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射對於騎兵馬術要求甚高,人族諸國之中,隻有魏國騎兵方能做到。世間便有“中山騎兵甲天下”的說法,這中山指的便是魏國。


    神族與韓國雖也有騎軍,比之魏國,卻相差甚遠,皆以輕騎軍為主。


    輕騎兵一般用勁弩,隻因騎射需雙臂持續發力,瞄準後才能射擊,而弩與弓箭拉開時瞄準不同,隻需裝填弩箭之後瞄準即可,方便騎兵射擊之時,仍可一手握住韁繩,對騎兵的馬術素質要求便低了很多。


    當此之時,兩軍僅隔百步之遙。


    雷霸天一麵扣動弩機,一麵大喝道:“射!”韓軍得令,弓弩亦同時射出。


    一場箭雨,嗖嗖作響,隻聽神族輕騎軍之中響起一陣哀嚎。一時之間,人仰馬翻,墜馬的便有十餘人。


    雷霸天棄弩提劍,咬牙怒吼,直向輕騎軍殺將過去,後麵的韓軍亦提矛疾衝。


    豈料便在此時,輕騎軍卻扣動弩機,箭如黑芒,直射入韓軍陣中。


    雷霸天忙壓低了身子,避開飛來的弩箭。一枚弩箭從他頭頂飛過,刮起一陣勁風,射在他身旁騎士身上,使得其從馬背飛出,砸在地上,翻滾出一丈有餘。


    一瞬間,人嚎馬嘶,奔馳在前的韓國騎兵,馬失前蹄,墜落而亡者,便多達二十騎。


    弩的有效射程不過二十餘丈,兩軍對壘,神族輕騎軍選擇射擊的時機卻比韓軍更為恰當。


    韓軍方才進入射程便射擊,時機過早,弩箭的精準自遠不如輕騎軍,隻是這一個時機抉擇,就可知神族騎軍的精銳。


    兩軍勁弩對射方休,雷霸天便已一馬當先,衝到輕騎軍之前。


    他料想輕騎軍方才射罷,定不及更換兵器,心中不禁竊喜,縱然你神族騎軍精銳,此刻卻無趁手的兵刃,還不是我雷霸天的俎上魚肉?


    豈不料便在這時,輕騎軍前麵十排的弓弩手,卻忽然勒住韁繩,高舉弩機,朝兩麵散去。後方十排輕騎,卻隨著羊元華衝了過來。


    雷霸天心中一凜,不及訝然,便與衝將而來的輕騎軍軍撞在一起。


    衝鋒在前的輕騎軍武官亦是十分勇猛,隻見他頭戴鶡冠,身穿玄甲,手持一杆長戈向雷霸天掃來。那一杆長戈極為鋒利,但有所及之人,紛紛滾落下馬。


    待到雷霸天身前,那武官大喝一聲:“賊將看招!”便將手中的長戈用力揮出,要將雷霸天斬殺,卻哪知忽覺身形不穩,喉嚨處一陣冰涼,便已嗚唿哀哉了。


    這一幕發生得極是迅疾。


    原來方才那輕騎軍武將長戈揮出之時,便已被雷霸天單手握住,使勁一帶,將那武官的身子扯得傾斜,跟著手中寶劍橫掃,砍在了他的脖頸之上,將他斬殺。


    雷霸天才殺了那武官,未迴過神來,羊元華便與他交錯而過。


    羊元華見他殺了那武官,心中大怒,道:“賊子,安敢如此?”隻將手中的青銅寶劍用力砍向雷霸天。


    雷霸天不及反應,肩膀之上的護身軟甲便已被利劍劃破。


    二人帶騎交錯而過,羊元華卻不與雷霸天纏鬥,從那武官的屍身上一躍而過,寶劍急抖,連殺數名韓國騎軍。


    兩軍劍戈相擊,不過須臾之間,韓國騎兵便已傷亡過半,隻餘五十來騎,神族騎軍卻損傷甚少,不足三十之數。


    雷霸天見狀,心中更覺悲憤,隻是這悲憤中卻有著一絲慶幸。


    若不是在交鋒之前,便將公子送走,隻憑一時意氣的衝殺,以神族騎軍的悍勇,公子定要命喪於此。那我大韓還何談複國之事?


    雷霸天念及於此,心中不禁悲愴:“公子,知遇之恩,雷霸天今日盡忠於此!”


    他勒住馬頭,嘶吼道,“諸位兄弟!且隨我誅殺羊元華這個叛賊!”


