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你終於怕了麽?”


    “怕?”影子艾爾故意露出一副吃驚的表情,“老子從來就沒怕過任何東西,我隻是為你感到惋惜罷了。”


    “與其以後被你占據身體,變成一具人不人鬼不鬼的傀儡,我情願早一點結束自己的生命,省得讓你去殘害人類,”艾爾咬著牙,“你這個嗜血的怪物。”


    “好一套大義凜然的說辭呢。”影子艾爾拍起手來,不過他血紅色的眼睛裏帶著狠厲。


    下一刻一陣燥熱的腥風撲麵而來,艾爾還沒有反應過來,一條血紅色的章魚觸手一下子就纏繞住了他的身體。


    那觸手就像熱帶雨林裏的巨蟒一樣,隨著艾爾的唿吸不斷地收緊,直到將獵物停止唿吸。


    “你想同歸於盡嗎?好啊!來吧!”


    熟悉的感覺重新迴歸腦海,極度負麵的情緒在影響著艾爾的理智,悲傷、痛苦、瘋狂、孤獨在艾爾的身體裏繁殖,幾乎要擠破他的身體。


    影子艾爾的一隻手連接著那條猩紅的觸手,另一隻手變成一根尖刺漂浮在艾爾的麵前。


    “廢物!一個動不動就要以死相博的人不過是個外強中幹的懦夫,”影子艾爾麵無表情,“雖然我也不喜歡你的父親,但跟那家夥比起來,你還差得遠呢,臭小子,你讓我有點後悔選擇你了。”


    “沒錯,我就是一個懦夫,既然你一直潛藏在我的身體裏,那麽你應該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麽過來的!你知道我多想跟普通人一樣嗎?你知道我多想無所顧忌地奔跑在納克小鎮的街頭嗎?你知道我多想去上學嗎?”艾爾的身體逐漸麻木,他能感覺的自己的生命機能在快速流失。


    “我恨那個人,他不配做我父親,是他拋棄了我的母親,我更恨你,你這個惡魔,隻會恃強淩弱、嗜殺成性的惡魔。”


    “夠了!”影子艾爾厲聲怒斥,“小子,你是想死嗎?老子成全你!”


    腳下的鏡麵濁浪翻湧,停留在艾爾身前的尖刺帶著血液的腥臭味席卷而來,直指艾爾的心髒。


    “來吧!我死都不會讓你得逞的!”


    艾爾坦然地挺起了胸膛,真正的勇士即使戰死,也不會把後背留給敵人。


    在死亡降臨的前一秒,艾爾的腦海裏浮現出了一隻在碧藍之海上自由翱翔的海鳥,或許自由無垠的大海才能承載孤獨的重量吧。


    可是尖刺剛剛插入艾爾的胸膛不過一毫米就停了下來。是影子艾爾對他施以仁慈了嗎?不是的。


    艾爾睜開眼睛,眼前是一條蜿蜒飛馳的金色鎖鏈,它從天而降鎖住了影子艾爾的脖子,纏繞在艾爾身上的觸手一下子迴到了影子艾爾的體內,他在發狂地嘶吼並且竭盡全力啃噬著鎖鏈妄圖把它扯斷。


    “啊!不要!”影子艾爾的身體不斷膨脹變形,“這該死的封印,老子明明都甩掉你了,為什麽還是陰魂不散!”


    艾爾拖著自己有些被“擠癟”的身體努力地向後爬行,因為影子艾爾已經完全衝破了那具軀殼,他就像一隻超大的紅色史萊姆那樣不斷地增殖變大。


    “當啷,當啷”,又有兩根鎖鏈直接破碎了天上的太陽和月亮俯衝下來,鎖鏈的尖矛狠狠刺進了影子艾爾的體內,在穿過他的身體後又釘在了地上。


    “啊!”響徹天地的悲鳴在這方天地裏迴蕩,震得艾爾的耳朵都有些生疼。


    這還沒完,又有兩根鎖鏈從鏡麵裏激射而出鎖住了影子艾爾。


    五根鎖鏈將影子艾爾的本體封鎖在了原地,盡管他拚命地掙紮和咆哮,都不過是徒勞而已,璀璨的陌生文字圍繞著鎖鏈上下浮動,讓它看起來充滿神聖的氣息。


    “艾爾!老子一定要得到你的軀體!”影子艾爾的聲音恢複了歇斯底裏的狀態,“遲早有一天老子會衝破這該死的封印,什麽狗屁神聖教會,竟敢阻止老子,到時候老子一個都不會放過!”


    “那就祝你好運嘍。”艾爾喘著粗氣還不忘迴懟一句。


    雖然艾爾也不知道這些鎖鏈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從影子艾爾的話裏他能感覺出這些鎖鏈一定跟神聖教會有某種聯係,而且,那一串串浮動的金色文字艾爾並不陌生,盡管他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但他知道那些文字與自己臂環上的文字是一致的。


    五根鎖鏈將影子艾爾拖到一座巨型沙漏前,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餘地,金色鎖鏈將他結結實實地捆在了上麵。


    沒有了影子艾爾的意識加持,這片脆弱的空間開始變得不穩定起來,白色的河流翻湧倒流,枯死的樹木一半煥發生機一半枯萎腐朽,來自四麵的風扯著嗓子尖叫,星星們化作燃燒的隕石砸向地麵。


    “大哥,又要搞什麽呀?”連艾爾腳下的鏡麵也開始變得躁動不安起來。


    “完了!”


