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來人往的商店街籠罩在熱鬧非凡的氣氛之中。這裏是異世界的迴歸者享受悠閑假日的地方，同時也是大小商店林立的超大型購物中心。
今天適逢周末假期，美兔、曉月、千影以及葛葉四人聯袂來到這個大型購物中心。
美兔平常多半隻在附近的超市或是便利商店采買生活用品，無論是購物中心的規模或是擁擠的人潮，在在都讓她瞠目結舌。無論是衣物、食材、生活雜貨甚至是娛樂用品應有盡有，簡直跟異國城堡的市集沒什麽兩樣，櫛次鱗比的店麵更讓整條街升華成另類的百貨公司。
“哇……全都是商店嗎？”
美兔日瞪口呆的模樣頓時逗得千影笑了出來。
“這不算什麽啦，本土的商店街比這裏熱鬧好幾倍呢。”
“凰澤，你怎麽不早點帶她來這裏逛逛呢？”
葛葉搖頭歎息。
“找迴這個世界的記憶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帶她四處走走，刺激大腦的迴路。”
不明究裏的葛葉白了曉月一眼。
“沒、沒關係啦，我不在乎。”
美兔連忙搖搖手。葛葉的出發點當然是為了美兔著想，不過她顯然是誤會了曉月。曉月並不是因為偷懶，才遲遲未帶美兔出來逛街。
美兔是異世界的居民。為了不讓其他人發現這個秘密，曉月可說是用心良苦。人多的地方代表風險也大，能不出門就盡量不要出門，不過這並不代表曉月限製美兔外出。事實上他常常帶著美兔前往附近的便利商店、超市、書局以及家庭餐廳，用意當然是讓大家接受美兔是曉月的妹妹。
其實這種做法也十分危險。左鄰右舍的居民過去並不是沒有見過美兔，一看就知道現在的美兔根本不是曉月的妹妹。即使如此，曉月依然積極地帶美兔出門，萬一真的被鄰居看出破綻，隻要對外宣稱美兔確實是曉月的妹妹，前往異世界的時候改變了外貌，同時也失去了記憶即可。
美兔比任何人都清楚，其實曉月是盡一切的可能幫助她融入這個世界。
然而曉月卻隻能微微苦笑：
“說得也是……抱歉啊，美兔。以後我會盡量帶你出門的，想去哪邊就盡管開口，不必客氣。”
“別這樣，我真的不在乎。”
美兔的表情十分尷尬，一旁的千影終於看不下去了。
“你們不是兄妹嗎？跟自己的哥哥有什麽好客氣的。該撒嬌的時候就要撒嬌，懂嗎？”
“五泉說的沒錯。少了這個批界的記憶多少有些不方便的地方，不過你得慢慢去習慣才行。”
曉月從旁附和，還不忘伸手換摸美兔的頭。
|而且我也想讓你好好認識這個世界……”
“……嗯。”
美兔點點頭。曉月這才露出微笑，繼續往前走去。
落在身後的美兔卻喃喃自語：
“……太詐了。”
“凰澤同學，你剛剛說什麽？”
“沒、沒什麽，我們走吧。”
葛葉抬起頭來凝視著美兔。美兔雖然堆起了笑容，卻在內心暗自抗議。
這樣根本是犯規嘛！
明知隻要露出那種笑容、溫柔地摸摸我的頭頂之後，我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2
美兔等人造訪購物中心並不是毫無理由的。
目的就是替美兔選購日常穿著的衣物。當初美兔是被曉月夾帶出關，從亞列薩德來到這個世界;現在她所穿著的衣物全都屬於真正的美兔，也就是曉月行蹤不明的妹妹。
兩人的年紀雖然相仿，真正的美兔卻是屬於標準體型，衣物的尺寸小了一號。
而且每個人的體型都不一樣，別人的衣服穿在自己的身上，實在是稱不上合身。
一開始還勉強可以將就著穿，如今也已經到了極限。
類似鞋子這種急迫性的東西，可以直接從鄰近的大型超市選購。至於巴別塔所指定的室內休閑鞋，大型超市的尺寸也一應俱全，一樣不成問題。
至於日常穿著的衣物，之前雖然在大型超市購入了數套，不過這種量販店所販售的衣物都是標準尺寸的成衣，穿在美兔的身上還是略嫌緊繃——尤其是胸部。
“——在這裏，女裝在西北區。”
千影朝著站在指示牌麵前的美兔等人招招手。
眾人搭乘立體手扶梯，朝著目標前進。
“五泉，這裏你常來嗎？”
聽見曉月的間話之後，站在前麵的千影迴過頭來。
“我常常陪其他人一起來，對這一帶還算熟悉。”
“算了吧，八成都是跟女生一起來的。”
葛葉說著還歎了口氣。
“那又怎樣？不能跟女生的朋友一起來買東西嗎？”
千影不以為忤地笑了笑。
……一定是約會。
美兔在心中暗自苦笑，站在手扶梯上眺望著購物中心的景致。
消費層以小家庭或是男女朋友居多，大家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表情。
美兔不禁心想。
如果跟自己喜歡的人獨自到這裏逛街，感覺一定很愉快。
就跟千影一樣。
……不過這是個奢侈的願望。
四個人一起出門逛街，就已經夠幸福了。
應該感到滿足才是。
“…………”
美兔不經意地凝視著站在兩層階梯之前的曉月。
現在的曉月也跟美兔一樣快樂嗎？
西北區林立著好幾家女性內衣的專賣店。
大部分都是屬於年輕人的品牌，不過千影帶著大家來到位於最內側的一家高級店麵。
不過並不是因為裏麵陳列的商品都是以成熟女性為對象的設計。
“啊……難道這裏是……！”
牆上的海報解答了美兔內心的疑惑。沒錯，這家店專門進口國外的知名品牌，當然也有較大的尺碼。
千影用“我說——”當成她的開場白。
“既然美兔不知道自己的尺寸，第一步就是找店員過來幫忙。”
“……在踏出這一步之前，我想間凰澤同學，你打算跟到什麽時候？”
葛葉白了曉月一眼﹒曉月卻絲毫不以為意。
“有什麽問題嗎？我又不是店裏麵唯一的男人。”
曉月說得沒錯﹒女性內衣專賣店並未禁止男性進入。
除了美兔等人之外，還有不少情侶檔在店裏麵卿卿我我。隻不過像曉月這種堂而皇之的態度，倒是十分引人注目。
“……你說呢？”
“咦……”
曉月的問題來得十分突然，美兔頓時為之一愣。曉月見狀，隻好進一步補充。
“如果你不喜歡，我就到一旁等候……你說呢？”
“這個……”
直到現在，美兔才猛然察覺曉片是在替她著想。
危機隨時都有發生的可能。就曉月的立場而言，他當然必須隨時跟在美兔的身邊。
……怎麽辦？
有了千影和葛葉的陪伴，其實大可不需要曉月。但風險的問題也必須列入考量。如果曉月陪著自己挑選內衣，到時候可能會發生怎樣的狀況？美兔下意識地打量著曉月，曉月報以陽光般的微笑。不行，太危險了。曉月是集色狼、變態和鬼畜於一身的淫魔，美兔的心頭頓時浮現出強烈的不安。
……還是請他在一旁等候吧。
美兔立刻做出結論。就在她準備將結論告訴曉月的時候，卻又突然打消了念頭。
——萬一真的出了什麽狀況，到時候又
該如何是好？
如果是曉月所引起的麻煩，美兔大概都應付得來;不過萬一發生了對這個世界十分陌生的美兔應付不來的問題，就需要曉月的幫忙了。千影和葛棄雖然也幫得上忙，不過她們並不知道美兔的真實身分，多少有些不方便之處。
美兔陷入天人交戰。經過一番思量之後，才終於做出了結論。
“晤……跟我一起來。”
相當不情願的語氣。
不過曉月倒是自信滿滿地點點頭。
“放心，交給我吧。可別小看我的美感，我在那個世界的時候曾經當過妓院公會的保鏢，常常陪店裏熟識的小姐一起挑選內衣呢。”
“有、有這種事……！”
想不到曉月居然有這一段過去。聽到這段不堪入耳的往事，美兔頓時對自己的選擇感到懊悔不已。
就在這個時候——
“歡迎光臨，請問需要幫忙嗎？”
年輕的女店員前來招唿。
四個人站在店門口閑話家常，難免會引起店典的注意。
“這個、我……”
美兔不知道該如何啟齒。
曉月見狀，幹脆從身後抓著美兔的肩膀往前一排。
“她需要內衣，幫忙挑選幾件吧。”
“準備好了之後，請跟我說一聲。”
女店員離開更衣室。
留下東張西望的美兔。
細長型的私密空間，而橫大約兩坪出頭。以更衣室的標準而言，可說是十分寬敞。
室內的布置相當簡單，隻有一麵落地鏡和一張木製長椅。長椅上頭還有衣物籃。
無奈之餘，美兔隻好脫下身上的衣物。可是更衣室裏麵並沒有試穿的內衣。
試穿之前，必須先測量尺寸才行。
裸著上半身的美兔打量著鏡中的自己。
“嗯……”
身體下意識地縮了起來。這裏畢竟跟家中的脫衣間不同，感覺格外不自在。
這時——
‘不好意思，請問準備好了嗎？’
“嗯、嗯，準備好了！”
門外傳來席員的聲音，美兔慌慌張張地迴應。於是更衣室的門板開啟，女店員走了進來。
“先替您測量尺寸。來，挺胸——好，接著把手舉高。”
拿著量尺的女店員以熟練的動作從正麵將雙手環繞至美兔的背部。
神情之間流露出些許的讚歎。
“小姐的胸部豐滿，形狀又漂亮，實在是令人羨慕。”
“真、真的嗎？我也不太清楚……唔！”
冰冷的量尺接觸肌膚，美兔不禁微微顫抖。
“當然是真的。我見過無數人的胸部，就屬小姐的胸部最令人感動。大小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胸型非常漂亮……請不要動……好的，接下來測量下圍。”
話才剛說完，女店員已經開始測量了。
“好的，測量完畢。您剛剛已經挑選遇式樣了，我這就去拿適合您的尺寸過來。”
“嗯，麻煩你了。”
美兔向女店員點點頭，以表謝意。測量尺寸之後再穿上衣物挑選式樣太過浪費時間﹒因此女店員早已先請美兔挑選喜歡的款式。
不久之後，女店員帶著幾件美兔所挑選的內衣迴到試穿室。
“那就放在這裏囉。”
“謝、謝謝……可是……”
看到女店員拿來的內衣之後，美兔不禁有些為難。
“尺寸會不會太大了一點？而且裏而還混雜了幾件不是我挑選的款式……”
“第一次來我們店裏的客人都會這麽說。放心吧，尺寸剛剛好。至於其他的款式，則是我個人的推薦。”
說到這裏，女店員突然附在美兔的耳邊輕聲細語。
“穿上我推薦的內衣，絕對會給小姐的男朋友一個意外的驚喜。”
“——！？”
美兔頓時漲紅了臉頰，拚命地搖頭。
“不、不是啦，他不是我的……”
“咦，難道是單戀嗎？那就更應該戴這一件了。小姐的身材這麽好，隻要穿上我推薦的內衣，絕對可以讓他棄械投降。”
“不、不行啦，我不能這麽做……”
讓曉月棄械投降？光是想像就覺得恐怖。
雖然恐怖，美兔還是偷偷地瞄了一眼女店員帶來的內衣。跟美兔挑選約內衣比較起來雖然火辣得多，卻不流於低級的暴露。除了蕾絲的刺繡之外，布料相當薄，穿在身上幾乎是半透明的效果，整體的感覺卻十分高雅。女店員不愧是老經驗的專家，懂得替顧客挑選最適合的商品。
怎麽辦？實在不好意思拒絕女店員的好意。
“不如這樣吧。我看小姐似乎擔心尺寸過人，今天幹脆由我來指導正確的穿著方式，化解小姐內心的疑慮。如何？就試穿看看吧，保證一定很好看。”
“正確的穿著方式……”
這倒不失為一個實用的建議。難得添購貼身衣物，學習正確的穿著方式的確有其必要性。再說隻是試穿一下而已，又不是非買不可。
“好吧，那就麻煩你了。”
美兔點點頭，旋即依照女店員的指示彎下腰來任憑擺布。一段時間之後，才終於穿上了內衣。
對著鏡子一看﹒美兔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哇……太神奇了。”
無論是胸部的大小或是堅挺的程度，都比之前更上層樓。專家畢竟是專家，連胸型看起來都格外美麗。不過女店員的語氣卻有些哀怨。
“照理說變化應該更顯著才是。身體往前或是往左往右傾倒，就可以把腰部、腹部和後背的肥肉塞進罩杯之中，偏偏小姐的身材實在是太出色了，即使彎下腰來，碩大的胸部還是會從罩杯的邊緣擠出來，所以我隻是把擠出來的胸部重新塞迴去而已。”
女店員歎了口氣之後，旋即堆起滿臉的笑容，站在美兔的身旁。
兩人一起欣賞鏡中的美兔。
“我果然沒看走眼。小姐，您自己覺得呢？這件內衣是不是真的很適合您？”
“這個……是沒錯啦。”
美兔不禁點點頭，女店員立刻露出滿足的微笑。
“謝謝，要不要連下半身也一起試穿？”
“下半身……是指內褲嗎？”
