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海界監獄就像是一顆放置在海岩石上的骷髏頭,陰冷潮濕的地牢裏時不時傳來幾聲痛苦的哀嚎,如同鬼叫一般讓人頭皮發麻。


    在采石場工作了一天的犯人們早已累得脫力了,他們橫七豎八的躺在監獄的茅草裏沉沉地睡了過去,夜間巡邏的獄衛即便故意踩到他們的身體也不能將他們喚醒。


    一束刺眼的高射燈掃過,被照射到的監獄瞬間亮如白晝,繼而再度陷入了黑暗。


    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裏背對著鐵柵欄的女性囚犯,她一直在假裝睡覺,一支荷槍實彈的獄衛小隊剛剛走過,她便趁機悄悄地躲到了一個胖修女背後,胖修女有節奏的鼾聲成功地遮掩了桃樂絲窸窸窣窣的碎響。


    趁著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桃樂絲悄悄地從燭台上偷走了一支蠟燭,而用於點燃蠟燭的火石則是桃樂絲用一根銀質手鏈跟幾個花臂男換的,桃樂絲不想知道那群泥鰍一樣的家夥們是怎麽搞到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的,她隻知道這個東西對自己今晚的行動很有用。


    “哢噠,哢噠。”桃樂絲小心地控製著火石撞擊的力道。


    可能是監獄太潮濕的緣故,火石敲擊了好幾下都沒有冒出半點火星,夜色微涼,但桃樂絲卻因為緊張急出了滿頭大汗。


    “快點,快點呀!”桃樂絲雙手顫抖,每打兩下火石都要謹慎地觀察一下監獄外的情況,她不敢設想假如自己的小動作被獄衛發現會造成什麽樣嚴重的後果。


    正在這時一聲輕微的咳嗽聲從黑暗中傳來,嚇得桃樂絲趕緊把火石藏到了雜草裏,然後猛地趴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


    三兩支手電筒的光從鐵柵欄外照了進來,一個接一個地掃過每一個躺在地上的囚犯,桃樂絲將頭埋在草堆裏,她圓睜著眼睛緊張到了極點,“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在耳邊迴響。


    “吱呀”一聲怪響,監獄的門被人推開了,緊接著一串腳步聲由遠及近地迴蕩在這一小片空間內,桃樂絲能清楚地感知到一個獄衛正朝著自己的方向走過來。


    緊緊地閉上眼睛,桃樂絲整個人都變得緊繃起來,她已經做好了被發現的準備。


    “女人睡覺也打唿嚕嗎?我可真是活久見。”獄衛的聲音滿含戲謔。


    “哎,我說,走了走了,哥們值夜班都快困死了,趕緊去和下一班交接了。”門口處一個聲音催促道。


    “怎麽,今晚不準備去外放浪一番了,地方我都選好了包你滿意。”獄衛朝著胖修女的臉上吐了一口唾沫,隨後便站了起來。


    “你小子不要命了!最近幾起刺殺獄衛的案件都是發生在午夜,”另一個獄衛的聲音明顯有些緊張,“你聽說了昨晚被抬進停屍房的那幾個哥們嗎?我一個管理停屍房的朋友告訴我那三個家夥死得太慘了。”


    “怕?哼,我長這麽大就不知道‘怕’字怎麽寫,”第一個獄衛的語氣之中滿含驕橫,“那幾個笨蛋出門連武器都不知道帶,死了活該,要是我遇到那個刺客,就算他有九條命都不夠死的。”


    “行了,你就別吹牛了,等這事真發生到你身上的時候,你別嚇得屁滾尿流就謝天謝地了,”另一個獄衛譏笑道,“我聽他們說,最近一段時間被刺殺的幾個獄衛都是前段時間參與抓捕‘萊茵修道院’的修女中表現活躍的家夥,你說會不會真的是神在懲罰那些冒犯他的人們?”


    說到後麵一句,那個獄衛的聲音之中明顯帶著些恐懼。


    “放屁!神要就算要懲罰也是懲罰這些低劣的囚犯,跟我們有什麽關係,況且我可是每周都要去神聖教堂做禮拜的信徒,神應該保佑我才對!”


    第一個獄衛已經走到了門口,鎖鏈撞擊的聲音傳到了桃樂絲這裏,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起來,劫後餘生的遭遇讓桃樂絲暗暗慶幸起來。


    “你個滿嘴跑火車的家夥,把錢都用在花天酒地和迎神求聖上了吧,我怎麽沒見你把心思花在照顧你老母親身上呀?”


    “哎呀,馬上就要下班了,別提那麽掃興的事情好不好…”


    “…”


    隨著兩個獄衛交談的聲音逐漸消散於晚風中,桃樂絲也是透過雜草間的縫隙向監獄外的深夜望去,監獄周圍很安靜,看起來短暫的危機似乎解除了。


    “刺殺獄衛?”桃樂絲迴想著兩個獄衛剛才的談話,驚疑之中難免會想入非非,“會不會是….”


