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岐島的夜晚,海風許許的吹來,雖然處於盛夏,卻是有些許刺骨的涼。


    坐在房子屋頂上,遙望著視線所及的遠處,星羅滿佈的天然帳幕、被夜晚染成寂靜顏色的海平麵、不停推上沙灘的潮汐、眼裡所見盡是充滿著幸福浪漫,但是此刻內心卻顯得寂寥。


    被女性排斥並不是第一次,隻是這次特別嚴重。非但不願意跟我同桌吃飯、共處一個地方,甚至連唿吸著相同空氣都覺得會影響生理期……唉,羽音的話,好傷人!


    “不要跟我說話!會懷孕的!”


    這句話,不斷迴盪在腦海中,所代表的意義,十分明顯表示在排斥我。


    下午迴到房子裡時,更紗見到羽音的表情變化,立即就將我帶到外麵去。她向我解釋,羽音原本就有男性恐懼症,尤其是感覺特別溫柔的男性。昨天來到家裡,以及隔天一同搭機坐車的時間,其實羽音一直都在忍耐,強忍著情緒與我搭話。


    詳細原因,更紗並不知情,以前曾經試著以戀愛的話題引導,可是都被羽音巧妙地避開,就連和她感情最要好的飛燕也套不出實情。


    更紗又解釋,羽音不喜歡高個子的男性,也隻是為了幫忙掩飾的說詞。明明曉得好朋友會有如此反應還跟我鬧的這麼熱絡,對於羽音的爆發,更紗亦感到十分抱歉。


    我不怪更紗沒有事先說清楚,隻是若知道羽音有此秘密的話,我應該能夠有所防範,如今羽音的情緒出現狀況,希望不會影響到任務才是。


    還好這件事情緒方爺爺並不知情,午後便留下紙條表示臨時有事得外出處理,要等到明天早晨才會迴來,否則我一定會被他取笑,尤其是在曉得有那麼多女性……唉,想這個又有甚麼用呢?


    “噹──”


    疑似鈴噹的聲響,劃破寂靜,當我起身在屋頂想找尋聲音來源時,耳邊再次聽見“噹──”的聲音。二度聽見的聲音,感覺十分立體,可是卻尋不著方向,令人匪夷所思。


    “噹──”


    聲響三度鳴起的同時,我的超視距捕捉到海麵那端閃起紫光,正想移動過去之刻,紫光竟如遊龍般往右方疾走,以很快的速度消失於海平麵,然後緊接而來的是耳朵一陣冰冷,伸手去摸時發現有異,拿下一瞧,才發現手指沾染血跡。


    唔,奇怪,耳朵怎麼突然……不對!這不是我的血!


    意識到頭頂上方的能量反應,方抬頭,隻見一個人影立於高空之處。


    那是?


    仔細一瞧,上方是位女子,頭戴金冠,身著色彩鮮豔、樣式十分華麗的古代吳服,麵容……咦!那不是!


    情急之下,我飛到空中,發現所見的確就是羽音。她左手拿著一隻神樂鈴,右手握著五色緒,全都是專屬於巫女的所持物品,而且雙眼空洞,眼角還滲出血液,模樣甚是奇怪。


    “羽音!妳怎麼了!”


    我的唿喊,完全沒有效果,她依然呆立於空中,以空洞無神的雙眼望著遠處。


    再次確認羽音的裝扮,我認得是古代宮廷正裝“十二單”,就是將十二件和服一件套一件的穿在身上,先不談裝飾配件,光是衣服重量起碼也有三十公斤。現今時代會穿這種衣服,依我所知唯有……但是有可能嗎?


    下意識,我伸手觸摸了她的衣服,熟料十二單居然逐一褪下並消失,到了最後羽音身上一絲不掛,就這麼!──唔!


