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水才走出室外沒多久,便比想象中還更加容易地找到了露修羅。
她離開旅館後,走到了一般道路上,正沿著海邊的道路行走。
但是,她身上的服裝並不是泡完澡後所穿的浴衣,而是不知道在哪換上了白天時穿的泳衣。
當緋水跑去追她的時候,她已經走到了沙灘上,沿著浪緣漫步著。
「你打算穿成那樣子去遊泳嗎?我勸你還是打消念頭吧,到時候可是會落得和狩夜一樣的下場喔。」
「……少囉唆。」
「既然是夜晚,你穿著泳裝也沒問題……可是如果溺水的話可沒人救得了你喔,我也不是那麽擅長遊泳。」
「……閉嘴。」
微微作響的海浪聲傳進耳中,不知不覺間……兩人開始一起踏出步伐。
「呃~……對了,關於那件事啊……」
「什麽事?」
「呃……是我不好。」
「到底是什麽事?」
「呃,這個嘛,其實我也搞不太清楚就是了。」
差勁透頂的迴答令露修羅不悅地嗤之以鼻。
「聽起來根本不像是在謝罪。你的那位親人什麽的,連道歉的方式都沒教過你嗎?」
「你的話聽起來甸甸帶刺耶…………」
其實緋水也已經漸漸地察覺到了。
眼前這位尊貴自大的主人,每當聽到自己提及親人的事時,情緒就會變得相對焦躁。
兩人同樣身為吸血鬼,而且又是「真祖」,照理說她或許可以從自己的話中找到某些和遺失的記憶相關的線索也說不定——但露修羅卻總是一臉不悅。
「不過,關於白天的事……」
「啊?」
「就是……關於遮光劑的事。」
「道謝的話就去對學姊說吧。畢竟是她百忙之中抽空幫你準備的。」
「…………!」
露修羅二話不說就給了緋水一拳。
雖然她沒有用太大的力度,卻足以讓緋水深刻感受到她此刻怒火中燃燒的情緒。
「你幹嘛打我?」
「少囉唆,給我閉嘴!反正我隻要不在白天曝曬於太陽底下就不會有問題了。雖然人類似乎把日光視為尊崇的對象,還把太陽的恩惠當成至高無上的寶物,但在我看來不過是狹隘無知的想法罷了。吸血鬼的確無法走在日光底下,也無法理解日光的珍貴之處,但是相對的——」
「卻能了解夜晚的美,對吧?」
露修羅忽然轉過身麵向緋水。
雖然隻是個平凡無奇的動作,卻令緋水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在月光襯托之下的美貌,被稀薄的布料所遮蔽的胴體,以及吹彈可破般的雪白肌膚——一切都是那麽完美無瑕。
夜晚使得她渾然天成的美更上層樓——緋水甚至有種夜晚本身就宛如為了她而存在的錯覺。
這就是夜晚的吸血鬼——不,應該說是夜晚的露修羅才能擁有的美麗吧。
無論是夜晚的吸血鬼,或是容貌再美豔的吸血鬼,在緋水的人生中都應該早已是司空見慣的事物,但從和她相遇那天至今,當他在麵對夜晚的露修羅時——依然無法習以為常。
「你還是一樣可愛到讓人覺得莫名其妙呢。」
「你說了什麽嗎?」
露修羅疑惑地歪頭注視著緋水。
那雙赤紅色的眼瞳此刻並未閃爍著魔眼之光。雖然魔眼對於緋水完全無效,但是她的雙眸之中卻寄宿著有別於魔眼的魔力。
夜晚的吸血鬼擁有魅力,即是將人拖入魔界的魔性。
因此,緋水移開了視線。
「你特地追了上來,卻又不好好看著我的眼睛,真不懂你到底在想什麽。你這樣子會暴露出你的家教喔。」
「真是抱歉呢,誰教我是吸血鬼養大的孩子。」
「我並不是排斥這點。」
「………………?」
「我隻是不喜歡……不管什麽事都被搶先一步而已。」
「………………」
「因為,不管說什麽、做什麽,你都一定會想到那個女人。」
露修羅心有不甘似地說著,繼續跨步向前走去。
緋水無話可迴,隻是默默地跟上她的腳步。
我長年和她生活在一起,當然總是會先想到她,至少我還知道你和她畢竟是不同的兩個人——如此單純而毫無漏洞的正確理論,緋水卻不知為何無法說出口。
此刻他隻想盡快從這樣的氛圍中逃離。
「……為什麽你選擇相信透子小姐?」
「…………」
「我也認為她應該沒有說謊。雖然她的說詞裏可能添加了自己的認知或偏見就是了。但是,你選擇了幫助她。為什麽你會願意去聽一個人類……甚至還是已經死掉的人的心願?」
「其實你也早就發現了對吧?」
露修羅並未轉過頭來,隻是徑自開口問道。
緋水一語不發地表示承認,並且暗自推測起她內心的想法。
如今想想,當初露修羅在社辦裏答應要幫助透子的時候,他就已經察覺到一些蛛絲馬跡了。
為什麽總是高高在上的她,會特地出手幫助區區一個人類?
那是因為——
「她……和我一樣。她也失去了從前的記憶。那可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我猜也是。」
基於同病相憐的心情……簡單來說就是這麽迴事。
露修羅偶爾會因為喪失記憶表露出所承受的苦悶,但緋水無法理解那種心情。
某一天忽然被丟到從未接觸過的世界,在那裏找不到任何同族,甚至連自己是誰都弄不清楚——從這一點來看的話,或許透子要比露修羅來得幸運一些也說不定。
「所以你才會答應幫忙……吧。」
「並不是隻有那樣而已喔?其實我……對那個咬了她的吸血鬼覺得很不爽。」
「………………」
「先不管他對於吸血這件事的做法…………但我覺得禮儀是絕對不能舍棄的。無論是要把對方變成仆人,或是吸幹對方的血取走性命都行,可是……在死後依然束縛著對方,我實在無法認同………………」
她的說話語氣中,帶著些許辯駁般的口吻。
緋水甚至感覺得到,她像是在試探著自己的情緒反應一樣。
而露修羅本人似乎也有所自覺,因此始終未曾將頭轉向緋水。
「我覺得透子小姐她應該是被自己的執念束縛著才對。她之所以還不成佛也是這個原因,加上脖子上遺留著咬痕,感覺就像是為了不讓自己忘記這一切一樣……」
「…………就算是那樣,可是原因還是出在我的同族身上吧?畢竟被吸血鬼咬這種事,不是經常可以碰得到的。」
「這些話還輪不到每天都在吸別人血的你來說吧?」
「你、你是例外啦!反正你就算被吸血也不會有什麽變化,更重要的是你已經是我的仆人了!」
露修羅終於轉過了頭,還伴著一陣破口大罵。
就在同時,她的身體忽然因打上沙灘的小浪而頓失平衡。
雖然浪高隻足以掠過她的腳踝,且是幾乎不帶速度和力道的平穩波浪,但對於吸血鬼而言,具流動性的「水流」可謂是最大的敵人,更何況是含有除邪辟妖之鹽分的天然海水。光是被海水觸及到,該部位就會暫時陷入麻痹。
「啊…………!」
緋水還來不及上前攙扶她,露修羅就已經一屁股跌坐在沙灘上。
接續而至的波浪毫不留情地浸濡
了她的身體。
「嗚、嗚呀………………」
她嬌柔的身體斷續地微顫著,雙手也緊緊地抱住了自己。
冷得刺骨的寒氣在體內擴散開來,遲遲無法排出體外。
身為純種吸血鬼,露修羅比起枝璃對流水更加敏感。
「你、你這家夥!」
露修羅還來不及製止……緋水的左手手指已經靈巧地沒入了她那對豐滿的胸部之中。
「你、你做什麽!?不、不、不可以…………!」
「是你自己說可以摸的。」
緋水再度以不太自然的語氣開口說道,但那的確是緋水的聲音。
不過露修羅打從一開始便沒有察覺到緋水的變化,隻是滿臉通紅地扭動著身體。
「放、放開我,不、不可以…………! -
「…………」
緋水的左手再次動了起來。
他以像是不願帶給對方痛楚一樣——但若露修羅試圖掙脫逃走的話,又能立刻施以痛楚以限製其行動……如此絕妙的力道搓揉著露修羅的胸部。
「住、住手、不、不可以…………做這種事情…………」
原本露修羅身上的泳裝就是布料稀薄的比基尼,因此緋水的手幾乎就和直接接觸肌膚沒有兩樣。
不曉得是因為毫無防備地突然被搓揉胸部,或是因為其他理由——露修羅此刻正以甘柔的語氣發出宛如懇求般的嬌喘聲。
「快、快點放開我啦!我、我、我不要這樣的…………」
露修羅雙眼泛淚地向誹水求情。
然而緋水卻連正眼都不瞧她一眼。
他隻是拚命地用自己的右手緊抓住左手,試圖將手從露修羅的胸部上移開。
「你、你……到底想要做什麽?快點把你的手…………!」
「……所以說,我從剛才就一直在試了…………!可是我的手不知道為什麽變得不受控製…………!!」
「什麽…………?」
「連嘴巴都會擅自開口講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到底是怎麽迴事啊…………!?」
沒錯……緋水並不是在開玩笑,他的左手完全不聽使喚。
這並非是因為緋水按捺不住衝動……而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甚至連嘴巴也會自動說出一些並非出於己意的話。
一種「宛如身體不是自己的」那般的奇妙感覺,令緋水根本無暇去感受從左手傳來的那股柔軟觸感。
「喂,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我哪知道呀!總之你快點放開我啦!停、停下來……不準你用指甲隔著泳衣搔前端的部啦!」
露修羅的羞恥心似乎已經瀕臨極限,於是索性一拳朝著緋水臉上招唿而去。
但是,緋水的左手卻依然堅定地不願放開露修羅的胸部。
「看你好像不是在演戲的樣子……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我怎麽知道啊!喂,你快點想想辦法啦!就算用稍微粗暴一點的手段也沒關係,總之快把我的手拔開啦!」
「不準你一邊隨便亂摸我的胸部一邊命令我!不過,不用你廢話,我也不能允許你再繼續這麽無禮的舉動!」
露修羅話畢,立刻用雙手抓住了緋水的左手臂。
事到如今隻能用蠻力把手扳開了——然而,就當露修羅的指甲嵌入了緋水的手臂時,她忽然發現到疊放在他手上的另一隻手。
那是隻比皮膚白皙的緋水還要白的手——甚至已經超越「白皙」的程度,根本是隻半透明的手臂。
那隻和緋水的手臂朦朧交疊的半透明手臂似曾相識,還是隻女性的手。
露修羅和緋水對彼此便了個眼色點點頭,此刻兩人已經同時頓悟了真相。
「透子小姐,你到底在做什麽啊!?」
緋水猛力轉向一旁怒聲問道,而那頭的透子正帶著惡作劇的表情微笑著。
「哎呀,被識破啦?」
「你以為可以瞞多久啊!?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簡單來說就是所謂的『附身』囉。我忽然想要試試看,結果就辦到了。雖然好像沒辦法附身在女孩子們身上,但緋水同學的身體就沒問題了。」
「什麽啊……我真的完全被附體了耶!? 」
「嗯~可是,我發現自己頂多也隻能控製你的左半身,然後讓你說一些簡單的句子而已。我還想再多練習一下呢?」
「拜托你,可以不要帶著可愛的笑容說出那麽可怕的事嗎!?話說迴來,你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
「對呀,操縱這家夥也就算了,為什麽要揉我的胸部!?」
「因為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呀。在這麽晚的時間,就隻有你們兩個人單獨走在海邊……這麽浪漫的場景,為什麽你們就是沒辦法突破底線呢?特別是緋水同學……」
「不,我隻是來這裏找她迴去而已耶…………」
「你明明活得好好的,身體四肢也都健全,為什麽不能更認真地談戀愛呢?如果死了之後再後悔就來不及了喔?」
「呃,嗯,說的也是啦……」
聽起來確實充滿了無謂的說服力。
畢竟是一個已死之人所提出的理論。
「……等一下,你不要把話題扯開啦!拜托你別為了這種事就隨便操縱別人的身體好嗎!?」
「對呀,我和這家夥可是吸血鬼和人類……應該說是主人和仆人的關係!像、像這種事……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發生的………………」
雖然聽起來是在否定對方的話,但露修羅的聲音卻顯得十分微弱,連說話語調都變得有些吞吐。
透子雙手交叉在胸前,像是在品頭論足似地交互打量了兩人,最後才放棄般地聳了聳肩。
「算了,告訴你們吧。說真的,比起你們之間的關係,我隻是想要體驗那種酸酸甜甜的青春,所以才會這麽做的。」
「呃,那樣聽起來感覺更沒品耶。」
「畢竟我原本就已經是跟在緋水同學身上的幽靈了,所以隻要你采取行動,我就會自動跟著你走喔。」
「嗚哇,真的真的很沒品啊…………」
「就是啊。除了一整天都跟在身後之外,現在甚至還會隨便跑來控製身體…………」
首先應該盡快讓她成佛才是上策吧——露修羅和緋水向彼此使了個眼色互相溝通,然而此時透子卻又再次露出了惡作劇般的笑容。
「呃……那個呀,既然我現在能這樣現身在你們麵前,就表示緋水同學的身體已經自由了喔?而且原本我就沒辦法長時間控製對方的身體。」