美兔吃了一驚，女店員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一整套的搭配才能看出真正的效果。許多客人隻是在身上比了幾下就買迴家了，實際一穿之後才發現完全不是那迴事呢。衣物籃備有免洗的紙內褲，請先套上之後再開始試穿。”
交待完畢之後，女店員走出試衣間。
熱鬧非凡的試衣間頓時安靜無聲。
“……呃……”
猶豫片刻之後，美兔依照女店員的吩咐，開始試穿內褲。
先打開扣子、拉下拉鏈，讓裙子落在地上。接著美兔慢慢地褪下穿在身上的內褲，小心翼翼地換上店家準備的免洗紙褲，再套上跟內衣同樣款式的內褲。
然後站在鏡子前麵轉個圈，細細端詳鏡中的自己。
看起來雖然惹火了些，整體的搭配卻十分好看。
美兔不禁想起女店員說過的話。穿上這套內衣，絕對可以給曉月一個意外的驚喜。
“……不要鬧了。”
美兔搖頭苦笑。過去曉月在亞列薩德的時候曾經擔任妓院的保鏢，還常常看到小姐身上穿的內衣。
妓院的小姐所穿著的內衣，想必都是惹火到不行的款式吧。
自己現在身上所穿的這套內衣，說不定曉月根本就看不上眼。
美兔的纖纖玉指在豐滿的胸前來迴遊移。
……可是……如果真的在曉月麵前換上這套內衣，他會不會很高興呢？
“——拜托﹒我在想什麽啊！怎麽可以讓他看見我穿內衣的模樣！”
美兔連忙搖搖頭，將這種危險的想法拋到腦後。
還是把這套內衣換下來吧，免得自己胡思亂想。順便試穿其他的內衣，盡快決定到底要買哪一件才好。千影和葛葉還在外麵等著，總不好意思讓她們等太久。
於是美兔將手伸到背後。
“咦……？”
卻怎麽也解不開紐扣，大概是有點變形了吧。美兔背轉過身子，卻看不出哪裏變形，看來應該是力量的問題了。於是美兔使出蠻力，試圖解開後鈿。就在扣子的上半部終於鬆開的時候
噗滋噗滋！
讓人發毛的聲音傳入耳中，美兔不禁麵如死灰。
“…………”
隻見她小心翼翼地背對鏡子，轉過頭來仔細端詳。
扣子的下半部裂開了，就跟先前被美兔撐爆的內衣一樣。
3
喜歡欣賞女人穿內衣的模樣，並不代表喜歡欣賞內衣。
這就是凰澤曉月的心聲。美兔已經在試衣間待了二十分鍾，曉月隻能無聊地在店裏麵走來走去，什麽事也不能做。
——五泉和班長也都去試穿了。
美兔進入試衣間之後不久，千影和葛葉也各自挑選喜歡的產品，分別進入不同的試衣，隻剩下曉月還留在門市。
如果女朋友在一旁也就算了，一個大男人獨自在女性內衣專賣店裏麵晃來晃去，實在是不怎麽好看。之前好幾個女性客人走進店裏的時候，甚至還對曉月報以狐疑的眼神呢。看來似乎得找個店員聊聊天，以化解其他女性客人內心的誤會。
就在曉月思前想後的時候——
“……過來一下……快點啦！”
突然有人壓低嗓門，示意曉月快點過來。迴頭一看，赫然發現美兔居然從試衣間探出頭來，慌慌張張地朝著曉月招手。
“……怎麽啦？”
無奈之餘，曉月隻好朝著試衣問走去、四下張望的美兔確定沒人注意之後，連忙將曉月拉近試衣間。
“喂喂喂，你這是在做……嗯？”
猝不及防的曉月吃了一驚。不過他還來不及把話說完，一雙眼睛就瞪得老大。全身上下隻套著內褲的美兔一隻手遮掩自己的胸部，正淚眼涔涔地望著曉月。
“怎麽辦，我把人家的內衣弄壞了……”
美兔拿出一件內衣。曉月伸手接下仔細一看，頓時歎了口氣。
“嗯，的確是壞掉了沒錯。”
“怎、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隻好跟店員道歉，照價賠償了。”
“……你先看看價錢吧。”
“價錢？很貴嗎？不過就是一件內衣——唔，的確不便宜。”
光是胸罩的價格就高達一萬五千日幣。之前曉月閑著也是問著，於是就在店裏麵隨便亂逛，大部分的胸罩幾乎都是五千日幣左右的價格。
“沒辦法，也隻能怪你自己太有眼光了。”
“不是啦，這件是店員推薦的。怎麽辦，沒想到居然這麽貴，相當於一千五百根玉米棒或是五百隻烤魷魚耶。”
“是沒錯啦，不過為什麽要用零食來換算？”
曉月心念一轉，頓時恍然大悟。美兔在超市試吃這些零食的時候反應還不錯，之後曉月到便利商店或是超市購物的時候，總是不忘幫美兔買個幾包迴來，或許這就是美兔習慣以零食的價格來換算的原因吧。
隻見美兔露出哀求的眼神。
“有沒有辦法修好？”
“不太可能吧。這個部分是受力最大的地方，就算隨便拿針線縫起來，恐怕又會壞掉吧——”
‘小姐，還沒換好嗎？已經過了好一段時間了呢。’
“怎、怎麽辦？萬一被她發現我們兩個擠在試衣間裏麵，我可就身敗名裂了！”
“身敗名裂？太誇張了。”
相較於驚慌失措的美兔，曉月的反應顯得十分冷靜。
“……快點躲起來！”
美兔以熱切的眼神凝視著曉月，曉月卻露出為難的神情。
“躲起來？這間小房間裏麵什麽也沒有，要我躲在哪裏？”
“不管啦，快點躲起來就是了！”
‘小姐，我要進來囉？可以嗎？那我就進來囉！’
女店員推開門板，走進試衣間。
“咦？隻有小姐一個人嗎？”
女店員似乎有些訝異。
冷汗直流的美兔連忙點點頭。
“對呀。這裏隻有我一個，沒有其他人。”
“是哦……咦？小姐還沒試穿嗎？都過了這麽久的時間呢。”
麵對女店員的詢問，美兔隻好胡亂編個藉口。
“呃……這個……我試了很多件，發現還是你推薦的最好看，所以想再試穿看看。”
真是牽強的理由啊，美兔心想。
“真的嗎？太好了，謝謝您的肯定。這套內衣的價格雖然高了點，卻擁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尤其是對男朋友特別有效，買過的客人個個都讚不絕口呢。”
女店員笑得樂不可支。
“那我先幫您將商品拿到櫃台——”
“等、等一下……內、內褲還穿在我身上呢。其實你說的也有道理，直接購買一整套似乎比較好——”
“真的嗎？哇，太感謝了！那我先到櫃台等您囉！”
女店員笑著走出試衣間之後，美兔不禁歎了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
“——該歎氣的人應該是我吧。”
冰冷的語氣傳入耳中，美兔抬頭望著試衣間的天花板，也就是聲音傳來的方向。
雙手交叉在胸前的曉月，就站在靠近天花板的牆壁，剛好跟地麵平行，就跟前幾天在浴室的時候一樣。無聲無息地落地之後，曉月又歎了口氣。
“你到底是怎麽啦，居然要買一整套？也不看看到底要花多少錢。”
“對、對哦！怎、怎麽辦，我沒想那麽多……”
美兔在自己身上四處張望，試圖找出標價牌。一旁的曉月實在看不下去了，直接伸出雙手抬起美兔的臀部。
“你、你想做什麽！”
美兔頓時慌了手腳。一想到自己的身上隻穿著內衣和內褲，美兔下意識地縮起身子。
“不要亂動，安靜一點。”
無視於美兔的嗬斥，曉月的語氣十分平靜。
“一萬兩千五百……上下加起來總共是兩萬七千五百。”
美兔不禁全身發抖。
“相當於四百六十根冰棒……！”
“別再用零食來換算了。沒辦法，隻好老老實實地道歉了。”
“…………”
美兔低頭不語。
曉月見狀，不禁無奈地聳聳肩膀。
“以前你是亞列薩德的魔王之女，不管做什麽事情都不會受到責備，更別說是道歉了。不過在這個世界的時候，你是我的妹妹，該道歉的時候就是要道歉。明白嗎？還是你根本就不想道歉？”
美兔搖搖頭，其實她並不是沒有向店員道歉的意思。
隻是有件事情讓她感到難以忍受。
偏偏又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隻好低頭不語。
“……說話啊。你不說話，我哪知道你在想些什麽。”
曉月歎了口氣。
“不過這件事也不能全都怪你啦。傷腦筋，現在該怎麽辦……”
這時試衣聞的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美兔，是我。可以進去嗎？’
美兔還來不及出言阻止，千影就直接推開門板走了進來，葛棄當然也跟在身後。
“怎麽試穿這麽久還沒結束？到底是——”
話才說到一半，千影頓時為之啞然。麵無表情的葛葉也睜大了雙眼。
試衣間的時間，仿佛靜止了下來。
“……怎麽迴事？為什麽凰澤會在這裏？為什麽她身上隻穿著一件內褲，眼眶還噙著淚水？”
“不、不要誤會，事情不是這樣的！”
葛葉的視線十分冰冷，美兔連忙拭去眼角的淚水。
可是——
“試穿的時候出了點意外，所以她向我求救，想不到最後我竟然把她弄哭了。”
曉月搔搔後腦，眼神十分真摯。
“所以我會利用我的美學來補償你的。”
當著左右為難的美兔麵前﹒曉月請千影出去找女店員進來。
一段時間之後，門外傳來敲門聲，女店員走進試衣間。
發現曉月在場之後，女店員突然紅了臉頰。
“這個……我不是不能體諒兩位的心情，隻是在敝店的試衣間裏麵……似乎有些不太妥當。 ”
“我不懂你的意思。”
一頭霧水的美兔反問女店員，身旁的千影連忙拉拉她的手臂。
“為了解釋曉月為什麽出現在這裏，隻好假裝你們兩個是一對男女朋友，而且是以兄妹相稱的戀人。外麵的門市人多嘴雜，不方便表現得太遇親昵，隻好選在無人的試衣間裏麵互訴衷情——以上是我跟女店員解釋的內容，等一下你可要好好配合，千萬別穿幫了。”
“不、不會吧～～！”
美兔差點沒叫了出來。
就在她強行將已經到了嘴邊的驚唿吞下去的時候——
“我妹妹很喜歡你推薦的這套內衣，不過尺寸似乎小了一些。”
曉月搔搔後腦，一臉為難地開口。
女店員頓時露出詫異的神情。
“這個……不好意思，剛剛我協助小姐試穿的時候，並沒有什麽問題。”
隻是單純地陳述事實，並未否定客人的說辭，果然是經驗老道的銷售人員。
不過曉月卻搖搖頭。
“應該是你量錯了。”
“這……我是用標準量尺測量的，而且也親自確認過小姐的體型，之後還特地準備大一號的商品呢。”
女店員有些不服氣，不過曉月卻露出自信的微笑。
“沒關係，我來證明給你看。請你拿大三號的內衣過來好嗎？”
“等、等一下！”
美兔連忙製止曉月。大三號的內衣？這實在是太誇張了。
這時女店員終於沉不住氣。
“這位先生，好歹我也是專業的銷售人員，就算一時看走了眼，也不至於相差這麽多。雖然敝店的商品比其他廠牌的尺碼更加精細，三個尺寸的差別也太誇張了，就算是外行人也看得出來。”
“請你拿大三號的內衣過來就是了，我來讓你開開眼界。”
女店員拋下一句“我明白了”之後，直接走出試衣間。看來她似乎將曉月的這番話視為挑戰書。
目送女店員離去之後，曉月立刻轉過身來。
“在她迴來之前，必須先做好事前的準備工作。美兔，轉過去。”
“——不要。”
美兔往後退了一步，麵露警戒之色。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你八成又想按下什麽奇怪的穴道對吧？這次是什麽？讓胸部變大的穴道嗎？你想都別想，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想太多了吧？再說按下肉體改造的穴道之前，必須先征得本人的同意。”
……說得好聽，上次你就征得我的同意了嗎？
美兔在心中反駁曉月的主張。直到現在，她依然忘不了體育倉庫的那件事。
慢著，難道真的有改造肉體的穴道？這可不能聽過就算。
曉月歎了口氣。
“沒什麽好怕的，我隻是讓你的身體恢複原本的狀態而已。”
駁看時間緊迫，美兔隻好心不甘情不顧地點點頭。
隻見她背轉過身子，緊緊地閉起雙眼。
“……好了。”
“不必這麽緊張啦，真是……”
曉月的聲音傳入耳中的同時，後頸微微一震。
身體突然變得輕飄飄的。
“怎麽同事——？”
美兔試著迴頭，卻怎麽也動不了。曉月的一雙大手就壓在美兔的肩膀上。
一——不要動。”
話才剛說完，美兔的身體突然傳出不可思議的聲音。
4
女店員帶著大了三號的內衣迴到試衣間。就算是美兔這個外行人，也能夠明顯地看出這套內衣確實大了許多，不過曉月卻滿不在乎地從女店員的手中取過內衣。
“那我們就開始吧，準備好了嗎？”
就算還沒做好心理準備，美兔也隻能點頭。
……怎麽會演變成這種局麵？