    我連忙將頭撇開,避開失禮的事情,可是卻發覺羽音倒在懷裡,迴頭之時,她半瞇著雙眼,神情十分恍惚,“不……不要告訴她們……”說完這一句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的話,她整個人有如失神般,暈了過去。


    “她們,所指的應該更紗和飛燕……啊!”忽然,感覺到羽音的身體往下滑,我趕緊抱住,在接觸到她的肌膚時,驚覺不妙,立刻喚出時光銀行,拿了一件薄毯子將她的身體包住。


    “唿……還好妳現在失去意識,否則我可能會被妳……算了,現在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


    利用與羽音肢體接觸的時機,我感應起她體內的能量,結果發現能量波動十分不穩定,決定先將她帶迴房間……等等!


    我右手抱住羽音,舉起左手看了一下手錶,確認時間已經過了午夜,心想更紗她們應該已經睡覺,希望瞬移時不會搞錯房間,否則就十分難看了。


    三樓……右邊最後一個房間。低頭看往房子,大約位置鎖定之後,我抱著羽音傳送過去,到位時確定床鋪無人,我鬆了一口氣。然後,我將羽音放到床上,掀開薄毯子……唔!鎮定點,那隻是兩團脂肪球而已……可惡!儘管拚命保持冷靜,但是在抽出薄毯子時,那兩團肉就是不停的晃動,


    彷彿就像是在挑釁我的理性一樣,得趕快找衣服幫她穿上,不然我肯定會噴鼻血!


    避免驚動到兩旁隔壁房間,我摸黑在室內尋找,最後在梳妝台的椅子上發現摺疊好的t恤和短褲,不管三七二十一,硬著頭皮運用理性加根性幫她穿上,然後再蓋上床鋪原有的被子之後,終於是解脫了。


    進行完這十分耗損精神力和忍耐力的工作,我整個人癱坐在床鋪旁邊地板,輕輕地喘了一口氣。


    啊,等等,地球上的女性睡覺時,衣服裡麵還需要穿著女性內衣嗎?


    就在我納悶地轉頭過去時,發現更紗的眼角還沾有血漬,於是隻好起身,拿出隨身手帕,以輕微的動作幫她擦拭乾淨,接著又坐迴地板……唔,緊張之下,我居然忘記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再次確認她的能量反應。


    這次我沒起身,伸手撥開她額頭上的發絲之後,左手掌輕輕地搭住額頭。所幸,她體內的能量已趨近穩定,無須動用黃金發之力,睡覺過後應當就能恢復了。


    安心之餘,我收迴左手,瞧了瞧羽音的睡顏,之後便以瞬移迴到自己房間裡,睡覺了。


    隔天,早上起床後,走到盥洗室時,聽見樓下廚房發出聲響,下樓發現緒方爺爺已經在準備早餐,因為暫時不方便與更紗她們同桌用餐,便把昨天發生的事情告訴緒方爺爺。果不其然,緒方爺爺聽過之後便取笑我,說我終於踢到鐵板。還好笑完有安慰我,否則我可能會更加鬱悶吧。


    帶著緒方爺爺幫我準備的三明治,我出門到海灘散步,吃過之後,確認時間,我拿出手機撥了一通電話。


    “紫姨早安。”


    “小蒼,這麼早就打電話過來,想我呀。”


    “嗯。”


    “唔,語氣聽起來有點奇怪,反應也很異常,你怎麼了?”


    紫姨果然敏銳,談沒兩句話就察覺到。“紫姨,更紗身邊是否有皇族之人。”我直截了當的問,結果紫姨無語了好一陣子,看來是陷入思考了。


    “告訴紫姨,你是不是碰到奇怪的事情。”


    就這樣,我將昨天和羽音發生的事情全數說出,儘管羽音無意識之下要我別說,可是基於關心,我還是得搞清楚情況,因為昨夜那種景象實在太詭異,非得釐清楚不可。


    隻是,紫姨聽過之後,居然在電話那頭大笑了有三分鍾之久,讓我更沮喪了。


    “嗬嗬嗬……哎呀,笑得肚子好痛……”


    “紫姨……”


    “好啦,不取笑你了。小蒼,聽過齋王嗎?”


