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就這樣目測著那個“死人”亦步亦趨地走出了小巷,又進入了人群之中。他就像是一個最普通的趕路的旅客一樣,看不出絲毫端倪。


    艾德科的眼睛開始放光:“我雖然不懂神秘學,但真沒想到靈研會的技藝在殺人滅口,毀屍滅跡方麵竟然如此好用啊!”


    “我也不知道,我隻是一個普通的數學家,目前還不算是靈研會的門徒,隻是和王景陽大師在合作搞些不成樣的小研究罷了。”新垣貞治聳了聳肩。


    “聯盟現在正在找他,而且還向我國大使館發出了詰問。當然,那就更需要他死在所有人麵前了。聯盟的局麵很亂,但我們需要他更亂一點。可惜了,我們還不在台桌上,隻能等著看那些大老爺們如何發揮了。”艾德科的聲音中多少還是帶上了一絲無可奈何:


    “嗬嗬,當然了,他們就算是真的發揮了,恐怕我們也察覺不到什麽。和那些支配著宇宙的大人物相比,我們隻是螻蟻。”


    新垣貞治卻麵無表情道:“那我可管不著,我隻知道這家夥當了二五仔。作為一個普通的科學家,最討厭的就是二五仔了。”


    “是啊!螻蟻也是可以齜牙的……”艾德科笑了一笑,對巴巴魯道:“大哥,我們下一步做什麽。”


    一直在思考的魯米納人如此道:“繼續我們的學業。”


    艾德科不由一怔,一時間啞口無言,倒是旁邊的新垣貞治的表情第一次露出了波動。


    “是的,繼續組織會員們勤工儉學,多多參與社會活動,認真思考我們社會運轉的規律和成因。歸根結底,我們以前要做什麽,現在就做什麽。”


    “……大哥,我們當然可以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但當波爾德的屍體出現在貨運光軌上的時候,大家便都心知肚明。”


    “我知道,所以我馬上就要退會了。從此之後,我就隻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了。艾德科,還有新垣兄,儉學會就交給你們了。”


    “不要交給我,我也馬上就要退會了。”新垣貞治見大家露出了疑惑的目光:“我馬上就要拿到自己的博士學位了。然後就要和王先生去開自己的研究院了。”


    他又停頓了一下,指著艾德科道:“交給這家夥吧。他雖然鬥爭意誌不足,但畢竟是個搞組織和聯絡的好手,且嗅覺靈敏,能夠把儉學會辦下去的。”


    艾德科覺得有點受傷,但覺得對方說得還是有點道理的。當初在冰穀城的時候,他其實已經察覺到不對了,才通知了洛哈之子那邊的人。那個時候,他其實已經在懷疑波爾德了,但因為一時猶豫沒有多問。


    如果當時在場的巴巴魯大哥和新垣二哥,說不定當場就先把波爾德恁死了。


    “隻要我們倆都走了,儉學會的目標便很小了,聯盟的大老爺們便不會把你們怎麽樣。你們隻需要按部就班,以待天時便可以了。”新垣又道。


    “您能不能詳細解釋一下這個天時?”艾德科道。


    “不知道。”共同體涅菲留學生中的第一學霸,用斬釘截鐵的口吻傲然道。


    艾德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又看向了旁邊的巴巴魯,卻見這大天牛也正聲道:“我也不知道。”


    艾德科頓時信心十足地拱了拱手:“我現在是知道了,我們的儉學會啊,其實是被臥龍鳳雛所領導著的。哥哥們離開之後,我一定是要把儉學會帶好的。”


    “最後是製訂好製度,等你畢業了以後架子也不能倒。”新垣補充道。


    艾德科笑了:“放心,巴巴魯大哥不需要製度建設,但我需要。人總是可以被憋出來的。”


    巴巴魯總覺得對方是在諷刺自己是個無腦莽的土匪,但還是道:


    “再過一段時間,我估計是也要離開涅菲了……你這是什麽見鬼的表情。我對這個學曆還是很看重的。之所以卸下會長的責任,就是準備閉關苦讀,希望能在最後一年把所有的學業完成。須得到了哪一步,我就能做些腳踏實地的社會調研了。”


    巴巴魯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同學們一定要學會知識,如此方才不會被欺騙。我們必須要有這樣端正的思考,才不會被我們的敵人利用。冰穀城的事件,是一次巨大的教訓,我希望下次再也不會有了。”


    艾德科滿臉沉重地點頭。新垣貞治卻搖頭:“我覺得下次一定還會有的。巴巴魯,你可不能把成功寄希望於玄學和喊口號。可是,每一次失敗都必須要學會什麽,必須要有成長,方才是腳踏實地的思考方式。”


    “……新垣,我特麽忽然發現你說話這麽好聽,不是比我更適合這個職位嗎?”


