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稱為“凜風鬥士”的b級遊擊士下意識地抽動了一下身體,仿佛真的被寒風刮傷到了骨頭似的。他在心中沉重地歎了一口氣,無奈地扭頭看向了自己的身後。


    在他的視線中,一個穿著寬鬆的運動服,衣袖上綁著和自己同款綠色袖箍的女子,正站在自己自己十米遠的安全距離上,依靠在牆上。


    在她的身後,已經歇業了的餐廳看板還在跳動著暗淡的燈光,灑在女子的身上,像是給她灑上了一絲肅殺的氣息。緊接著,那燈光忽然滅了下去,在跳動的燈光中,她的麵貌依稀已經看不清了,隻留下了一雙黑得發亮的眸子。


    那女子的身段嬌小玲瓏,臉蛋上甚至還帶著一絲嬰兒肥的可愛圓潤,長長的黑發在腦後幫了一個非常大家閨秀的端正發髻。可是,那雙墨玉色的眼眸卻異常明亮,仿佛藏著正在沸騰的火焰。明明還是正直妙齡的青春少女的體態,卻矗立在哪裏,仿佛是一柄出鞘的神劍。


    “皮爾先生,需要幫忙嗎?”她又重複了一遍。


    埃森皮爾歎了口氣,自然地垂下了雙手:“伯爵小姐,你不應該在這裏的……”


    綁著綠色袖箍,說明她也是參加這次冰穀城治安治理的遊擊士的一員,而遊擊士協會中能被稱之為“伯爵小姐”的,除了名字已經被錄進了帝國紋章院,被視為雍地伯爵繼承人,卻依舊還保留著共同體國籍的公孫擎,卻又有何人呢?


    公孫擎也將抄在胸前的雙手放到了兩邊:“您的意思是說,今天我其實應該休息?話雖然如此,我作為治安誌願人員,行動是不受限製的。在輪休的時間中,我想要去哪裏就去哪裏。另外,請不要叫我伯爵小姐。”


    “伯爵小姐,你不應該在這裏的。”資深遊擊士也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


    “是因為我就不應該參加這次任務?另外,我再說一遍,皮爾先生,請不要叫我伯爵小姐。”


    “您當初申請加入遊擊士協會的時候,其實履曆是上了協會高層討論的。我投了讚成票。真的,沒有誰,能比您的身份更能表達協會的多元性和寬容性了。”他喃喃道。


    公孫擎總覺得對方是在提醒自己,他是協會的高層,但作為一個家學淵源受過高等教育很講禮貌的好女孩,便還是低頭道:“多謝您的支持了。”


    資深遊擊士再次沉沉地歎了口氣,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相當悲傷甚至是哀痛的表情:“其實,伯爵小姐,向宇宙之靈保證,我是您的粉絲。這您信嗎?”


    就算是公孫擎也確實沒想到對方會把話題轉到這裏,頓時微微一驚。


    “作為這次冰穀城治理的簽約遊擊士,以及行動部隊的兩位領隊之一,我其實一直很照顧您的。這您應該要承認吧?”


    公孫擎歪著小腦瓜子認真思考了一下,還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是的,您分配給我的都是最輕鬆而且最沒有危險性的任務。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市中心做治安宣講員。”公孫擎道:“為什麽呢?”


    “是的。我是看過《青春7年3班》的,雖然您在哪裏隻有三場戲總共5句台詞,但我認為您才是表現得最好的。到了那個時候,我就記住您了。我當時就覺得啊,您就應該來聯盟的。地球人不識貨,舞台也太小了。”埃森皮爾一臉緬懷,眼神中滿是迴憶殺。


    公孫擎頓時捂住了小臉:“真,真的是不好意思。”


    所謂的《青春7年3班》是一部小成本的青春喜劇,也是她演員公孫擎大小姐的出道作。可惜,就算是這樣的小成本電影,她也就是一個小配角,且還是欺負主角的霸淩三人組的成員,絕對不堪迴首的黑曆史。


    “我還看過《飽餐遊戲》,雖然您隻出場了一次就領了便當,但我覺得您的感染力比女主角強多了。”


    “別說了別說了。”公孫擎捂著小臉不斷搖手。


    這部《飽餐遊戲》姑且便是a製作了,算是伯爵小姐在聯盟的出道作,可惜她隻出場了一次就被主角捅死了,死相還很是淒慘。


    作為一個演員,公孫擎覺得自己還是很有信念感的,再糟糕再不合邏輯的角色都能演下去,可一到了台下,忽然覺得討論這些還是很讓人羞恥的。


    不過,話又說迴來了,您堂堂的遊擊士協會高層,居然看過共同體出產的小成本青春學校喜劇?