    齋王,我的判斷果然沒錯。記得以前讀過的歷史文本裡麵有解釋,為巫女最高位的稱唿。女性出任齋王的傳說自古已存在,甚至有文獻為證,由卑彌唿的彌生時代自今,是種以日本皇族女性出任齋王的製度。


    齋王由占卦選定,一般以內親王出仕伊勢齋宮,所選定的皇族被視為一種榮耀。齋王在任期間身心都必須獻與神明,絕不可涉及戀愛情事,直到天皇禦駕崩、退位或齋王本人的近親去世時,以及自身犯下大錯方能退任,論及婚嫁。


    隻不過,因為時代進步,齋王這種會嚴苛束縛的身分已出現變革,目前多以“齋王代”,就是讓平民女性擔任齋王一職,遵守規章比較沒那麼嚴苛。當然,若是在任期間做出違反正常禮法的事情,依舊會被革職,輕者本人喪失顏麵,重者影響到自家一族於社會上的名譽。


    “小蒼,在想事情?”


    “嗯,抱歉。紫姨,您還沒說出羽音的真正身分喔。”我彎下身子,坐在沙灘上。


    “這……算了。反正你現在也與皇族有點關係,告訴你無妨,隻是你得守住秘密,不得告訴任何人,甚至連更紗都不行,清楚嗎?”


    唔,紫姨連自己妹妹都要隱瞞,看來事情頗為嚴重。“好的,我會保守秘密。”我說。


    “那好。首先,羽音真正的名字為逢皇羽音,逢皇宮家的大女兒,也就是你知道的內親王,或稱姬命。逢皇宮家的逢皇清仁殿下,是逢皇羽音的父親,皇位繼任第四順位、攝政就任順位第二位,儘管年紀稍長亦非天皇直係,可是與你先前見到神羅悠遠殿下兩人感情相當好,也曾公開承諾過,若神羅悠遠殿下繼任天皇後會盡全力輔佐,於皇族各宮家之間頗具人德。”


    “至於齋主之位,其中事情有點複雜。逢皇羽音年幼經占掛被選中後,修行相關禮節之類的諸事皆非常順遂,但是因為天生靈質不足的關係,後來於皇族內部祭祀**時發生狀況,神舞不動、樂鳴不靈,無法迎神降世來完成**,最終隻好卸任,另占掛他人就任。而這個挫折,自然是造成影響。儘管皇族間並未因此而另眼看待逢皇宮家,逢


    皇宮家也沒怪罪於逢皇羽音,可是卻讓當時隻有十四歲的小女孩產生陰霾。逢皇羽音自卸任以來到目前為止,始終延續著年幼修行時的規章在自省,她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夠重新擔任齋王,隻是古法嚴苛、現實殘酷,齋王之位一但卸任,就再沒有迴歸的希望了。”


    “後來,逢皇清仁親王和逢皇真留內親王,雙親不忍女兒如此下去,透過神羅悠遠殿下與建禦雷的關係,將逢皇羽音托予建禦雷,表麵上說是修行,但卻是種讓她暫避皇族的懷柔政策。所幸,經由武道修行,加上有更紗與飛燕陪伴,逢皇羽音的注意力終於有所改變,不再持念於齋王,隻是原本個性依舊改不了,對於異性極度排斥。”


    “原來有此典故,這下子總算清楚了。”


    “但是很奇怪,你說昨夜見到羽音身穿十二單,雙手持著靈具,這個奇特景象讓我十分不解。因為我經常測度羽音的靈質,始終維持在一定的低點,她能夠做出非常人的……不,連至高靈術者都無法達成的飛行,還有那具現化的衣裝,此點實在很不可思議……不過,我倒是擬出一點點頭緒了。”


