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四合一]


    衛澤言遠遠瞧見了俞姝, 便讓她不要亂動。


    “這山路不好走,你等著, 我過去接你!”


    他沿著山路大步過去, 俞姝聽到熟悉的腳步,就仿佛聽到哥哥親自來接她了一般。


    她眼淚都落了下來,洇濕了絲帶。


    衛澤言已經到了她身前, 見狀“哎呦”了一聲, “怎麽哭了?這些日在京是不是受委屈了?”


    何止受委屈... ...


    說來話長,俞姝搖了頭, 接著便問, “衛大哥沒被人發現行蹤吧?”


    衛澤言說沒有, 一路引著她往山下古亭去。


    “終於找到你了, 你不知道你哥哥多著急, 當時離京還中了詹五的穿肩箭, 一條命差點沒了,若不是心裏想著找你,未必能挺過來... ...”


    俞姝一聽就急了, 連忙讓衛澤言把俞厲當時的情況說了出來。


    聽到詹五爺一箭穿肩, 將哥哥死死釘在地上, 她雙手發緊, 又聽到哥哥昏迷了許多日夜, 眼看著不行了才挺過來,她眼淚又不值錢似得, 不住地往外冒。


    “幸而哥哥好了。”她歎著。


    衛澤言拿了帕子給她, “沒事了, 你別擔心。眼下迴虞城去了,正好能休養一段時間, 等我們迴去了,他約莫好的差不多了。”


    俞姝大鬆了口氣,在如自己兄長般的衛澤言麵前,免不了露出姑娘家的模樣。


    “我可太想虞城了,一時一息都不想在京城待,快點迴去吧。以後,再不來這京城了... ...”


    衛澤言聞言,險些笑出了聲來。


    “可若是袁王有一日攻占了京城,咱們可不還得來嗎?”


    俞姝被這話說得一愣。


    若有那一日,忠守朝廷的定國公詹五爺,是不是... ...已戰死沙場了?


    念及此,她怔了怔,不敢深想。


    人各有命,如果有那一天,是天命,也是他五爺自己的選擇。


    隻是衛澤言打量著她,問了一句,“你在京城怎麽過的?怎麽做婦人打扮?”


    俞姝一時間不想迴答這個問題,到時想起了密信的事情。


    她正要把這緊要事說來,恰好在這時,有個親兵跑了過來。


    “軍師,山上好像有動靜,您派過去的幾個人是不是叫迴來?”


    衛澤言皺了眉。


    他怕山路不好走,俞姝不便往此處來,就派了幾個人在周邊尋她,也是護著這片古亭。


    他聽聞有動靜,到先看看,立刻跟著親兵過去了,安排了俞姝,“我去下麵路口看一眼,你在亭中等我。”


    言罷,他就動身和那親兵去了。


    他說得路口離著古亭不遠,就在亭子下麵垂直三丈高的距離。


    但山路迂迴,他沿路轉過去頗有些路程。


    衛澤言看了幾眼覺得不對,立時把派出去的人都叫了迴來,他還在山下,同上麵的俞姝道。


    “山上好像在調兵,咱們得趕快走了。”


    俞姝在這話裏,眼皮跳了一下,摸索著出了亭子,以便衛澤言上來接她。


    然而就在此時,山林裏突然傳來了唿喚傳令的聲音。


    俞姝眼睛失明,耳朵卻聰靈。


    那令聲順著山風,驟然刮進了俞姝耳中——


    “國公爺有令,立即封山搜人!”


    *


    半天前。


    詹司柏從宮中出來,比想象中要早的多。


    他迴到定國公府的時候,突然想到了昨日妾問他的話。


    她幾乎從不過問他在外的事情,昨天竟問了他一句,今日要做什麽?


    詹五爺揣著他那妾的問話,在國公府門前默了默。


    門房早就打開門等著他了,但見五爺負手立於門前,似是想進門又猶豫的樣子。


    門房正思量著,要不然問一句,就見自家國公爺突然轉了身,極其利落地翻身上了馬。


    “去靈螺寺。”


    求子之事,應該兩人都在,神明才覺心誠吧?


    ... ...


    一路快馬加鞭趕到靈螺寺,天色尚早。


    他突然來了,穆行州聞訊跑過來迎他。


    “夫人和姨娘呢?”五爺一路往裏麵走,將馬鞭交給了文澤。


    穆行州說夫人在禪房歇息,“姨娘和慧姑娘去了後山。”


    “去後山做什麽?”五爺挑眉。


    穆行州說到了靈泉的事情,“約莫去尋靈泉了吧,身邊都有丫鬟跟著。”


    五爺沒見到自己的妾,隻能自行去了大殿拜佛。


    另一邊,有人本來要上前來尋穆行州,結果看到了突然到來的五爺,嚇得連忙縮了身子迴去。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前來尋穆行州的魏連凱。


    魏連凱怕極了他那定國公親外甥,見都不敢見一麵,但穆行州就跟在五爺身旁寸步不離,他找不到機會。


    他思量再三,將樹下掃地的小沙彌叫了過來。


    “麻煩小師傅去跟大殿裏的穆將軍說,就說慧姑娘和韓姨娘去了後山,結果慧姑娘掉進深坑去了,請穆將軍過去救人。”


    小沙彌被這麽一串陌生名字,搞的暈頭轉向,來不及問一句魏連凱又是什麽人,魏連凱就先跑走了。


    小沙彌去了大殿,尋了穆行州,嘰裏咕嚕地把話說了。


    穆行州聽得發愣,“掉坑裏去了?”


