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風哥一再的惡言侮辱令肖紫晨失去了繼續講理的耐心。


    他還以為她是從前的那個任他欺淩的雪紫晨嗎?


    他錯了。錯的很厲害,雪紫晨早已魂飛天外,如今留下來的,是肖紫晨,是個性獨立,倔強又努力的肖紫晨。


    她不容許別人這樣肆無忌憚的侮辱她,質疑她,她要反擊,狠狠的反擊。


    “咱們公堂上見吧!”肖紫晨扔下這句話就反身出了祠堂。肖風哥不是嘴皮子狠嗎,就讓他說個夠吧,到了公堂,她會讓他把眼淚都哭幹。


    坐在末座的李三坡徐敢兩人慌忙起身把她攔住,不住的作揖勸告,“大嫂,別生氣,別生氣,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別攔著我,我不是你們的大嫂!”肖紫晨怒道。


    堂中的肖風哥一聲冷笑,“你不是他們的大嫂,那是你誰的大嫂呢?哦。我曉得了,你是好多好多人的大嫂,整個金陵城到處都是你的便宜兄弟。”


    肖紫晨也冷笑了一聲,轉身道,“你以為這時候了我還會在意你狗嘴裏噴的是屎還是糞?省省吧你,都要被休掉的人了,還是多去報館裏花點錢,請他們不要把你寫的太可憐吧。”


    肖風哥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休夫,她竟然敢當著他的麵說休夫?即使被休,也該是她啊。還有,屎跟糞,區別很大嗎?


    “賤人,老子錘死你!”肖風哥揮舞著拳頭衝了上來。


    徐敢,李三坡二人慌忙上前擋著他,其餘兄弟姐妹也跟著起身勸架,肖風哥暴跳如雷,“你們別攔著我,別攔著我,讓我打死這個賤人,我要宰了這個賤人!”


    伴隨著肖風哥一聲高過一聲的狂叫,這場家庭家庭調解會在一片混亂中走到了尾聲。


    肖紫晨不再理會祠堂中的眾人,大步出門,一路上,眾家丁丫鬟對她側目而視,無一人敢上前多話。秋楓院外頭,小桃。喜鵲等一幹丫鬟還在那守著等消息,一見到肖紫晨,立刻迎了上去,問,“夫人,怎麽了,怎麽了?”


    “從今往後,再不要叫我什麽夫人了,”肖紫晨邊走邊道,“我跟肖風哥已經一刀兩斷,從今往後,再不是肖家的主母了。”


    “好哇,小姐!”小桃無比機靈,立刻就改了口,“咱們現在上哪兒去啊?”


    肖紫晨對她的轉變非常滿意,她握著小桃的手,拉著她大步的往夢澤小苑走去,“收拾東西,咱們搬出去住!”


    “好啊!”小桃一聲歡叫。


    肖紫晨咯咯一笑,心裏充滿了解拖的歡喜。


    後麵幾個丫頭聽到她如此說,腳下都有一點猶豫。隻有喜鵲一個是不加考慮的,立刻就跟了上去。


    肖紫晨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太過稀疏,迴頭一看,果然發現十個老太太給她送來的丫鬟全都楞在原地。她張了張嘴,本想說,你們願意跟來的,我帶你們離開肖家,以後仍是我的丫鬟,不願跟來的,我也不勉強。


    想了想,這些都是老太太送來的丫鬟,其中難免有她特別喜歡的人,自己就不奪人所愛了吧。便道,“你們都進去吧,你們是婆婆送來的,仍迴她那裏去好了。”


    “是。”幾個丫鬟得了指令,盡都萬福行禮。一眾丫頭看著她們三人遠去的背影,有羨慕的,有失望的,有興奮的,也有不屑一顧的。


    到了夢澤小苑,三人立刻開始收拾行禮,這不收拾還不覺得,一收才發現,東西還真多。


    那一大箱子的書,還有肖紫晨用自己賺的銀子買的那些個漂亮衣服,僅僅這兩項她們就拿不了,更不要說她斷斷續續添置的那些個被褥,杯杯碟碟的。以及少數家具等等。


    是肖家的,她一樣也不拿,是自己的,她也一樣都不願留下,她考慮了一下,現在出去找人幫忙太廢時間,還是在肖家找人要來得方便,雖然現在肖風哥迴來了,也不代表著她從肖家雇幾個人用用都不行了對吧,便對小桃說,“你去老薑那裏,給我找四個人過來,就說每人給五十兩,幫我搬點東西,再去車房找一輛車,也是五十兩。”