為什麽必須當著朋友和陌生人的麵前﹒讓曉月替自己穿上胸罩？美兔滿腦子都在想該如何逃得遠遠地。
不過美兔立刻想起這件事的責任在自己的身上，待會還得跟店員道歉才行。然而，在這之前——
“……真的沒問題嗎？”
美兔在曉月的身後低聲囁曘。
“店員剛剛替我量的尺寸真的很合身呢。”
曉月卻是一派輕鬆。
“放心吧。我不是說過了嗎？以前在妓院打工的時候，常常替裏麵的小姐測量尺寸，到最後甚至還要我幫她們穿上內衣呢。”
原因很簡單。
“那些小姐最重要的資產，就是她們的身體。隻要我一出手，胸部看起來就會更大，身體曲線更是窈窕迷人，客人自然就趨之若騖。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舒服過了頭，讓她們個個都失去了工作欲望吧。”
“你……你是在開玩笑吧？”
美兔不禁心生懼意。
隻見曉月微微一笑。
“簡而言之——”
曉月做出結論。
“所謂的胸罩，就是把胸部整個塞進去的玩意兒。”
五分鍾之後。
嬌喘連連的美兔無力地癱坐在試衣間的地主，雙頰泛紅，唿吸急促。隻見她緊咬下唇，迴想起曉月先前說過的那句話。
即使心裏麵再怎麽不情願，也不得不承認那種感覺——真的很舒服。
女店員替自己試穿的時候明明就沒有感覺，可是曉月的手掌才摸了上來，身體就不由自主地出現了反應。
不過話又說迴來了，該說曉月天賦異稟呢，還是神乎其技？美兔的胸部居然將大了三個尺寸的胸罩塞得滿滿的。
“來，站起來看看。”
曉月將美兔攔腰抱起，鏡中的美兔當然隻穿著內衣。
可是美兔還來不及感到羞赧，就被驚駭的情緒占據了內心。
不但胸部變大了，連身體的曲線都徹底地改變。
圓潤飽滿的胸部與臀部。明顯地堅挺了許多﹒再加上水蛇般的腰身——看到這樣驚人的變化，也難怪妓院的小姐們會找他“幫忙”。
事實勝於雄辯，閱人無數的專業女店員也不得不低頭認輸。
“原來如此，您是對的。”
“嗯，事情就是這樣。不過……有件事得先說聲抱歉。”
曉月一臉歉疚。
“剛剛你推薦的
那件內衣，被我不小心弄壞了。”
“喂！你——”
美兔急著想要開口分辯，曉月在她體內留下的殘熱卻在這個節骨眼上發作，再度一讓她軟癱在地。
隻見店員微微苦笑。
“果然如此。不過，身為一個專業的銷售人員，理應提供尺寸相符的產品才是，所以我應該為這件事負起責任，兩位就不必賠償了。”
“嚴格說來，並不是你的責任。”
曉月搖搖頭。
“事實上你所測量的尺寸也是正確的。”
“可是事實擺在眼前……”
“一般人或許不容易理解，不過之前你出去拿內衣的時候，我在妹妹的身上動了點手腳。”
也就是說——
“妹妹失去這個世界的記憶，獨自一人試穿內衣的時候難免會緊張，身上的肌肉也繃得緊緊的。人的身體就是這樣，一緊張就會收縮，因此我利用了一點小技巧讓她放鬆身體。”
這就大了一號。
“再加上妹妹對自己突出的身材感到有些自卑，上半身總是無意識呈現前傾的姿勢。同樣的情況發生在一般人的身上，往往會造成駝背，偏偏她的腰身又特別纖細，即使挺直腰杆，脊椎骨也不會拉直。所以隻要拉直她的脊椎骨，就又多了一個尺寸出來。”
“那最後一個尺寸是……？”
女店員好奇地開口。
隻見曉月微微一笑。
“很抱歉，這是企業機密。總之這不是你的錯，你也沒有看走眼，不必放在心上，內衣的修補費用也由我們來支付。往後她可能會常常獨自到這裏來買內衣，到時候還請你多多關照。”
就在曉月以“造成你的困擾了”作為結論後——
“——等等！我有話要說！”
美兔提高音量。
“為什麽說謊？弄壞內衣的是我，應該道歉的人也是我呀！”
“可是你——”
“我並不是不想道歉，也不為了這件事沉默不語。我隻是——”
美兔吸了口氣，決定說出真心話。
“為什麽你就是不懂？我隻是不想替你添麻煩而已……！”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同樣的念頭一直盤旋在美兔的腦海。
即使曉月打倒了父親卡留斯，也不代表他必須肩負起照顧美兔的義務。
然而曉月不但遵守父親的遺言，甚至還處處照顧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的美兔，這下子反而讓美兔感到不知所措。
……身處你的保護傘之下，教我怎麽能恨你……？
曉月對自己的照顧是一迴事，殺死父親的仇恨又是另一迴事，這點美兔十分清楚。隻是美兔也很明白，如果少了曉月，自己早就已經不在人世了。無論是在亞列薩德或是這個世界都一樣。
現在的美兔是被保護的對象，隻能活在曉月的憐憫與同情之中，這教美兔怎麽恨得下去？
更何況美兔對曉月的憎恨，又是建立於曉月的庇護之上，更是教美兔感到無所適從。
為了報答曉月的恩情，美兔自動自發地料理三餐、整理房間。明知這點小事不足以報恩，
美兔卻找不到其他的方法了。曉月的實力遠勝於美兔，更是不可能等得到幫助曉月的機會。是的，曉月隻是單方麵地照顧美兔，完全不求迴報，也不需要迴報。
照這個情況繼續演變下去，繆——失去父親的魔王之女——內心的哀痛，勢必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美兔低頭啜泣，頭頂突然感到既熟悉又溫暖的重量感。
抬頭一看，麵容慈祥的曉月就站在眼前。
隻見他輕撫美兔的臉頰。
“抱歉，我真的沒注意到。不過不管你心裏麵把我當成什麽，在這裏、在這個世界，我們永遠都是一家人。家人不就是應該互相扶持、彼此打氣嗎？”
而且——
“你說你什麽都不會，基本上這並不正確。你也有你派得上用場的地方，在這個世界跟我生活在一起，絕對不是毫無理由的，隻是現在還不知道罷了。沒關係，遲早會找到答案的。就算今天不行，也還有明天;就算明天不行，也還有未來。”
“——————！”
美兔貼著曉月的胸口，不讓曉月看見自己的淚水。
否則他又會將美兔的淚水當成自己的責任。
一旁的千影、葛葉以及女店員當然是這一幕的目擊者。
女店員頓時感動得哭了出來。
“太感人了……”
“沒錯。無厘頭的黃色小說，居然變成感動落淚的人倫大戲……”
千影頻頻點頭，葛葉的反應則是十分冷靜。
“嗯，的確相當感人。”
不過——
“在內衣試穿室之中，以幾近半裸的狀態演出這種戲碼，確實頗有超現實主義的味道。”
“……咦？”
葛葉的評論傳入耳中，兀自啜泣的美兔頓時為之一愣。
隻見她低頭看看自己，再抬頭看看曉月，很快地就理解目前的狀況。
“嗚、嗚哇——！”
羞赧之餘，淚跡未幹的美兔一腳將曉月踢得老遠。
一段時間之後，美兔終於恢複了平靜。
輕輕地吐了口氣調勻唿吸，身體不禁微微顫抖。
大概是先前的大哭一場導致體溫下降的關係吧，得趕快把衣服穿上——美兔下意識地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臉上突然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這、這是怎麽迴事？”
原本就已經很透明的內衣，竟然在一瞬間變成完全透明的狀態。
高雅脫俗的氣質，頓時轉變為煽情的官能刺激。
美兔連忙彎下了腰，試圖遮掩重點部位。女店員見狀，頓時恍然大悟。
“這套內衣采用特殊布料製成的，吸收人體的溫度之後，布料就會自動透明化。人在興奮狀態的時候，體溫不是會上升嗎？這套內衣非常適合在重要的日子穿著呢！”
怎麽不早說呢？一臉委屈的美兔抬頭看著口沫橫飛的女店員。
眼眶頓時泛起了淚珠。
“我們先出去好了。”
“說得也是。”
千影和葛葉互望一眼，準備離開更衣室。
“急什麽，接下來輪到你們了。”
曉月沒頭沒腦地冒山一句。千影和葛葉下意識地同頭一看，赫然發現曉月的手中拿著兩套內衣。兩人見狀，不禁變了臉色。
“凰澤，你是什麽時候……”
“這怎麽可能？為什麽一點感覺也沒有？”
除了胸罩之外，甚至連內褲都在不知不覺中被曉月摸走。
無視兩人的震驚，曉月緩緩開口。
“我的妹妹在人家的麵前流下了羞愧的淚水。以後隻要見到你們，就會想起今天的窘態，到時候勢必會盡量躲著你們。至於你們嘛，應該也會感到有點愧疚，從此與她形同陌路。發現自己成為與她疏遠的原因之後，你們的心中勢必會產生疙瘩，慢慢地漸行漸遠……”
有感而發的曉月搖頭歎息，言談之中令人聯想起體育倉庫的場景。
“你們願意幫助我的妹妹嗎？”
“這、這個……”
“……可以不願意嗎？”
千影和葛棄才剛往後退了一步，兩人身上的鈕扣突然彈開，拉鏈也被拉了下來。外衣之下——當然沒有內衣。
“～～～～！”
兩人慌慌張張地蹲了下來，連一旁的女店員也羞紅了臉頰。
“為、為什麽連我都不放過？”
“反正你就在旁邊，
順便嘛。”
曉月的語氣十分平靜，仿佛唿吸般自然。女店員不禁微微顫抖。
於是曉月大喇喇地站在三人麵前。
“——現在願意幫助我妹妹了嗎？”
“等、等一下，曉月！我絕對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所以……”
“沒錯，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一定守口如瓶，真的！”
“嘴上說說罷了，誰不會啊？鬼才會相信這種空洞的承諾。唯有經曆過同樣的痛苦，才能明自同情以及體諒的真諦。”
更何況——
“你們兩個跟她已經是聖水少女組了，進一步結為胸部同盟又有何妨？”
曉月愈說愈高興，於影、葛葉和女店員則是拚命求饒。保證絕對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
不過曉月卻歎了口氣。
“女人的承諾是最不可相信的了，不是嗎？”
就在哈哈大笑的曉月迴過頭來的時候——
美兔的ad已經完成了聖錫的具體化。
聖錫以電光石火的速度襲向曉月的同時，美兔大吼一聲：
“——最不能相信的就是你的腦袋啦！”
6
清新的甜香在鼻腔之中迅速蔓延。
醬油、昧醂和砂糖熬煮而成的‘醬汁’，與強調甜味的柴魚和增加鮮味的鯖魚幹所調配而成的‘高湯’，兩者以特定的比例混合之後，就成了令人食指大動的蕎麥沾醬。
——之後美兔成功地打倒曉月，拯救了千影和葛葉，同時也購人女店員所推薦的內衣。
於是四人來到位於購物中心美食區的蕎麥屋。
“讓幾位久等了。天婦羅涼麵一份、三倍份量天婦羅涼麵一份、蘑菇蕎麥麵一份、以及鴨肉麵一份，請慢用。”
聲如洪鍾的店員將四人的餐點一一端上桌。
“呃……”
紅色的漆器、竹簍之中名叫‘蕎麥’的麵以及外麵裹著一層麵皮、名叫‘天婦羅’的炸物，這些都是亞列薩德看不到，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也從來沒吃過的食物，也是美兔的第一次蕎麥屋體驗。看著菜單的美兔不知道該從何點起，隻好選擇跟曉月一樣的天婦羅涼麵。
……嗚嗚，該怎麽入口……？
仔細…看，千影和葛葉點的都是麵條跟湯汁和在一起的餐點。對於過去隻吃過泡麵的美兔而言，這無疑是她的一大失策。不應該選擇麵體與湯汁分開的餐點，早知道就跟她們兩個點一樣的就好。無奈之餘，美兔隻好觀察坐在身邊的曉月，想要模仿他的用餐方式，結果卻跟坐在正麵的葛葉打個照麵。於是葛葉放下手中的筷子——
“……失去記憶，真的很不方便呢。”
當初是千影推薦這家蕎麥屋的。聽見葛葉的喃喃自語之後，千影這才猛然醒悟。
“對哦，失去這個世界的記憶……”
語氣之中，帶著幾分歉疚。
“我也真是的，當初應該選擇西餐廳才對。”
“呃，沒關係啦，我才應該感謝你們的體諒呢。”
“不必道歉。”
溫柔而堅定的話調，吸引了在場三人的日光。
聲音的主人正是曉月。隻見他慢條斯理地吸著蕎麥麵，仿佛是特別為了美兔做示範。
“把不知道的專情一件一件地學起來——不，想起來就好了，所以你也好、五泉也好，犯不著為了這種小事互相道歉。而且我不是說過了嗎？家人是你最好的倚靠。”
“……嗯。”