    艾爾剛想逃跑,腳下的鏡麵幾乎是瞬間就變成了一片黝黑的湖泊,“撲通”一聲,艾爾掉了下去。


    猝不及防地連嗆了幾口水,艾爾拚命地想要往上遊,對於有深海恐懼症的他來說,最不能接受的死法就是溺死在幽靜的深海。


    但是這片詭異的湖泊沒有給艾爾一點機會,雖然艾爾在拚命地往上遊,但他的身體還是在慢慢朝深處下落,仿佛這片湖泊沒有浮力一樣,最恐怖的是,艾爾上方的湖麵竟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冰凍化。


    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肺部的空氣在逐漸排空,艾爾無助地掙紮著,最終在吐出一串氣泡之後,失去意識的艾爾任水流裹挾著向湖心沉去。


    眼前的黑色越來越深,湖水灌進了他的身體。


    “羅素教授!快點起來!”斯諾剛幫艾爾按摩完腿部的肌肉,一轉身看到羅素教授坐在了艾爾的床頭。


    “您壓住艾爾哥哥的唿吸管了!”


    “啊?!”羅素教授趕緊向旁邊挪了挪肥胖的身體。


    “您又坐到艾爾哥哥的手上了!”斯諾再次驚唿。


    “哎呀,哎呀,不好意思。”局促不安的羅素教授站到了一旁。


    模糊且微弱的攀談聲一點一點傳進艾爾的耳朵裏,除此之外還有宛轉悠揚的鳥叫聲,在綠穀森林外生活多年的艾爾甚至不用判斷都知道那是畫眉鳥的叫聲。


    過了一會兒,攀談聲消失了,艾爾能模糊地感覺到一隻有力的小手在不斷地給自己的胳膊按摩。


    艾爾的身體太沉重了,就像是得了“睡眠癱瘓症”,無論他再怎樣用力,都使不出力氣來,想大叫也叫不出聲,想睜開眼或翻身起床,卻是一動也不能動。


    又過了一陣子,艾爾的眼睛終於可以勉強睜開一絲縫隙,刺目的光線帶著清涼一股腦湧了進來,嘴角微動,時隔五天之後,艾爾終於可以說話了。


    “我這是在哪?”


    艾爾的聲音微弱,卻還是被在一旁忙碌的斯諾聽到了。


    “艾爾哥哥,艾爾哥哥!”斯諾連忙湊了過來,“是你在說話嗎?”


    “是斯諾嗎?”艾爾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還活著嗎?”


    “是我是我!”斯諾緊緊攥著艾爾的手腕,“艾爾哥哥,你還活著,這裏是校醫院,你看窗台那盆風信子,熟悉嗎?”


    紗窗半開,香風入戶,粉色的小花在陽光中嬌豔欲滴,沒想到幾天之後他又迴到了同樣的地方。


    “盎格魯部長還好嗎?”那突如其來的爆炸依然刻在艾爾的腦海裏,“還有安德烈,他怎麽樣?”


    “艾爾哥哥,你放心吧,他們都沒事,前兩天就恢複過來了,”斯諾說道,“你都昏迷五天了。”


    一股異樣的香氣從鼻腔湧入大腦,像是薄荷的香氣又像是桂花的香氣,提神的氣味讓艾爾迷迷糊糊的神誌快速清醒過來。


    “斯諾,房間裏是什麽味道?”


    “嗯?艾爾哥哥你是說這個嗎?”斯諾拿過一尊造型奇特的小香爐,嫋嫋青煙婉轉升騰,“這是b係的李十一師兄托人送來的,這裏邊燃燒的是一種叫檀香的東西,據說可以起到安神醒腦的作用。”


    “是嗎?”艾爾的聲音還是很虛弱。


    “哎呀,我忘記去叫醫生了!”斯諾拍了拍自己的小腦門,“艾爾哥哥你等我,我馬上迴來。”


    “斯諾,等等,”艾爾抓住了斯諾的衣角沒讓他離開,“我有事情想問你。”


    “什麽事?”


    艾爾猶豫的一會兒,隨後緩緩說道。


    “武裝部研究中心的傷亡情況怎麽樣,‘鋼骨研究小組’的那些人,他們都還好吧…”艾爾的聲音越來越低。


    “艾爾哥,這件事情…”斯諾吞吞吐吐地說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斯諾,跟我說實話。”


    “嗯…那些大哥哥們好像都犧牲了…”斯諾有些難過地低下了頭,“道格拉斯副校長也因為這件事被暫時撤職了…”


    “斯諾,你說的都是真的?!”艾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忍痛用一隻胳膊支撐起身體。


    “嗯。”


    “撲通。”艾爾重重地摔迴床上。


    這些天,那群為了“鋼骨”的研究而奮鬥到淩晨的身影在他的迴憶裏閃現,在夜闌無聲的深夜,那些年輕人為了心中的熱愛奮鬥到天明。


    “艾爾老弟,要是‘鋼骨’研究成功了可別忘記請大家吃飯呀!”


    “對對對,口袋裏的鈔票要備足哦,我們可沒那麽好打發。”


    “你們倆就會欺負新人,艾爾,別聽他們的,來,我再跟你介紹一下使用‘鋼骨’的注意事項。”


    “老大,這還沒研製成功呢,你就這麽猴急了呀,哈哈哈。”


    “切,有盎格魯部長坐鎮,那還不是手到擒來,況且咱們還有個可以使用啟風錘的小師弟呢,對不對,艾爾。”


    “哎,俗不可耐的家夥們,我們搞科研的純粹是為了心中的一腔…”


    那個白色身影話沒說完一群人就撲了上去。


    “哎哎哎,不要摳我腳,哎呦,那誰,你摸我胸幹什麽!低俗,低俗…”


    一張張熟悉又親切的臉龐浮現在眼前,又慢慢消散成風沙。


    艾爾抽出枕頭蒙在頭上,低沉的啜泣聲隨著檀香的青煙飛出了屋外,去祭奠那些永遠將生命定格在地底下的英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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