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彈雨幾乎覆蓋了通道所有的正麵,但卻被一股無形力量能量化解了動能。那力量能量包裹著的龐然鋼鐵身軀,仿佛一頭橫衝直撞的犀牛般前進著,順手將所有向自己射擊的敵人都直接踩扁。


    變形的機器人冒著火花開始燃燒,變了形的機甲內的肢體更是慘不忍睹。


    被機器人掩護著的巨魔靈能者已經退無可退。他張開了血盆大口,正想要再喉出什麽攻擊性的元素言靈,對麵的鋼鐵巨人便率先發出了一聲宛若擂鼓般的咆哮聲。


    “我打!”他一記重重的左勾拳砸在了巨魔的血盆大口上,一次性砸下了一整排鋒利的大牙。


    “哇啊!好一擊靈研爆破拳!”基利安看得心曠神怡,念動控製的劍刃一陣亂舞,當場便把七八個荷槍實彈的敵人斬殺。


    緊接著,那鋼鐵街個接著又是一頓上下亂舞的重拳翻飛,拳速快得像是子彈似的,不斷轟擊在巨魔的臉麵和胸口上,硬是將對方轟得毫無還手之力。


    “好一套極速子彈拳!我何時才會有這樣的境界!”基利安肅然起敬,順便控製念刀準備去偷襲那個巨魔。


    他的偷襲確實成功了。巨魔的腿部跟腱被撕開,身軀頓時一頓,霎時間中門大開。


    “謔吼!”鋼鐵巨人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更是用粗壯的大肘子拱在了對方的咽喉上。


    “哇啊!好一發斷生道!”基利安感動莫名,覺得自己更應該學習的,其實是這種把握戰機的能力。


    然後,巨魔靈能者那上下都包裹著厚重裝甲,目測怕已經快有兩噸重的身軀,便倒飛了出去,就像是一個被徹底砸飛的沙袋。


    然後,鋼鐵的巨人才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水,變成了一個裹著銀灰色職業裝,身形立正,氣質儒雅的青年人,妥妥一副精英文官的長相,不是楊明昭還能是誰呢?


    然後,這位清秀儒雅的文人,便扶著牆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氣,像極了一個疏於運動卻被迫跑了一整段全程馬拉鬆的死社畜。


    他整整花了將近半分鍾才終於把自己的唿嘯調整得平和了一點,接著又對小師弟擠出一個僵硬卻又別扭的笑容:“鄙,鄙人……啊不,師兄我啊,一直覺得自己是做文職的,實在是不擅戰鬥。”


    基利安無話可說,隻能尬笑以對。剛才就屬您戰鬥的時候最興奮了。如果您都算是不擅戰鬥,那我豈不是連菜鳥都不算了?


    他一邊腹誹著,一邊用念力控製著刀片從敵人脖頸後方刺入。


    奄奄一息的邁山達巨魔張開了大口,似乎是想要慘叫,但由於聲帶早已經被切斷了,且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他龐大的身軀像是被抽走了線的木偶似的,栽倒在地上的時候也還在抽動著。


    甚至等到零元素從身體上析出來的時候,抽搐都沒有完全停止。不過,這總算也意味著,這場慘烈的大戰是告一段落了。


    一開始是兩位靈研會大師帶著己方陸戰隊員的斷後作戰,但敵人卻越來越多。不隻是持有精良武器的不明武裝人員,也有性能卓越的戰鬥機器人,甚至連靈能者便又來了兩個。


    幸運的是,這兩個靈能者應該都隻有一環的菜鳥,能用念力拉小汽車就是極限了。


    不幸的是,大多數普通人分不清楚靈能水平的高地。己方的陸戰隊員隻知道,敵方靈能者有3個,己方隻有靈研會的兩位大師。3對2,優勢不在我。


    於是,便真的有陸戰隊士兵當場潰逃了。


    ……反正現在總統先生也跑掉了,夠對得起共同體政府發的薪水了。


    當然也有一些士兵留下繼續奮戰,這其中包括了所有內勤局的內衛士兵。這應該歸功於內務委員長肖納先生上任之後的紀律整頓之功,從這個角度來說,還在地球肖納委員長就值得一個勳章。可是,知人善用的總統先生又何嚐不能算上一份功勞呢?