「什麽!?」
被透子這麽一說,兩人才猛然驚覺。
此刻她確實已經離開了緋水的身體,因此緋水應該不會再受到她的影響才對。
然而即使如此——緋水的左手依然緊抓著露修羅的胸部。
「啊。」
緋水終於察覺了目前的狀況。
同時他也做好了覺悟,靜靜地閉上雙眼。
並且在心中向自己道別。
「你這個超級大笨蛋!!」
露修羅毫不留情的鐵拳,重重直擊緋水的顏麵,令他狼狽地倒臥在沙灘上。
然而就算倒下,他的左手依舊維持著方才抓住露修羅乳房的手勢。
「感想如何?」
透子探頭窺視誹水的表情,而緋水則是意識朦朧地吐出了遺言。
「就宛如由彈性和柔軟度所組成的絕佳合奏一樣…………」
「太好了,你好像很開心呢?雖然我也想用我自己的身體來
向你道謝,無奈我現在也已經剩下骨頭而已了。」
透子麵帶笑容說著黑色笑話,緋水的臉不禁為此抽搐。
然而,從其他方向傳來的發言,令緋水繃緊了原本鬆懈的臉部神經。
「和吸血鬼幽會,還真是不錯的興趣呢?」
「你…………」
緋水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的視線前方,有個身形纖細的女性正背對著月光站在那裏。
大神蘭月。
「我實在無法認同夜晚和吸血鬼一起外出這種事。你應該再謹慎一點才對。」
「這家夥是誰?」
看見素未謀麵的蘭月,露修羅不禁疑惑地問道。
「她是狩夜的同事。聽說好像是正式的刑警。對了……你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我是來警告你的。你好像正在協助狩夜校璃的樣子,我勸你不要再做這種無謂的事了。棺木裏沒有吸血鬼,這件事不早就是昭然若揭了嗎?」
「就算真的是那樣,要協助她也是我的自由吧?」
「我勸你不要和國家權力對抗會比較好喔?在非正式的搜查行動中,萬一發生了什麽狀況,你的生命安全可是得不到保障的。還有,我想你應該不知道,她可是——」
「半吸血鬼。但是那又如何?」
緋水像是要打斷對方的話一樣,果決地反問道。
蘭月一瞬間瞪大了雙眼,但又立刻恢複成原本遊刃有餘的表情,露出嘲諷般的蔑笑。
「原來你知道呀……但你還是願意待在她身邊呢。還有那邊那個吸血鬼也一樣,你真的還是普通的人類嗎?」
「這個嘛…………」
蘭月並不清楚緋水的體質。
因此她此刻的話雖然聽來句句帶刺,但同時也是在試探緋水的反應。
「如果你想確認的話,我隨時都可以接受檢查喔?不過這樣一來又得浪費稅金就是了。」
「……你這孩子還真囂張呢。不需要做什麽檢查。如果你真的放棄了人類的身份,狩夜枝璃一定會立刻把你處理掉的。隻是想不到她竟然會說出自己的真實身分……在我看來,她一直都隱瞞得不錯呢。」
「她才沒那麽信任我咧,那隻是我自己發現的。」
「哎呀……那還真是意外。你說不定滿有前途的呢。她會把你放在身邊,也是因為考慮到你的能力吧?你該不會是那種容易沾上奇怪事物的體質吧?就像會被那邊那個亡靈纏上一樣。」
(原來她也看得見啊……)
蘭月的話,已經表示了她看得見透子的存在。
畢竟她也是搜魔課的成員之一,看來果然還是有點本事的。
「雖然我不知道她纏上你的理由,不過我倒是可以幫忙你除靈喔?我們課裏頭也有專業的成員在。」
「我心領了。雖然先前有一陣子身體經常覺得畏寒又笨重,但是現在已經差不多習慣了。」
「是嗎…………如果你想和狩夜校璃斷絕關係的話,隨時都可以來找我商量喔?」
蘭月將寫著聯絡方式的名片射向緋水,銳利的紙片「咻」地劃破了合夜的靜寂。
宛如窮極射撲克牌技術般毫無遲滯的一擲,卻在進入緋水的手裏之前,就被露修羅半途射出的短劍擊落在沙灘上。
「……什麽?」
「如果想和我的仆人打交道,就得先經過我的同意才行。你的做法讓我覺得很不愉快。」
露修羅一臉不悅地說道。
蘭月則是露出淺笑,輕輕地踢起了腳下的沙子。
剎那間,她那凜然的臉龐就已欺近到露修羅的麵前。
在不易踏穩腳步的沙灘上,蘭月竟然能僅以一次單純的跳躍,就在瞬間縮短兩人的距離。
「…………!」
露修羅立刻反射性地采取了行動。
因為身體已在瞬間便判斷出這個女人將成為自己的威脅。
露修羅立刻朝著對方的心髒使出貫手。
她的指甲既長且銳利,並且擁有能夠輕易刺穿肌肉的硬度和速度。
「……啥?」
看似有些輕忽的蘭月動作慢了半拍,她一邊發出嘲諷的聲音,一邊接著展開行動。
更正確地說,她是特意確認過露修羅的動作後,自己才接著采取因應的反製行動。
蘭月先是使出一記平凡無奇的中段橫踢。
她先是把細長的腳拉近身體的方向,再宛如彈簧般地使出了踢擊。
雙方交錯的時間極為短暫,勝負僅在一瞬間便決定了。
輸家是——露修羅。
她的貫手並未擊中對方,自己的身體則被落在腹部的腿擊踢飛到半空中,然後重重地摔落在淺灘上。
「你……!!」
「這點攻擊對吸血鬼來說應該算不了什麽吧?她不可能因為這樣而受到多大的傷害,加上現在又是夜晚。啊,不過如果摔到海裏可就不妙了,搞不好會溺水呢。」
蘭月絲毫不擔心對方的安危,反倒用一種樂在其中的語氣說道:
「我最討厭吸血鬼了。當然,半吸血鬼也一樣。如果高層做出指示的話,我隨時都可以把你們處理掉。」
「…………!」
緋水不發一語地注視著蘭月。
他的眼神當中難得含著確切的敵意,但蘭月依然毫不介意地轉過了身。
「你可別打一些奇怪的算盤。那個吸血鬼之所以能夠苟存,是因為還沒有她確實襲擊過人類的證據……就隻是這麽單純而已。無論基於什麽理由,一旦你們那邊隨便出手的話,就會變成我們的排除對象。記得也轉告她這一點。」
蘭月扔下這段話後,便悠然自在地離開了。
「緋水同學…………」
「我知道。」
緋水點了點頭迴應透子那沉痛的聲音。他並沒有去追蘭月,而是前去救助露修羅。
正如蘭月所言,光憑單純的物理攻擊,基本上是不可能打倒夜晚的吸血鬼的。
方才那記踢擊的目的也不是要給予露修羅傷害,隻是為了將她擊落海中而已。
其中應該訝異的,是她那足以和夜晚的吸血鬼匹敵的速度。
「她沒事吧…………?」
露修羅此刻正倒臥在水麵及腰的一處淺灘上。
緋水將她抱起,她的表情已經變成了杳無生氣的土黃色,雙唇泛紫且全身癱軟無力。
緋水默默地將她背起,並且將插在沙灘的短劍收迴,徑自地向前走去。
透子則是緊跟在後,用沉重的表情注視著緋水的背後。
此刻她沒有辦法繞到緋水的麵前。
因為她不曉得該帶著什麽樣的心情去和緋水麵對麵。
「原本以為你隻是去接她迴來而已,結果竟然變成這個樣子?你到底是做了什麽才會讓她變成這副模樣?」
才一迴到旅館,上前迎接的枝璃立刻露出訝異的表情質問道。
看見緋水背上濕淋淋的露修羅,任誰都會產生這樣的疑惑吧。
「還不都是你的同事害的。就是那個叫做蘭月的女人。」
「大神小姐她……?為什麽!?」
「我才想問你呢。」
把露修羅交給芽依和希璃華照顧後,緋水便將在海邊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枝璃。
「……原來如此。看來她也在調查吸血鬼的樣子呢。」
「你是說她自己下了沒有吸血鬼的結論後,還是在做這種事嗎?為什麽要做這種自相矛盾的事?」
「我想應該是高層的指示吧。那口棺木裏的確沒有吸血鬼,但是
,很可能還有其他棺木存在也說不定,又或者有什麽和吸血鬼相關的線索。無論實際的狀況如何,下判斷的高層很可能指示她先從身旁的人查起,而她在搜查過程中跑來試探我們——我想大概是這麽迴事吧。」
「也就是派閥或權力間的鬥爭,使得大家都開始了台麵下的行動是吧。當時她在地下室裏對你惡言相向,也是要表演給敵對派閥看嗎?」
「我想那應該也是理由之一吧。畢竟實際上並沒有發現吸血鬼,所以敵對派閥也沒辦法多抱怨什麽。我認為她是一個十分擅長在組織中尋求生存之道的人。」
也就是說——在某種意義上,大神算是有別於枝璃,但同樣是個毫無破綻的女性吧。
而且她也擁有足以對付吸血鬼的實力。
怎麽看,都是個應該盡量避免與其敵對的人種。
「她似乎很討厭吸血鬼,應該是順著鷹派的意思,把吸血鬼找出來後,再私底下收拾掉對方這樣吧?」
「她個人討厭吸血鬼是眾所皆知的事,不過和她有關聯的上司是鴿派人士。與其說是收拾對方,我倒覺得她考慮的也許是活捉。」
「雖然她給我的感覺不太像是鴿派,但他們並不是打算和吸血鬼共存……而是打算抓住吸血鬼加以研究之類的,你所說的鴿派是這個意思嗎?」
「沒錯。而與他們相對的鷹派,隻要發現對人類有害的生物,就會不加猶豫地消滅對方。從雙方的認知衝突之下的結果來看,至少他們現在對於不會襲擊人類的吸血鬼,在某種程度上是予以認同的。」
「這樣啊……那你自己屬於哪一派?」
枝璃並未迴答緋水的提問。
如果是當初剛相遇時的她,必定會毫不猶豫地提出鷹派的論違才對。
但是……如今呢?
「你的房間好像已經準備好了。我帶你過去,往這邊走。」
「好!」
緋水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隻是跟著前導的枝璃走去。
「不過話說迴來,隻有我一個人住單人房,讓人有點不好意思耶。你們住的房間明明沒有很大,但卻擠了四個人不是嗎?」
「總不能讓男女睡在同一個房間裏吧?不能夠分成兩個人和三個人,所以你一個人睡是理所當然的決定。」
「這麽說是沒錯啦。」
「你的房間到了。」
枝璃停下腳步,拉開拉門。
敞開在眼前的是一間燈光昏暗的和室,以及占據了地板大部分麵積的棉被堆。
「這裏……難道是……」
「是放棉被的房間。」
枝璃毫不掩飾地答道。
放棉被的房間——正如其名,是一間存放棉被和其他備用品的房間。
雖然隨著旅館不同,這樣的房間未必一定會存在,另外形式也各有不同;但簡單來說,這裏隻能算是一處倉庫,想當然地,不是能夠讓顧客住宿的房間。
「咦咦咦咦咦,你是認真的嗎!?可是,這種地方為什麽會開放給客人使用!?」
「因為原本隻有我一個人要住而已,後來人數突然增加,可是旅館又早就已經被預約滿了,所以隻能用折衷的辦法……就是這麽迴事。」
「真的假的啊……可是,這裏怎麽看,都沒有一個可以好好睡一覺的空間耶。整間房間根本就已經被棉被堆滿了嘛。」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這裏是放棉被的房間。」
「……這樣啊。」
「順便告訴你,這間房間的費用比較貴,所以我墊付的部分,之後要請你確實支付。」
「咦咦,我還得自己付錢!?而且為什麽反而還比較貴啊!?我睡的是放棉被的房間耶!?」
「因為這次打從一開始就不屬於正式的搜查行動,而且我也是拜托對方勉強把原本就不能睡的房間租給我們,因此多少收取高一點的費用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也對啦…………」
雖然不是不能了解枝璃所說的話,但緋水心中還是無法釋懷。
畢竟再怎麽說,眼前的房間實在不像是能給人睡的等級。
盡管心中想抱怨的事堆積如山,不過如果隨便說出口的話,搞不好會直接被攆出旅館也說不定,緋水決定至少先確保自己的睡眠空間,於是乖乖地走進了房間裏。
「好暗喔……電燈開關在哪裏?」
「我勸你不要開燈比較好喔。因為血跡……因為這裏原本就不是住宿用的房間,說不定會看見一些別看見會比較好的汙漬。」
「喂,你剛才說了『血跡』兩個字對吧?你真的說了對吧!?」
「我說了。」
「喂,你承認得也太幹脆了吧!?我倒是希望你可以稍微否認一下耶!?」
「請你舍棄那樣的念頭吧。」
「為什麽聽起來有種在告誡我的感覺呢……是說這個房間該不會真的發生過那種事吧!?」
「因為這是放棉被的房間呀。」
「放棉被的房間=有問題的房間,這樣的理論也太詭異了吧!而且收費還比較貴!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啊!?」
「我不是說過了嗎?這裏平常是不開放給顧客住宿的。而我拜托對方勉為其難把房間租給我們。請你差不多該搞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了。」
枝璃的口氣宛如就像是在說「你這家夥到底在抱怨什麽?」一樣。
她的表情毫無變化,依舊是那張惹人憐愛的嬌弱臉龐,然而說出口的話卻是句句刺骨。
「呃,可是有血漬也太嚴重了一點吧……這裏應該有張貼符咒吧?」
「別擔心,我已經都撕下來了。」
「那樣才糟糕吧!你不要隨便解開封印啦!!」
「在客人住宿的房間裏張貼符咒才有問題吧?還是說你對我貼心的舉動有什麽不滿?」
「為什麽反而變成你在生氣旦向且這對旅館來說也很有問題吧!?」
