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別江都赴行北上


    沒有駿馬,也沒有馬車,一名身著普通黑衣的鬥笠客徒步走出了江都的城門。


    這名鬥笠客的頭發盤起,悉數藏在略大的鬥笠中,而且帽簷壓得頗低,看不清麵容,在他身後還背著一個被蜀錦包裹著的長條狀物件,似乎是個木匣。


    徐北遊就這般孤身一人離開江都,踏上前往帝都的路途,與上次從西北前往江南時一般無二,都是孤身一人,也都是背負劍匣。不過這次的劍匣中卻足足有八劍,除去徐北遊原本就有的天嵐、卻邪、玄冥、赤練、紫電五劍,又多了師母張雪瑤的佩劍白虹、從漢水佛寺中得來的霜天曉角,以及劍宗第一重器誅仙。


    幸虧這方劍匣神異非常,據說是開派祖師上清大道君傳下來的物件,專門為誅仙量身打造,不但有須彌芥子的玄妙,還能屏蔽氣機。若無劍匣遮蔽,徐北遊直接將這八劍背在身上,善於望氣的修士遠遠就能看到他身後劍氣如蛟龍張牙舞爪,而誅仙一劍的氣機更是濃鬱到幾乎成為氣運的地步,出世便衝霄射鬥牛,以徐北遊目前的境界而言,也未必就能“背”動誅仙。


    縱使當年公孫仲謀地仙十七樓的境界修為,仍是不能長久動用誅仙,平時也要將誅仙置於背後劍匣之中,近百年來,能夠禦使誅仙如尋常青鋒者,唯獨上官仙塵一人而已。


    此時的江都城城頭上站滿了女子,目送著著徐北遊孤身出城,算是送行。


    站在最當中位置的是劍宗代宗主張雪瑤,身後是兩位年輕女子,“蓮公子”李青蓮和“虞美人”吳虞。


    在李青蓮的身後又站著宋官官,而吳虞的身後則是立著張安。


    吳虞眼神複雜,徐北遊終究是誰也沒帶,就連親隨馮郎也要等到入冬後才會啟程前往帝都。


    李青蓮則是難掩喜色,師兄一走,師父就要接過師兄留下的擔子,重新開始處理宗內大小事務,那麽她就可以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再也不用整日練劍讀書,就此告別枯燥乏味的日子,至於那個白西,對於少女而言,不過是落入水麵的一顆石子,雖然當時蕩漾出幾許漣漪,但是時間一長,終還是了然無痕。


    李青蓮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兩個小酒窩的同時綻放出一抹淺淺笑意,不過未等這抹笑意擴大就被張雪瑤餘光掃到,張雪瑤立刻投以嚴厲眼神,李青蓮馬上低下頭去,眼觀鼻鼻觀心。


    在張雪瑤的身旁兩策分別是秦穆綿和唐聖月。


    唐聖月眼神平靜,仿佛與己無關。


    雖然藍玉是她的師兄,但她無意參與其中,畢竟白蓮教也是當年助陸謙逐鹿天下的“叛黨”之一,即使如今已經一分為二,可終究還是與朝廷天然隔閡。


    秦穆綿一臉似笑非笑,眼神頗為玩味。


    她與唐聖月不同,這次她是應蕭玄之邀請,以太妃之尊前往帝都,當年她與林銀屏爭奪蕭煜,失敗後遠走江都,不過蕭煜卻是早早留有遺詔,讓蕭玄好生照顧這位“姨娘”,蕭玄最終還是沒敢違抗父命,對秦穆綿以太妃之禮待之,故而秦穆綿對於這位新君的觀感還算不錯,再加上她與徐皇後交好,這次卻是不得不去。


    唯獨張雪瑤,眼神中略帶憂色。


    不管三位老佛爺如何親密無間,終究還是親疏有別,對於另外兩人來說,徐北遊隻能算是個子侄後輩,可對於張雪瑤而言,說是半個兒子也不為過,其心境自然又是不同。


    徐北遊曾說江都是個死人的地方,帝都與江都相比,又何嚐是少了,甚至還猶有過之,當年上官仙塵在修為圓滿大成之前都在那兒栽了個不大不小的跟頭,又何況是一個徐北遊,就是真的死在帝都也不為奇。


    站在唐聖月身旁的唐悅榕看了張雪瑤一眼,柔聲道:“既然你放心不下南歸,又何必讓他去帝都?”


    張雪瑤無奈苦笑道:“男人啊,不管是父親丈夫,還是兒子孫子,個個都是有自己主意的,幾時聽過我們女人的?當年我勸師尊不要去定鼎一戰,師尊可曾聽進半句?後來我又勸公孫仲謀不要勾連朝廷招惹秋葉,他可曾聽過我的?南歸是他的徒弟,都是一脈相承的脾性,我先前旁前側擊過幾句,南歸隻是顧左右而言其他,今日再勸也是徒勞。”


    秦穆綿身旁的羅敷似乎被勾起了傷心事,麵露追憶之色,忿然道:“誰說不是,這些男人最是無情,隻顧自己的什麽大業,卻從不想想我們這些女子整日還要為他們擔驚受怕。”


    秦穆綿名中有個“綿”字,性子可半點也不綿柔,聞言後笑罵道:“行了,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還在這兒學小丫頭悲秋傷月,不嫌寒磣?也不怕小輩們偷偷笑話你們。”


    張雪瑤啞然失笑,“南歸幾次暗示我心境有暇,我起初還不以為意,如今看來,的確如此。”


    “好了,說正事。”秦穆綿正色道:“南歸這次北上帝都,可謂是富貴險中求,如果能順利成為第三位帝婿,那麽自然萬事大吉,可如果橫生變故,事情就複雜了,畢竟還有一個執掌暗衛府多年的端木睿晟。”


    張雪瑤輕聲道:“所以也請穆綿你在帝都多多費心了。”


    秦穆綿笑了笑,淡然道:“此事不用你說,我也會盡力而為,隻是如今的帝都風雲際會,各路高人齊聚,我也不敢提前許下什麽豪言壯語,隻能說多個照應吧。”


    張雪瑤輕歎道:“如此已經是足夠了,畢竟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能做的也就是這些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唐聖月突然說道:“有什麽可擔心的,當初的我們也不過是這個歲數,早已在生死之間走過幾遭了,不說旁人,就說我和雪瑤,當年在東湖別院差點兒就死到蕭煜的手裏,悅榕更是受了一番生不如死的折磨,十年逐鹿,哪次大戰不是風雲際會?我們不都挺過來了嗎?難道徐北遊還不如我們這幫女子?”


    張雪瑤愣了愣,笑道:“的確是這個道理,倒是我關心則亂了。”


    提起當年往事,一幫曆經滄桑的女子們顯然有很多話題,尤其是說到許多故人都已經不在了,更是感慨萬千。


    就在此時,已經走出相當一段距離的徐北遊猶豫了下,停下腳步。


    他轉過身來,朝著城頭上的眾女子作揖拜別。


    一揖到底。


    好似是即將上京趕考的書生拜別家鄉父老。


    作揖之後,徐北遊直起身來,揮了揮手,轉身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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