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日初上,亂雲如織,閣下不能靜坐嵐尖,心交物外,收佳景入眼,卻一味心切凡物,疲於奔命,豈非大煞風景?”


    朗日破雲綻出,暈彩蜚然,眩人眼眸。便在易南天右側幾丈餘外,一座冰丘積雪上盤膝坐著一位身挺如磐、肩若刀削、髯虯雪白、鼻梁高挺、眉宇凝若劍履的古稀老者。老者上身青藍絲褂,肩配彩龍飛升圖,一手橫向展得筆直若竿,另手背肌墊在彎膝上,拇中兩指扣成一道純圓的指環,兩眼微眯,似笑非笑地看著易南天,一副凡事渾不在意的模樣。


    易南天這時剛踏上冰丘的頂上,一腳踩在尖端,另一腳稍往下撂在矮了數分的冰層上,身子自然向一方傾斜,流露出一種無能言喻的自然瀟灑,兩眼平平直視,沒有絲毫表情地看著身在與自己腳下冰丘同高的古稀老者身上,看著對方那種與世無爭但又精氣迫人的多重神色,腦中驀地浮出一個令人聞之喪膽的人來。


    那人顯然被易南天這種不需任何做作而自然流露的瀟灑心折,本來眯起的雙眼突然睜大,兩道犀利如刃的神光箭矢一般射向易南天不露絲毫表情的俊麵上,薄薄的嘴唇帶動頜下的白須上下起伏褶動,雖蒼老卻動聽的聲音又起,道:“你就是易南天?”


    易南天絲毫不為對方的眼神所懼,嘴角突地向外逸出一絲真誠地微笑,待到笑意擴展整個麵龐,他才灑然道:“素聞北冰王一直雄居北喬冰山以北。怎麽?喬山北部的少男少女都被吃完了,所以要到山南來找尋獵物麽?”


    整個凍古蠻荒被北喬冰山分成南北兩截,南麵隻有百裏方圓,居住著日月水火風五族,北麵則更為闊大,但人煙稀少,除了靠


    近北喬冰山的淨月派係人丁還算興旺外,餘下的人家則極為分散,村落凋零,有時候甚至百裏也難遇一家人居。但正所謂深山藏虎、潛海養蛟,即便是荒蕪的冰原隻要有人生存,那就定會潛藏著一兩個修身養性的世外高人,也正應了那句老話“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易南天與這位北冰王無疑是這片凍古蠻荒裏堪稱的上是佼佳冠楚的兩個天星。


    易南天自不必說,即便是仇視他的月風兩族在說起他的時候,也要豎起大拇指,稱讚一聲英雄了的。


    北冰王弓天佐卻是北方居民聞之喪膽的邪惡暴徒,據說此人隻以年輕的男女血肉為食,生性殘狠嗜殺,弄得北方人心惶惶、談之色變。更可怕的是,他一身邪惡功夫高深莫測,連向來被眾人稱為“冰原第一派”的淨月派曾經派出幾十名子弟圍攻此邪,都被他從容逃脫。而他從此以後更肆無忌憚,一鼓作氣,在一個月內,連續以殘忍毒辣手法餐食了近百名少年男女。此事震驚喬山南北,淨月派勃然大怒下,派出派中玄隱、黃鍾兩大護法,對北冰王進行千裏追殺。


    此事發生在兩個月前,那時易南天所在的冰火族與冰月族及冰風族正處於戰爭的膠著狀態,所以倒沒有對此事過多關心,先時易南天還當那北冰王定然被兩大護法趕到了冰極處,哪知他竟突然出現在這裏,還擄走了陸琴風。


    北冰王完全沒有任何王者之風,從外部表情看去更沒有絲毫邪異的神色,所以易南天一時根本沒法將他與殘食人肉的惡魔聯係在一起,不過他敢肯定對方定然是令喬北惶恐的北冰王弓天佐,這純粹是憑著一種感覺,一種乍遇高手後的無可言喻的感覺。


    隻一


    眼易南天就認出了他是弓天佐,而不是玄隱或黃鍾抑或淨月派其他高手如天道、地狂等,其中的玄妙處隻可用感官來定義。很奇怪,當他與弓天佐對視時,隻能從他的眼中看出一種欲要同自己比試高下的不服神色,沒有淨月派諸人因冰月族而起的對自己的憤怒、仇視抑或不屑。


    人的名樹的影,易南天突然間對這句話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


    從第一眼看到弓天佐,他就突然意識到對方是絕難易與的修真高手,這不僅從對方隨便坐在那裏時從容不迫地與自然相容的凝靜,還有他的姿勢,那種似亙古不變、淵渟嶽峙的超俗物外的高雅坐姿。


    他的兩隻手好像一直保持那種高難度動作而從未變更,他高挺的胸腹配合著那種不合交際的神色竟然有一種純圓的不含絲毫破綻的自然之態,他突然就像是快要羽化登仙的聖人!