    小桃哎了一聲,拔腿就跑。今天的這場變故中,小桃是最興奮的一個人。這一年多的時間,她親眼看到肖紫晨一步步成長,一步步蛻變。她毫不懷疑,肖紫晨日後會是天朝最出名的女人之一,能跟著她,自己的出路絕對差不了。


    從前肖紫晨有肖家主母這個身份的束縛。在外行走還有頗多不便,如今肖紫晨與肖家翻臉了,這層束縛自然也就消失無蹤。


    肖紫晨今後的前途會是怎麽樣的呢?小桃光是想想就興奮得發抖。


    差使走了小桃,肖紫晨便領著喜鵲在客廳裏等待。二人一人一杯茶,喝得優哉遊哉。


    喜鵲難得享受這樣良好的待遇,雙手捧著茶碗,又是歡喜,又是擔憂,她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碧色的茶水發愣,臉上陰晴不定。仿佛時時在經曆精神上的悲喜兩重天。


    肖紫晨覺得她這個樣子傻極了,非常好玩,笑問道,“傻孩子,你在想什麽呢?”


    “我,我……”喜鵲畏畏縮縮地,“沒想。”


    “騙人!”肖紫晨佯怒,輕輕一拍桌子,“趕緊老實叫道,否則我就把你留在這了。”


    喜鵲嚇了一跳,哀求道,“夫人,還是不說了吧。我說了,你,你會罵我的。”


    這話更加勾起了肖紫晨的好奇心,“我不罵你,”她循循善誘,“你說吧,我也不怪你。要是說的對,我還會賞你。”


    喜鵲得了她的鼓勵,膽子大起來,道,“我在想,原來這世上,並不是隻有我這樣的苦孩子才會無家可歸,原來,像夫人這樣的貴人,也會顛沛流離。”


    “顛沛流離嗎?”肖紫晨自嘲的笑笑,“我這哪算顛沛流離,不愁吃不愁穿的,身邊還有大把銀子,不算不算。別的呢,我看你還笑的,你那時在樂什麽?”


    “我是在想,其實出去了也未必是件壞事,”喜鵲的麵容開朗起來,“雖然我沒什麽見識。可我也能看得出,這個家看起來很大,但裏麵的人卻不怎麽樣,沒有一個能比得上夫人一半的,夫人你出去之後,興許,能過的比現在更好。”


    這話說到肖紫晨心坎裏去了,她樂滋滋地道,“哎呀,小鬼頭,才跟了小桃兩三天,就學會吹噓拍馬了麽?”


    “沒有,沒有,我說的都是實話。”喜鵲連連謙虛。


    肖紫晨心裏更美了,又問道,“哎喜鵲,你剛才說你無家可歸,我倒想起一件事來,一直忘了問你,你去胭脂團之前,家裏是幹什麽的呢?”


    “不太記得了。”喜鵲略顯迷惘地道,“我七歲就被賣到團裏了,那時……”


    兩人就這麽一問一答地,時間倒也過的飛快。過了一會兒,肖紫晨聽到門外一陣腳步聲傳來,便擺了擺手,暫且打斷了喜鵲的話,道,“應該是小桃迴來了,你先記著你說到哪兒了啊,晚上我們接著講。”


    話音落下,小桃已經氣喘籲籲地跳進門來,“小,小姐……”


    “怎麽了?”