美兔點點頭，模仿曉月的做法將蕎麥麵送入口中。
清爽鮮美的甘露混合著風味獨特的蕎麥麵，直接滑入喉嚨的深處。
“好吃……”
這是美兔最直接的感想。初次嚐試蕎麥麵的味蕾，刷上了清爽的美味。
習慣了蕎麥麵的特殊吃法之後，速度頓時加快了許多。不知不覺中，美兔獨自擺平了一人份的蕎麥麵;不過坐在隔雖的曉月早已解決了三人份的蕎麥麵，也算是相當驚人的速度。
蕎麥麵和天婦羅雖然都是普通的家庭料理，不過專業廚師的風味就是不一樣，隻有在餐館裏麵才吃得到。
……好想再來一次。
美兔有感而發。希望以後還有機會跟這些人出來逛街。
每一件小事的累積，代表對這個世界的逐漸熟悉。
總有一天，這個世界將不再是‘異世界’，而是‘自己的世界’。
店員收拾桌麵之後，替大家送上熱茶。
曉月的嘴邊叼著店家準備的牙簽。
“一—對了，曉月，下星期的排位賽，你有什麽打算？”
千影若無其事地開口，曉月卻皺起了眉頭。
“……什麽排位賽？下星期不是期末考嗎？”
巴別塔學校的學生幾乎都是在學期中入學的，曉月和美兔當然也不例外。
就行事曆的時間而言，現在正是學期未，再過不久就要舉行定期測驗。
曉月知道國語和數學之類的靜態課程是以紙上測驗為主，不過實技訓練似乎就沒有特定的考試了。
“老師在上課的時候說得很清楚，你果然沒在聽課。”
美兔歎了口氣。
“千影指的是學科測驗之後的年度實技能力考試，包括中等部和高等部的所有學生都必須參加。考試的成績攸關下學期的分班呢。”
“經你這麽一說，我似乎有點印象。”
沒記錯的話，就是以戰鬥的成績變更所有學生的校內排名，藉以重新分班的一種考試。
“還能怎麽辦？既然是排名賽，不就是排名在前麵的學生編入較前麵的班級而已嗎？難道還有什麽變數不成？”
麵對曉月的質疑，葛葉靜靜地開口：
“因為排名賽允許團體報名。”
真實狀況下的戰鬥未必都是一對一的形式，勝利者也未必是能力較為優秀的人。一對一不是對手，二對一就極有可能顛覆戰況。當然，人數的多寡並不是決定勝負的絕對條件，如果戰鬥小組擁有過人的團隊默契，就算是兩個打十個，也極有可能獲得勝利。
相反地，如果默契不夠，就算是一百個人也打不過一個人。
“為了讓每一個學生的能力得以發揮，學校特別允許團體報名。不過人數並不是毫無限製，最多以四人為限。”
千影補充。
“至於為什麽以四人為限，就是因為jpn巴別塔目前最強的隊伍剛好是四個人，這項規則的設定是以他們為基準。這支最強的隊伍就是——”
“——學生會是吧？”
曉月的表情十分理所當然，仿佛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千影微微一笑，豎起大拇指。
以跟學生會的人數相同、或是少於學生會的人數來衡量小隊的實力，不但可以迴避以多勝少的嫌疑，更可以跟學生會的實力互相比較。
……果然是相當合理的規則。
曉月陷入沉思，身旁的美兔試探惟的開口詢問：
“……有什麽打算？”
“打算……”
曉月聳聳肩膀。
他對排名賽幾乎毫無印象，自然也沒什麽打算。
“那你們呢？”
“我們決定三個人組成一隊。”
美兔的迴答頓時讓曉月微微一驚。
接著又笑了出來。
……動作倒是很快。
不過這並不是壞事。曉月心想。美兔是遠從亞列薩德來到這個世界的人。如今她已經跟曉月之外的其他人發展出正常的友誼，這絕對是一大進步。看來美兔漸漸地在這個世界找到她的歸
屬了。
於是曉月打量著千影和葛葉。
“確定嗎？沒問題吧？”
“那當然。我們所擅長的魔法分屬不同的屬性，戰鬥的時候容易互相支援。再說平常的實技訓練也常常在一起上課，共組隊伍不失為一個不錯的選擇。”
千影持正麵的看法，不過一旁的葛葉卻輕輕地歎了口氣。
“我是沒差啦，不過凰澤同學相當堅持，所以……”
“嗯。謝謝你，班長。”
“哎呀呀，美兔，你根本就不用道謝啦。”
眼見美兔露出開心的微笑，千影連忙搖搖手。
“其實班長比任何人都想跟我們共組隊伍呢。”
“……五泉，你這是什麽意思？”
“看吧，臉都紅了。班長，就老實地承認吧，有什麽好矜持的呢？”
麵帶微笑的千影戳戳葛葉的臉頰。三人的感情顯然相當不錯，曉月不禁感慨萬千。迴想起美兔才剛進入b班的時候，平常可是難得跟千影或是葛葉說上幾句話呢。
葛葉撥開千影的手，正色麵對美兔。
“建議你還是把話說清楚吧，凰澤同學。他沒有你想像中的敏感，不太可能察覺你的話中含意。”
“嗯、嗯，說得也是。”
紅著一張臉的美兔點點頭，旋即轉身麵向曉月。
“那、那個……如果你真的很想組隊的話，我們可以考慮讓你加入我們的隊伍。”
相當迂迴的說辭，一點都不坦率。
曉月不禁皺起眉頭。
“這算什麽？邀請嗎？”
“當、當然不是，拜托你聽清楚一點好嗎？反正你也找不到其他人共組隊伍，如果你堅持的話，我們可以考慮讓你加入的意思啦！”
氣急敗壞的美兔下意識地提高音量。
曉月伸出食指塞住耳朵，朝著千影和葛葉瞥了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地搖頭苦笑。
……果然是邀請我加入……現在該怎麽辦呢？
曉月的兄長是克昆的成員之一。如果想要接近他，最快的方法就是從冰神京色的手中奪下學生會長的寶座。在這個前提之下。曉月必須在jpn巴別塔校區之中嶄露頭角，製造出冰神京也接班人的輿論，以取得挑戰學生會長的權利。就這點看來，即將在下個星期舉行的排名賽無疑是最好的機會。不過若真的要製造輿論，獨自參賽絕對比組隊參加更具有話題性。而且一個人橫掃其他的參賽隊伍，也比團體對抗來得震撼許多。
不過曉月有些遲疑。
……萬一成績相差太多，不就會被編入不同的班級嗎？
世界上隻有曉月知道美兔是異世界的居民，而且這也是不能讓旁人知道的秘密。當初參加入學檢查的口試，曉月就以美兔喪失記憶、需要有人從旁協助為由，請求校方將兩人編在同一班。
如果以同樣的理由向校方提出申請，再度成為同班同學也是極有可能的事情。不過最保險的做法，就是跟美兔一起組隊參加排名賽。
……而且嚴格說來，也非這麽做不可。
未來並不是不可能發生訓練係統失控、或是恐怖分子田中在幕後進行破壞之類的突發狀況。如果不跟在美兔的身邊，又怎麽能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適時伸出援手？不過話又說迴來了，一但美兔跟在自己身邊，勢必會成為眾人注意的目標，反而增加了身分曝光的風險。
兩害取其輕，該怎麽選擇才好？
“————”
答案很明顯了，根本不需要考慮。
……沒錯，到時候我會搞定一切。
打倒冰神京也，直達jpn巴別塔的最高峰——愈快愈好。
然後保護美兔，替她嚴守秘密。到時候若發生了什麽問題——
凰澤曉月微微一笑。
……雖然早了點，不過跟全世界為敵的感覺似乎也不賴。
反正遲早也得麵對克昆和血色黃昏的威脅。
還是避無可避的宿命。
“……嗯？”
或許是因為陷入沉思，好一陣子沒說話的關係吧。
曉月突然發現美兔正憂心忡忡地看著自己。
……唉，又讓她擔心了。
於是曉月笑了笑，輕敲美兔的前額。
沒什麽好擔心的。
“嗯……那就一起上吧！”
美兔莉可大聲歡唿，臉上更是綻放出興奮的笑容。不過她很快地就改變表情，輕咳一聲之後，朝著曉月瞥了一眼。
“沒、沒辦法……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會好好考慮的……咦？”
除了曉月之外，千影和葛葉也同時流露出促狹的眼神。
“怎、怎麽……？”
無視於美兔的疑惑，曉月、千影和葛葉三人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怎麽說？”
“我想應該是很高興的意思。”
“沒錯。曉月明明就沒說‘務必讓我加入’，她卻相當爽快地答應了，這點更是十分可疑。”
“就是說啊，臉都紅了呢。”
“～～～～！”
三人的對話傳入耳中，美兔頓時感到雙頰發燙。
“才、才不是呢，我沒有那種意思！”
接著又以驚濤駭浪之勢，急急忙忙地替自己辯解。
7
夕陽映照之下的橙色街景在窗外緩緩地流動。
特別自治區民眾公車最後排的座位，規律的搖晃與震動令人昏昏欲睡。
用餐完畢、離開蕎麥麵店之後，眾人繼續進入位於購物中心一隅的雜貨區以及生活用品區，選購衣物以及日常用品。
如今已經選購完畢，正在迴家的路上。四人並排坐在公車最後一排的座位，曉月的左肩不時傳來軟綿綿的壓迫感，原來是坐在旁邊的美兔整個人靠了上來。
美兔在逛街的時候顯得格外興奮，現在大概是累了吧。
隻見她閉上雙踉，不時發出可愛的鼻息。
不過裝滿戰利品的紙袋，依然被她緊緊地抱在懷中。
“……嗯。”
或許是頭部的位置不太舒適吧，熟睡中的美兔突然移動身體。
“好了，過來這邊。”
曉月手臂一伸，臂彎輕輕托住美兔的頭部。
隻見美兔露出滿足的笑容，再度發出輕微的鼻息。
撓月幹脆直接抱著美兔的肩膀，千影和葛藥不禁眯起了雙恨。
“真不愧是兄妹啊，動作挺熟練的嘛。”
“今天逛了不少地方，大概真的累了吧。”
“說起來還真的有點不好意思，讓兩位整天都陪著我們走來走去。”
麵對曉月苦笑說的這段話，千影與葛葉則是搖了搖頭：
“別這麽說，我們也覺得滿好玩的。”
“偶爾出來透透氣，也挺不錯的。”
千影和葛葉凝視著熟睡中的美兔，兩人的表情都格外祥和。曉月不禁心想，自己臉上的表情是不是也跟她們一樣呢？
接下來的時間，三人都不發一語，隻剩下低沉的引擎聲迴蕩在車廂之中。就在公車行經某個路口的時候——
“——喪失記憶真的很辛苦。”
千影突然打破沉默。
“想不起以前的事情，內心一定很惶恐吧。”
“確實。而且聽說她失去了這個世界的記憶……”
葛葉喃喃自語。
曉月清楚地看見葛葉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來。
“一定很難受吧，隻剩下另一個世界的記憶……”
“——可以請教一個問題嗎？”
一直
掛在心上的問題，不問個清楚實在很難受。
因此曉月向成熟得有點不自然的少女開口。
為了厘清內心的疑惑，證實自己的猜測。
“我跟美兔前往的異世界是一個叫作亞列薩德的世界，那班長呢？班長是前往怎樣的世界？”
“也對，我好像沒跟你們提起過。”
“……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克裏斯提亞吧？”
葛葉點點頭，肯定千影的猜測。
“當時我被一個小國的反抗軍收留。除了對抗怪物之外，還得跟人類作戰，甚至連年紀比我小的孩子都必須上戰場……”
“……原來如此。”
曉月點點頭，心中的疑惑也得到了解答。事實上，並不是每個前往異世界的人都必須上戰場，隻是桐元葛棄顯然沒那麽幸運，年紀輕輕就被推進腥風血雨之中。
或揮這就是她成熟得令人訝異的原因之一吧
凝視著虛空的雙眸帶著一絲憂鬱，沒有人知道葛來曾經目睹了多少人類的死亡。
或許是看穿了曉月的心思吧，葛葉不禁微微苦笑。
“五泉的遭遇也跟我十分類似，應該是邦拉古亞吧？”
發現話題轉移到自己身上之後，千影緩緩地點頭。
“嚴格說來，前往異世界的人多少都會留下不怎麽愉快的經驗。既然大家都一樣，訴苦顯然沒什麽意義……曉月，相信你跟美兔也是一樣的吧？”
“嗯，沒錯。”
曉月點點頭。
“——不過也沒必要為了大家都一樣的理由，就刻意壓抑：己的情緒，將所有的痛苦藏在心裏。”
“呃……？”
葛葉和千影露出不解的神情。
“難道不是嗎？”
曉月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為什麽不能把內心的痛苦發泄出來？人家都在忍耐，所以忍耐才是正確的囉？沒這麽迴事吧。壓抑自己的情緒，將所有的痛苦藏在心裏，這根本就是天大的錯誤。如果大家都將忍耐和壓抑視為一種美德，我敢說這個世界一定人有問題。”
就算是為了確保世界和平。
