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自己的大團隊差不多形成了,而朝廷也漸漸進入秩序。桓玄又辭去丞相和荊、江、徐三州的職位,改任太尉、揚州牧和豫州刺史,又改元為大亨。


    在東晉,這個丞相一職比較微妙,不常設,沒有固定人員,桓玄還是決定舍棄了。


    東晉的丞相除了司馬宗族的人之外,就隻有開國丞相王導和叛亂丞相王導的從兄王敦。相當於宰相的就是太傅、司空、司徒等一品官職。而王導,時人也多稱之為司徒,說起來,這東晉王朝還是挺小氣的,像謝安這樣的,連個一品官職都沒蹭到,太傅都是死後追贈的。而自己的父親,雖然也是第一品秩,但也隻是個武職的大司馬。


    縱然有點自話自說的味道,可太尉是三公之一,自己好歹是升官了。


    還有一個好消息傳來,就是孫恩在臨海被辛景打得大敗,走投無路間,跳海自殺。不過,有幾百跟著他的善男信女們也跳進海中,在他們眼裏,即使末路跳海,他也是為了變成“水仙”。


    就在這個消息傳來不久,桓玄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告一個段落了。不過,孫恩的餘黨又推舉他的妹夫盧循為首領。看來又會是一場持久戰,可是,實在不想花更多的精力來治這群亂賊。


    正當為難時,門人報告有人求見,桓玄本想不見,門人有一個風度翩翩的男子,他想了一下,說,請他進來。門人似乎已經摸到了桓玄的脾氣,好色,好男色。


    等門人引進來,是萬蓋,桓玄隻想上前給他一個擁抱,隻是,他旁邊還跟著一個人,他隻能克製住。


    萬蓋先開口道:“我們是盧天師派來和太尉談判了。我叫萬二,這是徐道覆“


    “哦?“桓玄笑道,”要怎麽談?“


    “我希


    望能講和,為祝孫天師登仙,我們決定不再對陸地發起攻擊,願太尉不再打擾追隨孫天師的道徒們修行。“萬蓋麵無表情地說道,好像以前根本沒見過他。


    “這個,我可以考慮,隻是,我不明白,孫天師為什麽不帶著剩下的人入海登仙,這樣,我們也打擾不了。“桓玄語氣輕蔑。


    “天師自有安排,君雖貴為太尉,也隻是凡人,當然不能理解。“萬蓋旁邊的徐道覆義憤迴答。


    “那作為一介凡人的你又是如何明白的,我想向君討教一下。“桓玄說道。


    “孫天師自會傳授。“


    “如此,那你就求孫天師傳授王師不再打擾的方法,我在這裏等你們取道歸來。”桓玄為難道。


    “你……”那人氣結。


    “要我罷兵也可以。”桓玄道,“不過,你們得給我一個保證。”


    “什麽保證?”那人問道


    “這個……你,就留下來做人質。”桓玄指著萬蓋說道。


    “不可以,萬君是盧天師的左右手,不才可以留下。”徐道覆迴答。


    “你不夠格。”桓玄直接否定掉,“就是他了,其他的人免談。”


    萬蓋在一旁不發一言,旁邊的人還想再說,但看桓玄堅定,隻能看向萬蓋,希望他能同意。萬蓋還不知道桓玄在想什麽,隻能點點頭,說道:“如果太尉真信不過,在下可以留下來。“


    定下來後,桓玄三下兩下,在桌上寫下任命書,蓋上自己特製的“桓玄印“,遞給徐道覆。


    “這就行了?“徐道覆問道。


    “嗯,夠了。”桓玄點點頭,“帶著這些給臨海太守,他就可以讓你們平安撤退。”又遞出另一份,說道:“這是任命盧循,不


    ……是盧天師為永嘉太守的詔書,希望他能接受這俗職。“


    於是,徐道覆獨自離開了。


    等徐離開,萬蓋忍不住了,問道:“桓公為什麽把我留下了,我不具備成為人質的資格。“


    桓玄似乎沒聽到他的話,隻是伸手捏捏那人的臉,低聲說道:“幸好沒什麽事。”萬蓋拿開他的手,問道:“太尉到底為什麽把我留下來。”


    “不是留下來,是迴來,你做的已經夠多了,可以迴來了,你現在要什麽,我都可以答應。”桓玄說道。


    “東西商路開通了,我迴去做生意。”萬蓋迴道。


    桓玄又是一愣,總感覺對不起他,什麽都不要的人最難安排,桓玄也就見過三個,羊孚、萬蓋,還有一個神仙級別的仙期,劉柳雖然說得上無所求,但他總是一個在世間徘徊的凡人。對萬蓋的要求,桓玄也隻能點頭,他想不出拒絕的辦法。


