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戰率著五十名青虎衛默默隨行,心中有些憋悶。自家統領不過去了趟巡檢司,再出來身後竟跟了十幾名差役,看著像是押送一般,厲戰想不通,以自家大人和魏統領的為人怎地就落到這步田地?大人的事情尚未了結,魏統領似乎也出了事,這城裏豈不是要被那陰貴一手遮天?偏城主又在宗門,久久不歸。厲戰想著,以眼下這樣的局勢,自己務必要守好青虎衛,若是城中局勢有變,雖說自己手中沒有符印,也必定不能讓陰貴那廝為所欲為,說什麽也要護得幾位統領周全。


    陰貴拿了兩枚符印,有些喜出望外,孫小姐隻是說要自己將那姓譚的和姓魏的誑來此處,卻並未說會給自己符印,眼下自己得了青虎、追風兩衛的符印,這整個歸流城豈不是任憑自己施為?陰貴的臉上露出陰惻惻的笑意。


    程長生持了長劍,小心翼翼的摸進院中,整個人都已駭得呆住了,他怎麽也未曾想到,前後片刻的功夫,這滿院子的鄉親便都已倒在地上,整個院子到處都是血跡。那位方才還與自己並肩禦敵,將眾鄉親從怪物口中救下的蘇姑娘,此刻正提了自己那柄長劍立在院中,一滴滴鮮血正從劍鋒滴落,雀兒萎頓在一旁,麵色慘白,臉上滿是汗水,顯得很是痛苦。


    蘇洗眉見程長生進來,想要解釋,身子卻晃了晃,若非長劍支撐,隻怕已經跌倒。


    “雀兒,你怎麽了?”程長生沒有理會蘇洗眉,奔到雀兒身旁,轉身盯著蘇洗眉,緊張的詢問雀兒。


    “長生哥,”雀兒的聲音很是虛弱,“粥裏有毒,他們要殺了我們。”


    “誰?誰要殺了你?”程長生手中長劍已舉了起來,緊張的盯著蘇洗眉,他知道自己不是這位姑娘的對手,但這會兒也顧不得許多,隻能拚上一拚。


    “張叔、李嬸,”雀兒費力的指了指滿院的屍首,“這些鄉親們也不知道為什麽,竟在粥裏下毒,要殺了我和蘇姑娘。”


    程長生以為自己聽錯了,又追問了幾遍,但心中仍舊難以置信,早些時候自己剛幫著李嬸挑好了今天的食水,老兩口還殷勤的挽留自己吃飯,怎麽一轉眼竟然下此毒手?程長生實在想不出這一切是為了什麽。


    “程公子!”程長生聽到招唿聲,這才從恍惚中驚醒了過來,有些失神的抬起頭,望著蘇洗眉。


    “程公子,方才我翻遍了院子,沒有找到解藥,為今之計,咱們定要盡早趕到歸流城中才能得到救治。”蘇洗眉也喝了不少粥,但與雀兒不同,她畢竟有修為在身,又擔負著重則,這會兒還能支撐,見程長生這副模樣,知道此事對他打擊極大,隻是此地不宜久留,隻有盡早趕到歸流城中才能保住雀兒一命,這才上前催促。


    “好!咱們這就走。”經蘇洗眉這麽一說,程長生也明白了過來,連忙蹲下將雀兒背負在身上,提著長劍,與蘇洗眉一前一後出了村子,向著歸流城方向行去。


    從桃嶺村到歸流城還有百十裏路途,雖有官道,但常年失修,長滿了荒草。三人相互扶持著,程長生打小沒受過這樣的苦,但這時心中惦記著雀兒的傷勢,倒不覺得有多疲累,好在這一路未遇到什麽山賊、猛獸,亥時不到,三人已進了歸流城中。


    “少爺?”餘伯望著眼前這少年,幾日不見,皮膚也黑了,但也壯實了些許,餘伯自小看著程長生長大,這段日子生出許多變故來,這會兒乍一見到少年,一雙眼睛止不住濕了起來。


    “餘伯,趕緊幫我找個郎中來,雀兒中了毒。”程長生心中焦急,卻未曾留意老管家的神色,背著雀兒,引著蘇洗眉徑直向院子裏走去。


    “哎—、哎—,”餘伯忙不迭應著,一路小跑著前去張羅。


    幾個丫鬟、婆子忙前忙後,時間不大,已扶伺雀兒躺在了榻上,蘇洗眉卻不願休息,依舊持了長劍守在雀兒榻旁。經了桃嶺村的事情,蘇洗眉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人。


    過了小半時辰,餘伯帶著一個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少爺,這位是迴春藥局的溫二掌櫃,原本已經歇下了,聽說少奶奶病情緊急,這又不辭勞苦隨老朽趕了來。”餘伯側身候著中年男子進了門,這才向著程長生介紹男子身份,言語間滿是感激。


