流出了血,可他抬起頭來問俞厲。


    “到底怎麽了?阿姝為什麽說... ...招安是假的?”


    他一無所知,俞厲更是恨得牙癢。


    “詹五!別說你不知道!那皇帝賜的慶功酒本就是毒酒!他要毒死我,毒死所有人!他根本不想招安!”


    這話如同晴天霹靂。


    詹五爺仿佛被霹靂劈到了心神。


    “毒酒... ...你說的,都是真的?!”


    而俞厲恨聲,“真的還是假的,你心裏沒數嗎?!”


    他說著,悲從中來。


    “可憐那般緊要時刻,我阿姝沒辦法傳信,被你們的人逼上懸崖... ...”


    被逼上懸崖嗎?五爺怔怔。


    難怪崖苑著了火,她是被困在崖苑裏出不來,才出此下策嗎?


    可她為什麽不告訴他?為什麽不讓他幫她?


    彼時女子悲切的言語在耳邊響起——


    “你真不知道?”


    “你不是朝廷的第一忠臣嗎?不是一直都想剿滅反賊,成就趙氏王朝的太平盛世嗎?今日假意招降我兄長,實則害他性命,你收攏兵權,就要如願以償了吧?!


    ... ...


    她不信他。


    她也從未想過依靠與他... ...


    男人苦笑,那覆眼的白紗被他藏在胸前。


    他拿出來,白紗在強烈的日光下晃眼,男人眼睛也仿佛被刺到一樣。


    他一直都是要剿滅反賊的朝廷忠良,在知道她的身份之後,又想盡千方百計,勸她歸降,讓她與他兄長一起歸屬朝廷。


    他怎麽就這麽確定俞軍被招安就是萬無一失的順暢歸降呢?


    他怎麽就這麽肯定他忠的君不該被推翻呢?


    他怎麽就這麽篤定他是對的呢?


    ... ...


    他都錯了,而她在那等絕望之下被逼上山崖。


    她眼前的所有人都是敵人,他們都想要害她、害她兄長和追隨的俞軍的性命。


    她嚐試大喊,可被江水和山風吞噬,沒有一個人幫她,巳正二刻又要到了。


    她走投無路,她絕望至極... ...


    她隻能縱身跳下山崖!


    ... ...


    男人心頭痛到幾乎被生生撕裂開。


    而俞厲一拳拳打在他身上,跟他討要著。


    “你還我妹妹!還我妹妹!”


    他也想知道她在哪。


    可他不知道,被俞厲打在血泊之中,沒有一下還手。


    他隻是喃喃,轉頭看著翻湧無情的江水。


    “阿姝... ...阿姝... ...”


    俞厲恨極了,最後抽出了刀,一下架在了詹司柏的脖頸間。


    “我要殺了你!”


    詹司柏一動未動。


    穆行州驚詫上前,封林更快他一步,兩人齊齊攔住了俞厲。


    封林死死拽著俞厲的手.


    “阿姝未必就有了事,若是你此事殺了他,暮哥兒又該怎麽辦?!孩子還在詹氏手裏!就相當於在朝廷手裏!”


    這話令俞厲一下子頓住了。


    而五爺也在這話裏,耳邊陡然響起了暮哥兒的哭聲。


    “暮哥兒... ...”


    風聲唿嘯。


    俞厲恨聲大喊,一把將那架在詹司柏脖上的刀,擲入江中。


    可他亦看住了男人。


    “從今往後,我俞厲再不會歸降朝廷!你帶著你的官兵盡管殺來,我俞厲與你對戰到底!”


    ... ...


    他走了。


    五爺渾身是血,隻以為攥著女子的衣衫和白紗。


    穆行州隻怕他再出了事,急忙將人帶了迴去。


    五爺一直神色怔怔,人的神魂像是被抽走了一樣。


    穆行州不知所措,直到到了崖苑,一陣陣響亮的嬰孩哭聲。


    男人的神魂終於得迴。


    “暮哥兒... ...是暮哥兒在哭嗎?”


    說話間,他跌跌撞撞地循聲跑了過去。


    小兒哭得撕心裂肺。


    仿佛是,直到他的娘親,被逼無奈跳下了山崖一樣。


    五爺在兒子的哭聲裏再也忍不住了,眼淚滾燙地砸下來。


    “阿姝,迴來,看看我們的兒子... ...”


    可他唿喚的人迴不來了。


    他尋聲而去,一直到了正院。


    他的暮哥兒就在詹淑賢懷中,詹淑賢抱著他,毫無憐惜,隻是皺著眉頭,“莫要再哭!”


    五爺三步並兩步上了前去。


    暮哥兒看見爹爹,抓了小手。


    五爺一把將孩子抱在了自己的懷裏。


    詹淑賢一怔,“五爺做什麽?韓姨娘已死,該有我來撫養孩子,把暮哥兒過到我名下!”


