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5章 一身所求唯長生


    徐北遊的劍匣,不是凡物,乃是劍宗開派祖師上清大道君所留,其中自成一方須彌芥子洞天乾坤,可裝劍數十萬,自然也能裝下一座龍碑。


    雖然此時徐北遊的境界修為開始迴落,已經從巔峰時的地仙十七樓跌至地仙十六樓,不過要收起這座龍碑還不算什麽難事,他禦使十二把飛劍將這座巨大龍碑生生撬起,然後以飛劍之力,強行“抬”入了劍匣之中。


    不得不說這座龍碑的確是一件奇妙之物,平日裏不管徐北遊往劍匣中放多少東西,又或者是從劍匣中取出多少東西,劍匣的重量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可今日將這座龍碑放入其中之後,徐北遊明顯感覺到劍匣重了幾分,能讓一方洞天小世界都能感受到重量,可見這塊龍碑的確是如蕭知南所言那般,極重。


    將龍碑收起之後,徐北遊與蕭知南離開君島,隊伍重新啟程,乘船渡過洞庭湖,前往禹匡的後軍大營。


    雖然戰火已經波及到此地,但好在徐北遊等人一路行來卻是沒有遇到什麽意外,既沒有遭遇魏國的水軍,也沒有被大批道門高手阻攔,無驚無險地來到禹匡的水寨大營。


    禹匡親自出迎,將皇帝陛下的靈柩迎進大營並拜祭之後,再請徐北遊等四人進入中軍大帳。


    如今的江南後軍已經直接與魏國開戰,所以此時大營中略顯混亂,不斷有甲士在滿地泥濘中往來,甚至就連禹匡這位主將的戰靴上也是沾滿了泥水。


    大帳之中不見素日裏的華美精致,多了戰時該有的冰冷肅殺,劍戟森然之意油然而生。


    分而落座之後,禹匡麵露悲痛之色,緩緩說道:“當日君島之戰,我奉先帝之命執掌水軍接應,以防不測,如今先帝駕崩,我難辭其咎。”


    徐北遊看了禹匡一眼,沒有急著開口說話。


    五大禁軍的主將中,徐北遊與右軍左都督查擎和中軍左都督趙無極都不過是數麵之緣,無甚深交,更談不上了解,與前軍左都督孫少堂更是未曾謀麵,隻是聞名,真正與他談得上交情二字的是左軍左都督張無病和後軍左都督禹匡,不過相較於他和張無病之間的君子之交,徐北遊和禹匡之間因為同處江南一地的緣故,多了許多不可言說的利害幹係。


    禹匡此人,心思深重,城府深沉。


    蕭知南是唯一的皇室中人,也是在場身份最高之人,此時由她開口道:“當初君島之事與禹都督無關,與滿朝文武無關,更與道門無關,父皇是病逝於南巡途中,此乃天意。”


    蕭知南特意咬重了病逝和天意,將此事徹底定性。


    禹匡微微蹙眉,但表情卻是舒緩幾分,輕聲道:“殿下所言極是,是臣失言了。”


    蕭知南問道:“如今江南戰況如何?”


    禹匡苦笑一聲,“如今公主殿下、謝大人、平安先生、小閣老都在此地,本將也不怕諸位笑話,先前本將即是高估了自家的江南水師,也是低估了魏王的水軍,這一仗很難打,魏國水軍無論戰船還是船上火炮,乃至於甲士素質和戰陣戰法,都遠勝於我軍水師,如今江南水師還有一戰之力不假,可這一戰的結果,恐怕是九死一生。”


    ……


    蕭氏一族本就人丁單薄,再拋去那些分封各地的藩王,帝都城中的皇族愈發是屈指可數,今年趙王蕭奇死了,再加上皇帝陛下和皇後娘娘陸續離世,公主殿下又遠在江南,如今偌大一座皇城中之中隻有兩個蕭氏之人。


    空空蕩蕩的甘泉宮中,所有宦官和宮女都被屏退,寂靜一片,顯得兩人的腳步聲在其中格外清晰。


    一老一少緩緩行走在清晰可見倒影的玄黑色地麵上,走在前麵的正是大齊王朝的第三任皇帝蕭白,他走到皇帝寶座前停下腳步,頭也不迴地問道:“老祖,你怎麽看蕭瑾和林寒兩人的叛亂?”


    蕭慎嗤笑一聲,“愚不可及。”


    蕭白轉過身來,問道:“怎麽說?”


    蕭慎說道:“在老夫看來,所謂天下大勢,不過分合二字,無論如何鼎盛的王朝,終有覆滅之日,無論如何淒慘的亂世,也終有結束的那一天,光陰似水,富貴榮華不過都是過眼雲煙,皇帝尊位隻是南柯一夢,唯有長生大道方是永恆,殊不知天上仙人觀人世間的諸般紛爭,猶如看青蠅競血,白蟻爭穴。”


    蕭白用眼角餘光撇向那方皇帝寶座,沉默不語。


    蕭慎繼續說道:“雖然陛下現在已經是大齊皇帝,但不可能永遠都是天下共主,天下之間從無百年帝王,這是天道規矩,所以陛下還要早做打算才是。”


    蕭白喃喃道:“百年帝王又如何,終究是要化作灰灰。”


    蕭慎麵無表情道:“先前老夫曾與陛下說過長生大道,需要納天子氣運為己用,這非是一日之功,就算陛下已經成為大齊皇帝,同樣要用去十年時間,如今天下大變將起,陛下若不能及早下定決心,日後若出現其他變故,做不成十年帝王,恐怕悔之晚矣。”


    蕭白臉色微變,“老祖的意思是朕守不下這個天下?”


    蕭慎緩緩說道:“老夫雖然不通兵事,但也能看得出來,蕭瑾和林寒是意在江南,力圖與大齊形成劃江而治的南北格局,到那時候,你還是大齊皇帝,卻不再是天下共主,天子氣運難免會大打折扣,你當如何?”


    蕭白歎息一聲,“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蕭慎抬頭望向蕭白身後的皇帝寶座,突然笑道:“這把椅子再好,終究隻是一時,一時和一世,孰輕孰重,你還是要做到心中有數才是。”


    蕭白重重吐出一口濁氣,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說道:“皇祖做了三十年的皇帝,然後逍遙天上,此乃我平生所願。”


    蕭慎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許笑意,點頭道:“正是如此,隻要陛下下定決心,不妨退一步說,假設蕭瑾和林寒真能占據江南,陛下又有何懼?待到秋葉飛升之後,又有誰是陛下的一合之敵?””


    “即便是再退一步,大勢所趨之下,蕭瑾兵臨帝都城下,局勢徹底糜爛,那又如何?帝都城讓給蕭瑾好了,陛下以仙人之身立於世間,誰敢小覷半分?”


    說到這裏,蕭慎舉起手掌然後狠狠落下,“仙人逍遙,長生世間,天下分合,又有何憂?”


    蕭白默然許久,然後走到寶座前緩緩坐下,自嘲一笑,“老祖說得對,如果蕭瑾真能把朕逼到這個地步,也算是他的本事,朕輸得心服口服,這個天下讓給他又如何?朕隻要……”


    蕭慎雙手籠藏於袖中,默不作聲。


    蕭白上身微微前傾,輕輕說道:“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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