「原本對方不願意讓步,但最後被我說服了。哎,說起來對方本來也不願意借出這間房間,不過在我以『要住的是那個人』為由堅持下,對方也就接受了。」
「根本已經是和旅館聯手想要整死我了嘛¨而且你沒事發揮這種莫名高超的交涉本事幹嘛!!」
「沒問題的,雖然我已經把符咒撕掉了,不過其實榻榻米下麵還貼有很多。」
「沒問題個頭啦!!這樣子反而更可怕吧!!」
看來現在已經不是睡不睡的問題了。
緋水更是強烈擔心起自己是否真的能夠從這間旅館平安無事地全身而退。
「真的不會有事嗎……?我覺得這裏問題真的很大耶!?」
「你不是早就已經被那種東西纏上了嗎?既然如此,再多個一、兩隻應該也沒差吧。不是有句話說『有一就有二』嗎?」
「那句話應該不是用在這種地方的吧…………唉,算了,總而言之我決定不開燈,腦袋放空去睡覺!!」
緋水半自暴自棄地說著,踏入了昏暗無光的房間裏。
他盡可能地不去環視周圍,隻是隨意地抓了條毛毯蓋住頭。
「那麽,晚安。祝你能睡個好覺。」
「……你給我記住。」
緋水躲在毛毯下,忿忿不平地嘟噥著,試著投身於睡眠的世界裏。
不知道是幸運或不幸,他很快地便沉入了夢鄉之中。
也許是因為發生了許許多多事,讓他累積了不少疲倦吧。
在他沉睡的這段時間,他沒有做惡夢,途中也沒有醒來,就這樣一覺到了天亮。
他並沒有特地設定手機鬧鈐,不過卻在與
平時差不多的時間醒來。
一如往常地,一道柔和的體溫傳到了他的胸口。
還有一股甘美的香氣。
以及吸吮著頸部的觸感。
再加上——一陣尖銳的痛楚。
緋水緩緩地張開雙眼,看到露修羅果然正壓在他身上,津津有味地從脖子上吸著他的血。
「…………你連出來旅行都不放過我嗎!!」
「少囉唆,不要一大清早就大叫啦!」
她這麽說道。也許是因為睡了一晚,體力已經恢複了,從她臉上的表情感覺不出昨夜曾受到傷害。
她和平常一樣緊緊地抱住緋水,專注地進行著早晨的例行公事。
「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喂,你一口氣也吸得太多了吧!!」
「吵死人了,閉嘴!我昨天可是被那個女的踢飛,而且還掉進了海裏耶!!所以當然有必要多吸一點呀!總之你給我安分一點!」
「我~才~不~要!!」
「你…………!!」
身穿著浴衣的男女就這樣相互拉扯了起來。
這類纏在身上的衣物本來就是屬於相當容易脫落的設計。
加上原本緋水前麵的襟口早已被露修羅扯開,因此現在幾乎和半裸沒有兩樣。
而露修羅為了壓製住緋水,動作也變得異常激烈……衣服自然也難以保持原狀。
由於露修羅是第一次穿和服,因此束帶的結打得並不紮實。
因此當緋水為了推開露修羅而伸手碰到襟口時,胸前的襟口處便立刻跟著鬆了開來。
「啊…………抱歉。」
下一刻,那對豐滿的乳房便彈露在緋水麵前。
這之中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可能因為是外宿的關係,或者是因為身上穿的不是平時拿來當成睡衣的緋水的白襯衫——露修羅有好好穿著胸罩。
但即使如此——被雪白蕾絲包覆住的胸部依然展露出那壓倒性的驚人份量,令緋水不禁目不轉睛地直盯著看。
「不準看————!!」
露修羅將極為快速的連續巴掌甩在緋水臉上,他的腦袋也跟著劇烈地晃動起來。
另外,露修羅的胸部因甩巴掌的動作,也同樣劇烈地搖晃著。
於是緋水的男性本能發揮那令人驚訝的動態視力,雙眼緊緊注視著那對上下左右前後縱橫晃動的巨峰。
「我不是叫你不準看嗎————————!!」
「那你應該先把它收起來吧!」
「少囉唆,閉嘴!!」
為了遮住自己的胸部,氣唿唿的露修羅索性把胸部壓在了緋水的胸膛上。
雖然暫時達到了遮掩的效果,但如此一來卻又產生了另一個問題。
「我、我說露修羅小姐……你可以從我身上起來嗎?這樣子貼著的話,實在是……雖然說平時隔著浴巾的時候也差不多,但是我今天上半身幾乎是裸的,隻隔著你的胸罩真的不太妙耶…………」
「有什麽不太妙的!?除了你的血液會劇烈地集中到下半身之外,根本沒什麽變化嘛!?」
露修羅以能夠讀取觸碰對象血液流向的能力分析,開口反駁道。
此刻緋水的血液確實正如她所說的,往下半身集中而去。
現在是早晨,即使不刻意地去厭受,也會自然產牛反應。
女生的胸部還抵在自己身上。
而且自己也是個正常的男人。
「呃,不好意思,吸血和道歉留待改天,現在你可以先解除我雙腳的限製嗎?你的皮膚又細致又光滑的,像這樣子纏在一起,真的會出事的啦……」
「你到底在說什麽莫名其妙的話!?總之我現在就是要吸你的血!!等到我吸完之後,我會把你的雙眼蒙上,然後自己穿好衣服離開!!」
「你可以稍微改變一下順序嗎……?」
「吵死人了,給我閉嘴!!」
露修羅索求著緋水的脖子,為了不讓他有空隙脫逃,於是把身體更加緊貼在他身上。
她緊緊抱住緋水,柔軟的雙峰也更加緊密地貼住了他的胸口。
「等、等等,這樣真的不行啦…………」
「看來你總算變得老實一點了呢。那麽~…………」
露修羅一邊舔著嘴唇,一邊漸漸地逼近緋水。
已經認命了的緋水,為了至少能夠壓抑住不受控製的下半身,閉上雙眼以集中精神。
就在這時候,有位救世主突然現身了。
原本蓋在緋水和露修羅下半身的毛毯——此時竟然意想不到地冒出了另一個非兩人的身體所形成的隆起物。
「「什麽!?」」
宛如巨大毛蟲般的隆起物不顧訝異的兩人,隻是徑自匍匐前進著。接著——芽依從裏麵跑了出來。
「咦咦——!?你、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就在這裏了?」
「比這女孩早一點啦!我本來是想要把握緋同學一個人睡的機會發動夜襲的,可是卻不小心睡過頭,所以就變成晨襲了?大概就是這樣子囉。」
「什麽叫『大概就是這樣子』!你到底在想什麽啊!?」
「哎呀,這種事還需要問嗎?當然是要生·小·孩·囉?」
芽依露出美豔的笑容,把自己的身體擠進了兩人之間的縫隙。
她身上所穿的並非浴衣,而是自己帶來的性感睡衣。那隱約可見的內衣褲,跟以往一樣屬於布料稀少的款式,充滿了煽情挑逗的魅力。
「……那麽,可以請你讓開嗎?」
「誰要讓開!這家夥是我的人!!」
為了爭奪緋水的肉體,吸血鬼和人造人產生了衝突。
然而今天在正式展開對決之前,芽依卻一反常態主動提出了妥協方案。
「我有個提議。反正我們兩個人追求的是不一樣的東西,不如就用分享的方式如何?你可以繼續從緋同學的脖子上吸美味的血,而我則可以好好享用緋同學的下半身……」
「原來如此……我也希望能夠早點穿上衣服。而且兩個人互相合作的話,要壓製住這家夥就容易多了!!」
「你們怎麽突然就團結起來了!?喂,拜托你們住手啦!!」
「別擔心,放心交給我們吧…………」
芽依利落地褪下了身上的性感睡衣。
那發育過度的胴體,就這樣毫無遮蔽地暴露在緋水的眼前。
一對和露修羅相同等級的巨乳,以及豐腴而肉感適中的臀部和大腿。
平時明明早已見慣,但隻穿內衣褲的模樣帶來的刺激實在太強了些。
而此刻——渴求著緋水下半身的她正四肢著地……用宛如女豹般的姿勢朝著目標匍匐而進。
如果隻是如此問題倒還不大。
眼前這一幕雖然香豔刺激,但還在緋水的忍受範圍內。
然而,芽依卻在此刻使出了充滿爆發性的武器。
那究竟隻是偶然,抑或是特意的安排呢?
是來自神的褒獎,抑或是惡魔的供品?
芽依那渾圓肉感的臀部,就朝著緋水的臉龐。
若隻是如此,緋水或許還能設法從誘惑中脫身,至少他肯定有將視線撇開的力氣。
但是,不曉得是因為外宿,或是因為芽依始終尋找機會要與緋水生小孩的個性使然……此刻她的臀部正穿著一件令人無法轉移視線的決勝內褲。
那是一件t字褲。
深陷在臀部股溝之間的細致布料,完全不足以遮住那圓潤豐滿、十分適於懷孕生子的傲人臀部。
水嫩而滿溢肉感的豐滿臀部。
見到她還魅惑地搖曳起那個,緋水腦部的思緒瞬間也隨之短路,鼻血沒有因此噴出已經稱得上是奇跡了。
不行了。
緋水決定舍棄身為人類的尊嚴和貞節,於是閉上了雙眼。
「……你們幾個不要再鬧了!!」
忽然間,一陣魄力十足的喝斥聲竄入耳中,令緋水不禁睜開了眼。
這個聲音是……希璃華。
沒錯,自己並不是孤獨一人。
還有她在自己的身邊啊。
「學姊,你來得正是時候……快幫我把這兩個家夥拖走…………」
當緋水開口向她求助時,立刻就察覺到了奇怪之處。
希璃華的聲音竟然是從房間裏傳來的。
「……你為什麽在這裏?」
「啊,呃…………因為這裏麵沒有窗戶,我想應該很悶熱,我擔心你會口渴,所以就泡了香草茶過來……而且是冰的喔。可是我來到這裏時你還在睡,我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才會起來,所以就一直待在房間角落等著…………」
希璃華害羞地舉起了手中的水瓶。
此刻她穿著正統派的浴衣,盤束在頭頂上的頭發和身上的和服相互襯映,散發美豔動人的氛圍。
但是,她所做的事和露修羅以及芽依比起來,其實也隻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簡單地說……她在兩人進來之前,就已經待在這個房間裏了。
而且遺持續盯著緋水的睡臉看了好一陣子。
她將自己的氣息徹底隱藏起來,雖然不帶惡意,但也因此更令人不敢恭維。
簡直就是所謂的天然跟蹤狂。
「不不不,太可怕了吧!!你隻要把水瓶放著就可以離開了不是嗎!?或者寫張紙條告訴我也行啊!」
「啊…………」
她一副被緋水這麽一說才猛然驚覺的樣子。明明是個眉清目秀的少女,在這方麵卻相當遲鈍。
「……這麽一說也對呢。等等,你們幾個怎麽穿成那個樣子!?總、總之,你們快從紅城同學的身上離開…………!」
「欸……學姊,你要不要加入我們?」
芽依晃動著那魅惑的臀部,用豔然的口吻問道。
畢竟要處理這種情況,最快的方式就是讓對方直接參一腳。
「加、加入你們?我、我…………」
「露修羅要的是血,我則是下半身,所以緋同學的臉還空著喔?」
希璃華咽了口口水,視線也跟著落在緋水的臉上。
她露出了有些危險的眼神。
「我、我說,學姊……?」
「對、對耶,突然做這種事還是不太好…………我想應該要循序漸進地……」
「我沒有要你馬上就吻他的嘴唇呀。例如先親親臉頰或額頭也行喔?學姊身上不是有英國人的基因嗎……所以親吻頂多隻能算是打聲招唿而已對吧?」
「說、說的也是,以早上打招唿的感覺…………」
希璃華一邊說服著自己,一邊湊近到緋水臉旁邊的位置。
接著,她緩緩地將自己的唇貼向緋水的臉龐——
「等等,學姊,不行啦……虧我還那麽相信你耶!!」
「你、你不要亂動…………這、這隻是那個……英國式的打招唿方式而已!」
「大英帝國真的有這樣的傳統嗎……?」
「如果你再繼續亂動,害我不小心親到你的嘴唇的話,也隻能算是意外喔……!!」
「那根本就是故意的吧!!啊啊啊啊,我不陪你們鬧了啦!!」
緋水絞盡氣力,試圖把三人全部從自己的身上甩開。
但是,身體無法順心如意地使上力。
尤其是——左半身。
「…………咦?」
就在這時候,緋水發現有隻半透明的手臂疊在自己的左手臂上。
更精確地說……自己整個身體原來都被一具透明的肉體所覆蓋著。
「透、透子小姐!?」
「是我唷,早安。」
幽靈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依附在自己的內側。
她正在享受著附身在別人身上的快感。
「這、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緋水同學……我還沒談過戀愛就死掉了。在我死前沒多久,我還以為自己遇到很棒的人,結果對方卻是吸血鬼,我還被無情地殺害了。」
「嗯,我很同情你的遭遇……所以我們現在才會為了你這麽努力啊。」
「因此,我希望至少能夠感受一下戀愛的滋味,了解變成大人到底是怎麽一迴事……透過你的身體。」
「等等、等等,這樣太奇怪了吧!?這是男生的身體耶!?就算你用我的身體來感受,得到的結果也一定不一樣吧!?況且這樣根本就不叫戀愛,應該叫做肉欲才對吧!至於露修羅,那甚至連肉欲也稱不上了嘛!!」
「可是……我想變成一個真正的大人!」
「去找別人啦!!」
緋水空虛的怒吼並未奏效,透子依然盤坐在自己身體上不肯離去。
自己的左半身不聽使喚,抵抗已經毫無意義。
尖銳的利牙將深深地刺進自己的頸部。
淫穢的雙手將恣意撫摸玩弄自己的股間。
櫻唇也將迫近自己的臉頰。
加上已經侵入體內的幽靈。
再見了,我無比珍惜的各種事物。
就在淚水滑過排水的臉頰之前,她發出和平時無異的冷酷聲音,打開房門走了進來。
