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青虎與魏晨三人在堂中坐了許久,正有些不耐,一青袍官員緩步轉過影壁走了出來。


    “顧大人。”三人見到官員,連忙起身招唿。


    “有勞三位久候,顧某事務頗多,三位有什麽事還請明言。”青袍官員麵色冷峻,隻是略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唿。


    “顧大人,譚某三人此來是為了向大人討一枚玄元丹救命,原不該夜裏造訪,實是事情緊急,打擾之處,還望大人海涵。”譚青虎知道前麵進門時雖已說明了來意,但這會兒麵對麵,自然要再說得明明白白,以免因為話傳得不當,生出誤會來,便直截了當將來意說了。雖說平日與顧勉並無太多往來,但畢竟多年共事,譚青虎知道眼前這人冷麵冷心,最是不喜繁文縟節,因而那些無用的客套話語並未多說。


    青袍官員點了點頭,“這幾日城中發生的事情,顧某也多少也有些耳聞,裴將軍畢竟遠來是客,在咱們城中受了這般重傷,簡家的麵上也不好看。雖說依著法度,入了巡檢司的物證在案子未結之前並不能夠調出,但此事確實特殊,本司便破例一迴,稍後自會派人將玄元丹送到城主府,麵交裴將軍。”


    譚青虎未曾想事情竟這般順利,連忙拱手稱謝。看來當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這位顧大人冷麵冷心在整個歸流城都是出了名的,但今日一見卻並非如此,麵是冷了些,但心卻未必。


    “既如此,我等也不再叨擾大人,改日譚某必定擺酒相謝,咱們共事許多年,原該走動走動。”譚青虎站起身來,便要告辭,進來這許久,心中有些惦記外麵那五十名屬下。魏晨與陰貴見譚青虎起身,連忙一同站起。魏晨心中很是欣喜,想著若是早些知道這位顧大人這麽好說話,便不必讓陰貴也一同前來。現在無端受了姓陰的這份情,日後再要遇上,臉上便不好太過難看。陰貴也未曾想一切竟這般順利,孫小姐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自己費了許多心思才將兩人誑到了這裏,就這樣連汗毛也沒掉一根便出去了?陰貴原本興奮的心情瞬間便冷了下去。


    “譚統領、魏統領,兩位還請留步。”青袍官員緩緩放下茶盞,不緊不慢的招唿。


    譚青虎和魏晨俱是一愣,猛然想起藥是求到了,但這裏是巡檢司,自己就這樣將物證拿走了確實不妥,總要依著法度,辦理了相關文書才是。二人麵露歉意,又轉迴身坐了下去。


    陰貴見二人又坐了迴去,正要也隨著一起坐了,忽聽青袍官員冷峻的聲音響了起來,“陰統領請到客堂稍坐,我與二位統領還有些話說。”


    陰貴愣了愣,瞧瞧青袍官員,又瞧瞧譚青虎與魏晨二人,堂上一片寂靜,沒有一個人說話。陰貴雖然心裏疑惑,但這裏冰冷、肅殺,他是一刻也不願多留,連忙拱手告辭。


    待陰貴出了大堂,青袍官員伸出手掌拍了拍。時間不大,兩個軍士架著一人上得堂來。那人周身血跡,一張臉已腫了老高。饒是如此,魏晨還是一眼便認了出來。


    “徐兄弟,”魏晨搶上幾步,一把將兩名軍士推開,攬過徐衛,喚了半晌,仍不見迴應。


    “魏統領莫急,”顧勉的聲音溫和了許多,“今夜這位小兄弟偷偷潛入奉義節堂,也不知怎麽尋到了路徑,竟然給他盜走了一枚玄元丹。二位統領也知道這奉義節堂是什麽地方,豈能容他說來便來,說走便走?值崗的衛兵將他擒下,任憑百般詢問,這位小兄弟竟一句話也不說。事關重大,那些兵士便動了刑,不過二位當真治軍有方,這樣一個小小軍校竟也這般硬氣,諸般手段招唿了個遍,竟然還是隻字未露。兵士們沒了法子,這才報到了我這裏。”顧勉頓了頓,伸手端起茶盞呷了一口,未再多言。


    魏晨原本見徐衛被打成這副模樣,心中火起,幾乎要忍不住發作,這會兒聽了顧勉所說,怒火登時平息了下去,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愧疚。


    “顧大人將他帶到這裏有何用意?是要我們兄弟確認他的身份,亦或是另有他意?”譚青虎見魏晨的舉止,便知道眼前這個姓徐的年輕人便是帶魏晨去見陰貴的軍校。今天聽了魏晨說起,譚青虎心中原本有些生疑,但眼見著這個徐衛竟然冒險來盜玄元丹,不禁也有些動容,今日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這年輕人有什麽閃失。