    被稱為“凜風鬥士”的資深遊擊士昂著頭,用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語氣道:“這有什麽問題呢?我這個人啊,就是喜歡看青春期的美少女打架了。”


    公孫擎愣了一下,向對方比了一個大拇指:“皮爾先生是個坦蕩的紳士,我很佩服。”


    對方的表情卻顯得更加悲傷了:“我其實對《海的女兒》很期待的。”


    公孫擎想到了自己那段尷尬的台詞,想到了自己在片場投擲桅杆的操作,更是愧不能當。


    “我們還是換一個話題吧。”


    “我對《骷髏中隊》就更期待了。”


    “誒嘿嘿,這個倒是可以討論一下。我對自己的表現還是很滿意的。”伯爵小姐的臉上終於開始容光煥發。


    “可是,這樣的您,為什麽不願意當一個單純的好演員呢?等到您拿到雅歌彌獎的那一天,說不定就可以直接進入協會的高層了。不,最好您什麽都不做……”


    遊擊士的話音剛落,人卻已經從原地消失了。他的身體徑直閃現到了伯爵小姐的身側,整個人從一團驟然炸開的寒氣中鑽了出來。冰冷的氣流宛若無聲無息的幽靈般擴散去,將女子的身軀完全籠罩住,已經侵蝕了她的關節。


    緊接著,寒冰鑄成的長劍在黑暗中劃過,刺向了女子的咽喉。


    忽明忽暗的燈光被寒冰的鏡像反射到了公孫擎的臉上,那躲藏在陰影中的麵貌頓時明朗了起來。


    此時的她,竟然是閉著眼睛的。


    率先發難的埃森皮爾心中倏然一驚,頓時覺得不妙。可這時候,再想要變招便已經晚了。公孫擎睜開了雙眼,漆黑的眼眸比方才更加明亮,亮得宛若納入了無限華光的黑曜石。


    她玲瓏的身段也動了起來,仿佛一點都沒有受到剛才寒冰的侵擾。此時此刻,她暴露在義務之外的手腕和腳踝出,已經閃起了光暈,帶得空間都模糊都起來,就像是無形的火焰從內而外地燃燒了起來。


    這無形的明火在寒霜中綻放,反倒是產生了足可以讓靈能者都產生猶豫的視角錯位。這樣的瞬間變化之後,公孫擎的身影已經入鬼魅般讓開了半步,手中已經多出了一口散發著熾熱火光的靈劍。


    明豔的火光從凍結而成的利刃上輕巧地掃過,接著卻傳來了一聲清脆的炸響。那是寒氣形成霜凍開始崩解的聲音。


    埃森皮爾手中的冰劍開始寸寸斷裂,本人也發出了一聲悶哼,開始後退。他的表現一點都不像是被斬掉了手中的兵刃,更像是被一腳踹到了肚子上似的。


    公孫擎則依舊保持著探身,弓背,腰馬合一的姿勢,整個人已經化作了不動的岩石。她的劍依然保持著前探劈砍的姿勢,劍尖也始終指著遊擊士的鼻子。


    後者沉重地吐了一口粗氣:“我沒有見過這柄劍。”


    “是了,我記得您是見過我寄出寒魄時的樣子。那孩子是用冰晶和水曜石打造的。所以您方才才用了‘冰風化身’。”公孫擎搖了搖頭:“可是,您畢竟是個駕馭,近身戰從來就不應該是您的長項。為什麽僅僅是為了占這點便宜,就選擇了一個並不利於自己的開局呢?”


    說到這裏,她的言語中已經多出了很明顯的惋惜:“而且,誰說公孫家就隻有一口靈劍呢?”


    她就差對一個年紀是自己兩倍的資深遊擊士說“你很菜”了,但對方卻並沒有惱羞成怒,眼中反倒是閃過了一絲激賞。


    “伯爵小姐,我剛才其實並不像真的襲擊你,而隻是想要試一試您的成色,您信嗎?”