    小沙彌點頭。


    詹司柏也聽見了,立時問了一句,“姨娘呢?”


    小沙彌卻搖了頭。


    詹司柏眼皮跳了一下,叫了穆行州帶著人手,當即去了後山尋人。


    兩人恰在半路上,遇到了薑蒲。


    “你怎麽沒跟在姨娘身邊?!”五爺問。


    薑蒲連忙把情形說了,但她還不知道詹淑慧落坑的事,當下引著五爺和穆行州直奔那深坑而去。


    然而一行人到了,隻看到坑底髒兮兮的詹淑慧,卻沒看到俞姝。


    詹淑慧委委屈屈道,“姨娘替我采止血草藥去了。”


    她也不敢直說,俞姝是跟著沈氏走了,不然五爺追究魏連凱和沈氏是怎麽過來的,她又該怎麽迴應呢?


    難道說是她叫過來幫忙的?


    詹淑慧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可韓姨娘一個盲女,怎麽在這山林裏行走?


    她沒說,五爺也沒問,隻是臉色完全沉了下來,驚得詹淑慧冷汗淋漓。


    宴夫人聞訊也趕了過來,穆行州原本想親自跳進坑裏,把詹淑慧撈上來,見宴夫人帶了婆子,便退到了一旁,由著婆子撈人。


    詹淑慧一條帕子擰了起來,又在五爺沉沉的臉色下,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薑蒲和文澤他們在附近尋了一圈,都沒有俞姝的身影。


    詹五爺臉色已十分不好看,恰在此時,有麾下將軍派侍衛來報。


    “國公爺!屬下等在靈螺寺附近,發現了放煙花之人的行蹤!”


    這話一出,山風都烈了起來。


    不明行蹤的一夥人在靈螺寺附近出沒,而他的妾卻走丟了。


    男人嘴角扯成的線深深壓了下去。


    “傳我的令,立時封山搜人!”


    男人說完,讓穆行州帶兵去搜查可疑之人,宴夫人這邊也不落下,帶了人向另一個方向尋找俞姝下落。


    詹五爺自己則親自動身,去尋他那妾,他那盲妾... ...


    *


    “國公爺有令,立即封山搜人!”


    這令傳來,俞姝幾乎怔在了當場。


    而接著,她隱隱聽到了士兵緊急下山的聲音。


    幾乎與此同時,衛澤言的刺候發出了信號。


    “軍師,情形不妙,有官兵搜過來了!咱們得立即撤退!”


    衛澤言一聽,眉頭緊壓了下來,他往不遠處看去,果然看到了林中有兵。


    隻要官兵向下再行進一小段,封了他們下山的路,他們這群人,必然被困山中了!


    而他怕被發現,帶的人不多,根本無從抵抗!


    衛澤言一怔,迴過神連忙朝著俞姝跑了過來。


    “咱們得快快下山!”


    可俞姝眼睛看不見,跌跌撞撞走了兩步,險些從山上落下來。


    衛澤言連忙叫住了她,“別動,我去接你!”


    她和他雖然隻隔了三丈的高度,但迂迴的山路卻遠得很。


    親兵立時拉了衛澤言,“不行了軍師,得趕緊走了!”


    與此同時,俞姝幾乎聽到了搜山的官兵腳步靠近。


    他們這些叛軍在詹五爺掌控下的京城地界,一時一息的耽誤都可能致命!


    雖然她多想離開這京城,離開定國公府,離開那個男人,迴到哥哥身邊... ...


    可她不能害了別人,壞了大事。


    “別過來了!衛大哥快走!快走!”


    衛澤言一愣,“不行阿姝... ...”


    他剛好不容易把人找到!


    他向她看了過去,俞姝卻朝他擺了手。


    她突然俯下身急著朝他喊了一聲。


    “衛大哥快走!快迴虞城!記得告訴哥哥,襄王要搶虞城軍火庫,定國公的兵馬屆時會偷襲,讓哥哥萬萬小心,不要中計!”


    這話一出,衛澤言目露驚詫,但是他來不及再問了,侍衛拉著他就走。


    “軍師快走,不然要晚了!”


    衛澤言看著山上的俞姝,姑娘站在古亭下的風口間,被山風吹打著。


    官兵搜山的聲音越來越近了,可他隻能心一橫將她丟下。


    “阿姝!保護好自己,過些日我會派人來找你!去西大街海生藥材鋪,你留意... ...”


    衛澤言聲音很快消散在了山林間。


    俞姝看不見什麽,慢慢直起了身來,隻聽到他們遠去的聲音,和身後漸近的搜查聲。


    山風獵獵,吹得她衣袍翻飛。


    層巒疊嶂的山間,隻有她獨獨一人,靜默立在凜冽的山風裏。


    終於還是走不了啊... ...


    約莫此處有了喊聲,搜查聲立時近了不少。


    俞姝一時脫不了身了,若是再行蹤詭異,被那五爺瞧出端倪,可就麻煩了。


    她暗暗搖頭,口中發苦,沒想到沈氏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了不遠處。


    “韓姨娘怎麽下到亭子去了?方才在跟誰說話?”沈氏冷不丁一問。


    俞姝被沈氏問得心下一提,她不動聲色地迴問過去,“剛才有個和尚師父帶我下來的,太太沒看見嗎?”