    庭院裏,老夫人、安大伯都在。


    他們方才還在說著密信、俞姝和暮哥兒的事情。


    不知是何人在這個關頭送來了密信,原本安大伯可能提前一日到,隻是在半路遇險摔傷,耽誤了路程。


    而韓姨娘的身份實在太讓他們驚詫了。


    更要緊的是,韓姨娘竟然跳崖而死,對岸和談破裂,招安失敗,廝殺起來了!


    他們看到五爺的時候,都吃了一驚。


    安大伯問向五爺,為何在此。


    “和談失敗,招安不成,不是已經打起來了嗎?你先別管孩子了,快去指揮兵馬!”


    照理定國公此事該指揮朝廷兵馬,與反叛的俞軍對戰才是,怎麽會出現在此處?


    可安大伯問了,沒有得到五爺的答複。


    他臉上還有未幹的血痕,隻是看著他們,將孩子放進了身後跟來的杜霧懷中。


    “皇上呢?”


    他目光從安大伯和老夫人身上掠過,最後落在了詹淑賢身上。


    “你知道,對吧?”


    詹淑賢當然知道,從皇上來她便曉得。


    她在五爺的眼神裏有一絲懼怕,可想到如今的狀況,又很快壓了下去。


    “五爺要找皇上?皇上已經走了?”


    “走了... ...”男人怔了一下。


    詹淑賢說是。


    “招安失敗,鬧了起來,皇上安危最為要緊,自然迴京去了。”


    她站在石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詹司柏。


    “但是皇上給你留了話。”


    男人抬眼看過去。


    詹淑賢仿著皇帝的金口玉言。


    “朕總以為定國公是朕的第一忠臣,賜天下兵馬大權,但世道混亂,還請定國公多思祖輩創業守業之艱辛,三思而後行。”


    話音落地,安大伯和老夫人都肅了臉色。


    這話分明實在敲打定國公,敲打詹氏一族了。


    兩人皆向定國公詹五爺看了過去,詹淑賢立於石階之上,亦垂眸看他。


    可他突然笑了,仰頭大笑,對於詹淑賢所傳皇帝之言,竟毫無敬畏反省之意。


    詹淑賢驀然不悅,立時叫住了他。


    “五爺笑什麽?!這可是皇帝口諭!你難道還想同那些亂臣賊子一樣不敬君主嗎?!這可是大罪!”


    “大罪?”五爺笑到不行。


    他神態同往昔再不一樣。


    往日裏定國公哪怕權傾朝野也從不張揚,規矩深重對己要求嚴苛,逾越之事從不做半分。


    可如今,皇帝口諭在上,他隻是冷聲嘲笑,笑個不行。


    而在這時,忽的有人來報。


    “稟報國公爺!俞厲大軍全部俘虜了咱們在橋對岸的兵將!就要打過來了!”


    眾人皆是一怔。


    此處距離那橋十分近,若是打過來,他們第一個遭殃!


    此次和談,朝廷來的兵馬並不少,俞厲怎麽可能打過來?!


    而稟報的人已道,“請求國公爺調兵支援!如若不然,橋難守住!”


    可掌天下兵馬的定國公什麽都沒說。


    眾人驚疑。


    可接下來,稟報的人接連不斷地趕了過來。


    “稟告國公爺,俞軍殺上了鐵橋!”


    “稟告國公爺,我軍應對不暇,連連頹敗!”


    “稟告國公爺,俞軍就要跨橋過來了!”


    ... ...


    他們異口同聲。


    “請國公爺親自坐鎮,指揮大軍剿滅叛軍!”


    院子內外站滿了前來報信的人,都等著這位國公爺親自出馬,如往昔一般指揮著他們,將這些叛軍一一剿滅。


    可定國公詹司柏一動未動。


    他目光越過人群,向不遠處的山崖間看去。


    他仿佛看到了有人穿著素白的衣衫,站在崖邊。


    他在這時,緩緩開了口。


    “不必抵抗了,讓俞軍打過來吧。”


    話音落地,庭院內外靜到了極點。


    男人轉身向外走去,他們看向他的背影,聽到這位朝廷第一重臣、南征北戰立下無數功勳的定國公詹五爺說了一句話。


    “這定國公,我不會再當了。這朝廷,就請俞厲推翻吧。”


    男人在人群裏看到了哭到嗓音嘶啞的兒子。


    他看向兒子的小臉,仿佛看到了那個女子。


    喉頭哽咽到了極點。


    他學著女子輕拍兒子的樣子,將兒子抱在懷裏輕輕拍著。


    他不知是在哄著孩子,還在哄著誰。


    “你跟爹爹一起去找娘親,好不好,她一定在哪裏等著我們... ...一定在... ...”


    兩軍交界處炮火連天。


    官兵節節敗退。


    男人抱起孩子,離開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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