    羊元華見雷霸天領著殘部,正要調轉馬頭,再次衝鋒,冷笑道:“螳臂當車,不自量力!”卻不予理會,隻領著這一隊衝鋒的騎軍追逐韓彥而去。


    雷霸天見狀,登時心急,唯恐羊元華追上韓彥,當下急鞭抽馬,便要追將上來。


    哪知方才散開的兩支輕騎軍騎兵,卻已裝好了弩箭,又截殺而來。


    這兩支輕騎軍又分成兩陣,如方才這般,頭陣以弓弩射擊,而後散開,後陣衝鋒,兩輪番上陣,不給韓軍喘息之機。


    雷霸天給這兩支輕騎軍纏住,隻得眼睜睜看著羊元華揚長而去。


    適值此時,兩軍交鋒已過了約摸半盞茶的功夫,韓彥早已遠去。


    虧得此時已是隆冬季節,官道兩旁並無甚樹木遮擋,羊元華依稀可見韓彥的身影,心中暗自冷笑:“哼,你韓彥想去投青丘妖族,借塗山氏之力自保?想得倒好,卻不問我手中的寶劍答應不答應?”


    一員隨軍武將清點人馬,見這一隊騎軍前後戰損三十多人,其中竟有一名公大夫也死於戰陣,雖較韓軍損失要小得多,但想起羊元華慣有的作風,心中不禁惴惴,道:“左庶長且請寬心,咱們一定追上那韓國公子!”


    羊元華瞥了他一眼,冷哼道:“最好是追上,若終於給他逃脫,你等便自己提著頭顱去向我父親領罪罷!”


    “諾!”神族尚法,軍法森嚴,這一隊玄甲騎兵得令,皆神情一凜,拚命催動戰馬,全速追擊。


    羊元華一麵以劍身猛拍馬臀,一麵暗歎:“韓彥啊韓彥,我若不殺了你,又怎麽成就我父子的滅國全功。”


    這兩撥人前逃後追,漸行漸近,不多時便進入一條山道。


    羊元華一行所乘乃是樓蘭七國上貢神族,屬最精悍的良馬,雖是山道之中,仍如履平地,眼看便要追上韓彥。


    正疾行間,隻見韓彥三人中,又分出兩騎,勒馬迴身衝了過來。


    原來方才在建安城下,兩軍交戰之時,雷霸天見己方勢弱,唯恐韓彥有甚損傷,當機立斷,使劍劃傷韓彥戰馬。戰馬受驚,馱著韓彥狂奔而去。


    韓彥豈能不知雷霸天的心意,隻是心中難免戚戚,偌大一個韓國,立國近八百年,不想朝夕之間,卻不複存在,真恍如隔世。時至此時,僅兩名門客與他一同脫出建安。


    這三人一路疾馳,待到山道之時,戰馬已是精疲力竭,口泛白沫了。


    那兩名門客隻得竭力催馬前行,又見神族騎軍愈趨愈近,不禁凜然心驚。


    其中一人大喝道:“公子速速離去。”


    二人便不再理會韓彥,兀自勒住韁繩,輕聲道:“公子知遇之恩,我等別無他法,隻得以這一條性命相報啦。”說罷,驅馬撲向神族騎軍。


    羊元華見二人衝將過來,冷笑道:“找死!”提劍迎了上去。


    戰馬交錯而過,那兩名門客,其中一人便被羊元華斬殺,另一人死於亂軍之中,皆死無全屍。


    韓彥縱馬疾奔之際,轉頭迴視,不禁虎目含淚,待見神族騎軍僅百步之遙,登感心如死灰。


    追殺韓彥的這一隊神族玄甲輕騎慣於騎射,雖疾行之中,仍有不少人架弩射箭。


    山道之上,弩箭縱橫,皆飛向韓彥。不時從他身旁擦身而過,亦不時落於馬下,使得他隻能伏身馬背,心中更感絕望,歎道:“難道我韓彥今日便要命喪於此?我大韓便這般再不複存在了嗎?”