    她想知道沈氏到底看見了什麽,又聽到了多少。


    可沈氏走到了山崖邊瞧了瞧,“我沒看見啊,隻是隱約聽到姨娘在往下麵喊話。”


    俞姝仍麵色不動,“太太也沒聽見嗎?”


    沈氏確定地迴答她,“沒有。”


    得了兩重的否定,俞姝大大鬆了口氣。


    沈氏小跑了過來,俞姝道,“我方才以為有尋我的人,在迴應他們。”


    “那他們要過來了嗎?我似是聽見他們迴應了姨娘。”


    俞姝心下砰砰跳了跳,慶幸沒被沈氏看清楚聽明白。


    她剛要說什麽,魏連凱自山上跑了過來。


    他一把拉了沈氏,“五爺來了,還要封山,咱們快快下山!”


    不然被五爺發現他們出現此處,隻怕越發對他們誤會。


    沈氏嚇了一跳,“就算我們走了,韓姨娘怎麽到此處來,也沒法解釋啊!”


    俞姝心想,是這個道理。


    魏連凱夫婦一時束手無措。


    就在此時,山下有人上來,是個下山采藥歸來的和尚。


    魏連凱急急招手請了和尚過來,就讓俞姝假裝是跟著和尚采藥的。


    兩人做了這安排,再不敢多待,朝著山下奔了下去。


    隻是沈氏走之前,把采到的草藥塞進了俞姝手裏。


    “韓姨娘,我們夫妻實在不敢見五爺,但我家的事還請韓姨娘幫我們一把,我們夫妻隻能先下山去了!”


    俞姝一陣頭疼,她這邊尚有秘密不得見光,卻要幫著魏家兩人另守秘密。


    但她也隻能麻煩了和尚,“麻煩師父帶我迴去。”


    “阿彌陀佛,施主跟緊貧僧。”


    俞姝敲著地麵,一路跟著和尚向上走。


    而向下尋來的五爺,沒走多遠,就聽見了類似盲杖的聲音。


    他循聲向下看去,一眼瞧見了他那妾。


    妾在彎曲的山路上走著,被山風吹得單薄纖瘦。


    俞姝仍跟著和尚走著,忽覺一陣風同山風全然不同,徑直卷了過來。


    男人熟悉的氣息將她包圍,“怎麽又亂跑?有沒有受傷?!”


    俞姝怔住了。


    “五爺?”


    她以為隻是傳了令,沒想到人也來了?


    俞姝昨日還特特問了他的行程,看來都是白問了。


    他並沒跟她說實話。


    也是... ...


    俞姝默然垂了眼眸,從他身邊退開半步,人山風從兩人中間唿嘯而過。


    她這般,五爺抬起要護她在身邊的手,頓在了半空,


    她身上幹幹淨淨沒有灰塵,手裏還拿著幾株草藥,神色淡漠地仿佛這危機四伏的後山沒有危險,而他才是讓她避閃的存在。


    男人手下微攥,收了迴去。


    他沉聲問她,“為何又亂跑?誰帶你下來的?你有沒有想過,若是走失了,遇到賊人了怎麽辦?”


    他那麽多問題,俞姝沒有迴答。


    她隻是道,“婢妾沒事。”


    五爺從京城一路奔來,一聽她不妥就來尋找。


    懸著一顆心找了半晌,終於找到了人,卻隻得了這般敷衍的四個字。


    烈烈山風吹在詹五爺心頭。


    他抿了抿嘴,盯著她看了幾眼,沒有言語,隻同一旁的和尚道了句“師父辛苦了”,自己轉了身,讓薑蒲扶了俞姝迴去。


    山風凜冽了一時。


    隻是他們剛走了沒多遠,便有侍衛來報。


    “何事?”


    “國公爺,發現了那夥人的行蹤,穆將軍已領兵去追了!”


    俞姝心下顫了一顫。


    她默默攥緊了帕子,聽見那五爺沉聲吩咐。


    “告訴穆行州,盡量活捉。屆時嚴刑審問!”


    *


    衛澤言也看出來追上前來的人,想要活捉他們的想法。


    他抓住朝廷官兵這等想法,鋌而走險抄險路而過。


    若是穆行州讓人動了或者火/槍,他們必然要亡。


    但穆行州領了要活捉的命,火/槍在手邊猶豫,隻幾息的工夫,到底讓衛澤言逃了。


    衛澤言帶人很快就沒入林中,逃出生天。


    衛澤言聽到穆行州氣惱地勒馬的聲音,長舒一氣。


    不過他們一行也完全不敢放鬆。


    他看了一眼遠處凝成夜空中的星一般的京城,頭也不迴地奔著虞城而去。


    襄王要打虞城,定國公還要來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虞城危矣!


    隻是他不由想到了今日見到俞姝的情形。


    姑娘的頭發挽了起來,雖然穿著華服,確實婦人打扮?


    衛澤言眼皮跳了一下。


    她知道定國公的秘密行動,而定國公前些日納了妾。


    韓姨娘麽... ...


    衛澤言一時無法證實什麽,他隻能一鞭子抽到了馬上。


    “加速返迴虞城!”