就算是為了建立理想的國度。
凰澤曉月也不認為將他人當成戰爭的工具，為了誇示自己的力量而傷害他人的做法是正確的，更不認為這群人擁有支配世界的權力。
這是他的堅持，也是奉行不悖的美學。
他用不容分說的口吻說道：
“女人想哭的時候卻不能哭，這算是哪門子的鬼世界？”
8
睜開眼睛之後，美兔發現自己正躺在客廳的沙發上。
到底是什麽時候到家的？美兔開口詢問，這才知道是曉月背著熟睡的自己和今天的戰利品一起迴到家中。
食物的香氣讓美兔為之一驚。連忙從沙發生跳起來衝進廚房，這才發現曉月正拿著平底鍋準備炒飯——亦即今天的晚餐。為了答謝曉月陪著自己逛一了一整天﹒美兔本來打算要在晚餐的時候大展身手，想不到卻被曉月搶先了一步。於是美兔連忙搶過平底鍋，從調味的部分開始接手。
可是美兔所擬定的菜單並不是中華料理，如今也隻好打開蟹肉罐頭，將曉月做到一半的炒飯改成豪華的蟹肉燴飯，外加一碗點綴著少許青江菜的湯餃。
菜色雖然簡單，曉月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晚餐結束，美兔負責收拾善後。
接著洗個澡之後，就一直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美兔身上穿的衣服，正是今天才剛買迴來的睡衣。
當初選購的時候是配合上圍的尺寸，結果下麵的長褲顯得鬆鬆垮垮的。幸好上衣的下擺可以蓋到大腿，幹脆隻穿上衣，當作連身裝來穿吧！隻是一個不小心就很容易走光，曉月在場的時候必須特別注意才行。
……好光滑的感覺。
美兔輕撫身上的睡衣，感覺就像蠶絲一樣。
據說道套睡衣足以高彈性的合成纖維製成的。
光滑服貼的觸感，穿在身上格外舒適。
“……唿……哈……”
美兔打了個哈欠。雖然在迴程的時候睡了一覺，還是感到十分疲憊。揉揉眼晴看著牆上的時鍾，現在已經是淩晨一點了。
曉月正在洗澡，美兔想等他出來，讓他看看這身新的睡衣，然後再當麵跟他說聲謝謝。如果情況允許的話，美兔也想順便問他一些事情。原本美兔打算等到曉月鍛煉完畢之後再去洗澡，曉月卻以‘今天累了一天，也流了不少汗’為由，示意美兔先洗。
坐在浴缸裏麵的美兔低頭沉思，決定洗完澡之後穿著新買的睡衣，到庭院裏去找曉月。想不到曉月的訓練還沒結束，不但沒注意到美兔身上的新睡衣，也隻以“我再練一會兒就好”打發美兔。
無奈之餘，美兔隻好同到客廳，想不到結束訓練之後的曉月直接走進浴室，一直到現在還沒出來。
……沒關係。洗完澡之後，他一定會走進客廳。
美兔知道曉月習慣在洗完澡之後喝一杯冰牛奶，同時也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錯過這個機會，曉月就要迴房就寢了。
美兔呆呆地看著電視。剛剛明明是播放新聞節目，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可愛美少女的超級女王生死鬥’的節目。出現在畫麵中的美少女來自世界各地，長相、膚色和種族都不一樣，穿著打扮卻有一個非常不自然的共通點。
完全不考量機能性的無謂裝飾。
徹底舍棄防禦性的暴露穿著。
凝視著電視中的畫麵，美兔不禁心想：若是自己穿上這種服裝，恐怕會當場羞愧而死吧。
就在美兔胡思亂想的時候，走廊的方向突然傳來開門的聲音，應該是曉月從浴室走出來了。
“哇哇……”
猝不及防的美兔立刻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曉月也幾乎在同一時刻走進客廳，全身上下隻穿著一條睡褲，後頸播著一條毛巾。
美兔剛住進曉月家中的時候，曉月總是改不了洗完澡之後光著身體四處晃蕩的習慣。經過美兔的多次提醒以及抗議，現在總算會穿上衣服了。
“咦，你還沒睡啊？”
曉月的語氣有些訝異，美兔則是曖眛地點點頭。
“嗯……有事要和你說。”
美兔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想讓曉月看看自己換上新睡衣的樣子，事到臨頭卻又退縮了起來。曉月顯然並未察覺美兔內心的掙紮，隻見他從冰箱拿出牛奶，直接坐在美兔的旁邊。
眼看曉月打算拿起整瓶牛奶就口喝下，美兔連忙將牛奶搶了過來。
“我不是說過了嗎？這瓶牛奶我也會喝，偶爾還會拿來做菜，不可以直接對著嘴巴。想喝的話，就拿個杯子來裝吧。”
“好好好～”
“真是……”
眼見曉月毫無歉疚之意，美兔隻好嘟著嘴巴，朝著杯架走去。
就在她拿著杯子走了迴來，準備替曉月倒一杯牛奶的時候——
“這是今天新買的睡衣吧？”
曉月終於注意到了，美兔不禁有些緊張。
“嗯……好看嗎？”
“這個……站起來讓我看看。”
美兔依言站直了身子。
……我在緊張個什麽勁兒啊？
害弟之餘，美兔的兩條腿夾得緊緊的。
曉月一隻手撐著臉頰，以銳利的眼神仔細地打量美兔。
“嗯……轉一圈看看。”
“這、這樣嗎？。”
美兔在原地轉了一圈。曉月這才點點頭，露出滿意的微笑。
“不錯，穿在你身上滿好看的。”
“真的嗎……？謝、謝謝……”
“不必道謝，我早該買一套新的睡衣給你了。倒是明天上學的時候，記得跟五泉和班長說聲謝謝，她們兩個可是陪了你一整天呢。”
“嗯，我知道。不過……”
美兔伸出雙手，壓著睡衣的衣角。
“這套睡衣是你買給我的，我還是想跟你說聲謝謝……”
“————”
曉月睜大了雙眼，似乎吃了一驚。
隻竟他搔搔後腦，朝著美兔招招手。
“……？”
不明究理的美兔來到曉月的跟前，曉月拍拍一旁的沙發。
美兔才剛坐了下來，曉月的手掌就黏上了她的頭頂。
“別說這麽惹人憐愛的話啊……”
“咦……？”
曉月板起臉孔，看起來似乎不太高興。
不過美兔立刻注意到那隻是曉月掩飾尷尬的手法。
掩飾尷尬——
“～～～～～！”
美兔頓時漲紅了臉頰。
隻見她從沙發上跌了下來，立刻躲得遠遠的。
“喂喂喂，你還好吧？”
“我、我沒事，不要過來！”
美兔將自己的臉龐埋進雙臂之間。
絕對不能讓曉月看見自己臉上的表情。
“這麽晚了還不休息，該不會就是為了跟我說聲謝謝吧？”
“我、我才沒有……”
美兔為之語塞，不過她很快地就想出另一個藉口。
“我、我隻是在等一個電視節目而已，順便跟你道個謝——”
美兔指著電視的方向，不過電視上的畫麵卻一讓她徹底僵住了。
美少女之間的戰鬥，正朝著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
一言以蔽之，就是近乎全裸的女子格鬥大賽。即使如此，所有的參賽者依然努力奮戰，求勝欲望相當強烈，真不知道她們到底是為了什麽而戰。
“這就是你想看的節目？”
“嗚、嗚哇啊啊啊——！”
美兔立刻撲向電視，關閉電視的電源。
曉月不禁哈哈大笑。
“沒什麽好害羞的。像你這種正值青春期的少女，對男女之事感到好奇也是很正常的。”
滿臉通紅的美兔試圖替自己辯解，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曉月向美兔道了聲晚安之後，準備離開客廳。這時美兔才想起了一件事——
……等、等一下……！
“喂……！”
美兔下意識地叫住了曉片。
她想起了一直藏在心裏的疑問。
“——嗯？有事嗎？”
曉月迴過頭來。
“呃……”
美兔卻為之語塞，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於是她隻能搖搖頭。
“……沒事，晚安。”
“嗯，你也早點睡吧。”
於是曉月離開了客廳。
走上樓梯的腳步聲隨即傳入耳中。
……我開不了口……
美兔歎了口氣，內心充滿了懊悔。她忘不了千影在空中庭園的那句話。本來打算在迴家的路上問個清楚的，卻又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而且也不敢啟齒。
即使是現在也一樣。
“我也真傻……連這麽簡單的道理也不明白。”
美兔的歎息消失在虛空之中。
曉月怎麽可能把心中的秘密說出來呢？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畢竟美兔的心中，也藏著不能讓曉月知道的秘密。
人來人往的商店街籠罩在熱鬧非凡的氣氛之中。這裏是異世界的迴歸者享受悠閑假日的地方，同時也是大小商店林立的超大型購物中心。
今天適逢周末假期，美兔、曉月、千影以及葛葉四人聯袂來到這個大型購物中心。
美兔平常多半隻在附近的超市或是便利商店采買生活用品，無論是購物中心的規模或是擁擠的人潮，在在都讓她瞠目結舌。無論是衣物、食材、生活雜貨甚至是娛樂用品應有盡有，簡直跟異國城堡的市集沒什麽兩樣，櫛次鱗比的店麵更讓整條街升華成另類的百貨公司。
“哇……全都是商店嗎？”
美兔日瞪口呆的模樣頓時逗得千影笑了出來。
“這不算什麽啦，本土的商店街比這裏熱鬧好幾倍呢。”
“凰澤，你怎麽不早點帶她來這裏逛逛呢？”
葛葉搖頭歎息。
“找迴這個世界的記憶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帶她四處走走，刺激大腦的迴路。”
不明究裏的葛葉白了曉月一眼。
“沒、沒關係啦，我不在乎。”
美兔連忙搖搖手。葛葉的出發點當然是為了美兔著想，不過她顯然是誤會了曉月。曉月並不是因為偷懶，才遲遲未帶美兔出來逛街。
美兔是異世界的居民。為了不讓其他人發現這個秘密，曉月可說是用心良苦。人多的地方代表風險也大，能不出門就盡量不要出門，不過這並不代表曉月限製美兔外出。事實上他常常帶著美兔前往附近的便利商店、超市、書局以及家庭餐廳，用意當然是讓大家接受美兔是曉月的妹妹。
其實這種做法也十分危險。左鄰右舍的居民過去並不是沒有見過美兔，一看就知道現在的美兔根本不是曉月的妹妹。即使如此，曉月依然積極地帶美兔出門，萬一真的被鄰居看出破綻，隻要對外宣稱美兔確實是曉月的妹妹，前往異世界的時候改變了外貌，同時也失去了記憶即可。
美兔比任何人都清楚，其實曉月是盡一切的可能幫助她融入這個世界。
然而曉月卻隻能微微苦笑：
“說得也是……抱歉啊，美兔。以後我會盡量帶你出門的，想去哪邊就盡管開口，不必客氣。”
“別這樣，我真的不在乎。”
美兔的表情十分尷尬，一旁的千影終於看不下去了。
“你們不是兄妹嗎？跟自己的哥哥有什麽好客氣的。該撒嬌的時候就要撒嬌，懂嗎？”
“五泉說的沒錯。少了這個批界的記憶多少有些不方便的地方，不過你得慢慢去習慣才行。”
曉月從旁附和，還不忘伸手換摸美兔的頭。
|而且我也想讓你好好認識這個世界……”
“……嗯。”
美兔點點頭。曉月這才露出微笑，繼續往前走去。
落在身後的美兔卻喃喃自語：
“……太詐了。”
“凰澤同學，你剛剛說什麽？”
“沒、沒什麽，我們走吧。”
葛葉抬起頭來凝視著美兔。美兔雖然堆起了笑容，卻在內心暗自抗議。
這樣根本是犯規嘛！
明知隻要露出那種笑容、溫柔地摸摸我的頭頂之後，我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2
美兔等人造訪購物中心並不是毫無理由的。
目的就是替美兔選購日常穿著的衣物。當初美兔是被曉月夾帶出關，從亞列薩德來到這個世界;現在她所穿著的衣物全都屬於真正的美兔，也就是曉月行蹤不明的妹妹。
兩人的年紀雖然相仿，真正的美兔卻是屬於標準體型，衣物的尺寸小了一號。
而且每個人的體型都不一樣，別人的衣服穿在自己的身上，實在是稱不上合身。
一開始還勉強可以將就著穿，如今也已經到了極限。
類似鞋子這種急迫性的東西，可以直接從鄰近的大型超市選購。至於巴別塔所指定的室內休閑鞋，大型超市的尺寸也一應俱全，一樣不成問題。
至於日常穿著的衣物，之前雖然在大型超市購入了數套，不過這種量販店所販售的衣物都是標準尺寸的成衣，穿在美兔的身上還是略嫌緊繃——尤其是胸部。