「你們幾個也太吵了吧。一大清早到底在做什麽?早餐都已經準備…………」
當枝璃看見房間內部狀況的瞬間,她的表情也像是結凍般僵硬不動。
出現在眼前的,是半裸的緋水和簇擁著他的少女們。
露修羅正同樣以半裸的姿態,將那對豐滿的胸部壓在他身上,同時還將雙唇緊貼在他的脖子上。
芽依穿著淫穢不堪的內衣褲玩弄著他的股間。
希璃華用雙手緊緊地捧住他的臉,然後準備將自己的唇湊上前去。
透子則是以比同床共寢還要親密的狀態,貼靠在緋水的身旁。
這一幕無從理解的地獄構圖,令枝璃的腦部頓時陷入了當機狀態。
但就在下個瞬間,迴過神的她立刻抓起附近的枕頭,同時從浴衣內側拔出愛用的聖槍『銀槍』,將槍口對準了緋水。
「啊,呃,狩夜小姐,你還是老樣子,到底都將那把槍藏在什麽地方啊——還有,你手上拿的枕頭,該不會是用來消音的吧?」
「再見了。」
「咦,先等一等,我是受害…………!」
緋水還來不及辯解,枝璃就已經無情地扣下了扳機。
穿過枕頭射出的子彈杳無聲息,使得旅館的人無從得知發生了什麽狀況。
幾分鍾後,女服務生來搬棉被時,發現了一個宛如僵屍般的少年,全身被打得遍體鱗傷,使得這個原本就有些詭異的房間更增添了全新的傳聞。
眼前的僵屍——原本是個少年的人,口中喃喃自語地說著「你誤會了」、「我沒有錯」、「是她們把我推倒的」之類的囈語和怨歎,斷續地試圖發出求救的訊號。
看見如此恐怖的畫麵,女服務生立刻驚恐地衝出了房間。據說從此之後,該房間隻作為放棉被的房間使用,不再讓任何上門住宿的客人住進這裏。
「這裏的飯還滿好吃的嘛!偶爾吃吃這種叫做『和食』的食物也不錯呢!」
連基本上隻吃洋食,特別是早上偏好吃麵包的露修
羅,也喜上層梢地笑著說道,津津有味地吃著純和風的早餐。
「嗯,菜色雖然簡單,但是感覺細節調理得非常用心呢。味噌湯也好好喝喔。」
芽依悠閑地啜了口味噌湯後說道。
早餐是在大廳間享用,除了透子之外,所有人全都正襟危坐地坐在坐墊上,品嚐著看似簡素卻風味十足的美饌。
「我看我偶爾也來做個味噌湯好了。感覺男生都很喜歡喝的樣子呢。」
希璃華一邊確認著味道,一邊慎重其事地將餐點送入口中。
由於她對料理的造詣頗深,因此品嚐時的表情也顯得十分認真。
「早上我一直都是簡單吃點東西而已,好久沒有像這樣好好坐下來吃頓早餐了呢。」
枝璃同樣帶著滿意的表情,一口接一口地享用著眼前的餐點。
乍看之下,確實是一幕和睦的用餐光景。
但在女性們和樂融融的用餐氣氛之中,有一名少年與她們拉開距離,寂寞地獨自吃著飯。
「………………………我以後絕對不會再和你們外宿了。」
緋水在心底下定決心,默默地扒著碗中的白飯。
由於體質的關係,他身體出血的狀況已經得到了控製,傷口幾乎痊愈了;但是枝璃的攻擊所造成的創傷,此刻依舊累積在體內未消。
他頂著一張臭臉做好了迴程的準備後,所有人便一齊前往附近的巴士站。
距離巴士抵達還有三十分鍾左右的時間,於是大家便坐在長凳上呆望著天空。
「結果還是找不到什麽線索啊……」
芽依率先劃破沉默地開口說話,無奈地歎了口氣。
露修羅和希璃華雖然麵無表情.但是多少也能看出兩人對於此行毫無收獲感到不滿。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想不起來的關係…………」
透子麵露歉意垂下了頭。
原本她的身影就十分透明……或者應該說缺乏存在感,當她表現出畏縮懦弱的態度時,感覺她的身體就變得更加透明而朦朧。
「不,這不是透子小姐的錯。隻是……狩夜,實際上到底是怎樣?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肯定也打聽了不少事吧?你之所以會選擇那間旅館,也是因為它從以前就開在這一帶對吧?」
緋水的話,令所有人全都將視線集中到了枝璃身上。
而枝璃則是聳聳肩,直瞪著緋水。
「你還是老樣子,聰明得可憎呢。嗯,我之所以選擇那間旅館,除了便宜這個優點之外,確實也有你所說的理由。」
「如果事先把狀況告訴我們的話,在打聽上應該會更有進展才對吧?畢竟有這麽多人可以幫忙你。」
「對呀,小枝枝,先不管學姊和緋同學,隻要你開口,我一定會幫忙的呀。進展會更順利的唷?」
芽依語帶關心地說道,但枝璃並未迴應她的好意。
「我說過,這次原本就不是正式的搜查行動,所以我不能將自己以外的人卷進來。你們隻要好好享受外宿的樂趣就行了。」
「就算你覺得沒關係,可是對透子小姐來說會很困擾耶。所以結果到底怎麽樣?有什麽收獲嗎?」
「……很遺憾,我拿透子小姐的死亡時期加以比對,詢問當時是不是有其他住宿的客人,有沒有發生任何奇怪的事……但得到的答案都是沒有什麽異狀。加上那個時期持續下了好一陣子的突發性大雨,海象也相當惡劣,所以幾乎沒有什麽遊客到這裏來。」
「大雨…………?」
透子閉上眼睛,並且皺起了眉頭。
她露出嚴肅的表情,像是集中精神在試著迴想些什麽似地。
「怎麽了?你想到什麽了嗎?」
「………………」
透子沒有迴答。
她隻是專注地沉思著,試圖迴憶起起十年前自己死亡的那瞬間。
每個人部默不作聲,隻是一齊注視著透子。
她當時究竟看見了什麽,又聽見了什麽呢?
這是眾人心中共同的疑問。
終於,透子沉重地再度開了口:
「大雨……對了,那時候確實下著很大的雨。那一天,就是我死掉的那一天……當我在船上和那個吸血鬼對峙的時候,突然下起了大雨!然後海浪就變得又強又高,甚至變成了暴風雨,結果船也…………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那個吸血鬼之所以會進入棺木裏……或許就是因為這樣也說不定。後來失去了平衡,結果就……!」
「原來如此。暴風雨是嗎……出乎意外的大雨……可是,光隻是那樣……」
芽依將雙手盤在胸前沉思著。
其他成員也紛紛模仿起相同的動作。過了一會兒後,枝璃才娓娓地道出自己的想法。
「雖然光是這樣無法當成決定性的線索,但是至少當時的狀況已經相對清楚了一些。透子小姐雖然將吸血鬼關進了棺木,卻沒有將它推落海中的記憶。因為她在那之前就已經力竭而亡了。可是,棺木跟遺體卻是在海底發現的。也就是說,很可能是在透子小姐死亡之後,船才被大浪卷進海裏。這麽一來,即使透子小姐沒有把棺木推進海裏,船和棺木也都會沉到海底。」
聽完邏輯十分合理的推論後,眾人全都點了點頭。
但是,即使如此,還是尚未解開最根本的謎題。
「如果是被突如其來的大浪卷進海裏的話……按理說吸血鬼應該會留在棺木裏才對,可是實際上他卻消失了,而且棺木也不可能從內側打開。若照透子小姐的記憶,棺木之後便這麽沉入海裏,對方應該沒有時間可以逃出棺木才對。到底是為什麽呢…………」
緋水不解地苦思著變得愈加難解的謎題。
而在他身旁的露修羅,則是用調侃般的語氣開口說道:
「可是,那個吸血鬼還真是一個沒什麽警戒心的家夥呢。既然有自己的船,而且還把船開出了海,怎麽會完全沒在棺木上設一些機關呢?」
「設機關……你的意思,是類似防水加工或是讓棺木能浮在水麵上……之類的機關嗎?」
露修羅點了點頭,迴應希璃華的疑問。
畢竟在場的成員當中,唯有她是實際使用過「棺木」的人,對於其構造也比其他人來得更加熟悉。
「吸血鬼是需要睡眠的。雖然不管是棉被堆或是床鋪都能睡得著,但是如果想要獲得真正的安眠,棺木還是最佳的選擇。感到疲倦的時候,在棺木裏休息特別有效。反過來說,如果沒有『棺木』的話,對吸血鬼而言是相當傷腦筋的事。再加上若是鮮血的供給源斷絕,力量就會跟著大幅衰退。」
「因為『棺木』對吸血鬼來說,等於是靈力的迴複裝置對吧。因此在打造『棺木』時,必須投入大量的時間和金錢,造出符合自己需求的成品。另外還得預防自己在就寢時被敵人發現的情況,必須加裝各種不同的機關以防萬一。」
枝璃淡淡地陳述著自己所擁有的知識。
為了消滅吸血鬼,她已經將相關的情報全都仔細地調查過了一遍。
「正是如此。事實上,我的棺木就能夠浮在水上,而且如果把它完全封死的話,水也不會滲進棺木裏。身為吸血鬼,至少必須注意到棺木是否具備這些功能才行。但是對方卻完全沒有使用這類經過加工處理的棺木。帶著那種東西出海,根本是個無可救藥的笨蛋。」
露修羅像是在誇耀自己的位階之崇高似地,一臉得意地侃侃而談。
她的表情似乎引起了芽依的不悅,於是她便刻意地插嘴開了口:
「說的也是,你的棺木或許掉進海裏也不會有事……可是話說迴來,如果
在進入棺木之前就被推進海裏,棺木防不防水不就一點意義也沒有了嗎?你昨天才被那個叫做大神的女人踹進海裏,還敢說大話呀。」
「唔唔唔……!」
露修羅像是被戳中痛處似地無言以對。
「再說,既然是吸血鬼,難道沒有什麽特殊能力可以用嗎?例如……對了,就像是傳說中能夠將身體化為霧氣,或是幻化成蝙蝠群之類的。如果你辦得到的話,不但可以閃過昨天那記踢腿,也不用像是奄奄一息被撈上岸的魚,變成那副淒慘的模樣了吧?」
「吵、吵死人了,給我閉嘴!我就是做不到那些事嘛!」
「咦~~你這個樣子,真~的是『真祖』嗎?」
「唔、唔唔唔~~…………」
落居下風的露修羅隻能噘起小嘴表示抗議。
看不下去的緋水於是主動地出手相助。
「說到吸血鬼的特殊能力,大多是父母傳承給孩子,或是由仆人承繼主人的能力。像是身體能力或是魔眼等,雖然算是每個吸血鬼都擁有的基本配備;但那一類特殊能力,其實是原本血統位於頂點的『真祖』從一開始擁有的能力。而且每一個『真祖』的特性都不同,露修羅剛好是缺少那類能力的『真祖』而已。」
「對、對呀,吸血鬼(我族)也有各自擅長和不擅長的事!」
「這樣呀。啊,這麽說來,『真祖』有好幾個囉?我還以為隻有唯一一個吸血鬼而已呢。」
「確實也有那種說法,不過如此一來的話,就會變成每個吸血鬼的力量雖然有差異,但幾乎都擁有完全一樣的能力,所以我想那樣的說法八成是誤傳。被稱為『真祖』的個體確實有好幾個。當然,人數很少就是了。」
「嗯,我想也是。假如所有吸血鬼的始祖就是這女孩的話,那她不就吸了數也數不清的人類的血,而且還是個有小孩的人妻了嗎?」
「你、你在胡說什麽……!我、我才不可能…………」
露修羅一邊有意無意地瞥著緋水,一邊用微弱的聲音說道。
順帶一提,她的臉龐已經變得紅通通的。
「所以我不是說是『假如』了嗎?先不論仆人,我不認為你會有丈夫,還懷孕生下『純種』的吸血鬼,而且也完全沒辦法想象。」
「對、對呀,雖然我失去了記憶,但、但是那種事……我才沒做呢!!」
「你怎麽能那麽肯定?就算有個情人在也不奇怪吧…………」
「才、才沒有!!」
露修羅先是大聲地否認,然後就這樣陷入了沉默之中。她雖然又用側眼瞥向緋水,但他卻隻是興趣缺缺地伸著懶腰而已。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也就是說,那些傳說中的各種能力,扣除掉標準配備的能力之外,能不能使用還得由血統決定……除了來自主人和父母親的傳承之外,『真祖』的特性最終會決定能否使用那些能力對吧?」
「就是那麽迴事。所以能夠讓身體霧狀化,或是變成蝙蝠的吸血鬼也是…………」
話說到一半時,緋水忽然陷入了沉默。
他的腦中竄過了某些連結。
空無一物的棺木。
突如其來的狂風暴雨。
特殊能力。
遊刃有餘的吸血鬼。
以及……以及——快想起來啊。
絞盡腦汁地去想。
把到目前為止發生的事全都迴想過一遍。
設法擠出當中不協調的地方。
自己一定忽略了些什麽才對。
把從最初的時候——從和透子相遇的那一刻開始的一切,全都迴想起來。
「你、你怎麽了?」
看見緋水的模樣,露修羅不禁擔心地窺視起他的表情。
兩人的眼神彼此交會。
就在此時,緋水忽然把臉湊向她的臉龐,接近到兩人的唇幾乎快要觸碰的距離。
「你、你幹什麽!?」
「——原來是這麽迴事啊。」
緋水自言自語地說完,立刻站起了身。
而這時候,巴士也正好從另一頭開了過來。
「我們早點迴去吧,在事情還來得及之前。」
「你發現什麽了嗎?」
比任何人都熟悉緋水像這種時候的靈光一閃代表什麽的枝璃,用嚴肅的表情問道。
但是,緋水卻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目前都還隻在推測階段而已。雖然我可以說明給你聽,可是沒有證據,而且很可能隻是我杞人憂天。當然,如果是那樣最好。從今天一大早我的運氣就不太好,隻希望黴運不要也反應在那上麵。」
「你……到底想說什麽?」
「先上巴士,我再告訴你詳情吧。在那之前,先聯絡搜魔課的職員,不管是誰都好。」
「我馬上處理。不過你要下什麽指示?」