    程長生這會兒哪有心思客套,一連聲道謝,手上卻扯著男子衣袖,向著榻旁走去。


    中年男子探出手搭在雀兒脈門,神色越來越鄭重,程長生在一旁瞧著,一顆心也懸了起來。


    “溫二掌櫃,怎麽樣?雀兒中的是何種毒物?”程長生提著一顆心問道。


    中年男子瞧了一眼程長生,輕歎了一聲,緩緩搖了搖頭,待要起身,卻被程長生一把扯住。男子望著程長生一臉的急切,沉吟了片刻,這才說道,“程公子,溫二行醫也有二十餘載,但尊夫人所中的毒,溫二當真是見所未見。這毒像是蛇毒,又像是屍毒,但這毒並不像尋常蛇毒那般猛烈,隻是滲入血脈,並不擴散。眼下尊夫人脈象極為有力,血脈運行極速,要不了一日隻怕…”


    “隻怕怎樣?”程長生死死攥住男子的臂膀,一顆心幾乎要跳了出來。


    “隻怕便會爆體而亡。”中年男子似乎鼓足了勇氣才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程長生聽了男子的話語,一時怔在那裏,整個人已經呆了。倒是餘伯趕忙上前追問可有解決之法。


    “餘伯,這毒我雖未曾見過,但並非沒有法子,隻是這法子太過兇險,弄不好夫人尚未救成,還要再搭了人命進去。”男子望著程長生和餘伯,麵色十分為難。


    “溫二掌櫃,迴春藥局在咱們歸流並非最大的藥局,但百姓們但凡有個災病都想著去您那瞧瞧,還不是二位掌櫃妙手仁心?我們這位少爺和夫人這些年曆盡波折才能走到一起,眼下在一起還沒幾日便要陰陽兩隔,這是何等淒慘?還請溫二掌櫃示下,隻要還有一線希望,咱們春風鏢局也要盡力一試,不然日後要如何邁過這道坎?”餘伯盯著男子,麵色十分鄭重。眼下老爺不在,少爺眼看著傻在那裏,顯然已沒了主意,自己作為長輩,這時定要替他們決斷才行。


    溫二見餘伯堅決,咬了咬牙,這才說道:“這般詭異的毒,若是要去尋找解藥隻怕是大海撈針,為今之計隻有將那產毒的毒物捉來,將之炙烤成粉喂夫人吃下,或許可以保住這條命。隻是能夠產下這般詭異毒素,那毒物隻怕也是兇惡、危險,若是捉不到,又被它傷了,豈不是平白搭進命去?老伯還請三思。”


    餘伯點了點頭,連聲稱謝,將男子送出府去。


    程長生這會兒已緩了過來,方才溫二所言,他在一旁聽得真切,隻是那毒物究竟是什麽呢?程長生不禁想起在村子裏遇到的那白骨長蛇,不由扭頭看向蘇洗眉,正巧蘇洗眉也向他望了過來,四目相對,兩人都讀懂了對方所想。


    “蘇姑娘,”程長生見蘇洗眉掙紮著起身,連忙上前一把按住,“如今你也有傷在身,若是前去捉拿那怪物,實在太過危險,我有個兄弟足智多謀,我去找他商量商量,一定可以想出法子來。你且在府中休息,我去去就來。”說罷,又仔細叮囑了幾句,見蘇洗眉不再堅持,緩緩放鬆了下來,這才提了長劍,轉身離去。


    宮九才換了衣衫,還沒坐下,便聽到院門被擂得震天響,心知必然是程長生來了,自己這處住所本就專為了他而設。拿起一麵鏡子,仔細端詳了半晌,確定沒有破綻,這才緩步走到院門旁,輕輕將院門打開。


    “九哥,救命啊!”程長生平日裏與宮九走得最近,能和雀兒在一起也全賴宮九從旁撮合,這會兒見到宮九,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傷痛,七尺的漢子忍不住痛哭失聲。


    宮九任由程長生伏在自己肩上哭泣,並未出言勸阻。過了半晌,程長生哭得累了,但心中卻好過許多,這才將事情一一仔細說給宮九聽。


    “長生,你也知道我是劍峰的內門子弟,宗門西樓藏書中倒是有這怪物的記載,這怪物名為九刃,靠吸食人獸血液修煉,每凝出一柄血刃修為便要強上許多,相傳九刃齊出,隻怕要雷動境的高手才能治住。聽你說那怪物已凝出五柄血刃,以長生你的修為萬萬不是對手。那怪物極為狡猾,但偏生對新鮮的血液無法抗拒,依我看雀兒和蘇姑娘已中了怪物毒素,那東西必定不會放過到嘴的美食,定然會尋蹤而至。”宮九在房中來迴踱著步子,仔細思量了半晌,豁然轉身看著程長生,“若要治住那怪物,又不會傷到旁人,咱們歸流城中怕是隻有譚統領和葉統領可以,春風鏢局在這歸流城中屹立多年,令尊想必與兩位統領也有些交情,不如請令尊出麵去找兩位統領說說,這事或許可成。”


    程長生感激的看著自己的兄弟,每每自己遇到了棘手的事情,這個兄弟總是能想出法子來,這次果然也沒令自己失望。程長生興奮的應著,轉身奔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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