    可無論如何,己方的人數便確實處於了絕對劣勢。有好幾次,基利安甚至都覺得,自己的小命大約就要交代在這裏了,但憑著三分的運氣、三分的苦修、三分的師門秘傳,以及一分的冥冥保佑,總算還是勉強堅持到了最後。


    等到大師兄終於完成了開大的前置條件,搖身一變化身鋼鐵巨人開始血腥踐踏的時候,除了兩位靈能者,己方已經沒人還站著了。


    基利安·沙紮比看了看屍橫遍野的通道,一時間也有些悵然。這場大戰下來,他其實收獲頗豐,但如果可以的話,他並不希望用這種慘烈的方式來獲得成長。


    緊接著,他便看到了一邊閃爍著靈光一邊還在抽動的巨魔的巨大屍骸,也不由得歎服:“真不愧是邁山達食人巨魔啊!傳說他們的胃連核廢料都能消化掉,哪怕是沒有靈能的滋養,生命力依舊頑強得仿佛宇宙原蟲。”


    “倒也不至於誇張到核廢料都能消化,這已經超過碳基生物的範疇了。不過,他們應該是可以消化掉石頭和廢鋼吧。”楊明昭道。


    “……我覺得,石頭和廢鋼也都超過碳基生物的範疇了。”


    楊明昭哈哈一笑,一手扶著牆,一手托著腰讓自己艱難地站直,還沒忘了給自己摸出一瓶色澤可疑地口服液咕咚咚地灌了進去。


    然後,身體仿佛被掏空的楊明昭的臉上流淌過了一絲血色。他整個人的姿態,便再次生機盎然了起來。


    好吧,相比起剛正麵剛到身體被掏空隻能嗑藥的楊明昭,控製著飛翔的刀片漫天飛舞招招致命的的基利安·沙紮比同學,才更像是一個高手。


    恢複了精神的楊明昭問道:“對了,你剛才是不是想說,我剛才戰鬥的時候很興奮,一點都沒有不擅長的樣子?”


    “這個……”基利安開始幹巴巴地尬笑。


    “你是不是還想說,我這麽謹小慎微的做派,實在是太像個按部就班的油膩官僚了。一點都不戰士,更不靈能了,是吧?”


    大師兄果然是懂讀心術的。這一次,基利安便是連笑都笑不出來,心中隻剩下了感動:“大師兄,真是辛苦您了!”


    他依然覺得,大師兄其實是為了把官僚這個很有前途的角色扮演好,才委屈自己的。


    楊明昭明白對方的意思,他很想說自己其實並不是扮演,而是很享受目前的事業規劃,但也實在是不好分辨,便隻是道:“小師弟,你還是修行不足啊!宇宙是平衡的,像是邁山達巨魔這種體魄驚人,生命力頑強的種族,是很難覺醒靈能的。就算是覺醒,大多也和體魄、力量有關。可是剛才,這家夥的戰鬥,你也見到了吧?”


    基利安點了點頭:“他身體有過元素化,還在用言靈凝結風暴,極有可能是哥‘駕馭’。嗯,巨魔的駕馭,這就有點超過我的常識了。”


    “身為靈能者,怎麽能被刻板印象所影響呢?”


    “不管怎麽說,一個能用言靈和元素細胞的巨魔,便絕不是普通的巨魔了,必須要出重拳,還要盡快。”楊明昭道:“……可是,要把這樣的敵人壓倒,我必須在最短時間內把所有的力量爆發出來,如此方才有勝機,能發卻不能收,這樣難道還能證明我的天賦嗎?”


    基利安仔細想了一想剛才過於美麗的戰鬥畫麵。從這個角度上來說,大師兄說他一下子輸出過猛,似乎還是有點道理的,雖然依舊是覺得哪裏不對便是了。


    楊明昭又道:“不過,他們絕不是掠奪者。”


    基利安微微一怔,旋即便來了興趣:“大師兄的意思是,已經查出他們的身份了?”