    萬萬要趕在襄王和詹司柏動手前,讓俞厲得到這個緊要消息。


    *


    靈螺寺後山。


    詹五爺走在前,他的妾走在後,他不開口,她亦不出一聲。


    沒過多久,就到了詹淑慧落進的深坑裏。


    五爺看見詹淑慧的眼神,掩飾不住地對他的妾打量,而他看過去,詹淑慧又急忙錯開了目光。


    他沒有戳破任何人,隻是在迴到禪房的時候,獨獨叫了俞姝過去。


    他覺得自己也不該過於意氣用事,他的妾也隻是與淑慧相仿的年紀罷了。


    “方才發生了什麽事?”他和緩了口氣,問她。


    俞姝沒想到這位五爺還真的要刨根問底。


    但她肯定不能如實把自己的事情都說出來,但若是隻說到詹淑慧和魏連凱夫婦這一層,也就把魏連凱夫婦的事情直截了當地說出去了。


    那倒也與她無關,但是,方才沈氏聽見了她和衛澤言的傳話聲。


    一旦五爺尋了沈氏說話,不定沈氏就會說出來。


    而且剛才,詹淑慧明顯也沒有多言。


    既然如此... ...


    俞姝道,“慧姑娘要尋靈泉,結果落入深坑,婢妾跟了采草藥的師父,去給慧姑娘采止血藥來。”


    半句沒提魏連凱和沈氏。


    俞姝這麽說了,並不能看到那五爺的神色。


    但詹五爺看著自己的妾,臉上徹底沉了下去。


    沒說實話。


    明明詹淑慧眼神躲閃很有問題,明明需要止血草藥,讓和尚一個人去就可以了。


    可她一個字都不肯跟他多說。


    詹司柏說不出自己此時此刻是怎樣的滋味。


    他隻是看著他的妾,親手壘砌一道山海的屏障,橫在她與他之間。


    禪房裏氣氛底下,隻有檀香氣息遊走。


    詹五爺也一句話都不再多問,最後看了一眼俞姝,抬腳出了禪房。


    俞姝不知他這是什麽態度,向他的方向“看”過去,但他已出了門。


    穆行州剛好迴來了,聲音滿是頹喪。


    “五爺,屬下追擊不利,被那夥人逃了。”


    詹司柏聽了沉默下來,禪房裏的俞姝,卻一口氣唿了出來。


    但穆行州又道了兩句。


    “屬下辦事不利,請五爺責罰。但這夥人確實是從靈螺寺後山逃遁的,咱們封山緊急,他們竟然也能及時逃遁,屬下懷疑... ...有內應!”


    俞姝聽見這話,剛鬆了半口的氣,又摒了迴來。


    她似乎感到了那位五爺在遲疑之後,轉頭看過來的目光。


    俞姝垂著頭站著,半分沒動。


    五爺也不知怎麽迴事,竟然在穆行州說“有內應”的一刹那,想到了自己的妾。


    難道他寧願懷疑妾是內應,都不肯相信她其實隻是跟自己疏離冷淡嗎?


    他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感覺,沉著臉同穆行州一道,去見巡查搜山的官兵。


    男人走了,熟悉的腳步遠去,很快消失在了俞姝的耳中。


    她扶了窗沿,慢慢坐了下來。


    ... ...


    方才那點怪異的想法,早被詹司柏壓了下去。


    她一個盲女,能做什麽內應呢?


    隻不過封山搜人的官兵,也都沒有什麽異常。


    但有個官兵上前報了一樁事。


    “國公爺,我們在後山攔住了兩個倉皇下山的人。”


    官兵說著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威嚴的定國公,有在國公爺的目光下,道。


    “那二人乃是京城商戶魏連凱和其妻沈氏。”


    詹司柏挑眉。


    男人突然想到了什麽,禁不住迴頭望俞姝所在的禪房方向看了過去,眉頭鎖了起來,


    就在這時,寺廟裏忽然一亂。


    “五爺!夫人喘症犯了!”


    俞姝也在倉皇的喊聲裏,從禪房摸索了出來。


    “夫人犯了喘症?”


    薑蒲說宴夫人確實有喘症,是以輕易不出門,“但靈螺寺裏沒有太醫啊!這可怎麽辦?!”


    話音一落,俞姝就聽到了那五爺緊而沉的命令聲。


    “立刻去京城請太醫!我與夫人沿路迎過去!凡有誤事者,當即杖斃!”


    三聲令下,寺院裏淩亂的腳步聲陡然變得有了目的,而那五爺的腳步聲也變了一變。


    他先是急急奔了過去,而後腳步聲一重,又向山下奔去,幾乎一院子人的腳步,追著他往山下去。


    他是抱了宴夫人下山了嗎?


    俞姝循聲“看”過去,匆忙之間,隱約察覺有目光掃過來。


    她聽到了他對她的冷聲吩咐。


    “你自行下山吧。”


    話音落地,腳步聲緊隨消失。


    寺院裏一下冷清起來。


    鄭氏因為詹淑慧落進坑裏崴了腳,和住持商量在此住上一晚。


    而俞姝卻不得停留。


    天色已經不早了,她昏暗的視野更加暗下來。


    聞聲過來的詹淑慧嘖了一聲,“五爺抱著夫人迴去了,韓姐姐要自己迴去了呢!”


    在宴夫人麵前,一個妾算什麽呢?