    小桃噝……地長吸一口氣,唿……地吐出來,穩住了嗓子,“老夫人來啦。”


    肖紫晨點點頭,麵色沉靜下來,這是說客到了,她得認真應付,雖說老太太對她著實不錯,可是再好,也遭不住用自己的終身幸福來還呀。她決定了,絕不心軟。


    肖紫晨給小桃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進來拉起喜鵲,三兩下把桌上的茶具收拾了,又手腳麻利地進後堂重新換了一壺新茶,端進客廳來的時候,老太太已經正襟危坐在肖紫晨的對麵了。


    小桃趕緊獻了茶,一溜煙小跑出去,讓這婆媳倆單獨說話。


    “阿紫,你答應我,不要走,好嗎?”老太太開門見山。


    肖紫晨平視著老太太的雙眼,“婆婆,對不起。”


    老太太不說話,端起茶杯來,咕嘟嘟把水一飲而盡。放下杯子,她難得的親自動手,要再斟一杯,肖紫晨要來幫忙,被她婉拒了。咕嘟嘟,她又喝完一杯,拿起茶壺,開始斟第三杯。


    肖紫晨暗暗地打量著老夫人,這位一向從容的老婦,今兒個第一次lou出了略顯狼狽的神情。


    她的麵容很疲憊,之前說話的時候,嗓子也透著一股啞味。額上貼著腦門的發根處都已濕盡,顯然是在料理好了肖風哥後,匆匆忙忙地又趕到她這裏來。


    肖紫晨忽然覺得有點心痛,老太太這麽大歲數的人了,還要為了家裏的幾雙兒女操心受累,她圖個什麽呢?


    那些總是不斷惹事的兒女們又圖個什麽呢?


    肖紫晨想,不打仗也不做官地,不過是為了日子過得舒坦罷了。大家的目的都是為了平安過日子,可過程為什麽總是折騰去呢?


    老太太連飲了三杯,火燒似的喉嚨總算舒服下來,“小桃的茶泡的不錯,”她讚了一句,“剛才說了好多話,真是把我累壞了。”


    “婆婆,你要多注意身體啊。”肖紫晨勸慰道。


    “嗯。”老太太欣慰地點點頭。她想,肖紫晨既然還叫她婆婆,那說明事情還有寰轉的餘地。


    “阿紫,”她說,“風哥已經知道自己錯了,你也別鬧了,好麽?”


    “婆婆,你知道的,我沒有鬧,我也不想鬧。”肖紫晨認真地道,“我跟風哥已經過不下去了,求您,求您成全我們吧。”


    “可是他已經知道錯了呀,”老太太對肖紫晨的請求不予理會,“你難道就不肯給他一次改過的機會嗎?”


    “婆婆,您說這話,是在騙您自己嗎?”肖紫晨狠心地揭開了老太太試圖用來掩飾事實的那張紙,“風哥專門從英吉利迴來,就是為了要我的命,而且,他認為我也跟他一樣,很想要了他的命,我們倆都這樣了,您還認為可以複合麽?”


    “可以,當然可以!”老太太堅定地道,“阿紫,你老實說,你有沒有買過兇?”


    “沒有。”


    “我也相信沒有,”老太太道,“所以,隻要找出風哥的那個仇家來,你們的誤會不就煙消雲散了麽?”


    “我們之間已經沒有感情了,”肖紫晨加重了口氣,認真地強調著她想表達的重點,“即使沒有這場誤會,我跟他也沒法湊在一塊兒了。”


    老太太的臉色驀然陰沉了下來。她死死的盯住肖紫晨,希望從她臉色看出一點畏懼來。然而後者坦然地麵對她,沒有一絲示弱的表現。


    “阿紫,”老太太緩緩地,一字一頓地道,“這一年多來,你的心意就一直沒變過麽?”


    肖紫晨點點頭,“早在我上吊的那會兒,肖風哥就再不是我的丈夫了,永遠也不是了。”


    “那麽,阿紫,”老太太歎息一聲,似乎也接受了這個事實,“我知道你的心意了。”


    肖紫晨心裏鬆了口氣,老太太這道難關,她可算是邁過去了。可惜的是,她還沒來得高興呢,老太太又道,“阿紫,你在家裏再住一段日子吧,等陷害你的人身份弄清楚了再走,好麽?”