    “完全沒有。小師弟,你當我是什麽行走的數據庫不成?”楊明昭攤手道:“不過,剛才的戰鬥,還有這些機器人的樣子,我都是全程錄像了的。我不知道,但師父那邊說不定會知道一二。”


    基利安自然不會反對。他在大師兄身上能看到留學生時代的老大哥譚繼澤的影子;他覺得,這種類型的人才是老成謀國的類型,做的事一定有道理,反正一定比自己有道理。


    他用念力把散落在在周圍的零元素都收集了起來,一邊問道:“那我們現在呢?去艦橋那邊增援,還是去找總統先生?”


    楊明昭沒有絲毫猶豫:“去救總統。”


    基利安當然更不會有什麽意見。不過,他接著又聽大師兄補充道:“艦橋那邊正在被圍攻,敵人如果有兩個以上和這個巨魔同水準的靈能者,那裏其實是守不住的。我們現在趕過去也來不及了。”


    基利安挎著小臉一時間都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了。他覺得,對方其實沒必要把這麽殘酷的事情告訴自己的。


    這意思說,艦橋那邊已經沒法搶救了,但尼希塔總統那邊卻還可以嗎?那麽,作為秘書團隊的一員,找到他,保護他,便是應有的義務了。


    說起來,尼希塔總統先生那邊有波姆中校跟著,那位也是個經驗豐富的老兵,而且身上裝備有紋章機的,應該是可以堅持到我們趕到原地吧。


    ……


    在密集的彈雨中,波姆中校伸出了寬大的手腕,抓住了凱斯·尼希塔的肩膀,將還在發呆的總統,半扛似地拖到了一個臨時的隔離艙門之後。


    “總統閣下,快走啊!”


    可是,還沒有等到他手動關上艙門,半打的爆能光束,便刺穿了衛隊長魁梧的身軀。這位忠誠的衛隊長,體魄驚人的靈能者,以難以置信的眼光,看了看自己胸口的孔洞。


    然後,他也看到鮮血便從孔洞中滲了出來。


    “……總統閣下,朱姆崔克,是真的不好用啊!”衛隊長的眼神中充滿了哀怨,甚至還有那麽一點悲憤。


    他確實是不悲憤不行的。


    在半個小時之前,他還是一位擁有紋章機的靈能者,身上的紋章機是才投產的帕拉丁mk2型,算是衛士型的加強版。加強就加強在采用了最新的靈子迴路設計——說白了就是從帝國的猩紅機上複製的;同時還動用了藍標公司旗下最新設計出來的朱姆崔克煉金動力爐。


    總所周知,共同體最大的煉金武器生產商,是銀鷗煉金重工,但這家其實是帝國統治時代留下來的遺產,公司也都一直控製在共榮黨那一係手中,自然不太受政友黨政府待見。


    ……哦,現在可不是什麽政友黨政府,是所謂的聯合政府。


    其實,早在戰爭之前,尼希塔總統就在謀求這方麵的代替者了,更別說和帝國的戰爭已經開始了。


    於是,當根正苗藍的藍標公司出麵來競標的時候,尼希塔總統自然是非常欣慰的。


    然後,便有了最新款的紋章機煉金動力引擎,號為朱姆崔克型,以及最新款的紋章機帕拉丁2型了。


    再再然後,便有了波姆中校的紋章機在戰鬥中宕機了的慘案。


    這可是真的大慘案啊!他波姆中校隻是在護著總統先生往避難所那邊撤退,擺開兩麵力場盾擋住子彈,順便用爆能機關炮轟掉一些攔路的敵人,連靈能者都沒有照麵過,根本算不得什麽高烈度的戰鬥,怎麽就直接宕機了呢?