“——在這裏，女裝在西北區。”
千影朝著站在指示牌麵前的美兔等人招招手。
眾人搭乘立體手扶梯，朝著目標前進。
“五泉，這裏你常來嗎？”
聽見曉月的間話之後，站在前麵的千影迴過頭來。
“我常常陪其他人一起來，對這一帶還算熟悉。”
“算了吧，八成都是跟女生一起來的。”
葛葉說著還歎了口氣。
“那又怎樣？不能跟女生的朋友一起來買東西嗎？”
千影不以為忤地笑了笑。
……一定是約會。
美兔在心中暗自苦笑，站在手扶梯上眺望著購物中心的景致。
消費層以小家庭或是男女朋友居多，大家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表情。
美兔不禁心想。
如果跟自己喜歡的人獨自到這裏逛街，感覺一定很愉快。
就跟千影一樣。
……不過這是個奢侈的願望。
四個人一起出門逛街，就已經夠幸福了。
應該感到滿足才是。
“…………”
美兔不經意地凝視著站在兩層階梯之前的曉月。
現在的曉月也跟美兔一樣快樂嗎？
西北區林立著好幾家女性內衣的專賣店。
大部分都是屬於年輕人的品牌，不過千影帶著大家來到位於最內側的一家高級店麵。
不過並不是因為裏麵陳列的商品都是以成熟女性為對象的設計。
“啊……難道這裏是……！”
牆上的海報解答了美兔內心的疑惑。沒錯，這家店專門進口國外的知名品牌，當然也有較大的尺碼。
千影用“我說——”當成她的開場白。
“既然美兔不知道自己的尺寸，第一步就是找店員過來幫忙。”
“……在踏出這一步之前，我想間凰澤同學，你打算跟到什麽時候？”
葛葉白了曉月一眼﹒曉月卻絲毫不以為意。
“有什麽問題嗎？我又不是店裏麵唯一的男人。”
曉月說得沒錯﹒女性內衣專賣店並未禁止男性進入。
除了美兔等人之外，還有不少情侶檔在店裏麵卿卿我我。隻不過像曉月這種堂而皇之的態度，倒是十分引人注目。
“……你說呢？”
“咦……”
曉月的問題來得十分突然，美兔頓時為之一愣。曉月見狀，隻好進一步補充。
“如果你不喜歡，我就到一旁等候……你說呢？”
“這個……”
直到現在，美兔才猛然察覺曉片是在替她著想。
危機隨時都有發生的可能。就曉月的立場而言，他當然必須隨時跟在美兔的身邊。
……怎麽辦？
有了千影和葛葉的陪伴，其實大可不需要曉月。但風險的問題也必須列入考量。如果曉月陪著自己挑選內衣，到時候可能會發生怎樣的狀況？美兔下意識地打量著曉月，曉月報以陽光般的微笑。不行，太危險了。曉月是集色狼、變態和鬼畜於一身的淫魔，美兔的心頭頓時浮現出強烈的不安。
……還是請他在一旁等候吧。
美兔立刻做出結論。就在她準備將結論告訴曉月的時候，卻又突然打消了念頭。
——萬一真的出了什麽狀況，到時候又
該如何是好？
如果是曉月所引起的麻煩，美兔大概都應付得來;不過萬一發生了對這個世界十分陌生的美兔應付不來的問題，就需要曉月的幫忙了。千影和葛棄雖然也幫得上忙，不過她們並不知道美兔的真實身分，多少有些不方便之處。
美兔陷入天人交戰。經過一番思量之後，才終於做出了結論。
“晤……跟我一起來。”
相當不情願的語氣。
不過曉月倒是自信滿滿地點點頭。
“放心，交給我吧。可別小看我的美感，我在那個世界的時候曾經當過妓院公會的保鏢，常常陪店裏熟識的小姐一起挑選內衣呢。”
“有、有這種事……！”
想不到曉月居然有這一段過去。聽到這段不堪入耳的往事，美兔頓時對自己的選擇感到懊悔不已。
就在這個時候——
“歡迎光臨，請問需要幫忙嗎？”
年輕的女店員前來招唿。
四個人站在店門口閑話家常，難免會引起店典的注意。
“這個、我……”
美兔不知道該如何啟齒。
曉月見狀，幹脆從身後抓著美兔的肩膀往前一排。
“她需要內衣，幫忙挑選幾件吧。”
“準備好了之後，請跟我說一聲。”
女店員離開更衣室。
留下東張西望的美兔。
細長型的私密空間，而橫大約兩坪出頭。以更衣室的標準而言，可說是十分寬敞。
室內的布置相當簡單，隻有一麵落地鏡和一張木製長椅。長椅上頭還有衣物籃。
無奈之餘，美兔隻好脫下身上的衣物。可是更衣室裏麵並沒有試穿的內衣。
試穿之前，必須先測量尺寸才行。
裸著上半身的美兔打量著鏡中的自己。
“嗯……”
身體下意識地縮了起來。這裏畢竟跟家中的脫衣間不同，感覺格外不自在。
這時——
‘不好意思，請問準備好了嗎？’
“嗯、嗯，準備好了！”
門外傳來席員的聲音，美兔慌慌張張地迴應。於是更衣室的門板開啟，女店員走了進來。
“先替您測量尺寸。來，挺胸——好，接著把手舉高。”
拿著量尺的女店員以熟練的動作從正麵將雙手環繞至美兔的背部。
神情之間流露出些許的讚歎。
“小姐的胸部豐滿，形狀又漂亮，實在是令人羨慕。”
“真、真的嗎？我也不太清楚……唔！”
冰冷的量尺接觸肌膚，美兔不禁微微顫抖。
“當然是真的。我見過無數人的胸部，就屬小姐的胸部最令人感動。大小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胸型非常漂亮……請不要動……好的，接下來測量下圍。”
話才剛說完，女店員已經開始測量了。
“好的，測量完畢。您剛剛已經挑選遇式樣了，我這就去拿適合您的尺寸過來。”
“嗯，麻煩你了。”
美兔向女店員點點頭，以表謝意。測量尺寸之後再穿上衣物挑選式樣太過浪費時間﹒因此女店員早已先請美兔挑選喜歡的款式。
不久之後，女店員帶著幾件美兔所挑選的內衣迴到試穿室。
“那就放在這裏囉。”
“謝、謝謝……可是……”
看到女店員拿來的內衣之後，美兔不禁有些為難。
“尺寸會不會太大了一點？而且裏而還混雜了幾件不是我挑選的款式……”
“第一次來我們店裏的客人都會這麽說。放心吧，尺寸剛剛好。至於其他的款式，則是我個人的推薦。”
說到這裏，女店員突然附在美兔的耳邊輕聲細語。
“穿上我推薦的內衣，絕對會給小姐的男朋友一個意外的驚喜。”
“——！？”
美兔頓時漲紅了臉頰，拚命地搖頭。
“不、不是啦，他不是我的……”
“咦，難道是單戀嗎？那就更應該戴這一件了。小姐的身材這麽好，隻要穿上我推薦的內衣，絕對可以讓他棄械投降。”
“不、不行啦，我不能這麽做……”
讓曉月棄械投降？光是想像就覺得恐怖。
雖然恐怖，美兔還是偷偷地瞄了一眼女店員帶來的內衣。跟美兔挑選約內衣比較起來雖然火辣得多，卻不流於低級的暴露。除了蕾絲的刺繡之外，布料相當薄，穿在身上幾乎是半透明的效果，整體的感覺卻十分高雅。女店員不愧是老經驗的專家，懂得替顧客挑選最適合的商品。
怎麽辦？實在不好意思拒絕女店員的好意。
“不如這樣吧。我看小姐似乎擔心尺寸過人，今天幹脆由我來指導正確的穿著方式，化解小姐內心的疑慮。如何？就試穿看看吧，保證一定很好看。”
“正確的穿著方式……”
這倒不失為一個實用的建議。難得添購貼身衣物，學習正確的穿著方式的確有其必要性。再說隻是試穿一下而已，又不是非買不可。
“好吧，那就麻煩你了。”
美兔點點頭，旋即依照女店員的指示彎下腰來任憑擺布。一段時間之後，才終於穿上了內衣。
對著鏡子一看﹒美兔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哇……太神奇了。”
無論是胸部的大小或是堅挺的程度，都比之前更上層樓。專家畢竟是專家，連胸型看起來都格外美麗。不過女店員的語氣卻有些哀怨。
“照理說變化應該更顯著才是。身體往前或是往左往右傾倒，就可以把腰部、腹部和後背的肥肉塞進罩杯之中，偏偏小姐的身材實在是太出色了，即使彎下腰來，碩大的胸部還是會從罩杯的邊緣擠出來，所以我隻是把擠出來的胸部重新塞迴去而已。”
女店員歎了口氣之後，旋即堆起滿臉的笑容，站在美兔的身旁。
兩人一起欣賞鏡中的美兔。
“我果然沒看走眼。小姐，您自己覺得呢？這件內衣是不是真的很適合您？”
“這個……是沒錯啦。”
美兔不禁點點頭，女店員立刻露出滿足的微笑。
“謝謝，要不要連下半身也一起試穿？”
“下半身……是指內褲嗎？”
美兔吃了一驚，女店員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一整套的搭配才能看出真正的效果。許多客人隻是在身上比了幾下就買迴家了，實際一穿之後才發現完全不是那迴事呢。衣物籃備有免洗的紙內褲，請先套上之後再開始試穿。”
交待完畢之後，女店員走出試衣間。
熱鬧非凡的試衣間頓時安靜無聲。
“……呃……”
猶豫片刻之後，美兔依照女店員的吩咐，開始試穿內褲。
先打開扣子、拉下拉鏈，讓裙子落在地上。接著美兔慢慢地褪下穿在身上的內褲，小心翼翼地換上店家準備的免洗紙褲，再套上跟內衣同樣款式的內褲。
然後站在鏡子前麵轉個圈，細細端詳鏡中的自己。
看起來雖然惹火了些，整體的搭配卻十分好看。
美兔不禁想起女店員說過的話。穿上這套內衣，絕對可以給曉月一個意外的驚喜。
“……不要鬧了。”
美兔搖頭苦笑。過去曉月在亞列薩德的時候曾經擔任妓院的保鏢，還常常看到小姐身上穿的內衣。
妓院的小姐所穿著的內衣，想必都是惹火到不行的款式吧。
自己現在身上所穿的這套內衣，說不定曉月根本就看不上眼。
美兔的纖纖玉指在豐滿的胸前來迴遊移。
……可是……如果真的在曉月麵前換上這套內衣，他會不會很高興呢？
“——拜托﹒我在想什麽啊！怎麽可以讓他看見我穿內衣的模樣！”
美兔連忙搖搖頭，將這種危險的想法拋到腦後。
還是把這套內衣換下來吧，免得自己胡思亂想。順便試穿其他的內衣，盡快決定到底要買哪一件才好。千影和葛葉還在外麵等著，總不好意思讓她們等太久。
於是美兔將手伸到背後。
“咦……？”
卻怎麽也解不開紐扣，大概是有點變形了吧。美兔背轉過身子，卻看不出哪裏變形，看來應該是力量的問題了。於是美兔使出蠻力，試圖解開後鈿。就在扣子的上半部終於鬆開的時候
噗滋噗滋！
讓人發毛的聲音傳入耳中，美兔不禁麵如死灰。
“…………”
隻見她小心翼翼地背對鏡子，轉過頭來仔細端詳。
扣子的下半部裂開了，就跟先前被美兔撐爆的內衣一樣。
3
喜歡欣賞女人穿內衣的模樣，並不代表喜歡欣賞內衣。
這就是凰澤曉月的心聲。美兔已經在試衣間待了二十分鍾，曉月隻能無聊地在店裏麵走來走去，什麽事也不能做。
——五泉和班長也都去試穿了。
美兔進入試衣間之後不久，千影和葛葉也各自挑選喜歡的產品，分別進入不同的試衣，隻剩下曉月還留在門市。
如果女朋友在一旁也就算了，一個大男人獨自在女性內衣專賣店裏麵晃來晃去，實在是不怎麽好看。之前好幾個女性客人走進店裏的時候，甚至還對曉月報以狐疑的眼神呢。看來似乎得找個店員聊聊天，以化解其他女性客人內心的誤會。
就在曉月思前想後的時候——
“……過來一下……快點啦！”
突然有人壓低嗓門，示意曉月快點過來。迴頭一看，赫然發現美兔居然從試衣間探出頭來，慌慌張張地朝著曉月招手。
“……怎麽啦？”
無奈之餘，曉月隻好朝著試衣問走去、四下張望的美兔確定沒人注意之後，連忙將曉月拉近試衣間。
“喂喂喂，你這是在做……嗯？”
猝不及防的曉月吃了一驚。不過他還來不及把話說完，一雙眼睛就瞪得老大。全身上下隻套著內褲的美兔一隻手遮掩自己的胸部，正淚眼涔涔地望著曉月。
“怎麽辦，我把人家的內衣弄壞了……”
美兔拿出一件內衣。曉月伸手接下仔細一看，頓時歎了口氣。
“嗯，的確是壞掉了沒錯。”
“怎、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隻好跟店員道歉，照價賠償了。”
“……你先看看價錢吧。”
“價錢？很貴嗎？不過就是一件內衣——唔，的確不便宜。”
光是胸罩的價格就高達一萬五千日幣。之前曉月閑著也是問著，於是就在店裏麵隨便亂逛，大部分的胸罩幾乎都是五千日幣左右的價格。
“沒辦法，也隻能怪你自己太有眼光了。”