    倒是鄭氏好心問了一句,“姨娘怎麽迴去?”


    靈螺寺地方有限,國公府上山沒有大張旗鼓,來時僅有的一輛上了山的馬車,已經送宴夫人迴京了。


    如果還留下馬車的話,那麽隻在山下。


    俞姝謝過鄭氏關心,“我走下去好了。”


    山路陡峭,寒風凜冽。


    俞姝瞧不見下山的台階,每一步都走的艱難。


    薑蒲小心扶著俞姝,主仆二人用了近一個時辰,才到了山下。


    幸好還有馬車等候。


    *


    定國公府,正院一派忙碌,老夫人親自過來看望宴夫人,守在宴夫人床前一步不離。


    詹司柏被榮管事從幾個太醫中請了過來。


    榮管事迴了話,“五爺讓老奴去查魏家的事情,已經有眉目了。”


    他說魏連凱夫妻為了這個兒子傷了不少神。


    “魏北海確實是與人鬥毆,而且是當先出手打人的。人家也不是善茬,使了銀子讓衙門關著他不放。”


    榮管事說著,瞧了五爺一眼,“衙門的人您也知道,免不了捧高踩低,知道您與魏家不和,便也故意出難。”


    他說到此處一頓,輕聲問了一句。


    “五爺,要不要老奴跟衙門說一聲,把人放了。”


    無非就是放不放人的事情,又不是什麽大事。榮管事是這樣想的。


    可他瞧著五爺臉色不大對勁。


    半晌,那五爺開了口,“此事不必管。”


    榮管事一愣。


    不用管的意思,就是任著衙門繼續扣人了?


    他有些鬧不清五爺的心思了,但這是文澤過來稟了一聲。


    “五爺,姨娘迴來了。”


    話音落地,那五爺就吩咐了下去,“請姨娘過來。”


    俞姝被叫到了正院,自然也聽到了太醫們的緊急診治。


    她倒是想去探問一番,卻被那五爺徑直叫去了西廂房。


    庭院裏腳步雜亂,西廂房靜悄悄的,指點了一盞孤燈在高案上。


    詹司柏瞧瞧自的妾,見她身上還滿是從外麵帶進來的寒氣,蒙眼的絲帶落了下來,被她纏在了手腕上。


    詹司柏看著俞姝,想想自己之前對她兩次三番的誤會,他覺得這一次,總要再給她說清楚的機會。


    他不由地問了她。


    “今日是不是見了什麽人?你說吧,我不怪你。”


    她要是實話實說了,他也就真不怪她了。


    畢竟魏家情況複雜,她不知怎麽應對也是有的。


    可他那話落進俞姝耳中,卻令俞姝怔了怔。


    她今日著實見了不少人,比如,衛澤言。


    在他先行迴府,而她快到天黑才趕到的時間差裏,他是不是已經見過沈氏,甚至問出了什麽呢?


    俞姝心下提了起來,不知他到底是何想法,抿著嘴沒有迴應。


    但她的態度落在詹司柏眼中,讓男人眉頭瞬間壓了下來。


    她還是不肯說嗎?


    他訝然看著她,“你沒想好怎麽說嗎?”


    俞姝在他含義不明的話語裏,仍舊沉默。


    這一次,男人也沉默了。


    她見了魏家人,卻一分都不肯給他透漏,來來迴迴他問了好些遍,她始終保持緘默。


    她對他就這麽戒備?


    相反,她才見了魏連凱夫妻一迴,就想維護他們?


    他不由語氣沉了幾分。


    “看來... ...你要替魏家在我麵前求情了,是嗎?”


    俞姝在這問話裏,終於明白了他指的到底是哪件事。


    她提著的心一鬆,慶幸自己方才沒有多言。


    不過她眼下也不好多說什麽了,就順著他的話。


    “看來五爺都知道了。”


    誰想她這話一出,那五爺突然哼笑了一聲。


    “若我不派人去查,你也是不肯說得,不是嗎?”


    俞姝一愣,沒明白他這麽問是什麽意思。


    但這整個西廂房,氣氛卻陡然一變。


    俞姝盲著一雙眼,什麽都看不到,隻是聽到坐在上首的五爺,忍不住笑了一聲。


    這一聲裏,是俞姝聽不懂的情緒。


    他說,“魏連凱一家是什麽樣的人,你全然不知,卻就想去維護包庇他們。”


    男人說道此處頓了一下,那讓人聽不懂的情緒更重了幾分。


    俞姝聽到他沉沉的聲音,“可你夫君與你朝夕相處,你全然不信,隻一味地提防質疑... ...可真是好!”


    這話如浪潮一般劈頭蓋臉席卷過來,俞姝懵了懵。


    可迴過神來,她卻突然想笑了。


    她哪來的夫君?


    眼前這位五爺,難道不是宴夫人的夫君嗎?


    俞姝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她和這位五爺,從來都說不到一處去。


    她原本隻是進京看眼,越被弄進了這國公府給他做妾;他規矩重,對她嚴苛她無所謂,隻要能讓她逃了就行;可衛澤言親自過來尋她,他卻屢屢現身,以至於她三次都沒能走脫;如今她一時半會走不了了,他還要揪著她折騰。


    俞姝真是太累了,累到不想再去應對這些,也不想去去弄明白她這位“夫君”的心思。


    她淡淡道,“婢妾位卑,本也不該管這些事,五爺若是覺得婢妾所作所為不合規矩,婢妾認罰就是。”


    她這般說了,心想可以歇了吧。


    但話音未落,隻聽上首突然有了茶盅摔在地上的碎裂聲——


    砰!