    好在波姆中校也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戰士,沒有困在價值連城的煉金機甲裏等死,而是當機立斷地丟掉了機甲,步行護送著總統繼續撤離。


    他的判斷是無從指責的。作為一個衛隊長,他也確實順利地把尼希塔總統送到了d區的出入口,隻要穿過這條通道,便能看到救生艙的入口了。


    如果不是最後的這一陣齊射,一切都是完美的。


    ……不,如果說有紋章機的話,我又怎麽會被雜兵的武器打成這樣呢?


    我甚至都不至於精疲力盡到連鋼鐵皮膚都放不出來了。


    波姆中校用魁梧的身軀擋住了通道的大門,看著尼希塔總統的眼神自然充滿了哀怨。他開始懷念自己的第一台紋章機,那台笨重的衛士了。那東西雖然性能不到帝國猩紅機的一半,但至少可靠啊!


    那台記憶中的愛機已經送到了新大陸前線了吧?我們這些不用上戰場的總統衛隊卻成了第一批裝備這種新型紋章機的人。當時好多媒體甚至議員都在抨擊我們,現在看看,豈不是先見之明?


    所以,先見之明坑的就是我了嗎?


    當然了,波姆中校雖然悲憤欲絕,但被他護在身後的尼希塔總統看來,衛隊長的目光卻充滿了堅定,充滿了大無畏的,卻像是奏響了英雄的挽歌似的。


    這位硬漢的總統頓時流出了嘩嘩地英雄淚,想要握住衛隊長的手,估摸著還想要問問對方是有什麽心願未了了。


    後者一時間甚至都有點哭笑不得了,隨即便吐出了一口釋然的粗氣。他用力把總統先生推到了通道之內,低聲道:“快走吧。閣下!朱姆崔克和藍標都該死啊!”


    他隨後又再次轉過身,將視線轉移到了荷槍實彈的襲擊者們身上。他咧開了大嘴,發出了豪邁的大笑聲:“哈哈哈!不疼!一點都不疼!”


    他聲音帶著嘶啞,帶著森然的壓力,然而,卻沒有讓襲擊者們有絲毫動搖。他們持續不斷地射擊著,想要用猛烈的火力把衛隊長的身軀撕碎,順便也可以把身後的總統撕碎。


    可是,瀕死的中校的身上卻流淌出了鋼鐵一樣的氣息,仿佛雕像一樣鑲嵌在了通道扣上。


    在他的掩護下,艙門終於關了上來。


    而已經進入了通道的尼希塔總統,赫然發現,現在居然隻剩下自己了。


    他當然也想要用終端聯係別人,但船內似乎密布著自己理解不了的通訊幹擾屏障,並無信號。當然,無線功能還是完好無損的,譬如說單機遊戲,再譬如說就是船內的地圖。


    他手忙腳亂地調出了地圖,確定了一下方位,然後又摸出了手槍,這是剛才某個衛士塞給自己的。


    尼希塔總統花了一個入學一個星期的軍校生三倍以上的時間,才手忙腳亂地裝好了彈夾,哆哆嗦嗦地向通道的盡頭前進。


    他覺得自己的腳步是軟的,每一個踏步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前方的通道燈火通明,寬敞而清潔,卻空無一人,在總統的眼裏,就像是鬼蜮一樣恐怖。確實,平時不管在哪裏,總統先生都是前唿後擁的,他確實已經很長時間沒這麽形單影隻的了。


    然後,他不由得站定了。因為確實是聽到了人聲。


    “凱斯·尼希塔總統?”


    這個陰沉的聲音不是詢問,甚至都不算是確認,而是某種攻擊之前的儀式感似的。


    一種從來沒有體會過異樣的灼燒感,從總統軀幹穿過。他的背部撞到牆壁上,奇特灼熱感化作了疼痛擴大到了全身。


    “我被擊中了?我就這麽被擊中了?”他異常冷靜地做出了這樣的判斷。緊接著,便又異常冷靜地發出了一個哭聲。


    “我被擊中了?我凱斯·尼希塔,共同體的英雄領袖,我的命運就要在這裏終結了?這,這不科學啊!為什麽會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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