    在韓彥身後,那羊元華於戰馬之上揮劍大唿,臉上滿是猙獰。


    衝殺在前的騎軍,一手握韁,一手提著長戈,目光如鷹,隨時便要將韓彥鉤落下馬。


    豈料便在這時,雪地中忽然繃起一根絆馬索,奔馳在前的神族騎軍猝不及防,頓失前蹄,連人帶馬皆翻滾在地,激起一陣雪霧。


    羊元華急令勒馬,喝道:“何人在此設伏?”卻不見有人迴答,隻有己方驟然停軍的亂蹄躁動之聲。


    羊元華環顧四周,便要再問,忽聽一陣嗖嗖聲響,便見利箭交織,從四麵八方飛射而來。不過轉瞬之間,中箭落馬者已有十數人。


    “殺!”一陣嘈雜的喊殺聲中,近百個披甲士卒手持戈戟,從兩側的樹林中衝了出來。


    這群士卒中又有十餘騎騎軍衝鋒,猝不及防間提劍殺至,與輕騎軍廝殺一團。


    “哪裏來的伏軍?快撤!撤!”羊元華見山道之上竟有伏軍殺出,聲勢甚大,不禁心神俱亂。


    這支伏兵渾身堆滿積雪,想來早在此間,看衣甲依稀可以辨認,正是韓國士卒。


    羊元華想到沒能殺了韓彥,未全滅國之功,不免遺憾,心中更覺憤懣,道:“韓彥,這次教你僥幸脫身,下次未必便有這般好運。”說罷,狠狠看了韓彥一眼,領軍倉惶迴奔。


    韓彥於危難之中,見有援軍殺出,不禁喜出望外,道:“是何人救我?”


    待羊元華退兵之後,隻見援軍之中,一員老將緩緩走出。其人鶴發童顏,身形健壯,頗有幾分雄偉。


    韓彥見到那老將,頓時淚流滿麵,從馬背上翻滾而下,撲了過去,叫道:“老師!”


    那老將緊緊抓住韓彥雙肩,將他扶了起來,也是老淚縱橫,道:“老臣無用,教公子受苦啦!”


    二人相擁而泣,過了一會,才引軍進了山林,席地而坐,互訴離別之事。


    這老將卻不是別人,正是韓彥的先生,夏無神的授業恩師,韓國的相國王禪。


    神族大軍來襲,王禪以相國身份,假黃鉞,都督內外諸軍事,合各郡十萬大軍,於神族大軍渡河之際迎戰。


    豈料神族大軍勢眾,更兼悍勇無匹,一戰而破陣,殺得十萬韓軍死傷無數,潰不成軍。


    王禪於亂軍之中,隻帶了數百親軍逃迴建安。一路之上,不時遭遇追殺。他且戰且逃,待到建安城外,數百親軍也隻剩得百餘人。


    豈知此時,卻見城中戰火紛飛,正是神族輕騎先至,早已攻破城池。


    他黯然神傷之下,隻得領著這一隊殘兵敗將於風雪中行軍,欲南投青丘而去。忽有斥候來報,說公子韓彥單騎逃竄。


    王禪聞之,立時驚喜交集,當下便引軍於山林中設伏,終於擊退羊元華,救了韓彥。


    韓彥聽罷,心中猶有餘悸,又見王禪甲胄破損,麾下部卒多有負傷,感激之情更甚,道:“若不是老師及時出現,學生怕是喪生於此啦。”


    王禪搖頭歎道:“兵敗之後,老臣率殘部逃迴建安。這一路不敢走大道,隻取山間小路行軍,便是怕給神族的斥候發現,沿途追殺。臣原以為與公子再無相見之日,現今公子無恙,此乃公子之福,更是我大韓之幸啊!”


    韓彥聽到此處,心中更是悲痛,一時淚如泉湧,道:“老師,這世上再無大韓啦!我……我該怎生是好啊?”


    王禪搖頭道:“公子切勿心生絕念。現今公子得以脫身,隻須心存複國之念,王禪定當舍命輔佐公子,以圖複國大計。”


    韓彥聞言,心神稍定。他和王禪相處已有十餘年,素知其為人最富智計,且從不妄語,所言必有所依,便問道:“老師心中可是有了計較?”


    王禪卻不答話,隻問道:“以公子觀之,當今人族諸國,誰為最強?”


    韓彥愣了一下,道:“現今天下列國,強者為燕、魏、楚、薑、韓五國……”說至此處,歎了口氣,道,“若我大韓仍在,當為五雄之一。”


    王禪道:“便以這四國與那神族相比,又當如何呢?”


    韓彥搖頭道:“自夏帝稱尊,我人族強盛已久,如今軍政腐敗糜爛,已經外強中幹。神族有神皇變法,拔高各部地位,使諸部對等後,已使其府庫豐足,士卒悍勇,堪稱當世最強。更何況,四國不過一族諸侯,豈能與一方天地相較?”


    王禪道:“公子所言甚是。敢問公子,自天道崩落,夏帝薨歿,各族自立,當世諸天之中,可代天巡狩者,該是哪一方天地?”


    韓彥心念驟緊,神色陡變,森然道:“相國如今說出這等言語,卻是何意?莫非相國見神族勢大,竟與那羊斟一般,也生了投靠之心?”


    王禪知他陡遭大難,不免患得患失,卻不惱怒,道:“公子何不聽老臣說完,再做計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妖玥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時空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時空師並收藏妖玥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