「很簡單。現在立刻把那個『棺木』隔離。」
她離開旅館後,走到了一般道路上,正沿著海邊的道路行走。
但是,她身上的服裝並不是泡完澡後所穿的浴衣,而是不知道在哪換上了白天時穿的泳衣。
當緋水跑去追她的時候,她已經走到了沙灘上,沿著浪緣漫步著。
「你打算穿成那樣子去遊泳嗎?我勸你還是打消念頭吧,到時候可是會落得和狩夜一樣的下場喔。」
「……少囉唆。」
「既然是夜晚,你穿著泳裝也沒問題……可是如果溺水的話可沒人救得了你喔,我也不是那麽擅長遊泳。」
「……閉嘴。」
微微作響的海浪聲傳進耳中,不知不覺間……兩人開始一起踏出步伐。
「呃~……對了,關於那件事啊……」
「什麽事?」
「呃……是我不好。」
「到底是什麽事?」
「呃,這個嘛,其實我也搞不太清楚就是了。」
差勁透頂的迴答令露修羅不悅地嗤之以鼻。
「聽起來根本不像是在謝罪。你的那位親人什麽的,連道歉的方式都沒教過你嗎?」
「你的話聽起來甸甸帶刺耶…………」
其實緋水也已經漸漸地察覺到了。
眼前這位尊貴自大的主人,每當聽到自己提及親人的事時,情緒就會變得相對焦躁。
兩人同樣身為吸血鬼,而且又是「真祖」,照理說她或許可以從自己的話中找到某些和遺失的記憶相關的線索也說不定——但露修羅卻總是一臉不悅。
「不過,關於白天的事……」
「啊?」
「就是……關於遮光劑的事。」
「道謝的話就去對學姊說吧。畢竟是她百忙之中抽空幫你準備的。」
「…………!」
露修羅二話不說就給了緋水一拳。
雖然她沒有用太大的力度,卻足以讓緋水深刻感受到她此刻怒火中燃燒的情緒。
「你幹嘛打我?」
「少囉唆,給我閉嘴!反正我隻要不在白天曝曬於太陽底下就不會有問題了。雖然人類似乎把日光視為尊崇的對象,還把太陽的恩惠當成至高無上的寶物,但在我看來不過是狹隘無知的想法罷了。吸血鬼的確無法走在日光底下,也無法理解日光的珍貴之處,但是相對的——」
「卻能了解夜晚的美,對吧?」
露修羅忽然轉過身麵向緋水。
雖然隻是個平凡無奇的動作,卻令緋水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在月光襯托之下的美貌,被稀薄的布料所遮蔽的胴體,以及吹彈可破般的雪白肌膚——一切都是那麽完美無瑕。
夜晚使得她渾然天成的美更上層樓——緋水甚至有種夜晚本身就宛如為了她而存在的錯覺。
這就是夜晚的吸血鬼——不,應該說是夜晚的露修羅才能擁有的美麗吧。
無論是夜晚的吸血鬼,或是容貌再美豔的吸血鬼,在緋水的人生中都應該早已是司空見慣的事物,但從和她相遇那天至今,當他在麵對夜晚的露修羅時——依然無法習以為常。
「你還是一樣可愛到讓人覺得莫名其妙呢。」
「你說了什麽嗎?」
露修羅疑惑地歪頭注視著緋水。
那雙赤紅色的眼瞳此刻並未閃爍著魔眼之光。雖然魔眼對於緋水完全無效,但是她的雙眸之中卻寄宿著有別於魔眼的魔力。
夜晚的吸血鬼擁有魅力,即是將人拖入魔界的魔性。
因此,緋水移開了視線。
「你特地追了上來,卻又不好好看著我的眼睛,真不懂你到底在想什麽。你這樣子會暴露出你的家教喔。」
「真是抱歉呢,誰教我是吸血鬼養大的孩子。」
「我並不是排斥這點。」
「………………?」
「我隻是不喜歡……不管什麽事都被搶先一步而已。」
「………………」
「因為,不管說什麽、做什麽,你都一定會想到那個女人。」
露修羅心有不甘似地說著,繼續跨步向前走去。
緋水無話可迴,隻是默默地跟上她的腳步。
我長年和她生活在一起,當然總是會先想到她,至少我還知道你和她畢竟是不同的兩個人——如此單純而毫無漏洞的正確理論,緋水卻不知為何無法說出口。
此刻他隻想盡快從這樣的氛圍中逃離。
「……為什麽你選擇相信透子小姐?」
「…………」
「我也認為她應該沒有說謊。雖然她的說詞裏可能添加了自己的認知或偏見就是了。但是,你選擇了幫助她。為什麽你會願意去聽一個人類……甚至還是已經死掉的人的心願?」
「其實你也早就發現了對吧?」
露修羅並未轉過頭來,隻是徑自開口問道。
緋水一語不發地表示承認,並且暗自推測起她內心的想法。
如今想想,當初露修羅在社辦裏答應要幫助透子的時候,他就已經察覺到一些蛛絲馬跡了。
為什麽總是高高在上的她,會特地出手幫助區區一個人類?
那是因為——
「她……和我一樣。她也失去了從前的記憶。那可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我猜也是。」
基於同病相憐的心情……簡單來說就是這麽迴事。
露修羅偶爾會因為喪失記憶表露出所承受的苦悶,但緋水無法理解那種心情。
某一天忽然被丟到從未接觸過的世界,在那裏找不到任何同族,甚至連自己是誰都弄不清楚——從這一點來看的話,或許透子要比露修羅來得幸運一些也說不定。
「所以你才會答應幫忙……吧。」
「並不是隻有那樣而已喔?其實我……對那個咬了她的吸血鬼覺得很不爽。」
「………………」
「先不管他對於吸血這件事的做法…………但我覺得禮儀是絕對不能舍棄的。無論是要把對方變成仆人,或是吸幹對方的血取走性命都行,可是……在死後依然束縛著對方,我實在無法認同………………」
她的說話語氣中,帶著些許辯駁般的口吻。
緋水甚至感覺得到,她像是在試探著自己的情緒反應一樣。
而露修羅本人似乎也有所自覺,因此始終未曾將頭轉向緋水。
「我覺得透子小姐她應該是被自己的執念束縛著才對。她之所以還不成佛也是這個原因,加上脖子上遺留著咬痕,感覺就像是為了不讓自己忘記這一切一樣……」
「…………就算是那樣,可是原因還是出在我的同族身上吧?畢竟被吸血鬼咬這種事,不是經常可以碰得到的。」
「這些話還輪不到每天都在吸別人血的你來說吧?」
「你、你是例外啦!反正你就算被吸血也不會有什麽變化,更重要的是你已經是我的仆人了!」
露修羅終於轉過了頭,還伴著一陣破口大罵。
就在同時,她的身體忽然因打上沙灘的小浪而頓失平衡。
雖然浪高隻足以掠過她的腳踝,且是幾乎不帶速度和力道的平穩波浪,但對於吸血鬼而言,具流動性的「水流」可謂是最大的敵人,更何況是含有除邪辟妖之鹽分的天然海水。光是被海水觸及到,該部位就會暫時陷入麻痹。
「啊…………!」
緋水還來不及上前攙扶她,露修羅就已經一屁股跌坐在沙灘上。
接續而至的波浪毫不留情地浸濡
了她的身體。
「嗚、嗚呀………………」
她嬌柔的身體斷續地微顫著,雙手也緊緊地抱住了自己。
冷得刺骨的寒氣在體內擴散開來,遲遲無法排出體外。
身為純種吸血鬼,露修羅比起枝璃對流水更加敏感。
「你、你這家夥!」
露修羅還來不及製止……緋水的左手手指已經靈巧地沒入了她那對豐滿的胸部之中。
「你、你做什麽!?不、不、不可以…………!」
「是你自己說可以摸的。」
緋水再度以不太自然的語氣開口說道,但那的確是緋水的聲音。
不過露修羅打從一開始便沒有察覺到緋水的變化,隻是滿臉通紅地扭動著身體。
「放、放開我,不、不可以…………! -
「…………」
緋水的左手再次動了起來。
他以像是不願帶給對方痛楚一樣——但若露修羅試圖掙脫逃走的話,又能立刻施以痛楚以限製其行動……如此絕妙的力道搓揉著露修羅的胸部。
「住、住手、不、不可以…………做這種事情…………」
原本露修羅身上的泳裝就是布料稀薄的比基尼,因此緋水的手幾乎就和直接接觸肌膚沒有兩樣。
不曉得是因為毫無防備地突然被搓揉胸部,或是因為其他理由——露修羅此刻正以甘柔的語氣發出宛如懇求般的嬌喘聲。
「快、快點放開我啦!我、我、我不要這樣的…………」
露修羅雙眼泛淚地向誹水求情。
然而緋水卻連正眼都不瞧她一眼。
他隻是拚命地用自己的右手緊抓住左手,試圖將手從露修羅的胸部上移開。
「你、你……到底想要做什麽?快點把你的手…………!」
「……所以說,我從剛才就一直在試了…………!可是我的手不知道為什麽變得不受控製…………!!」
「什麽…………?」
「連嘴巴都會擅自開口講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到底是怎麽迴事啊…………!?」
沒錯……緋水並不是在開玩笑,他的左手完全不聽使喚。
這並非是因為緋水按捺不住衝動……而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甚至連嘴巴也會自動說出一些並非出於己意的話。
一種「宛如身體不是自己的」那般的奇妙感覺,令緋水根本無暇去感受從左手傳來的那股柔軟觸感。
「喂,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我哪知道呀!總之你快點放開我啦!停、停下來……不準你用指甲隔著泳衣搔前端的部啦!」
露修羅的羞恥心似乎已經瀕臨極限,於是索性一拳朝著緋水臉上招唿而去。
但是,緋水的左手卻依然堅定地不願放開露修羅的胸部。
「看你好像不是在演戲的樣子……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我怎麽知道啊!喂,你快點想想辦法啦!就算用稍微粗暴一點的手段也沒關係,總之快把我的手拔開啦!」
「不準你一邊隨便亂摸我的胸部一邊命令我!不過,不用你廢話,我也不能允許你再繼續這麽無禮的舉動!」
露修羅話畢,立刻用雙手抓住了緋水的左手臂。
事到如今隻能用蠻力把手扳開了——然而,就當露修羅的指甲嵌入了緋水的手臂時,她忽然發現到疊放在他手上的另一隻手。
那是隻比皮膚白皙的緋水還要白的手——甚至已經超越「白皙」的程度,根本是隻半透明的手臂。
那隻和緋水的手臂朦朧交疊的半透明手臂似曾相識,還是隻女性的手。
露修羅和緋水對彼此便了個眼色點點頭,此刻兩人已經同時頓悟了真相。
「透子小姐,你到底在做什麽啊!?」
緋水猛力轉向一旁怒聲問道,而那頭的透子正帶著惡作劇的表情微笑著。
「哎呀,被識破啦?」
「你以為可以瞞多久啊!?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簡單來說就是所謂的『附身』囉。我忽然想要試試看,結果就辦到了。雖然好像沒辦法附身在女孩子們身上,但緋水同學的身體就沒問題了。」
「什麽啊……我真的完全被附體了耶!? 」
「嗯~可是,我發現自己頂多也隻能控製你的左半身,然後讓你說一些簡單的句子而已。我還想再多練習一下呢?」
「拜托你,可以不要帶著可愛的笑容說出那麽可怕的事嗎!?話說迴來,你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
「對呀,操縱這家夥也就算了,為什麽要揉我的胸部!?」
「因為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呀。在這麽晚的時間,就隻有你們兩個人單獨走在海邊……這麽浪漫的場景,為什麽你們就是沒辦法突破底線呢?特別是緋水同學……」
「不,我隻是來這裏找她迴去而已耶…………」
「你明明活得好好的,身體四肢也都健全,為什麽不能更認真地談戀愛呢?如果死了之後再後悔就來不及了喔?」
「呃,嗯,說的也是啦……」
聽起來確實充滿了無謂的說服力。
畢竟是一個已死之人所提出的理論。
「……等一下,你不要把話題扯開啦!拜托你別為了這種事就隨便操縱別人的身體好嗎!?」
「對呀,我和這家夥可是吸血鬼和人類……應該說是主人和仆人的關係!像、像這種事……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發生的………………」
雖然聽起來是在否定對方的話,但露修羅的聲音卻顯得十分微弱,連說話語調都變得有些吞吐。
透子雙手交叉在胸前,像是在品頭論足似地交互打量了兩人,最後才放棄般地聳了聳肩。
「算了,告訴你們吧。說真的,比起你們之間的關係,我隻是想要體驗那種酸酸甜甜的青春,所以才會這麽做的。」
「呃,那樣聽起來感覺更沒品耶。」
「畢竟我原本就已經是跟在緋水同學身上的幽靈了,所以隻要你采取行動,我就會自動跟著你走喔。」
「嗚哇,真的真的很沒品啊…………」
「就是啊。除了一整天都跟在身後之外,現在甚至還會隨便跑來控製身體…………」
首先應該盡快讓她成佛才是上策吧——露修羅和緋水向彼此使了個眼色互相溝通,然而此時透子卻又再次露出了惡作劇般的笑容。
「呃……那個呀,既然我現在能這樣現身在你們麵前,就表示緋水同學的身體已經自由了喔?而且原本我就沒辦法長時間控製對方的身體。」
「什麽!?」
被透子這麽一說,兩人才猛然驚覺。
此刻她確實已經離開了緋水的身體,因此緋水應該不會再受到她的影響才對。