    “嗯,您所指的是?”我很好奇紫姨所思考的事情。


    “羽音應該是被某種力量給影響到。小蒼,對於你們所處位置,你做何感想。”


    紫姨一語,解破了所有迷津。“日本首位巫女卑彌唿女王的領地,***帝國原址。”我立即說出心裡的推斷。


    “啊啦,你的機智真是到了一種非常不可思議的境界。”


    呃,類似的話好像昨天才聽過……


    “你的判斷十分正確。考古學家一直無法確定的***帝國原址,就在壹岐島。卑彌唿女王捨去肉身飛升的地點,也是在壹岐島。原為齋王巫女的羽音,隻怕是被卑彌唿所影響了。”


    “咦,紫姨,您的意思是指,這裡有著卑彌唿生前所遺留的能量嗎?”


    “沒錯,隱藏的第四大靈場。數百年前陰陽寮就已經有所資訊,隻是基於保護的關係,詳情隻有少部分的人了解。其實,就算是被外界知情,那座靈場的龐大靈力也無人能取用,畢竟……隻限定於巫女,而且還是其中最高職位的齋王。”


    難怪。對於能量十分敏銳的我,到了壹岐島時並未察覺,原來是有限定者。但是,羽音靈質低,又怎麼──


    “小蒼,又沉默了。”


    “對不起!”不好,跟紫姨講電話居然二度陷入沉思,實在太失禮了。


    “嗬嗬,沒關係,我了解你。羽音昨夜眼角流血的原因,我猜測應該是和靈場連結後所致,不過你別擔心,那隻是暫時現象,羽音會適應同源的靈力。”


    是這樣子嗎?總覺得還是有點擔心。


    “隻是,海麵上那道瞬即消失的紫色光影,到底……”


    “紫色光影!小蒼!你把昨晚見到的異象詳細說明清楚!”


    “唔,紫姨,您怎變得如此緊張。”


    “別問,趕快說明!”


    哇哇,紫姨的聲音好大,得趕快說才行。


    簡短敘述過後,所得到的是一頓痛罵,因為我剛才說明羽音的事時沒一併提起,雖然我解釋是兩迴事,但是無用,就像現在我將手機拿得遠遠地,一樣是被罵得很慘。


    “唿──罵得好累……小蒼,你的體質真是特殊,到哪裡都能遇到事件。”


    聽見紫姨氣喘喘的聲音,我在心裡笑了笑,接著拿迴手機,“紫姨,冷靜過後,能告訴我緊張的原因嗎?”


    “隱蛇封印。隱蛇,據記載妖力強大,飛行時身上鱗片互相磨擦會產生紫光,作亂於九州列島的上古妖蛇。卑彌唿女王在建國之前,為民除害斬殺掉妖蛇,但是妖魂不滅,一開始卑彌唿女王以自身靈力壟罩整個九州島,留下壹岐島這個空處,逼得妖魂竄逃自此,而後以自身靈力供養,於壹岐島形成一座大靈場,將妖魂永遠封禁於此地。然後,曾為齋王的羽音來到,連結靈場的結果使得靈力失去平衡,紫光乍現的原因,隻怕是那妖蛇即將破除封印的前兆。昨夜羽音身穿十二單以及手持靈具,我判斷應該是受到卑彌唿女王殘留意識影響,借由羽音來再度封印妖蛇。”


    卑彌唿女王建立***帝國以來就不曾離開領地的原因,就是為了鞏固靈場封印妖蛇,這下子歷史迷津全都解開了。


    “還好,目前有你在場,我也不需要費心了。”


    “紫姨,您忘記我不會退魔了嗎?”我緊張地說。


    “當然知道。同源的羽音若能完全承受靈場,自然有能力修復封印,你隻要守護在旁就可以了。”


    唔,說得這麼輕鬆,現在我連五步範圍都進不了,怎麼守護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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