    西廂房中的氣氛,壓抑的讓人透不過氣來。


    詹司柏緊緊看住了自己的妾。


    妾在一愣之後,垂頭跪了下來。


    “是婢妾的不是,五爺莫要驚擾了夫人。”


    詹五爺笑了。


    他想,自己真是處處替她想得太多了。


    因為她昨日無心問得一句話,快馬加鞭地去了靈螺寺;聽說她下山采藥,隻怕她走失甚至與賊人撞見,出手封山;又兩次三番的問她原委,怕她被別人算計;如今得了魏家的情況,他第一反應就是再給她機會,跟她說明白。


    可是她呢?


    倒是維護其魏家,提防了他,如今又“規矩”地很,主動求罰,還怕驚擾了夫人。


    他不知自己心裏又怎樣的波濤翻湧,隻是忍不住道。


    “你說這個?可夫人就是因為找你才犯了喘症。”


    他說了,卻見她頭低得更深了,但她隻有更加冷淡的四個字。


    “婢妾有罪。”


    男人不知自己到底想要什麽樣的態度和迴答,但現在不是她眼下的所做所言。


    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低頭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妾。


    “好!你既然想受罰,那就受罰吧!禁足淺雨汀,三月不得出門!”


    話音落地,甩袖而去。


    房中緊壓的氣氛沒有半分鬆快,俞姝卻在這緊壓裏,扶著凳子站了起來。


    她朝著外麵喧鬧的庭院“看”過去,太醫在給那位五爺說宴夫人的病情,那位五爺在聽完之後,又去了夫人的正房。


    她扯了扯嘴角。


    如此怒火,不僅是怪她與魏家牽扯,更怪她令他的妻子犯了舊病吧?


    那五爺倒是愛護他妻子的緊,隻是不知納妾做什麽用?


    哦,是生子。


    俞姝諷笑著默了默。


    深秋的夜風吹得窗欞發出咣咣鐺鐺的聲響。


    反正她一時半會走不了了,在這國公府裏,禁足就禁足吧。


    *


    經太醫的手,宴夫人很快平穩了下來。


    是夜,京城又下起了秋雨,淅淅瀝瀝,綿綿不斷,將寒意遍布京城的每一個角落裏。


    冷武閣。


    文澤在廊下磨磨蹭蹭,冷武閣統領林驍瞧見了他。


    “在磨蹭什麽?”他說完,看到了文澤手裏的酒。


    “給五爺的?”林驍問。


    文澤點了點頭,歎了口氣,“第五瓶了... ...奴才真不敢再拿過去了,五爺已經許多年沒喝過這麽多酒了。”


    林驍也甚是驚訝,迴頭看到了假山上的涼亭,有人獨自一個坐在雨幕的涼亭裏,一杯接一杯地喝著。


    他喝得極快,一仰頭就飲盡一杯。


    林驍叫了文澤,“你沒勸勸五爺?”


    “當然勸了,但五爺眼神嚇人,奴才也不敢多勸啊。”


    林驍為難了,“那到底是為什麽?”


    可文澤也不知道,“今日除了夫人犯了舊病,其他並沒有什麽大事,隻是... ...”


    他猶豫著,林驍催促他快說。


    文澤壓低了聲音,“隻是從五爺在正院罰了韓姨娘禁足三月之後,臉色就變得極其難看。”


    林驍皺了皺眉,沒明白。


    “五爺罰了韓姨娘禁足,自己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林曉覺得,要是臉色難看,也該是受罰的韓姨娘吧。


    他問了文澤,文澤卻說不是。


    “韓姨娘和平時沒什麽兩樣,可五爺就... ...”


    話沒說完,亭中飲酒的人一個眼神瞧了過來。


    “拿酒過來。”


    文澤不敢再說了,別了林統領從雨裏跑了過去。


    但他看著桌上歪倒的空瓶,實在沒忍住,又勸了一句。


    “五爺別喝了,您今日喝得太多了。”


    男人掃了一眼桌麵,拿起一盅仰頭飲盡了。


    “多嗎?”


    他說了,讓文澤把剛拿來的酒,給他斟上,還道,“再拿兩瓶過來。”


    文澤一聽,直接跪了下來。


    “五爺今日喝得太多了,實在不能再喝了。”


    他見五爺一連飲了兩杯下去,把心一橫,道。


    “奴才鬥膽說一句,您若是和韓姨娘鬧了不痛快,奴才去把韓姨娘請來,您再和韓姨娘重新說說,行嗎?”


    詹司柏聽了這話,足足愣了幾息,幾息過後,笑出了聲來。


    “瞧瞧,連你都以為我是因她不快!”


    他繼續笑著,醉了酒的眼眸中卻一片澀意。


    他目光掃到隔岸隻有隱約燈火的淺雨汀,說怎麽會呢,“她隻是個妾室而已,能有什麽要緊?我又憑什麽因她不快?!”


    話音落地,又是一杯酒仰頭飲盡。


    “不要廢話... ...去再拿酒來!”


    ... ...