然而即使如此——緋水的左手依然緊抓著露修羅的胸部。
「啊。」
緋水終於察覺了目前的狀況。
同時他也做好了覺悟,靜靜地閉上雙眼。
並且在心中向自己道別。
「你這個超級大笨蛋!!」
露修羅毫不留情的鐵拳,重重直擊緋水的顏麵,令他狼狽地倒臥在沙灘上。
然而就算倒下,他的左手依舊維持著方才抓住露修羅乳房的手勢。
「感想如何?」
透子探頭窺視誹水的表情,而緋水則是意識朦朧地吐出了遺言。
「就宛如由彈性和柔軟度所組成的絕佳合奏一樣…………」
「太好了,你好像很開心呢?雖然我也想用我自己的身體來
向你道謝,無奈我現在也已經剩下骨頭而已了。」
透子麵帶笑容說著黑色笑話,緋水的臉不禁為此抽搐。
然而,從其他方向傳來的發言,令緋水繃緊了原本鬆懈的臉部神經。
「和吸血鬼幽會,還真是不錯的興趣呢?」
「你…………」
緋水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的視線前方,有個身形纖細的女性正背對著月光站在那裏。
大神蘭月。
「我實在無法認同夜晚和吸血鬼一起外出這種事。你應該再謹慎一點才對。」
「這家夥是誰?」
看見素未謀麵的蘭月,露修羅不禁疑惑地問道。
「她是狩夜的同事。聽說好像是正式的刑警。對了……你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我是來警告你的。你好像正在協助狩夜校璃的樣子,我勸你不要再做這種無謂的事了。棺木裏沒有吸血鬼,這件事不早就是昭然若揭了嗎?」
「就算真的是那樣,要協助她也是我的自由吧?」
「我勸你不要和國家權力對抗會比較好喔?在非正式的搜查行動中,萬一發生了什麽狀況,你的生命安全可是得不到保障的。還有,我想你應該不知道,她可是——」
「半吸血鬼。但是那又如何?」
緋水像是要打斷對方的話一樣,果決地反問道。
蘭月一瞬間瞪大了雙眼,但又立刻恢複成原本遊刃有餘的表情,露出嘲諷般的蔑笑。
「原來你知道呀……但你還是願意待在她身邊呢。還有那邊那個吸血鬼也一樣,你真的還是普通的人類嗎?」
「這個嘛…………」
蘭月並不清楚緋水的體質。
因此她此刻的話雖然聽來句句帶刺,但同時也是在試探緋水的反應。
「如果你想確認的話,我隨時都可以接受檢查喔?不過這樣一來又得浪費稅金就是了。」
「……你這孩子還真囂張呢。不需要做什麽檢查。如果你真的放棄了人類的身份,狩夜枝璃一定會立刻把你處理掉的。隻是想不到她竟然會說出自己的真實身分……在我看來,她一直都隱瞞得不錯呢。」
「她才沒那麽信任我咧,那隻是我自己發現的。」
「哎呀……那還真是意外。你說不定滿有前途的呢。她會把你放在身邊,也是因為考慮到你的能力吧?你該不會是那種容易沾上奇怪事物的體質吧?就像會被那邊那個亡靈纏上一樣。」
(原來她也看得見啊……)
蘭月的話,已經表示了她看得見透子的存在。
畢竟她也是搜魔課的成員之一,看來果然還是有點本事的。
「雖然我不知道她纏上你的理由,不過我倒是可以幫忙你除靈喔?我們課裏頭也有專業的成員在。」
「我心領了。雖然先前有一陣子身體經常覺得畏寒又笨重,但是現在已經差不多習慣了。」
「是嗎…………如果你想和狩夜校璃斷絕關係的話,隨時都可以來找我商量喔?」
蘭月將寫著聯絡方式的名片射向緋水,銳利的紙片「咻」地劃破了合夜的靜寂。
宛如窮極射撲克牌技術般毫無遲滯的一擲,卻在進入緋水的手裏之前,就被露修羅半途射出的短劍擊落在沙灘上。
「……什麽?」
「如果想和我的仆人打交道,就得先經過我的同意才行。你的做法讓我覺得很不愉快。」
露修羅一臉不悅地說道。
蘭月則是露出淺笑,輕輕地踢起了腳下的沙子。
剎那間,她那凜然的臉龐就已欺近到露修羅的麵前。
在不易踏穩腳步的沙灘上,蘭月竟然能僅以一次單純的跳躍,就在瞬間縮短兩人的距離。
「…………!」
露修羅立刻反射性地采取了行動。
因為身體已在瞬間便判斷出這個女人將成為自己的威脅。
露修羅立刻朝著對方的心髒使出貫手。
她的指甲既長且銳利,並且擁有能夠輕易刺穿肌肉的硬度和速度。
「……啥?」
看似有些輕忽的蘭月動作慢了半拍,她一邊發出嘲諷的聲音,一邊接著展開行動。
更正確地說,她是特意確認過露修羅的動作後,自己才接著采取因應的反製行動。
蘭月先是使出一記平凡無奇的中段橫踢。
她先是把細長的腳拉近身體的方向,再宛如彈簧般地使出了踢擊。
雙方交錯的時間極為短暫,勝負僅在一瞬間便決定了。
輸家是——露修羅。
她的貫手並未擊中對方,自己的身體則被落在腹部的腿擊踢飛到半空中,然後重重地摔落在淺灘上。
「你……!!」
「這點攻擊對吸血鬼來說應該算不了什麽吧?她不可能因為這樣而受到多大的傷害,加上現在又是夜晚。啊,不過如果摔到海裏可就不妙了,搞不好會溺水呢。」
蘭月絲毫不擔心對方的安危,反倒用一種樂在其中的語氣說道:
「我最討厭吸血鬼了。當然,半吸血鬼也一樣。如果高層做出指示的話,我隨時都可以把你們處理掉。」
「…………!」
緋水不發一語地注視著蘭月。
他的眼神當中難得含著確切的敵意,但蘭月依然毫不介意地轉過了身。
「你可別打一些奇怪的算盤。那個吸血鬼之所以能夠苟存,是因為還沒有她確實襲擊過人類的證據……就隻是這麽單純而已。無論基於什麽理由,一旦你們那邊隨便出手的話,就會變成我們的排除對象。記得也轉告她這一點。」
蘭月扔下這段話後,便悠然自在地離開了。
「緋水同學…………」
「我知道。」
緋水點了點頭迴應透子那沉痛的聲音。他並沒有去追蘭月,而是前去救助露修羅。
正如蘭月所言,光憑單純的物理攻擊,基本上是不可能打倒夜晚的吸血鬼的。
方才那記踢擊的目的也不是要給予露修羅傷害,隻是為了將她擊落海中而已。
其中應該訝異的,是她那足以和夜晚的吸血鬼匹敵的速度。
「她沒事吧…………?」
露修羅此刻正倒臥在水麵及腰的一處淺灘上。
緋水將她抱起,她的表情已經變成了杳無生氣的土黃色,雙唇泛紫且全身癱軟無力。
緋水默默地將她背起,並且將插在沙灘的短劍收迴,徑自地向前走去。
透子則是緊跟在後,用沉重的表情注視著緋水的背後。
此刻她沒有辦法繞到緋水的麵前。
因為她不曉得該帶著什麽樣的心情去和緋水麵對麵。
「原本以為你隻是去接她迴來而已,結果竟然變成這個樣子?你到底是做了什麽才會讓她變成這副模樣?」
才一迴到旅館,上前迎接的枝璃立刻露出訝異的表情質問道。
看見緋水背上濕淋淋的露修羅,任誰都會產生這樣的疑惑吧。
「還不都是你的同事害的。就是那個叫做蘭月的女人。」
「大神小姐她……?為什麽!?」
「我才想問你呢。」
把露修羅交給芽依和希璃華照顧後,緋水便將在海邊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枝璃。
「……原來如此。看來她也在調查吸血鬼的樣子呢。」
「你是說她自己下了沒有吸血鬼的結論後,還是在做這種事嗎?為什麽要做這種自相矛盾的事?」
「我想應該是高層的指示吧。那口棺木裏的確沒有吸血鬼,但是
,很可能還有其他棺木存在也說不定,又或者有什麽和吸血鬼相關的線索。無論實際的狀況如何,下判斷的高層很可能指示她先從身旁的人查起,而她在搜查過程中跑來試探我們——我想大概是這麽迴事吧。」
「也就是派閥或權力間的鬥爭,使得大家都開始了台麵下的行動是吧。當時她在地下室裏對你惡言相向,也是要表演給敵對派閥看嗎?」
「我想那應該也是理由之一吧。畢竟實際上並沒有發現吸血鬼,所以敵對派閥也沒辦法多抱怨什麽。我認為她是一個十分擅長在組織中尋求生存之道的人。」
也就是說——在某種意義上,大神算是有別於枝璃,但同樣是個毫無破綻的女性吧。
而且她也擁有足以對付吸血鬼的實力。
怎麽看,都是個應該盡量避免與其敵對的人種。
「她似乎很討厭吸血鬼,應該是順著鷹派的意思,把吸血鬼找出來後,再私底下收拾掉對方這樣吧?」
「她個人討厭吸血鬼是眾所皆知的事,不過和她有關聯的上司是鴿派人士。與其說是收拾對方,我倒覺得她考慮的也許是活捉。」
「雖然她給我的感覺不太像是鴿派,但他們並不是打算和吸血鬼共存……而是打算抓住吸血鬼加以研究之類的,你所說的鴿派是這個意思嗎?」
「沒錯。而與他們相對的鷹派,隻要發現對人類有害的生物,就會不加猶豫地消滅對方。從雙方的認知衝突之下的結果來看,至少他們現在對於不會襲擊人類的吸血鬼,在某種程度上是予以認同的。」
「這樣啊……那你自己屬於哪一派?」
枝璃並未迴答緋水的提問。
如果是當初剛相遇時的她,必定會毫不猶豫地提出鷹派的論違才對。
但是……如今呢?
「你的房間好像已經準備好了。我帶你過去,往這邊走。」
「好!」
緋水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隻是跟著前導的枝璃走去。
「不過話說迴來,隻有我一個人住單人房,讓人有點不好意思耶。你們住的房間明明沒有很大,但卻擠了四個人不是嗎?」
「總不能讓男女睡在同一個房間裏吧?不能夠分成兩個人和三個人,所以你一個人睡是理所當然的決定。」
「這麽說是沒錯啦。」
「你的房間到了。」
枝璃停下腳步,拉開拉門。
敞開在眼前的是一間燈光昏暗的和室,以及占據了地板大部分麵積的棉被堆。
「這裏……難道是……」
「是放棉被的房間。」
枝璃毫不掩飾地答道。
放棉被的房間——正如其名,是一間存放棉被和其他備用品的房間。
雖然隨著旅館不同,這樣的房間未必一定會存在,另外形式也各有不同;但簡單來說,這裏隻能算是一處倉庫,想當然地,不是能夠讓顧客住宿的房間。
「咦咦咦咦咦,你是認真的嗎!?可是,這種地方為什麽會開放給客人使用!?」
「因為原本隻有我一個人要住而已,後來人數突然增加,可是旅館又早就已經被預約滿了,所以隻能用折衷的辦法……就是這麽迴事。」
「真的假的啊……可是,這裏怎麽看,都沒有一個可以好好睡一覺的空間耶。整間房間根本就已經被棉被堆滿了嘛。」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這裏是放棉被的房間。」
「……這樣啊。」
「順便告訴你,這間房間的費用比較貴,所以我墊付的部分,之後要請你確實支付。」
「咦咦,我還得自己付錢!?而且為什麽反而還比較貴啊!?我睡的是放棉被的房間耶!?」
「因為這次打從一開始就不屬於正式的搜查行動,而且我也是拜托對方勉強把原本就不能睡的房間租給我們,因此多少收取高一點的費用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也對啦…………」
雖然不是不能了解枝璃所說的話,但緋水心中還是無法釋懷。
畢竟再怎麽說,眼前的房間實在不像是能給人睡的等級。
盡管心中想抱怨的事堆積如山,不過如果隨便說出口的話,搞不好會直接被攆出旅館也說不定,緋水決定至少先確保自己的睡眠空間,於是乖乖地走進了房間裏。
「好暗喔……電燈開關在哪裏?」
「我勸你不要開燈比較好喔。因為血跡……因為這裏原本就不是住宿用的房間,說不定會看見一些別看見會比較好的汙漬。」
「喂,你剛才說了『血跡』兩個字對吧?你真的說了對吧!?」
「我說了。」
「喂,你承認得也太幹脆了吧!?我倒是希望你可以稍微否認一下耶!?」
「請你舍棄那樣的念頭吧。」
「為什麽聽起來有種在告誡我的感覺呢……是說這個房間該不會真的發生過那種事吧!?」
「因為這是放棉被的房間呀。」
「放棉被的房間=有問題的房間,這樣的理論也太詭異了吧!而且收費還比較貴!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啊!?」
「我不是說過了嗎?這裏平常是不開放給顧客住宿的。而我拜托對方勉為其難把房間租給我們。請你差不多該搞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了。」
枝璃的口氣宛如就像是在說「你這家夥到底在抱怨什麽?」一樣。
她的表情毫無變化,依舊是那張惹人憐愛的嬌弱臉龐,然而說出口的話卻是句句刺骨。
「呃,可是有血漬也太嚴重了一點吧……這裏應該有張貼符咒吧?」
「別擔心,我已經都撕下來了。」
「那樣才糟糕吧!你不要隨便解開封印啦!!」
「在客人住宿的房間裏張貼符咒才有問題吧?還是說你對我貼心的舉動有什麽不滿?」
「為什麽反而變成你在生氣旦向且這對旅館來說也很有問題吧!?」
「原本對方不願意讓步,但最後被我說服了。哎,說起來對方本來也不願意借出這間房間,不過在我以『要住的是那個人』為由堅持下,對方也就接受了。」