“不是啦，這件是店員推薦的。怎麽辦，沒想到居然這麽貴，相當於一千五百根玉米棒或是五百隻烤魷魚耶。”
“是沒錯啦，不過為什麽要用零食來換算？”
曉月心念一轉，頓時恍然大悟。美兔在超市試吃這些零食的時候反應還不錯，之後曉月到便利商店或是超市購物的時候，總是不忘幫美兔買個幾包迴來，或許這就是美兔習慣以零食的價格來換算的原因吧。
隻見美兔露出哀求的眼神。
“有沒有辦法修好？”
“不太可能吧。這個部分是受力最大的地方，就算隨便拿針線縫起來，恐怕又會壞掉吧——”
‘小姐，還沒換好嗎？已經過了好一段時間了呢。’
“怎、怎麽辦？萬一被她發現我們兩個擠在試衣間裏麵，我可就身敗名裂了！”
“身敗名裂？太誇張了。”
相較於驚慌失措的美兔，曉月的反應顯得十分冷靜。
“……快點躲起來！”
美兔以熱切的眼神凝視著曉月，曉月卻露出為難的神情。
“躲起來？這間小房間裏麵什麽也沒有，要我躲在哪裏？”
“不管啦，快點躲起來就是了！”
‘小姐，我要進來囉？可以嗎？那我就進來囉！’
女店員推開門板，走進試衣間。
“咦？隻有小姐一個人嗎？”
女店員似乎有些訝異。
冷汗直流的美兔連忙點點頭。
“對呀。這裏隻有我一個，沒有其他人。”
“是哦……咦？小姐還沒試穿嗎？都過了這麽久的時間呢。”
麵對女店員的詢問，美兔隻好胡亂編個藉口。
“呃……這個……我試了很多件，發現還是你推薦的最好看，所以想再試穿看看。”
真是牽強的理由啊，美兔心想。
“真的嗎？太好了，謝謝您的肯定。這套內衣的價格雖然高了點，卻擁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尤其是對男朋友特別有效，買過的客人個個都讚不絕口呢。”
女店員笑得樂不可支。
“那我先幫您將商品拿到櫃台——”
“等、等一下……內、內褲還穿在我身上呢。其實你說的也有道理，直接購買一整套似乎比較好——”
“真的嗎？哇，太感謝了！那我先到櫃台等您囉！”
女店員笑著走出試衣間之後，美兔不禁歎了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
“——該歎氣的人應該是我吧。”
冰冷的語氣傳入耳中，美兔抬頭望著試衣間的天花板，也就是聲音傳來的方向。
雙手交叉在胸前的曉月，就站在靠近天花板的牆壁，剛好跟地麵平行，就跟前幾天在浴室的時候一樣。無聲無息地落地之後，曉月又歎了口氣。
“你到底是怎麽啦，居然要買一整套？也不看看到底要花多少錢。”
“對、對哦！怎、怎麽辦，我沒想那麽多……”
美兔在自己身上四處張望，試圖找出標價牌。一旁的曉月實在看不下去了，直接伸出雙手抬起美兔的臀部。
“你、你想做什麽！”
美兔頓時慌了手腳。一想到自己的身上隻穿著內衣和內褲，美兔下意識地縮起身子。
“不要亂動，安靜一點。”
無視於美兔的嗬斥，曉月的語氣十分平靜。
“一萬兩千五百……上下加起來總共是兩萬七千五百。”
美兔不禁全身發抖。
“相當於四百六十根冰棒……！”
“別再用零食來換算了。沒辦法，隻好老老實實地道歉了。”
“…………”
美兔低頭不語。
曉月見狀，不禁無奈地聳聳肩膀。
“以前你是亞列薩德的魔王之女，不管做什麽事情都不會受到責備，更別說是道歉了。不過在這個世界的時候，你是我的妹妹，該道歉的時候就是要道歉。明白嗎？還是你根本就不想道歉？”
美兔搖搖頭，其實她並不是沒有向店員道歉的意思。
隻是有件事情讓她感到難以忍受。
偏偏又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隻好低頭不語。
“……說話啊。你不說話，我哪知道你在想些什麽。”
曉月歎了口氣。
“不過這件事也不能全都怪你啦。傷腦筋，現在該怎麽辦……”
這時試衣聞的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美兔，是我。可以進去嗎？’
美兔還來不及出言阻止，千影就直接推開門板走了進來，葛棄當然也跟在身後。
“怎麽試穿這麽久還沒結束？到底是——”
話才說到一半，千影頓時為之啞然。麵無表情的葛葉也睜大了雙眼。
試衣間的時間，仿佛靜止了下來。
“……怎麽迴事？為什麽凰澤會在這裏？為什麽她身上隻穿著一件內褲，眼眶還噙著淚水？”
“不、不要誤會，事情不是這樣的！”
葛葉的視線十分冰冷，美兔連忙拭去眼角的淚水。
可是——
“試穿的時候出了點意外，所以她向我求救，想不到最後我竟然把她弄哭了。”
曉月搔搔後腦，眼神十分真摯。
“所以我會利用我的美學來補償你的。”
當著左右為難的美兔麵前﹒曉月請千影出去找女店員進來。
一段時間之後，門外傳來敲門聲，女店員走進試衣間。
發現曉月在場之後，女店員突然紅了臉頰。
“這個……我不是不能體諒兩位的心情，隻是在敝店的試衣間裏麵……似乎有些不太妥當。 ”
“我不懂你的意思。”
一頭霧水的美兔反問女店員，身旁的千影連忙拉拉她的手臂。
“為了解釋曉月為什麽出現在這裏，隻好假裝你們兩個是一對男女朋友，而且是以兄妹相稱的戀人。外麵的門市人多嘴雜，不方便表現得太遇親昵，隻好選在無人的試衣間裏麵互訴衷情——以上是我跟女店員解釋的內容，等一下你可要好好配合，千萬別穿幫了。”
“不、不會吧～～！”
美兔差點沒叫了出來。
就在她強行將已經到了嘴邊的驚唿吞下去的時候——
“我妹妹很喜歡你推薦的這套內衣，不過尺寸似乎小了一些。”
曉月搔搔後腦，一臉為難地開口。
女店員頓時露出詫異的神情。
“這個……不好意思，剛剛我協助小姐試穿的時候，並沒有什麽問題。”
隻是單純地陳述事實，並未否定客人的說辭，果然是經驗老道的銷售人員。
不過曉月卻搖搖頭。
“應該是你量錯了。”
“這……我是用標準量尺測量的，而且也親自確認過小姐的體型，之後還特地準備大一號的商品呢。”
女店員有些不服氣，不過曉月卻露出自信的微笑。
“沒關係，我來證明給你看。請你拿大三號的內衣過來好嗎？”
“等、等一下！”
美兔連忙製止曉月。大三號的內衣？這實在是太誇張了。
這時女店員終於沉不住氣。
“這位先生，好歹我也是專業的銷售人員，就算一時看走了眼，也不至於相差這麽多。雖然敝店的商品比其他廠牌的尺碼更加精細，三個尺寸的差別也太誇張了，就算是外行人也看得出來。”
“請你拿大三號的內衣過來就是了，我來讓你開開眼界。”
女店員拋下一句“我明白了”之後，直接走出試衣間。看來她似乎將曉月的這番話視為挑戰書。
目送女店員離去之後，曉月立刻轉過身來。
“在她迴來之前，必須先做好事前的準備工作。美兔，轉過去。”
“——不要。”
美兔往後退了一步，麵露警戒之色。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你八成又想按下什麽奇怪的穴道對吧？這次是什麽？讓胸部變大的穴道嗎？你想都別想，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想太多了吧？再說按下肉體改造的穴道之前，必須先征得本人的同意。”
……說得好聽，上次你就征得我的同意了嗎？
美兔在心中反駁曉月的主張。直到現在，她依然忘不了體育倉庫的那件事。
慢著，難道真的有改造肉體的穴道？這可不能聽過就算。
曉月歎了口氣。
“沒什麽好怕的，我隻是讓你的身體恢複原本的狀態而已。”
駁看時間緊迫，美兔隻好心不甘情不顧地點點頭。
隻見她背轉過身子，緊緊地閉起雙眼。
“……好了。”
“不必這麽緊張啦，真是……”
曉月的聲音傳入耳中的同時，後頸微微一震。
身體突然變得輕飄飄的。
“怎麽同事——？”
美兔試著迴頭，卻怎麽也動不了。曉月的一雙大手就壓在美兔的肩膀上。
一——不要動。”
話才剛說完，美兔的身體突然傳出不可思議的聲音。
4
女店員帶著大了三號的內衣迴到試衣間。就算是美兔這個外行人，也能夠明顯地看出這套內衣確實大了許多，不過曉月卻滿不在乎地從女店員的手中取過內衣。
“那我們就開始吧，準備好了嗎？”
就算還沒做好心理準備，美兔也隻能點頭。
……怎麽會演變成這種局麵？
為什麽必須當著朋友和陌生人的麵前﹒讓曉月替自己穿上胸罩？美兔滿腦子都在想該如何逃得遠遠地。
不過美兔立刻想起這件事的責任在自己的身上，待會還得跟店員道歉才行。然而，在這之前——
“……真的沒問題嗎？”
美兔在曉月的身後低聲囁曘。
“店員剛剛替我量的尺寸真的很合身呢。”
曉月卻是一派輕鬆。
“放心吧。我不是說過了嗎？以前在妓院打工的時候，常常替裏麵的小姐測量尺寸，到最後甚至還要我幫她們穿上內衣呢。”
原因很簡單。
“那些小姐最重要的資產，就是她們的身體。隻要我一出手，胸部看起來就會更大，身體曲線更是窈窕迷人，客人自然就趨之若騖。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舒服過了頭，讓她們個個都失去了工作欲望吧。”
“你……你是在開玩笑吧？”
美兔不禁心生懼意。
隻見曉月微微一笑。
“簡而言之——”
曉月做出結論。
“所謂的胸罩，就是把胸部整個塞進去的玩意兒。”
五分鍾之後。
嬌喘連連的美兔無力地癱坐在試衣間的地主，雙頰泛紅，唿吸急促。隻見她緊咬下唇，迴想起曉月先前說過的那句話。
即使心裏麵再怎麽不情願，也不得不承認那種感覺——真的很舒服。
女店員替自己試穿的時候明明就沒有感覺，可是曉月的手掌才摸了上來，身體就不由自主地出現了反應。
不過話又說迴來了，該說曉月天賦異稟呢，還是神乎其技？美兔的胸部居然將大了三個尺寸的胸罩塞得滿滿的。
“來，站起來看看。”
曉月將美兔攔腰抱起，鏡中的美兔當然隻穿著內衣。
可是美兔還來不及感到羞赧，就被驚駭的情緒占據了內心。
不但胸部變大了，連身體的曲線都徹底地改變。
圓潤飽滿的胸部與臀部。明顯地堅挺了許多﹒再加上水蛇般的腰身——看到這樣驚人的變化，也難怪妓院的小姐們會找他“幫忙”。
事實勝於雄辯，閱人無數的專業女店員也不得不低頭認輸。
“原來如此，您是對的。”
“嗯，事情就是這樣。不過……有件事得先說聲抱歉。”
曉月一臉歉疚。
“剛剛你推薦的
那件內衣，被我不小心弄壞了。”
“喂！你——”
美兔急著想要開口分辯，曉月在她體內留下的殘熱卻在這個節骨眼上發作，再度一讓她軟癱在地。
隻見店員微微苦笑。
“果然如此。不過，身為一個專業的銷售人員，理應提供尺寸相符的產品才是，所以我應該為這件事負起責任，兩位就不必賠償了。”
“嚴格說來，並不是你的責任。”
曉月搖搖頭。
“事實上你所測量的尺寸也是正確的。”
“可是事實擺在眼前……”
“一般人或許不容易理解，不過之前你出去拿內衣的時候，我在妹妹的身上動了點手腳。”
也就是說——
“妹妹失去這個世界的記憶，獨自一人試穿內衣的時候難免會緊張，身上的肌肉也繃得緊緊的。人的身體就是這樣，一緊張就會收縮，因此我利用了一點小技巧讓她放鬆身體。”
這就大了一號。
“再加上妹妹對自己突出的身材感到有些自卑，上半身總是無意識呈現前傾的姿勢。同樣的情況發生在一般人的身上，往往會造成駝背，偏偏她的腰身又特別纖細，即使挺直腰杆，脊椎骨也不會拉直。所以隻要拉直她的脊椎骨，就又多了一個尺寸出來。”
“那最後一個尺寸是……？”
女店員好奇地開口。
隻見曉月微微一笑。
“很抱歉，這是企業機密。總之這不是你的錯，你也沒有看走眼，不必放在心上，內衣的修補費用也由我們來支付。往後她可能會常常獨自到這裏來買內衣，到時候還請你多多關照。”
就在曉月以“造成你的困擾了”作為結論後——
“——等等！我有話要說！”
美兔提高音量。
“為什麽說謊？弄壞內衣的是我，應該道歉的人也是我呀！”
“可是你——”
“我並不是不想道歉，也不為了這件事沉默不語。我隻是——”
美兔吸了口氣，決定說出真心話。