    肖紫晨心裏暗道不好,趕緊道,“不了,婆婆,謝謝你的好心,可是,我對誰盜用了我的名義去害風哥,已經沒有興趣了。”


    “你沒有興趣,可是我有。”老太太的口氣突然冷峻了下來,“我必須把事情弄清楚,必須還你一個清白,我肖家決不能虧欠你,我不想外頭的人指著我的脊梁骨,說肖家的大二媳婦為家裏做了那麽多事,結果卻被冤枉成了要害死大兒子的兇手,讓肖家給掃地出門。”


    肖紫晨恐懼了,怎麽會這樣,老太太怎麽能用這種理由強迫她留下呢。“不,婆婆!”她大聲道,“外麵不會這麽傳的,今天發生了什麽事,我保證出去之後一個字都不會對外人提。”


    “我相信你,可是我不相信這個大院裏的人。”老太太道,“阿紫,你不要走,你走了,肖家就說不清了。”


    “不會的,婆婆,不會這樣的……”肖紫晨分辯道,“隻要跟他們講清楚了這是場誤會……”


    “阿紫,難道要我一個老婆子跪下來求你嗎?”老太太打斷了她的話。


    “不,不,我……”來不及多說一個字,老太太已經起身跪了下來,“婆婆!”肖紫晨一聲驚叫,趕緊撲了過去,把老太太攙扶住了,不讓她跪下。


    “阿紫,答應我,不要走。”老太太緊緊地握著肖紫晨的胳膊,“你走了,我就在這裏一直跪著,跪倒死為止。”


    竟然以死相逼!


    肖紫晨絕望了,她很想放著她不管,狠心地離去。可是她不敢,萬一老太太到做到,她這輩子都會過不安生。


    “好吧,我留下!”肖紫晨終於屈服。她在心裏暗下決心,一定要不惜代價,請人用最快的速度查出暗殺肖風哥的幕後黑手,她要自由,她要自由,她再也等不及了。


    肖紫晨在夢澤小苑住了下來,肖風哥則在母親的院子裏安定了下來。肖家主人與主母的這場爭鬥,暫時的平靜了下來。


    肖老太太親自前往金陵府遞了狀子,請官府查明他兒子在海外遭遇暗殺的內幕。肖紫晨也聯絡了唐傑,請他以及他手下的密探,暗訪此事。密探在活動中的一切費用她全部負責,案情水落石出之後,她還有重謝。


    除了這兩方外,西洋商業協會中的克裏斯也積極的行動了起來。雖然肖老太太在家裏三令五申,不準下人把當日發生的事情說出去,可這些下人嘴巴再牢也經不起金大爺銀大爺的審問,在白花花的銀子麵前敗下陣來。


    這其中,就包括了肖紫晨最寵幸的丫鬟小桃。


    小桃透lou出的最吸引人的消息就是,無論暗殺事件的內幕究竟是怎樣,肖紫晨已下定了決心,要與肖風哥一刀兩斷。


    雖然肖紫晨已經是個成過親的人,可她青春依舊在,美貌仍傾城。金陵城高高的圍牆中,因為聽到這個消息而動心的男人不在少數,這其中,就屬謝靖安與克裏斯最興奮。


    謝靖安手握知府大權,對這起案件的重視不言而喻。克裏斯也在西洋商業協會裏積極的活動起來,不斷訪問曾與肖風哥同船過的人,還有與那位刺客同船過的人。


    半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案件有了很大的進展,謝靖安已經查出那刺客的身份,接下來隻要到那刺客所屬的組織去查訪一番,就很可能得到當初雇傭者的信息。


    未免打草驚蛇,這個消息被壓了下來。


    六月初,金陵連下了三天的雨,悶熱的天氣變得清爽,大雨將停之時,老二肖度在家裏提出一項建議來,因為最近家裏氣氛太糟,而春天已經過去,炎熱的夏日即將到來,趁著這兩日天氣不錯,不如全家到紫金山去遊玩一天,登登山,觀觀風,換一換心情。


    可能的話,最好促成連日來一句話都未說過的肖風哥夫婦能有一點接觸,興許能對他們倆關係的修複起到一點正麵的作用。


    除了肖風哥夫婦外,小家大院舉家讚成,不僅壯年一代去,連年紀尚幼的孫子輩都要去。


    肖風哥與肖紫晨這兩個仇家麵對如此龐大的家庭壓力,也不得不屈服,事實上,在家裏憋悶了那麽久,也該出去散散心了。肖風哥懷念紫金山下野味十足的村妹,肖紫晨則是想著這次滿足了他們的要求隨行出遊,下一次她提要求時,老太太也不好拒絕。


    因為,洋人商隊在金陵的準備工作已接近尾聲,該是開始談生意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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