    顧勉暼了眼譚青虎的神色,緩緩放下手中茶盞,“身份倒沒什麽疑問,方才魏統領的一舉一動,顧某也都看到了。但此事雖說事出有因,隻是擅闖奉義節堂乃是重罪,卻不能輕易便掀了過去。顧某也不願看著這樣的熱血漢子太過委屈,這才帶來與二位統領商議。”


    “顧大人,”魏晨在一旁聽得不耐,將徐衛輕輕放在一旁,站起身大聲嚷道:“素來聽聞你為人直爽,最不喜繁文縟節,今日怎地說起話來這般婆婆媽媽?我與大哥平日裏隻管帶兵打仗,這些彎彎繞繞哪裏知曉?眼下徐兄弟來也來了,拿也拿了,究竟要怎樣才能不治他的罪,大人不妨明言。”


    譚青虎一見魏晨又發起急來,正要嗬斥,卻被顧勉伸手攔住。


    “魏統領快人快語,倒是對顧某脾氣。”顧勉聽了魏晨叫嚷,竟沒有一絲氣惱,語氣溫和的說道,“法子倒是有一個,咱們這裏雖說是重地,但畢竟是咱們宗門的地界兒,凡事並非不可通融。隻是徐小兄弟隻是個尋常軍校,若是平白就這麽放了,日後傳了出去,這奉義節堂哪裏還有威嚴?那些作奸犯科的賊人再聽到奉義節堂的名號又如何心生畏懼?”顧勉頓了頓,忽然有些猶豫了起來。


    “顧大人不必顧慮,這裏隻有咱們幾人,大人今日為了我們兄弟費盡心力,我們兄弟的心裏隻有感激,大人有什麽話但說無妨。”譚青虎瞧出顧勉有所顧慮,自己兄弟與顧勉並無深交,今天為著自己兄弟能做到這般地步,足見此人重義,譚青虎不想再讓顧勉為難,便急忙開口表明心跡。


    “有譚統領這句話,顧某便放心了,”顧勉神色一鬆,似乎當真放下心來,“我想著今日便由魏統領替代這位小兄弟,隻說魏統領一時情急,帶刀擅入奉義節堂討要玄元丹,這位小兄弟隻是來取玄元丹而已。以魏統領的身份,又並非為了私利,待城主迴轉,隻要顧某將事情秉明,到時城主見裴將軍傷勢確已好轉,與簡家和朝廷之間又避免了許多紛爭,自然不會太過為難魏統領。豈不是皆大歡喜?”


    “好,便依顧大人,還請顧大人趕緊找人給徐兄弟瞧瞧吧,這麽重的傷會死人的。”魏晨全不在意自己安危,一心隻想著兄弟。


    譚青虎沉思良久,這確實是最好的法子。若是由自己頂替,一來自己還有案子在身,若是再犯下擅闖奉義節堂這樣的罪過,事情便沒那麽容易過去,到時城主麵上也不好看。二來自己的性子,大家夥兒也都知道,若說自己做了這樣莽撞的事情,隻怕任誰也不信。這顧勉思慮這般周詳,又這樣勤勉、重義,但與傳言中未免差的太多了些。何況以魏晨這樣的性子,一個人留在這裏,譚青虎哪裏能放下心來。


    “譚統領可是不放心魏統領一人留下?”顧勉見譚青虎沉吟不語,已知道他心中所想,笑著說道,“譚統領與魏統領情同兄弟,這在歸流城中並非什麽秘密,若是將魏統領獨自留在此處,譚統領能夠放下心來,反到有些奇怪了。”


    顧勉呷了口茶,這才不緊不慢說道:“這樣如何?我也不將魏統領留在此地,今日兩位統領連同這位小兄弟帶著玄元丹一並離去,兩位將這位小兄弟送迴了城主府,便一同迴譚統領府上休息吧。隻是顧某有兩個條件,一是兩位的符印不能帶走,需得留在顧某這裏做個憑證,二是顧某需得譴些兵士隨行,在這件事情了結之前,二位統領不得擅自離府,如何?”


    顧勉已將話說到了這般地步,譚青虎哪裏還能再說些什麽,隻是與魏晨二人不住稱謝。


    過了會兒,有軍中的醫者前來給徐衛仔細包紮了,果然與顧勉說得一樣,隻是些皮肉傷,並未動了筋骨,兩人心中感激更甚。領了玄元丹,五名精幹軍士相隨在後,與顧勉別了,出了巡檢司,向著城主府方向行去。


    陰貴在客堂中不知等了多久,眼看著月亮越升越高,可就是不見有誰前來招唿,又想著今日還有許多事情要辦,這會兒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顆心如同油煎一般難熬。


    一名中年文士走了進來,輕輕將兩枚符印放在陰貴身旁的幾案上,用手輕輕點了點,轉身徑直走了。


    陰貴目光隨著中年文士的身影來了又去,直到文士走得遠了,這才拿起兩枚符印端詳,眼睛漸漸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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