    就這樣放過盧循一黨,桓玄也心有不甘,隻是孫恩已去世,窮寇莫追,這些人如果能安撫最好,如果不能,也隻能再想辦法了。


    和桓玄一樣不甘心的還有剛迴來的索元,現在的臨海,還有一半的控製權掌握在盧循一黨的手裏。而盧循,雖然仙名沒有孫恩大,但也算士族出身的他比孫恩更有謀略,也更難對付。


    才在建康呆一個月,桓玄就已經覺得累了。即使劉柳知道來看望自己,也會幫點小忙,即使自己在烏衣巷裏見過包括謝靈運在內的士族子弟,也和他們一起暢談,可是,與他們,桓玄的心裏總有這麽層隔膜。


    在熱鬧的環境中,桓玄的孤獨感更強了,他想迴荊州,他把這想法告訴羊孚,一般難以開口的問題,像自己不如某人,想休息之類的問題,他總想和羊孚商討。這個天才


    羊孚也沒讓他失望,指出他可能是想家了,把家眷接到建康,可能就不會再有孤獨感了。


    桓玄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他一個月來都沒接劉清來這邊,是因為他還沒有下決心留在建康。


    在這天,他又召集群臣,問他們自己是該鎮守荊州還是留朝輔政,眾口不一,大部分還是認為桓玄該留在建康,這邊剛定,需要一個可以安定內外的人。


    最後,還是王謐說道:“《公羊》有言,周公何以不之魯?欲天下一乎周也。願靜根本,以公旦為心。”這句話是說,《春秋公羊傳》中有句話是:周公為什麽不到自己的封地魯國呢?因為他想讓天下都以周為天下的一宗。希望丞相你能安定理國,以周公旦為自己的榜樣。


    桓玄認為他說得很好,卻不怎麽想聽他的。衡量再三,取一個中間值,他決定出鎮姑孰,辭錄事尚書,錄事尚書掌管朝廷各類奏章和文書,權勢極大,而他,如果不在建康,也就不能掌控這些了。


    姑孰,因其在建康的南麵,又稱南州,是軍事要地。而且,如果沒有記錯,這裏,是自己長大的地方,從出生到七歲,自己都在這裏成長,後來,才跟著叔父去了荊州。這裏,也是自己的故鄉。


    可以鎮守姑孰,對桓玄來說還是件值得驕傲的事,父親到了五十多歲才能到這裏,而自己,也就三十出頭,雖然桓玄也知道,和父親比起來,自己的事功還差得很遠,論權勢,自己能掌握的已經比父親多了。


    這裏是當年父親控製朝政,與謀士商議北伐的地方,可惜,無論是本地朝政還是北伐,父親都功敗垂成。北伐,自己還沒有把握,篡位,現在還不急,至於以後,祖父、叔父、堂兄皆忠於晉室……


    南州的街道是父親修建的,與建康


    王導修建的彎曲街道不同,這邊的街道平直,阡陌條暢,正如父親的為人,直,讓人一覽而盡。


    沿著直道,沿著兒時的記憶,桓玄一步步走到桓府。這個府邸目前無人打理,桓玄也特地囑咐,在他迴來之前的任何人都不要動這裏的一花一草。門上的朱漆已經脫落,門口的石虎也長滿青苔。


    桓玄走到門前,輕叩,無人來應,重叩,餘音迴想,無人來應。桓玄轉過身,對著跟隨他的眾人,隨意說道:\"看來此屋無人,我們再到別處走走。\"他的話,帶著三分的幽默,卻沒有人敢笑。


    桓玄有家不敢迴,他怕麵對那蕭條的景象。眾人雖然不懂他,但從他清綠的眼中,他們看出了哀傷,隻能隨著他的步伐,往姑孰周邊走去。


    桓玄開始有意識地走到一處山腳,山腳處,便有一家伎場,那裏的特色就是白歌舞,桓溫常在這座小山上聽白歌,因此,連這座山名都改為白山了,名士風流,萬眾追隨,山都如此,這個小場自然格外熱鬧。


    再有幾步,就到了龍山,龍山,桓玄先想起的卻是陶淵明。這座山,依舊是桓溫帶著眾人遊山,山風習習,絲竹聲起,陶醉其中,風吹走陶淵明的外祖父孟嘉的帽子,而孟嘉渾然不覺。龍山落帽,也成為一段雅事。


    還有一座山,叫九井山,也是因為父親在山上鑿了九口井而得名,這山離姑孰中心還有些距離,而現在夕陽已至西山,眾人跟著桓玄遊蕩了一天,也累了。


    鼓起勇氣,再次走到桓府,推開門,沒有人歡迎他。


    遙記二十多年前,他搖搖晃晃跑進去。


    \"阿玄迴來啦,快把這賦背下來!\"那些人的聲音在耳邊想起,有人不在世上,而有人,是自己硬生生切斷與他的聯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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