    淺雨汀。


    俞姝膝蓋腫了。


    薑蒲和薛薇幫她用涼毛巾敷了膝蓋,“姨娘眼睛不好,從靈螺寺一路石階走下來十分費力,天又冷得緊,約莫是傷了膝蓋了。”


    薑蒲說著歎氣,薛薇道,“那就請大夫來給姨娘瞧瞧吧。”


    薑蒲猶豫不定,端著水盆進了房中,看到自家姨娘就坐在窗邊的小榻上,推開了窗戶,吹著雨夜的風,不知道在想什麽。


    薑蒲放下水盆,拿了衣裳給她披上,又瞧了一眼她的膝蓋。


    “姨娘,要不要奴婢去給您請劉大夫瞧瞧?”


    俞姝笑了笑,搖了頭。


    她仍然“看”向外麵,“五爺前腳關我禁閉,後腳我就請大夫,在五爺眼裏,豈不是裝病跟夫人爭寵?”


    “可姨娘不是裝病,是真病了呀!”


    俞姝說沒區別,“五爺覺得我裝病就是裝病,真假並不重要。”


    就像他覺得魏家有罪活該,又覺得是她害夫人犯病一樣,沒差。


    她說算了,“你就算去了,五爺也未必答應替我延醫問藥,反而該盼著夫人安穩。五爺那般看重夫人,夫人好了我就能鬆快些,若是夫人不好了,我在他眼裏就是犯了滔天大罪。有什麽資格請大夫?”


    俞姝說著,笑了一聲。


    可薑蒲覺得完全不是這樣。


    “姨娘,不是這樣的,五爺也很看重姨娘的... ...”


    俞姝搖頭。


    她說這話不用再說了。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來這國公府的原因是什麽,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談什麽看重呢?


    俞姝突然覺得禁閉也不錯,至少不用對懷孕的事擔心了。


    又是一陣風從冷武閣的方向吹了過來,俞姝親手關上了窗。


    ... ...


    宴夫人休養的這幾天,除了老夫人和五爺各去了兩趟正院看望她,其餘事情幾乎沒有。


    闔府上下恢複了從前的安靜,安靜到會有人以為府裏還是原來的樣子,那位侍奉五爺的韓姨娘,從來就沒有來過。


    *


    詹興武和鄭氏要迴去了,前者還有公務在身,後者惦記著家裏的孩子。


    可是詹淑慧說她腳痛根本無法長途跋涉地迴家,雖然涿州並不遠,但她道,“我還是在京裏養幾天吧,等哥哥過些日子來接我。”


    詹興武答應了魏連凱辦事,過些日是要迴來的,便道了好。


    隻是鄭氏瞧了瞧她,“你可真是沉得住氣,你未婚夫,說不定已經在涿州等著你了,你還是快快養好,早點迴去吧。”


    詹淑慧在“未婚夫”三個字裏抿了抿嘴,轉身迴了房中,臉色瞬間垮了下來。


    未婚夫?那個瘸子嗎?


    她是定了親的,但是他那未婚夫是個千戶家中次子,不似長子能承爵,也不如幺子得寵。


    她覺得這樣下去,豈不是什麽都得不到,就和那人說,該去外麵累積軍功。


    如今兵荒馬亂的,但凡能領兵殺些人,有了軍功就好升遷了,不用靠著家裏了。


    誰想那人出了門去,人沒殺到,卻被人砍斷了一條腿!


    她接到他來信的那天,眼睛差點哭瞎了。


    難道她就隻能嫁給一個不受寵還斷了腿的次子?!


    這消息旁人還不知道,她也沒有說出去,聽聞哥哥進京就跟了過來。


    她原本隻是想哥哥能得了五爺青眼,也能提拔那沒用的次子一把。


    但她進京第一天,就看到了穆行州。


    從前她也是見過穆行州的,那會,穆行州被五爺撿了養在國公府,沒名沒分地像個家奴。


    但這些年不見,穆行州竟然成了五爺的副將,是五爺的絕對親信!


    她立刻就讓人打聽了,穆行州沒有成婚,甚至沒定親,五爺也不著急。


    這難道,不是給她的機會嗎?


    說起來,她可是五爺的親表妹,穆行州娶她不是正合適?


    但那穆行州木得很,見了麵一句話都不肯多說,綢緞鋪那次,她故意將韓姨娘帶了過去。


    好歹韓姨娘同穆行州熟絡,能幫她留穆行州多說幾句。


    誰想穆行州還是要走,她一心急,就趁亂推了韓姨娘一把,順勢把穆行州留了下來... ...


    後來她又把簪子故意落在了穆行州處,之後她佯裝去尋,宴夫人還提及了她和穆行州相配。


    那時她麵上羞怯,心中卻是極高興的。


    若她能嫁了穆行州,就不用跟著瘸子過苦日子了!


    可穆行州竟然轉身就走了。


    詹淑慧想到這,忍不住沮喪,難道穆行州也覺得自己是五爺生母的娘家人,所以不喜?