    “我才不要,我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數學家。數學裏隻有真理,人心之中或許有真理但有的是汙穢。有這個心思,我還不如迴國以後去和蟲子們玩。”


    “蟲子?”艾德科奇道。


    新垣貞治就當沒聽到,沉默不答。


    “一個懂靈能可以破解神秘學機關的數學家嗎?”巴巴魯笑道。


    “靈能是我的興趣和研究方向,數學則是我的終身課題。打通著之間的天地線才是大道,你們這些俗人,不要打擾勞資飛升!”


    三個年輕人就這樣勾肩搭背地進入了小巷深處,讓昏黃的路燈掩蓋住了他們來時的行蹤。


    他們的步伐很輕鬆,但心態卻很沉重,或許也隻有像是所有覺得世界盡在掌握,大人都是傻逼的年輕人一樣嬉笑怒罵一番,才能給予自己繼續走下去的力量吧。


    此時此刻的冰穀市,距離那場波及了全城的暴亂結束,已經超過了二十天了。二十天的時間足夠讓很多事情改變了。那些硝煙和烈火早已經被撲滅了,甚至連彈孔和汙痕都被修複一新。倒斃在全城中的屍骸也被清理幹淨,大家甚至再聞不到什麽血腥味了。


    現在,無人公交車和市政機器人,依然發出了快樂的聲音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中暢行著,身上還跳動著五光十色的視屏廣告。


    是的,三個星期過去了。對冰穀城的市民們來說,那場慘劇仿佛已經過去了三年。他們甚至已經知道,工廠已經複工了,並且要求所有工人們馬上返迴工作崗位。


    於是,所有沒有被捕的工人們,就這樣下意識開始了一天的通勤、工作和下班,就像他們在幾千年來一如既往所做的那樣。


    相比起遊走在街道中的機器人,麻木而機械的他們,仿佛更像是一個機器人。


    穿著便服,卻戴著綠色袖套的遊擊士,坐在冰穀城街口的快餐店中,一邊觀察著下班的人群,一邊吃完了今天的晚餐。


    “就特麽像是個大墳墓。”一個遊擊士說。


    “你需要給他們時間適應。人心是需要收拾的。”另一個遊擊士道。


    “我們已經算是幸運的了。要幸虧遊擊士的名聲還不錯,至少還有人願意賣我們東西。聽說現在穿製服的,如果不湊上一百號人帶上武器,都不敢上街。”遊擊士副隊長道。


    “所以,老五,我們可不是在大墳墓,而是一個大炸藥桶。沉默的炸藥桶才可怕。”遊擊士隊長指著一開始說話的部下,如此教導道。


    這是一位四十歲出頭的壯年遊擊士,俊朗儒雅卻又不乏幾分霸氣,說話還好聽,看著就是位高手。


    “軍隊和警察隻會讓炸藥桶炸起來,而讓它徹底冷卻,就是我們的工作了。”他又對部下們道。


    大家紛紛稱是,覺得前輩如此身經百戰荀蘭有素,說的就是有道理。


    另外,遊擊士們的工作其實還是很有效果的。在冰穀城的慘劇發生之後的前一個星期,工人起義雖然被強製鎮壓了下去,但每天還是會發生軍警被襲擊的事件。


    此外,各種零元購和惡性事故都是層出不窮。


    看得出來,如果拿不出解決辦法,這座北大陸毗鄰高原的工業城市,就會像是陷入了沼澤般一步步沉淪下去的。


    好在,像是聯盟這樣曆史悠久的霸主強國,治理能力和行政水平不見得一定比小國高明,卻勝在可以打的牌很多。


    很快的,冰穀城內的治安便換了別的負責人。四十名遊擊士空降到了這個城市中,接管了城市所有暴力機關的指揮權。


    這些強大的靈能者將全副武裝的警備隊和各大企業的傭兵趕出了城,喝令他們在市外駐紮,隻留下了相對沒什麽敏感的警察隊伍。


    他們開始有意識地削減崗哨和惡形惡狀的巡邏機器人,讓全城的高壓氣氛有了一絲緩解,卻又總是能在最快的時候出現在犯罪現場。此外,他們還會親自下場,帶著警察和市民自願者日夜巡邏。