    “不可能的,怎麽會是他…”想到一半,桃樂絲搖了搖頭便沒有繼續想下去。


    在桃樂絲看來讓一個熱衷於文藝的人去崇尚殘忍的暴力藝術比要了他的命還要殘酷,他記憶裏的那個人不是這樣的,至少在跟自己分別之前他不是這樣的。


    定了定神,桃樂絲決定先完成自己剛才的計劃再考慮別的事情。


    有了剛才的教訓,桃樂絲第二次執行計劃時明顯變得鎮靜了許多,她先將打火石在幹燥的雜草中摩擦了一會兒,然後再將兩個打火石撞擊到一起,這一次她成功地點燃了那支的蠟燭。


    微弱的光線映照出桃樂絲略顯興奮的臉龐,連續多日的高強度工作讓她消瘦了許多。


    小心翼翼地取出衣服夾層裏的長紙條,然後把剔除下來的兔形火漆收到口袋裏,在緊張與不安之中桃樂絲徐徐展開了那張紙條。


    原來這是一張簡筆畫。


    小小的漁村依偎在海邊,晚陽、沙鷗、椰樹、歸帆,一切的場景都是那麽的熟悉,畫中央那棵茂盛的大榕樹在滿園微風中舒展著枝葉,樹下是劈柴做飯的中年男人和婦女,他們的臉上洋溢著暖暖的微笑。


    “哥哥…”桃樂絲鼻子一酸,眼淚漱漱而下。


    因為桃樂絲看到那棵大榕樹的最高處,兩個孩子正緊挨著麵向碧藍之海的方向,其中一個小女孩笑容燦爛地舉著一顆彩色皮球,而另一個小男孩則靠在樹幹上悠然地看著一本畫冊。


    “男孩是哥哥,女孩是他的妹妹,嗯,他的親妹妹…”


    眼淚“吧嗒吧嗒”地落到畫紙上,吹滅蠟燭,桃樂絲掩麵哭泣,她知道從現在開始她不再是孤單一個人了,因為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始終惦記著自己的哥哥。


    新蘭城商業區的街道上遊人如織,最近幾天可以很明顯地看到帝都的大型娛樂場所中出現了一些衣著奇特的外邦人和來自於帝國各個地區的“燈會代表”。


    隨著“萬邦燈會”的逐漸臨近,能感覺到帝都皇室對此次活動很重視,不僅提前幾天就開始在帝府周邊、火車站以及特魯夫海港布置一些用於安裝花燈的基礎設施,而且一到夜晚時分位於帝都行政區的國王公園和位於商業區的王後公園就開始燃放一些大型的煙花,熱鬧的活動往往持續一個多小時。


    臨近午夜,“兔子糖果屋”和往常一樣依舊在營業,到了這個時間點來糖果屋進行購物的顧客已經很少了,可屋子裏仍然能看到穿著“兔子服”的工作人員在走來走去。


    糖果屋的屋頂上,那個熟悉的持刀少年正端坐在屋簷,就像一隻晝伏夜出的黑貓,他的腳下是穿流而過的行人馬車,手邊是那柄漆黑如墨的長刀。


    李十一已經在這裏呆了好一會兒了,不想跟芙蕾雅那個急脾氣起衝突,所以李十一幹脆自己一個人來到了屋頂,沒有理會身側炸裂在夜空的煙花,他的目光始終落在“芙拉歐爾”酒吧的方向。


    李十一的身後,一個少年的身影正慢慢接近,刀未出鞘,因為李十一早就猜出了這個鬼鬼祟祟爬上樓來的家夥是誰。


    “那個,師哥我可以在這坐一會兒嗎?”艾爾撓了撓頭顯得有點不好意思。


    李十一沒有答話,隻是向旁邊挪了挪身子。


    “我想跟你道歉,”艾爾表情真摯,“為了我那天的魯莽行為。”


    “那四個牛頭人被關在了帝國競技場的鬥獸籠裏,目前沒有生命危險,”李十一說道,“除了牛頭人之外還有一匹傷痕累累的老狼,根據它受傷的情況判斷應該是時日無多了。”


    “師哥,你…”


    “什麽時候行動告訴我一聲,”李十一突然躺在了斜式屋頂上,夜空中的“獵戶星座”就在他的頭頂上,“任務結束後我的時間很充裕。”


    “牛頭人我是一定要救他們出來的,還有那些無辜受難的其他族類,但現階段我還是把心思放在完成任務上比較好,畢竟隻有我自己很難完成解救它們的任務。”艾爾咬了咬牙。


    “嗯。”李十一答應了一聲後就不再說話了。


    艾爾的視線則飄落在李十一手邊的一個文件夾上,上麵的字他並不陌生。


    “師哥,你也在關注獄衛刺殺案嗎?”艾爾問道。


    “我隻是在想假如我是兇手,我這麽做的理由是什麽?”


    “有什麽頭緒嗎?”艾爾也躺了下來,蒼穹之上,星漢燦爛,“康拉德老師說現在還沒有直接證據表明這就是渡鴉組織實施的恐怖襲擊。”


    “我曾經一度以為那個人是這些恐怖事件的幕後黑手,但事實卻與我的推斷相左,那人當天晚上從未抵達過案發現場。”


    “誰?”艾爾扭過頭來看著李十一冷漠的側臉。


    “芙拉歐爾酒吧的魔術師,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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