    如果不是率先聞名而後見麵,易南天絕對預料不到對方會是擇人而噬邪異惡魔,隻會以為他是通靈修行的得道人。


    “唉,人說南易北弓,而我更向往南弓北易,閣下可知其故?”


    弓天佐的聲音差點兒就像他的神情一樣,充滿著修道者落寞蕭索之意。


    易南天心中一凜,知道對方的修行絕不在自己之下,更有可能比自己更勝一籌,否則絕不會在麵對自己這麽一位勁敵時說話還會那般灑然於心。心中暗歎下,他不自禁瞟了一眼正吊在金槍下生死難料的陸琴風,眼光順勢滑下正燃燒旺盛的篝火,想象出陸琴風軀體正被烈火烤焚的痛苦滋味,歎息著道:“弓老能否看在易某薄麵上放了這位身受煎熬的小兄弟?唉,一切由易某承擔,如何?”


    話


    才出口,他就突然後悔,因為此刻正是兩人氣勢交鋒的緊張關口,自己這番軟語相求,豈非便是在向對方示弱?


    果不其然,弓天佐乍聞此語,趁機暴增氣勢,兩眼陡然寒光一閃,冷光緊鎖著他,“嘿嘿”冷笑兩聲道:“易宗師此話頗有意思,莫非你竟認為這小子是某家捉來的?”


    易南天聞言不由得一呆,道:“弓老什麽意思?”


    弓天佐沒有答他,枕膝的拇中兩指倏忽彈了開去,頓時一股刺芒破手而出、閃電般擊中閣遠十數丈的陸琴風。


    “噗”,勁風及軀,原本生死難料的陸琴風應聲**一聲,竟似醒轉過來。


    弓天佐衝著易南天咧嘴一笑,露出滿嘴黃黑相間的牙齒,然後斜眼瞥了一眼緊縛槍下的陸琴風,以商量的語氣道:“怎麽樣,小子?要不要老夫放你下來?”


    那陸琴風似乎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艱難地探頭瞟了一眼弓天佐,聲音有氣無力地道:“老頭兒,為何弄醒老子?老子不是跟你協商好,要安安靜靜地被火烤焦,然後白送給你作食物的麽?咳,你老頭兒竟然毀諾,老子不幹了!放老子下來!”


    易南天聽的一陣懵暈,完全不知陸琴風所雲,但唯一肯定的是這小子現在的而且確要脫出弓天佐的束縛,當即沉聲道:“雖然某家不知你二人的協議,但弓老請立即放了陸少俠,這樣綁著他,隻怕會把他烤熟的。”


    弓天佐正要答話,那陸琴風突然側首朝易南天望過來,喜情並茂地叫道:“是老易麽?太好了,老子被綁的難受極了。唉,原來被烤的滋味是這麽難受,老子不幹了,快來將老子放下去。”


    易南天衝著對自己充滿期


    冀的陸琴風微一點頭,驀地兩眼神色轉厲,狠盯著弓天佐,一字一句道:“你最好現在放了他,否則易某絕不會放過你。”


    弓天佐嗤之以鼻,斜目冷冷地看著他,嘴角逸出一絲邪笑道:“你可以問問他,到底是誰先毀諾。”


    陸琴風不待易南天答話,便又叫起撞天屈道:“我們說好的,你封閉老子的穴道,然後將老子掛在金槍上燒烤,讓老子在昏迷中結束痛苦的生命,然後再由你解決老子屍體的問題。唉,明明是兩全其美的絕佳辦法,既讓老子死前不再痛苦,又能解決你饑餓的肚腹,可是你現在竟中途毀諾,在老子被烤的半死時候弄醒老子,哼,老子又哪能白白便宜你的肚子?”


    易南天終於聽出了個大概,似乎是陸琴風被絲絲一腳踢散積聚的真元後,經脈痛苦難忍下,在冰原上疾奔狂掠,來到此處,恰碰到了這個被淨月派兩大護法追的如喪家之犬的弓天佐,當時兩人一個忍受著經脈如焚般痛苦的煎熬,一個卻因逃亡奔命而數天未有進食,於是,不知是出於什麽原因下,兩人達成了這麽一個“兩全其美”的協議:由弓天佐將陸琴風弄昏,再將他放在火上烤熟了,讓身心痛苦者昏迷地步入死亡,饑疲勞累著得有一頓豐盛的大餐,從而消除了兩方麵的難題。


    天啊!世間竟會有如此瘋子,而且還是兩個!


    易南天差點兒忍不住要縱聲狂唿,以泄心中壓抑,便在這時,突地心生警兆。眼前驀地一花,一道黑影疾若光箭一般電射而來,悍若海濤般洶猛的勁氣差點兒壓得自己喘不過起來。


    弓天佐終於動手了,而且甫一動手,便是拚命的狠招,果真不負邪異惡魔的“盛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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