「根本已經是和旅館聯手想要整死我了嘛¨而且你沒事發揮這種莫名高超的交涉本事幹嘛!!」
「沒問題的,雖然我已經把符咒撕掉了,不過其實榻榻米下麵還貼有很多。」
「沒問題個頭啦!!這樣子反而更可怕吧!!」
看來現在已經不是睡不睡的問題了。
緋水更是強烈擔心起自己是否真的能夠從這間旅館平安無事地全身而退。
「真的不會有事嗎……?我覺得這裏問題真的很大耶!?」
「你不是早就已經被那種東西纏上了嗎?既然如此,再多個一、兩隻應該也沒差吧。不是有句話說『有一就有二』嗎?」
「那句話應該不是用在這種地方的吧…………唉,算了,總而言之我決定不開燈,腦袋放空去睡覺!!」
緋水半自暴自棄地說著,踏入了昏暗無光的房間裏。
他盡可能地不去環視周圍,隻是隨意地抓了條毛毯蓋住頭。
「那麽,晚安。祝你能睡個好覺。」
「……你給我記住。」
緋水躲在毛毯下,忿忿不平地嘟噥著,試著投身於睡眠的世界裏。
不知道是幸運或不幸,他很快地便沉入了夢鄉之中。
也許是因為發生了許許多多事,讓他累積了不少疲倦吧。
在他沉睡的這段時間,他沒有做惡夢,途中也沒有醒來,就這樣一覺到了天亮。
他並沒有特地設定手機鬧鈐,不過卻在與
平時差不多的時間醒來。
一如往常地,一道柔和的體溫傳到了他的胸口。
還有一股甘美的香氣。
以及吸吮著頸部的觸感。
再加上——一陣尖銳的痛楚。
緋水緩緩地張開雙眼,看到露修羅果然正壓在他身上,津津有味地從脖子上吸著他的血。
「…………你連出來旅行都不放過我嗎!!」
「少囉唆,不要一大清早就大叫啦!」
她這麽說道。也許是因為睡了一晚,體力已經恢複了,從她臉上的表情感覺不出昨夜曾受到傷害。
她和平常一樣緊緊地抱住緋水,專注地進行著早晨的例行公事。
「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喂,你一口氣也吸得太多了吧!!」
「吵死人了,閉嘴!我昨天可是被那個女的踢飛,而且還掉進了海裏耶!!所以當然有必要多吸一點呀!總之你給我安分一點!」
「我~才~不~要!!」
「你…………!!」
身穿著浴衣的男女就這樣相互拉扯了起來。
這類纏在身上的衣物本來就是屬於相當容易脫落的設計。
加上原本緋水前麵的襟口早已被露修羅扯開,因此現在幾乎和半裸沒有兩樣。
而露修羅為了壓製住緋水,動作也變得異常激烈……衣服自然也難以保持原狀。
由於露修羅是第一次穿和服,因此束帶的結打得並不紮實。
因此當緋水為了推開露修羅而伸手碰到襟口時,胸前的襟口處便立刻跟著鬆了開來。
「啊…………抱歉。」
下一刻,那對豐滿的乳房便彈露在緋水麵前。
這之中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可能因為是外宿的關係,或者是因為身上穿的不是平時拿來當成睡衣的緋水的白襯衫——露修羅有好好穿著胸罩。
但即使如此——被雪白蕾絲包覆住的胸部依然展露出那壓倒性的驚人份量,令緋水不禁目不轉睛地直盯著看。
「不準看————!!」
露修羅將極為快速的連續巴掌甩在緋水臉上,他的腦袋也跟著劇烈地晃動起來。
另外,露修羅的胸部因甩巴掌的動作,也同樣劇烈地搖晃著。
於是緋水的男性本能發揮那令人驚訝的動態視力,雙眼緊緊注視著那對上下左右前後縱橫晃動的巨峰。
「我不是叫你不準看嗎————————!!」
「那你應該先把它收起來吧!」
「少囉唆,閉嘴!!」
為了遮住自己的胸部,氣唿唿的露修羅索性把胸部壓在了緋水的胸膛上。
雖然暫時達到了遮掩的效果,但如此一來卻又產生了另一個問題。
「我、我說露修羅小姐……你可以從我身上起來嗎?這樣子貼著的話,實在是……雖然說平時隔著浴巾的時候也差不多,但是我今天上半身幾乎是裸的,隻隔著你的胸罩真的不太妙耶…………」
「有什麽不太妙的!?除了你的血液會劇烈地集中到下半身之外,根本沒什麽變化嘛!?」
露修羅以能夠讀取觸碰對象血液流向的能力分析,開口反駁道。
此刻緋水的血液確實正如她所說的,往下半身集中而去。
現在是早晨,即使不刻意地去厭受,也會自然產牛反應。
女生的胸部還抵在自己身上。
而且自己也是個正常的男人。
「呃,不好意思,吸血和道歉留待改天,現在你可以先解除我雙腳的限製嗎?你的皮膚又細致又光滑的,像這樣子纏在一起,真的會出事的啦……」
「你到底在說什麽莫名其妙的話!?總之我現在就是要吸你的血!!等到我吸完之後,我會把你的雙眼蒙上,然後自己穿好衣服離開!!」
「你可以稍微改變一下順序嗎……?」
「吵死人了,給我閉嘴!!」
露修羅索求著緋水的脖子,為了不讓他有空隙脫逃,於是把身體更加緊貼在他身上。
她緊緊抱住緋水,柔軟的雙峰也更加緊密地貼住了他的胸口。
「等、等等,這樣真的不行啦…………」
「看來你總算變得老實一點了呢。那麽~…………」
露修羅一邊舔著嘴唇,一邊漸漸地逼近緋水。
已經認命了的緋水,為了至少能夠壓抑住不受控製的下半身,閉上雙眼以集中精神。
就在這時候,有位救世主突然現身了。
原本蓋在緋水和露修羅下半身的毛毯——此時竟然意想不到地冒出了另一個非兩人的身體所形成的隆起物。
「「什麽!?」」
宛如巨大毛蟲般的隆起物不顧訝異的兩人,隻是徑自匍匐前進著。接著——芽依從裏麵跑了出來。
「咦咦——!?你、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就在這裏了?」
「比這女孩早一點啦!我本來是想要把握緋同學一個人睡的機會發動夜襲的,可是卻不小心睡過頭,所以就變成晨襲了?大概就是這樣子囉。」
「什麽叫『大概就是這樣子』!你到底在想什麽啊!?」
「哎呀,這種事還需要問嗎?當然是要生·小·孩·囉?」
芽依露出美豔的笑容,把自己的身體擠進了兩人之間的縫隙。
她身上所穿的並非浴衣,而是自己帶來的性感睡衣。那隱約可見的內衣褲,跟以往一樣屬於布料稀少的款式,充滿了煽情挑逗的魅力。
「……那麽,可以請你讓開嗎?」
「誰要讓開!這家夥是我的人!!」
為了爭奪緋水的肉體,吸血鬼和人造人產生了衝突。
然而今天在正式展開對決之前,芽依卻一反常態主動提出了妥協方案。
「我有個提議。反正我們兩個人追求的是不一樣的東西,不如就用分享的方式如何?你可以繼續從緋同學的脖子上吸美味的血,而我則可以好好享用緋同學的下半身……」
「原來如此……我也希望能夠早點穿上衣服。而且兩個人互相合作的話,要壓製住這家夥就容易多了!!」
「你們怎麽突然就團結起來了!?喂,拜托你們住手啦!!」
「別擔心,放心交給我們吧…………」
芽依利落地褪下了身上的性感睡衣。
那發育過度的胴體,就這樣毫無遮蔽地暴露在緋水的眼前。
一對和露修羅相同等級的巨乳,以及豐腴而肉感適中的臀部和大腿。
平時明明早已見慣,但隻穿內衣褲的模樣帶來的刺激實在太強了些。
而此刻——渴求著緋水下半身的她正四肢著地……用宛如女豹般的姿勢朝著目標匍匐而進。
如果隻是如此問題倒還不大。
眼前這一幕雖然香豔刺激,但還在緋水的忍受範圍內。
然而,芽依卻在此刻使出了充滿爆發性的武器。
那究竟隻是偶然,抑或是特意的安排呢?
是來自神的褒獎,抑或是惡魔的供品?
芽依那渾圓肉感的臀部,就朝著緋水的臉龐。
若隻是如此,緋水或許還能設法從誘惑中脫身,至少他肯定有將視線撇開的力氣。
但是,不曉得是因為外宿,或是因為芽依始終尋找機會要與緋水生小孩的個性使然……此刻她的臀部正穿著一件令人無法轉移視線的決勝內褲。
那是一件t字褲。
深陷在臀部股溝之間的細致布料,完全不足以遮住那圓潤豐滿、十分適於懷孕生子的傲人臀部。
水嫩而滿溢肉感的豐滿臀部。
見到她還魅惑地搖曳起那個,緋水腦部的思緒瞬間也隨之短路,鼻血沒有因此噴出已經稱得上是奇跡了。
不行了。
緋水決定舍棄身為人類的尊嚴和貞節,於是閉上了雙眼。
「……你們幾個不要再鬧了!!」
忽然間,一陣魄力十足的喝斥聲竄入耳中,令緋水不禁睜開了眼。
這個聲音是……希璃華。
沒錯,自己並不是孤獨一人。
還有她在自己的身邊啊。
「學姊,你來得正是時候……快幫我把這兩個家夥拖走…………」
當緋水開口向她求助時,立刻就察覺到了奇怪之處。
希璃華的聲音竟然是從房間裏傳來的。
「……你為什麽在這裏?」
「啊,呃…………因為這裏麵沒有窗戶,我想應該很悶熱,我擔心你會口渴,所以就泡了香草茶過來……而且是冰的喔。可是我來到這裏時你還在睡,我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才會起來,所以就一直待在房間角落等著…………」
希璃華害羞地舉起了手中的水瓶。
此刻她穿著正統派的浴衣,盤束在頭頂上的頭發和身上的和服相互襯映,散發美豔動人的氛圍。
但是,她所做的事和露修羅以及芽依比起來,其實也隻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簡單地說……她在兩人進來之前,就已經待在這個房間裏了。
而且遺持續盯著緋水的睡臉看了好一陣子。
她將自己的氣息徹底隱藏起來,雖然不帶惡意,但也因此更令人不敢恭維。
簡直就是所謂的天然跟蹤狂。
「不不不,太可怕了吧!!你隻要把水瓶放著就可以離開了不是嗎!?或者寫張紙條告訴我也行啊!」
「啊…………」
她一副被緋水這麽一說才猛然驚覺的樣子。明明是個眉清目秀的少女,在這方麵卻相當遲鈍。
「……這麽一說也對呢。等等,你們幾個怎麽穿成那個樣子!?總、總之,你們快從紅城同學的身上離開…………!」
「欸……學姊,你要不要加入我們?」
芽依晃動著那魅惑的臀部,用豔然的口吻問道。
畢竟要處理這種情況,最快的方式就是讓對方直接參一腳。
「加、加入你們?我、我…………」
「露修羅要的是血,我則是下半身,所以緋同學的臉還空著喔?」
希璃華咽了口口水,視線也跟著落在緋水的臉上。
她露出了有些危險的眼神。
「我、我說,學姊……?」
「對、對耶,突然做這種事還是不太好…………我想應該要循序漸進地……」
「我沒有要你馬上就吻他的嘴唇呀。例如先親親臉頰或額頭也行喔?學姊身上不是有英國人的基因嗎……所以親吻頂多隻能算是打聲招唿而已對吧?」
「說、說的也是,以早上打招唿的感覺…………」
希璃華一邊說服著自己,一邊湊近到緋水臉旁邊的位置。
接著,她緩緩地將自己的唇貼向緋水的臉龐——
「等等,學姊,不行啦……虧我還那麽相信你耶!!」
「你、你不要亂動…………這、這隻是那個……英國式的打招唿方式而已!」
「大英帝國真的有這樣的傳統嗎……?」
「如果你再繼續亂動,害我不小心親到你的嘴唇的話,也隻能算是意外喔……!!」
「那根本就是故意的吧!!啊啊啊啊,我不陪你們鬧了啦!!」
緋水絞盡氣力,試圖把三人全部從自己的身上甩開。
但是,身體無法順心如意地使上力。
尤其是——左半身。
「…………咦?」
就在這時候,緋水發現有隻半透明的手臂疊在自己的左手臂上。
更精確地說……自己整個身體原來都被一具透明的肉體所覆蓋著。
「透、透子小姐!?」
「是我唷,早安。」
幽靈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依附在自己的內側。
她正在享受著附身在別人身上的快感。
「這、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緋水同學……我還沒談過戀愛就死掉了。在我死前沒多久,我還以為自己遇到很棒的人,結果對方卻是吸血鬼,我還被無情地殺害了。」
「嗯,我很同情你的遭遇……所以我們現在才會為了你這麽努力啊。」
「因此,我希望至少能夠感受一下戀愛的滋味,了解變成大人到底是怎麽一迴事……透過你的身體。」
「等等、等等,這樣太奇怪了吧!?這是男生的身體耶!?就算你用我的身體來感受,得到的結果也一定不一樣吧!?況且這樣根本就不叫戀愛,應該叫做肉欲才對吧!至於露修羅,那甚至連肉欲也稱不上了嘛!!」
「可是……我想變成一個真正的大人!」
「去找別人啦!!」
緋水空虛的怒吼並未奏效,透子依然盤坐在自己身體上不肯離去。
自己的左半身不聽使喚,抵抗已經毫無意義。
尖銳的利牙將深深地刺進自己的頸部。
淫穢的雙手將恣意撫摸玩弄自己的股間。
櫻唇也將迫近自己的臉頰。
加上已經侵入體內的幽靈。
再見了,我無比珍惜的各種事物。
就在淚水滑過排水的臉頰之前,她發出和平時無異的冷酷聲音,打開房門走了進來。
「你們幾個也太吵了吧。一大清早到底在做什麽?早餐都已經準備…………」
當枝璃看見房間內部狀況的瞬間,她的表情也像是結凍般僵硬不動。