    公孫擎麵無表情,但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埃森皮爾也麵無表情地木然幾秒鍾,又露出了和顏悅色的表情:“好吧,那邊讓我們迴到一開始的時候,重新開始吧。伯爵小姐,您確實不應該出現在這裏,但我們可以都忽略對方的存在。這裏的一切,其實是和您無關的。”


    公孫擎再次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將劍收迴到了腰間,卻依然保持著腰馬合一的起手姿勢,甚至還微微側過了身。


    “您很期待的《骷髏中隊》,可能要出不來了。艾夏姆先生現在還在失蹤中,您知道他已經上了危險名單的。所有的素材都已經被安全部封印入庫了。還有,在冰穀城的襲擊事件中,劇組有三十多個同事中了流彈,其中有六個人沒搶救迴來,包括我的化妝師。我出道也有好幾年了呢,第一次有自己的專屬化妝師。”


    “這,我很遺憾。事情發生到了這個地步,但這其實誰都不希望看到的。”


    “不,有很多人希望看到這一步。”公孫擎卻直接打斷了對方:“從雷神工廠裏開出的那一炮,才是事態冰穀城事態變化的轉折點。”


    她一邊說著,一邊掃向了窗外。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漆黑,但以兩人的目力,當然能夠看到距離這座大廈一整片街區外的那座工廠。


    那裏正是雷神兵工廠的所在地。轟向亞瑞爾高原的炮彈,自然也是從那裏出膛的。


    “可是,雷神是聯盟最大的軍工複合體之一,他們設立在冰穀城的廠區也是重要的艦炮和路戰炮生產基地。安保應該比冰穀成的市政府還嚴密,怎麽就被人摸到了廠內,還能摸走供給無畏艦的引力炮了呢。”


    “叛軍中有雷神工廠中的工程師,和安保科的副主任。”埃森皮爾一本正經地道。


    “……是的,這是您做出的結論。”


    “伯爵小姐,您不能因為在下是您的粉絲就隨意地毀謗我。做出這個調查結論是雲法大師。當然,他老人家采納的其實也是當地警察局的意見。”


    公孫擎抿嘴一笑:“所以,居然隻是警察局,不是安全局啊……”


    遊擊士終於收斂了笑容,鄭重其事道:“伯爵小姐,我承認我小看您了。我知道您是天才的劍客,天才的靈能者,以及天才的演員,卻不知道會是一位優秀的調查官。”


    公孫擎道:“我的朋友告訴我,如果有一個人,在做事的時候不專心,還總是會看著別人,那就是心裏有鬼了。”


    埃森皮爾依然覺得對方是在忽悠自己。他覺得自己的工作態度還是非常端正的,明明也都是等到全城都恢複了治安,大家鬆懈下來才著手準備行動,按理說是不可能露餡的


    公孫擎又道:“不過,這些確實也都隻是我的猜測罷了。我隻是相信這裏有問題,便一直在秘密調查。今天會撞上您,其實也是巧合。皮爾先生,您信嗎?”


    她微微垂下了頭,用肩膀擋住了黑眸之中燃燒起來的“業火之眼”。


    老遊擊士再次後退了一步,讓自己靈氣從自己的背後長了出來,慢慢地凝成了十餘條仿佛用鋼鐵構成的觸手。這一次,他沒有再指望靠著偷襲速戰速決了。


    “您的背後,也有哪位大人物在幕後安排啊。不過,伯爵小姐,您最大的錯誤,就是不應該一個人出現在這裏的。啊哈哈哈,委員會的大佬們對您的天賦讚賞不已,我也是遊擊士,也是武人,希望您可以再讓我驚豔一次。不如做個約定如何,我輸了,就告訴您我所知道的。我贏了,您就當今天什麽都沒發生過,也替我給您後麵的那位帶個話?”


    “我們早就應該這樣了。不過,如果我輸了但沒死掉,最多今天不再找你的麻煩,明天還會繼續盯著你的哦。”


    公孫擎用理所當然的口吻道。


    她此時是躬身下沉的動作,明明比對方矮了許多,卻偏偏給了一種俯瞰著對方的感覺:“所以,這其實是我想要問您的!在這件事中,聯盟安全部到底扮演的是什麽角色?遊擊士協會扮演的又是什麽角色?”


    “等您贏了以後再問吧!”埃森皮爾冷笑了一聲,卻又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新的問題似的,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不過,話又說迴來了,伯爵小姐,您是四環,我是五環,我們的力量已經有了幹涉天象的能力。真若是打上了頭,引來了其他人主意,等到其他遊擊士同僚們趕來,是會相信您,還是相信我呢?”


    公孫擎沒有迴答,但明顯肩頭的動作有了一絲停滯。


    “莫要忘了,在大統領遇襲之後,所有的《骷髏中隊》的工作人員都有嫌疑。您也是上個月才解除了軟禁吧?剛剛脫離監控就趕來現場,到底誰才存在更大的嫌疑呢?”


    伯爵小姐的身姿出現了明顯的僵硬,就連踩在地上的雙腿仿佛都有了一絲顫抖。


    也就在這個瞬息的變化之中,埃森皮爾背後的鋼鐵觸須已經深入光影的交錯中,從公孫擎的背後鑽了出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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