    如此三管齊下,這才讓城市的秩序漸漸得到了控製。


    確實,相比起對“手無寸鐵”的市民開槍的軍警,這些一直保持著保護普通市民人設的靈能者們,在民間的形象還是不錯的。至少憤怒的“暴徒”不會,當然也不敢對遊擊士打悶棍。


    隻要大家願意心平氣和地聽人講話,社會治安便有了可以努力治理的方向。


    治理成果也是有效的。現在,城市中已經連續三天沒有再發生惡劣案件了,警察們被襲擊的武器也從燃燒瓶到石子,最後降格到了臭雞蛋和爛西紅柿。


    這些遊擊士們本來還覺得,把訓練有素的靈能者們弄來鎮壓平民,多少還是挺丟人的。不過,看著城市的生產生活秩序漸漸恢複,多少還是有些成就感的。


    現在,協會和聯盟政府簽的治安合同也就隻剩下最後十天了,他們決定恪盡職守地站完最後一班崗。


    這一隊遊擊士們負責的是今天的夜間巡邏,在吃完了晚飯之後,便開始工作了。


    隊長道:“a組帶一個連沿著日落大道巡邏。b組帶一個連上環城路。c組繼續在廣場坐鎮。d組保持哨崗安全。e組監視敏感紅區。副隊長帶預備隊在市中心指揮。”


    這樣的安排當然還是很有條理的。不過,副隊長卻狐疑道:“那麽,隊長,你呢?”


    “我,哼,我可是五環,堂堂的b級遊擊士,才不和你們這些累贅一起行動。而且啊我做了那麽久的治安工作,今天去休息一下怎麽了?”


    遊擊士們紛紛哄笑,表示隊長說得對,可是今天休息完了明天就得輪到我們了。現場頓時洋溢起了歡樂的氣氛。


    氣氛自然是應該歡樂的。要知道,現場冰穀城內的夜場和各種遊樂設施也都重新開業的,這都不算是城市複蘇的標誌,又還有什麽能算呢?


    於是,在當天的晚上,不止一個人看到了著名的b級遊擊士,江湖人稱“凜風鬥士”的埃森皮爾先生,便出現在了某個夜總會中,並且一下次喊來了七八個最漂亮的小姐姐陪酒。


    這當然不算是什麽醜聞。


    遊擊士不是軍人也不是政府官員,說白了應該算是擁有一定執法權的“靈能義警”,工作結束之後休息一下可不違反哪條法律。


    有一說一,不少a級遊擊士現在都還是涅菲黃金俱樂部的會員呢。


    更重要的是,連遊擊士老爺們都開始休息了,豈不是說明一切都要恢複正軌了?


    總之,一場夾雜著燈火酒綠的熏香之風,就這樣默默地拂過了冰穀城的大街小巷,仿佛也吹掉了這個城市中的最後一絲血腥氣。


    於是,在觥籌交錯之中,自然不會有人注意到,“凜風鬥士”不知道何時便已經離開了夜總會,來到了北城的廠區之中。


    因為遊擊士們驅走了這些企業的安保隊伍,廠區的保護全部都換成了六親不認的機器人部隊。不過,這些鋼鐵傀儡當然不會攔住埃森皮爾這個防區安全的負責人。


    可即便是如此,這個強大的靈能者還是避過了所有機器人的巡邏路線和監控,宛若一個幽靈一般,無聲無息地從雷神公司的火炮工廠大門前走過。


    當初冰穀城事件的時候,恐怖分子就是占據了這裏,用剛剛下了生產線的引力牽引器,向大統領所在的高原發起炮擊的。現在,整個工廠早已經都被封閉了。工廠內的崗哨和巡邏隊伍甚至能超過整個廠區。


    遊擊士並沒有進入這個戒備森嚴工廠,而是徑直去了旁邊的大樓。這座大樓並不屬於在場任何一家軍工複合體旗下的產業,而是隸屬於政府的信息控製的中樞大樓,用於信息安全和數據備份,算是附近各家兵工廠的公有設施了。


    當然,地下三層和地上三層被打造成了一個商業綜合體,可以開會、購物和吃飯,平時的客流量還是不錯的。


    可惜,在冰穀城事件之後,這裏便停止營業到現在了。


    遊擊士駕輕就熟地進入了空無一人,沒有燈光宛若鬼屋的綜合體,一路下到了地下三層。在一座關門修業,繪著“鼠味鴨脖”的餐廳招牌掩護下,他打開了天花板上一條隱蔽的缺口,將一枚針眼大的無人機放入了其中。


    然後,他打開了自己的終端,開始操作了起來。


    他工作得很投入,一直到身後響起了一個清晰的女聲。


    “需要幫忙嗎?皮爾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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