出現在眼前的,是半裸的緋水和簇擁著他的少女們。
露修羅正同樣以半裸的姿態,將那對豐滿的胸部壓在他身上,同時還將雙唇緊貼在他的脖子上。
芽依穿著淫穢不堪的內衣褲玩弄著他的股間。
希璃華用雙手緊緊地捧住他的臉,然後準備將自己的唇湊上前去。
透子則是以比同床共寢還要親密的狀態,貼靠在緋水的身旁。
這一幕無從理解的地獄構圖,令枝璃的腦部頓時陷入了當機狀態。
但就在下個瞬間,迴過神的她立刻抓起附近的枕頭,同時從浴衣內側拔出愛用的聖槍『銀槍』,將槍口對準了緋水。
「啊,呃,狩夜小姐,你還是老樣子,到底都將那把槍藏在什麽地方啊——還有,你手上拿的枕頭,該不會是用來消音的吧?」
「再見了。」
「咦,先等一等,我是受害…………!」
緋水還來不及辯解,枝璃就已經無情地扣下了扳機。
穿過枕頭射出的子彈杳無聲息,使得旅館的人無從得知發生了什麽狀況。
幾分鍾後,女服務生來搬棉被時,發現了一個宛如僵屍般的少年,全身被打得遍體鱗傷,使得這個原本就有些詭異的房間更增添了全新的傳聞。
眼前的僵屍——原本是個少年的人,口中喃喃自語地說著「你誤會了」、「我沒有錯」、「是她們把我推倒的」之類的囈語和怨歎,斷續地試圖發出求救的訊號。
看見如此恐怖的畫麵,女服務生立刻驚恐地衝出了房間。據說從此之後,該房間隻作為放棉被的房間使用,不再讓任何上門住宿的客人住進這裏。
「這裏的飯還滿好吃的嘛!偶爾吃吃這種叫做『和食』的食物也不錯呢!」
連基本上隻吃洋食,特別是早上偏好吃麵包的露修
羅,也喜上層梢地笑著說道,津津有味地吃著純和風的早餐。
「嗯,菜色雖然簡單,但是感覺細節調理得非常用心呢。味噌湯也好好喝喔。」
芽依悠閑地啜了口味噌湯後說道。
早餐是在大廳間享用,除了透子之外,所有人全都正襟危坐地坐在坐墊上,品嚐著看似簡素卻風味十足的美饌。
「我看我偶爾也來做個味噌湯好了。感覺男生都很喜歡喝的樣子呢。」
希璃華一邊確認著味道,一邊慎重其事地將餐點送入口中。
由於她對料理的造詣頗深,因此品嚐時的表情也顯得十分認真。
「早上我一直都是簡單吃點東西而已,好久沒有像這樣好好坐下來吃頓早餐了呢。」
枝璃同樣帶著滿意的表情,一口接一口地享用著眼前的餐點。
乍看之下,確實是一幕和睦的用餐光景。
但在女性們和樂融融的用餐氣氛之中,有一名少年與她們拉開距離,寂寞地獨自吃著飯。
「………………………我以後絕對不會再和你們外宿了。」
緋水在心底下定決心,默默地扒著碗中的白飯。
由於體質的關係,他身體出血的狀況已經得到了控製,傷口幾乎痊愈了;但是枝璃的攻擊所造成的創傷,此刻依舊累積在體內未消。
他頂著一張臭臉做好了迴程的準備後,所有人便一齊前往附近的巴士站。
距離巴士抵達還有三十分鍾左右的時間,於是大家便坐在長凳上呆望著天空。
「結果還是找不到什麽線索啊……」
芽依率先劃破沉默地開口說話,無奈地歎了口氣。
露修羅和希璃華雖然麵無表情.但是多少也能看出兩人對於此行毫無收獲感到不滿。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想不起來的關係…………」
透子麵露歉意垂下了頭。
原本她的身影就十分透明……或者應該說缺乏存在感,當她表現出畏縮懦弱的態度時,感覺她的身體就變得更加透明而朦朧。
「不,這不是透子小姐的錯。隻是……狩夜,實際上到底是怎樣?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肯定也打聽了不少事吧?你之所以會選擇那間旅館,也是因為它從以前就開在這一帶對吧?」
緋水的話,令所有人全都將視線集中到了枝璃身上。
而枝璃則是聳聳肩,直瞪著緋水。
「你還是老樣子,聰明得可憎呢。嗯,我之所以選擇那間旅館,除了便宜這個優點之外,確實也有你所說的理由。」
「如果事先把狀況告訴我們的話,在打聽上應該會更有進展才對吧?畢竟有這麽多人可以幫忙你。」
「對呀,小枝枝,先不管學姊和緋同學,隻要你開口,我一定會幫忙的呀。進展會更順利的唷?」
芽依語帶關心地說道,但枝璃並未迴應她的好意。
「我說過,這次原本就不是正式的搜查行動,所以我不能將自己以外的人卷進來。你們隻要好好享受外宿的樂趣就行了。」
「就算你覺得沒關係,可是對透子小姐來說會很困擾耶。所以結果到底怎麽樣?有什麽收獲嗎?」
「……很遺憾,我拿透子小姐的死亡時期加以比對,詢問當時是不是有其他住宿的客人,有沒有發生任何奇怪的事……但得到的答案都是沒有什麽異狀。加上那個時期持續下了好一陣子的突發性大雨,海象也相當惡劣,所以幾乎沒有什麽遊客到這裏來。」
「大雨…………?」
透子閉上眼睛,並且皺起了眉頭。
她露出嚴肅的表情,像是集中精神在試著迴想些什麽似地。
「怎麽了?你想到什麽了嗎?」
「………………」
透子沒有迴答。
她隻是專注地沉思著,試圖迴憶起起十年前自己死亡的那瞬間。
每個人部默不作聲,隻是一齊注視著透子。
她當時究竟看見了什麽,又聽見了什麽呢?
這是眾人心中共同的疑問。
終於,透子沉重地再度開了口:
「大雨……對了,那時候確實下著很大的雨。那一天,就是我死掉的那一天……當我在船上和那個吸血鬼對峙的時候,突然下起了大雨!然後海浪就變得又強又高,甚至變成了暴風雨,結果船也…………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那個吸血鬼之所以會進入棺木裏……或許就是因為這樣也說不定。後來失去了平衡,結果就……!」
「原來如此。暴風雨是嗎……出乎意外的大雨……可是,光隻是那樣……」
芽依將雙手盤在胸前沉思著。
其他成員也紛紛模仿起相同的動作。過了一會兒後,枝璃才娓娓地道出自己的想法。
「雖然光是這樣無法當成決定性的線索,但是至少當時的狀況已經相對清楚了一些。透子小姐雖然將吸血鬼關進了棺木,卻沒有將它推落海中的記憶。因為她在那之前就已經力竭而亡了。可是,棺木跟遺體卻是在海底發現的。也就是說,很可能是在透子小姐死亡之後,船才被大浪卷進海裏。這麽一來,即使透子小姐沒有把棺木推進海裏,船和棺木也都會沉到海底。」
聽完邏輯十分合理的推論後,眾人全都點了點頭。
但是,即使如此,還是尚未解開最根本的謎題。
「如果是被突如其來的大浪卷進海裏的話……按理說吸血鬼應該會留在棺木裏才對,可是實際上他卻消失了,而且棺木也不可能從內側打開。若照透子小姐的記憶,棺木之後便這麽沉入海裏,對方應該沒有時間可以逃出棺木才對。到底是為什麽呢…………」
緋水不解地苦思著變得愈加難解的謎題。
而在他身旁的露修羅,則是用調侃般的語氣開口說道:
「可是,那個吸血鬼還真是一個沒什麽警戒心的家夥呢。既然有自己的船,而且還把船開出了海,怎麽會完全沒在棺木上設一些機關呢?」
「設機關……你的意思,是類似防水加工或是讓棺木能浮在水麵上……之類的機關嗎?」
露修羅點了點頭,迴應希璃華的疑問。
畢竟在場的成員當中,唯有她是實際使用過「棺木」的人,對於其構造也比其他人來得更加熟悉。
「吸血鬼是需要睡眠的。雖然不管是棉被堆或是床鋪都能睡得著,但是如果想要獲得真正的安眠,棺木還是最佳的選擇。感到疲倦的時候,在棺木裏休息特別有效。反過來說,如果沒有『棺木』的話,對吸血鬼而言是相當傷腦筋的事。再加上若是鮮血的供給源斷絕,力量就會跟著大幅衰退。」
「因為『棺木』對吸血鬼來說,等於是靈力的迴複裝置對吧。因此在打造『棺木』時,必須投入大量的時間和金錢,造出符合自己需求的成品。另外還得預防自己在就寢時被敵人發現的情況,必須加裝各種不同的機關以防萬一。」
枝璃淡淡地陳述著自己所擁有的知識。
為了消滅吸血鬼,她已經將相關的情報全都仔細地調查過了一遍。
「正是如此。事實上,我的棺木就能夠浮在水上,而且如果把它完全封死的話,水也不會滲進棺木裏。身為吸血鬼,至少必須注意到棺木是否具備這些功能才行。但是對方卻完全沒有使用這類經過加工處理的棺木。帶著那種東西出海,根本是個無可救藥的笨蛋。」
露修羅像是在誇耀自己的位階之崇高似地,一臉得意地侃侃而談。
她的表情似乎引起了芽依的不悅,於是她便刻意地插嘴開了口:
「說的也是,你的棺木或許掉進海裏也不會有事……可是話說迴來,如果
在進入棺木之前就被推進海裏,棺木防不防水不就一點意義也沒有了嗎?你昨天才被那個叫做大神的女人踹進海裏,還敢說大話呀。」
「唔唔唔……!」
露修羅像是被戳中痛處似地無言以對。
「再說,既然是吸血鬼,難道沒有什麽特殊能力可以用嗎?例如……對了,就像是傳說中能夠將身體化為霧氣,或是幻化成蝙蝠群之類的。如果你辦得到的話,不但可以閃過昨天那記踢腿,也不用像是奄奄一息被撈上岸的魚,變成那副淒慘的模樣了吧?」
「吵、吵死人了,給我閉嘴!我就是做不到那些事嘛!」
「咦~~你這個樣子,真~的是『真祖』嗎?」
「唔、唔唔唔~~…………」
落居下風的露修羅隻能噘起小嘴表示抗議。
看不下去的緋水於是主動地出手相助。
「說到吸血鬼的特殊能力,大多是父母傳承給孩子,或是由仆人承繼主人的能力。像是身體能力或是魔眼等,雖然算是每個吸血鬼都擁有的基本配備;但那一類特殊能力,其實是原本血統位於頂點的『真祖』從一開始擁有的能力。而且每一個『真祖』的特性都不同,露修羅剛好是缺少那類能力的『真祖』而已。」
「對、對呀,吸血鬼(我族)也有各自擅長和不擅長的事!」
「這樣呀。啊,這麽說來,『真祖』有好幾個囉?我還以為隻有唯一一個吸血鬼而已呢。」
「確實也有那種說法,不過如此一來的話,就會變成每個吸血鬼的力量雖然有差異,但幾乎都擁有完全一樣的能力,所以我想那樣的說法八成是誤傳。被稱為『真祖』的個體確實有好幾個。當然,人數很少就是了。」
「嗯,我想也是。假如所有吸血鬼的始祖就是這女孩的話,那她不就吸了數也數不清的人類的血,而且還是個有小孩的人妻了嗎?」
「你、你在胡說什麽……!我、我才不可能…………」
露修羅一邊有意無意地瞥著緋水,一邊用微弱的聲音說道。
順帶一提,她的臉龐已經變得紅通通的。
「所以我不是說是『假如』了嗎?先不論仆人,我不認為你會有丈夫,還懷孕生下『純種』的吸血鬼,而且也完全沒辦法想象。」
「對、對呀,雖然我失去了記憶,但、但是那種事……我才沒做呢!!」
「你怎麽能那麽肯定?就算有個情人在也不奇怪吧…………」
「才、才沒有!!」
露修羅先是大聲地否認,然後就這樣陷入了沉默之中。她雖然又用側眼瞥向緋水,但他卻隻是興趣缺缺地伸著懶腰而已。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也就是說,那些傳說中的各種能力,扣除掉標準配備的能力之外,能不能使用還得由血統決定……除了來自主人和父母親的傳承之外,『真祖』的特性最終會決定能否使用那些能力對吧?」
「就是那麽迴事。所以能夠讓身體霧狀化,或是變成蝙蝠的吸血鬼也是…………」
話說到一半時,緋水忽然陷入了沉默。
他的腦中竄過了某些連結。
空無一物的棺木。
突如其來的狂風暴雨。
特殊能力。
遊刃有餘的吸血鬼。
以及……以及——快想起來啊。
絞盡腦汁地去想。
把到目前為止發生的事全都迴想過一遍。
設法擠出當中不協調的地方。
自己一定忽略了些什麽才對。
把從最初的時候——從和透子相遇的那一刻開始的一切,全都迴想起來。
「你、你怎麽了?」
看見緋水的模樣,露修羅不禁擔心地窺視起他的表情。
兩人的眼神彼此交會。
就在此時,緋水忽然把臉湊向她的臉龐,接近到兩人的唇幾乎快要觸碰的距離。
「你、你幹什麽!?」
「——原來是這麽迴事啊。」
緋水自言自語地說完,立刻站起了身。
而這時候,巴士也正好從另一頭開了過來。
「我們早點迴去吧,在事情還來得及之前。」
「你發現什麽了嗎?」
比任何人都熟悉緋水像這種時候的靈光一閃代表什麽的枝璃,用嚴肅的表情問道。
但是,緋水卻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目前都還隻在推測階段而已。雖然我可以說明給你聽,可是沒有證據,而且很可能隻是我杞人憂天。當然,如果是那樣最好。從今天一大早我的運氣就不太好,隻希望黴運不要也反應在那上麵。」
「你……到底想說什麽?」
「先上巴士,我再告訴你詳情吧。在那之前,先聯絡搜魔課的職員,不管是誰都好。」
「我馬上處理。不過你要下什麽指示?」
「很簡單。現在立刻把那個『棺木』隔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