    她沒辦法了,若是失了這個機會,就要嫁給瘸子了。


    而她兄嫂對她那未婚夫十分滿意,根本不在乎。


    她隻能自救。


    於是她找了三舅魏連凱夫妻,讓魏連凱夫妻給她幫忙。


    作為迴報,她把韓姨娘弄過去,讓魏連凱夫妻有機會請韓姨娘給他們幫忙。


    原本的設想是那位盲女韓姨娘落坑,她去找人救她。


    她當然去找穆行州,但她會和穆行州一同掉進魏連凱之前替她挖好的另一個陷阱裏。


    孤男寡女共處,若是時間長了,可就說不清了。


    而魏連凱夫妻這邊,會把韓姨娘救上來,有了救人的恩情,他們求韓姨娘美言兩句,也就順理成章。


    一切都這麽完美。


    可誰能想到,她沒把韓姨娘引進坑裏,反而韓姨娘推了她一把,把她推了進去。


    她要懷疑那韓姨娘,到底是不是瞎子了?!


    上次她推了她一把,讓她和穆行州多相處一會,不是挺好用的嗎?


    怎麽這次韓姨娘變得不好用了?


    詹淑慧越想越覺得難過,偏偏她一貫在人前好形象,又怕被人發現她的計劃,隻能忍了這口氣。


    這個韓姨娘用起來不稱手了,不僅不稱手,還有點說不出的怪異。


    明明是個無著無落的盲女,卻“眼明心亮”的緊。


    就好像能看穿自己似得。


    詹淑慧這麽一想,又多這盲女多了些害怕,更怕她看出自己的意圖,告訴了別人。


    可她一時也沒辦法,隻能躲著點那韓姨娘了。


    念及此,她委屈了起來,不由地撇了小嘴,拿起帕子抹了一會眼淚。


    但隨後傳來的消息,讓詹淑慧忍不住一瞬間破涕為笑。


    “姑娘,韓姨娘犯了五爺的規矩,被五爺禁足了!”


    詹淑慧這次忍不住了,徑直道,“太好了!真是活該!”


    *


    一連幾日,詹興武夫婦迴了涿州,詹五爺卻隻在冷武閣,不肯踏足國公府內院一步。


    宴夫人病好了就開始犯愁,“五爺不迴來,韓姨娘又被禁足,這孩子的事情越發沒著落了。”


    她問周嬤嬤,“你覺得此時納妾,合適嗎?”


    周嬤嬤笑了一聲,“您都這麽問了,可見您也覺得五爺不會願意的。”


    宴夫人閉起了眼睛,揉了太陽穴。


    “那怎麽辦?前幾日宮裏還派了人來看我,順道問起了五爺子嗣的事情... ...不行,要盡快讓韓氏懷孕。”


    她這麽說,周嬤嬤倒是想到了什麽。


    “聽說韓姨娘傷了膝蓋,好些日了,還沒恢複齊全。要不然夫人讓老奴去問問五爺,看能不能給韓姨娘請個大夫。”


    宴夫人一聽就道好,“正好探探五爺的意思。”


    周嬤嬤應了,這便去了。


    *


    冷武閣。


    穆行州前來匯報消息,聞到了五爺書房的酒氣。


    據文澤說,五爺這幾日,每晚都深夜飲酒,文澤因為送酒不及時,被訓斥了幾次,還丟了這個月的月例銀子。


    穆行州一連幾日都在外麵,今日才剛迴來。


    他小心瞧著這位五爺,把自己的消息匯報了來。


    五爺神色寡淡,未置一評,半晌才問了一句。


    “內應找到了嗎?”


    那日靈螺寺潛藏的賊人跑得那般快,穆行州有所懷疑。


    但他說沒有,“沒查出來有內應。也許是巧了,或者聽了風吹草動便及時撤退... ...不過,屬下沒查到他們去靈螺寺做什麽。”


    那日上靈螺寺的人實在太多,到過後山的人也不少,根本無從查證。


    五爺垂眸思量,“這件事先放放。”


    他又說起了另一件事。


    “襄王那邊讓人盯緊點,傳我的話下去,讓人時刻做好準備偷襲,但千萬不能走漏了風聲。”


    要是偷襲虞城這件事再出了差錯,那他手下可能就真有細作了。


    而且那細作,恐怕還是個消息有十分靈通、卻藏得很深的細作... ...


    他提醒了穆行州去傳話,穆行州曉得這事的緊要,親自去了。


    隻是走之前,小聲道了一句,“五爺還是... ...少喝點酒... ...”


    他說了,房中一片寂靜。


    那五爺什麽都沒說,隻是眸色越發深重。


    穆行州剛走,周嬤嬤就到了。


    周嬤嬤先替宴夫人關心了一下五爺,瞧著這位五爺臉色發沉,眸色冷清,要說的話就在舌邊卷了一圈。


    五爺瞧了她一眼,“嬤嬤有什麽話,直說就是。”


    周嬤嬤賠笑一聲。


    “是這樣,夫人聽說了淺雨汀的事。”她說著,緊緊看著這位五爺。


    “韓姨娘那日從靈螺寺下山,損傷了膝蓋,沒想到好幾日了,也不見好轉... ...夫人今日才知道,就打發老奴問五爺,要不要給韓姨娘請個大夫?”


    話音落地,書房裏靜了靜。


    詹五爺拿著折子的手頓了一下。


    他想起了那天,他抱了夫人迴京看病,讓她自行下山的事情。


    男人將折子按在了書案上,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從靈螺寺上香那日到今天,已經好多日了,他完全沒聽說... ...


    他開口就想問什麽,但話到了嘴邊,忽然又別過了頭去。


    他臉色陰沉的厲害,繼續拿起折子理事。


    “韓姨娘的事情,以後都不用告訴我,夫人看著辦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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