“為什麽你就是不懂？我隻是不想替你添麻煩而已……！”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同樣的念頭一直盤旋在美兔的腦海。
即使曉月打倒了父親卡留斯，也不代表他必須肩負起照顧美兔的義務。
然而曉月不但遵守父親的遺言，甚至還處處照顧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的美兔，這下子反而讓美兔感到不知所措。
……身處你的保護傘之下，教我怎麽能恨你……？
曉月對自己的照顧是一迴事，殺死父親的仇恨又是另一迴事，這點美兔十分清楚。隻是美兔也很明白，如果少了曉月，自己早就已經不在人世了。無論是在亞列薩德或是這個世界都一樣。
現在的美兔是被保護的對象，隻能活在曉月的憐憫與同情之中，這教美兔怎麽恨得下去？
更何況美兔對曉月的憎恨，又是建立於曉月的庇護之上，更是教美兔感到無所適從。
為了報答曉月的恩情，美兔自動自發地料理三餐、整理房間。明知這點小事不足以報恩，
美兔卻找不到其他的方法了。曉月的實力遠勝於美兔，更是不可能等得到幫助曉月的機會。是的，曉月隻是單方麵地照顧美兔，完全不求迴報，也不需要迴報。
照這個情況繼續演變下去，繆——失去父親的魔王之女——內心的哀痛，勢必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美兔低頭啜泣，頭頂突然感到既熟悉又溫暖的重量感。
抬頭一看，麵容慈祥的曉月就站在眼前。
隻見他輕撫美兔的臉頰。
“抱歉，我真的沒注意到。不過不管你心裏麵把我當成什麽，在這裏、在這個世界，我們永遠都是一家人。家人不就是應該互相扶持、彼此打氣嗎？”
而且——
“你說你什麽都不會，基本上這並不正確。你也有你派得上用場的地方，在這個世界跟我生活在一起，絕對不是毫無理由的，隻是現在還不知道罷了。沒關係，遲早會找到答案的。就算今天不行，也還有明天;就算明天不行，也還有未來。”
“——————！”
美兔貼著曉月的胸口，不讓曉月看見自己的淚水。
否則他又會將美兔的淚水當成自己的責任。
一旁的千影、葛葉以及女店員當然是這一幕的目擊者。
女店員頓時感動得哭了出來。
“太感人了……”
“沒錯。無厘頭的黃色小說，居然變成感動落淚的人倫大戲……”
千影頻頻點頭，葛葉的反應則是十分冷靜。
“嗯，的確相當感人。”
不過——
“在內衣試穿室之中，以幾近半裸的狀態演出這種戲碼，確實頗有超現實主義的味道。”
“……咦？”
葛葉的評論傳入耳中，兀自啜泣的美兔頓時為之一愣。
隻見她低頭看看自己，再抬頭看看曉月，很快地就理解目前的狀況。
“嗚、嗚哇——！”
羞赧之餘，淚跡未幹的美兔一腳將曉月踢得老遠。
一段時間之後，美兔終於恢複了平靜。
輕輕地吐了口氣調勻唿吸，身體不禁微微顫抖。
大概是先前的大哭一場導致體溫下降的關係吧，得趕快把衣服穿上——美兔下意識地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臉上突然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這、這是怎麽迴事？”
原本就已經很透明的內衣，竟然在一瞬間變成完全透明的狀態。
高雅脫俗的氣質，頓時轉變為煽情的官能刺激。
美兔連忙彎下了腰，試圖遮掩重點部位。女店員見狀，頓時恍然大悟。
“這套內衣采用特殊布料製成的，吸收人體的溫度之後，布料就會自動透明化。人在興奮狀態的時候，體溫不是會上升嗎？這套內衣非常適合在重要的日子穿著呢！”
怎麽不早說呢？一臉委屈的美兔抬頭看著口沫橫飛的女店員。
眼眶頓時泛起了淚珠。
“我們先出去好了。”
“說得也是。”
千影和葛葉互望一眼，準備離開更衣室。
“急什麽，接下來輪到你們了。”
曉月沒頭沒腦地冒山一句。千影和葛葉下意識地同頭一看，赫然發現曉月的手中拿著兩套內衣。兩人見狀，不禁變了臉色。
“凰澤，你是什麽時候……”
“這怎麽可能？為什麽一點感覺也沒有？”
除了胸罩之外，甚至連內褲都在不知不覺中被曉月摸走。
無視兩人的震驚，曉月緩緩開口。
“我的妹妹在人家的麵前流下了羞愧的淚水。以後隻要見到你們，就會想起今天的窘態，到時候勢必會盡量躲著你們。至於你們嘛，應該也會感到有點愧疚，從此與她形同陌路。發現自己成為與她疏遠的原因之後，你們的心中勢必會產生疙瘩，慢慢地漸行漸遠……”
有感而發的曉月搖頭歎息，言談之中令人聯想起體育倉庫的場景。
“你們願意幫助我的妹妹嗎？”
“這、這個……”
“……可以不願意嗎？”
千影和葛棄才剛往後退了一步，兩人身上的鈕扣突然彈開，拉鏈也被拉了下來。外衣之下——當然沒有內衣。
“～～～～！”
兩人慌慌張張地蹲了下來，連一旁的女店員也羞紅了臉頰。
“為、為什麽連我都不放過？”
“反正你就在旁邊，
順便嘛。”
曉月的語氣十分平靜，仿佛唿吸般自然。女店員不禁微微顫抖。
於是曉月大喇喇地站在三人麵前。
“——現在願意幫助我妹妹了嗎？”
“等、等一下，曉月！我絕對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所以……”
“沒錯，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一定守口如瓶，真的！”
“嘴上說說罷了，誰不會啊？鬼才會相信這種空洞的承諾。唯有經曆過同樣的痛苦，才能明自同情以及體諒的真諦。”
更何況——
“你們兩個跟她已經是聖水少女組了，進一步結為胸部同盟又有何妨？”
曉月愈說愈高興，於影、葛葉和女店員則是拚命求饒。保證絕對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
不過曉月卻歎了口氣。
“女人的承諾是最不可相信的了，不是嗎？”
就在哈哈大笑的曉月迴過頭來的時候——
美兔的ad已經完成了聖錫的具體化。
聖錫以電光石火的速度襲向曉月的同時，美兔大吼一聲：
“——最不能相信的就是你的腦袋啦！”
6
清新的甜香在鼻腔之中迅速蔓延。
醬油、昧醂和砂糖熬煮而成的‘醬汁’，與強調甜味的柴魚和增加鮮味的鯖魚幹所調配而成的‘高湯’，兩者以特定的比例混合之後，就成了令人食指大動的蕎麥沾醬。
——之後美兔成功地打倒曉月，拯救了千影和葛葉，同時也購人女店員所推薦的內衣。
於是四人來到位於購物中心美食區的蕎麥屋。
“讓幾位久等了。天婦羅涼麵一份、三倍份量天婦羅涼麵一份、蘑菇蕎麥麵一份、以及鴨肉麵一份，請慢用。”
聲如洪鍾的店員將四人的餐點一一端上桌。
“呃……”
紅色的漆器、竹簍之中名叫‘蕎麥’的麵以及外麵裹著一層麵皮、名叫‘天婦羅’的炸物，這些都是亞列薩德看不到，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也從來沒吃過的食物，也是美兔的第一次蕎麥屋體驗。看著菜單的美兔不知道該從何點起，隻好選擇跟曉月一樣的天婦羅涼麵。
……嗚嗚，該怎麽入口……？
仔細…看，千影和葛葉點的都是麵條跟湯汁和在一起的餐點。對於過去隻吃過泡麵的美兔而言，這無疑是她的一大失策。不應該選擇麵體與湯汁分開的餐點，早知道就跟她們兩個點一樣的就好。無奈之餘，美兔隻好觀察坐在身邊的曉月，想要模仿他的用餐方式，結果卻跟坐在正麵的葛葉打個照麵。於是葛葉放下手中的筷子——
“……失去記憶，真的很不方便呢。”
當初是千影推薦這家蕎麥屋的。聽見葛葉的喃喃自語之後，千影這才猛然醒悟。
“對哦，失去這個世界的記憶……”
語氣之中，帶著幾分歉疚。
“我也真是的，當初應該選擇西餐廳才對。”
“呃，沒關係啦，我才應該感謝你們的體諒呢。”
“不必道歉。”
溫柔而堅定的話調，吸引了在場三人的日光。
聲音的主人正是曉月。隻見他慢條斯理地吸著蕎麥麵，仿佛是特別為了美兔做示範。
“把不知道的專情一件一件地學起來——不，想起來就好了，所以你也好、五泉也好，犯不著為了這種小事互相道歉。而且我不是說過了嗎？家人是你最好的倚靠。”
“……嗯。”
美兔點點頭，模仿曉月的做法將蕎麥麵送入口中。
清爽鮮美的甘露混合著風味獨特的蕎麥麵，直接滑入喉嚨的深處。
“好吃……”
這是美兔最直接的感想。初次嚐試蕎麥麵的味蕾，刷上了清爽的美味。
習慣了蕎麥麵的特殊吃法之後，速度頓時加快了許多。不知不覺中，美兔獨自擺平了一人份的蕎麥麵;不過坐在隔雖的曉月早已解決了三人份的蕎麥麵，也算是相當驚人的速度。
蕎麥麵和天婦羅雖然都是普通的家庭料理，不過專業廚師的風味就是不一樣，隻有在餐館裏麵才吃得到。
……好想再來一次。
美兔有感而發。希望以後還有機會跟這些人出來逛街。
每一件小事的累積，代表對這個世界的逐漸熟悉。
總有一天，這個世界將不再是‘異世界’，而是‘自己的世界’。
店員收拾桌麵之後，替大家送上熱茶。
曉月的嘴邊叼著店家準備的牙簽。
“一—對了，曉月，下星期的排位賽，你有什麽打算？”
千影若無其事地開口，曉月卻皺起了眉頭。
“……什麽排位賽？下星期不是期末考嗎？”
巴別塔學校的學生幾乎都是在學期中入學的，曉月和美兔當然也不例外。
就行事曆的時間而言，現在正是學期未，再過不久就要舉行定期測驗。
曉月知道國語和數學之類的靜態課程是以紙上測驗為主，不過實技訓練似乎就沒有特定的考試了。
“老師在上課的時候說得很清楚，你果然沒在聽課。”
美兔歎了口氣。
“千影指的是學科測驗之後的年度實技能力考試，包括中等部和高等部的所有學生都必須參加。考試的成績攸關下學期的分班呢。”
“經你這麽一說，我似乎有點印象。”
沒記錯的話，就是以戰鬥的成績變更所有學生的校內排名，藉以重新分班的一種考試。
“還能怎麽辦？既然是排名賽，不就是排名在前麵的學生編入較前麵的班級而已嗎？難道還有什麽變數不成？”
麵對曉月的質疑，葛葉靜靜地開口：
“因為排名賽允許團體報名。”
真實狀況下的戰鬥未必都是一對一的形式，勝利者也未必是能力較為優秀的人。一對一不是對手，二對一就極有可能顛覆戰況。當然，人數的多寡並不是決定勝負的絕對條件，如果戰鬥小組擁有過人的團隊默契，就算是兩個打十個，也極有可能獲得勝利。
相反地，如果默契不夠，就算是一百個人也打不過一個人。
“為了讓每一個學生的能力得以發揮，學校特別允許團體報名。不過人數並不是毫無限製，最多以四人為限。”
千影補充。
“至於為什麽以四人為限，就是因為jpn巴別塔目前最強的隊伍剛好是四個人，這項規則的設定是以他們為基準。這支最強的隊伍就是——”
“——學生會是吧？”
曉月的表情十分理所當然，仿佛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千影微微一笑，豎起大拇指。
以跟學生會的人數相同、或是少於學生會的人數來衡量小隊的實力，不但可以迴避以多勝少的嫌疑，更可以跟學生會的實力互相比較。
……果然是相當合理的規則。
曉月陷入沉思，身旁的美兔試探惟的開口詢問：
“……有什麽打算？”
“打算……”
曉月聳聳肩膀。
他對排名賽幾乎毫無印象，自然也沒什麽打算。
“那你們呢？”
“我們決定三個人組成一隊。”
美兔的迴答頓時讓曉月微微一驚。
接著又笑了出來。
……動作倒是很快。
不過這並不是壞事。曉月心想。美兔是遠從亞列薩德來到這個世界的人。如今她已經跟曉月之外的其他人發展出正常的友誼，這絕對是一大進步。看來美兔漸漸地在這個世界找到她的歸
屬了。
於是曉月打量著千影和葛葉。
“確定嗎？沒問題吧？”
“那當然。我們所擅長的魔法分屬不同的屬性，戰鬥的時候容易互相支援。再說平常的實技訓練也常常在一起上課，共組隊伍不失為一個不錯的選擇。”
千影持正麵的看法，不過一旁的葛葉卻輕輕地歎了口氣。
“我是沒差啦，不過凰澤同學相當堅持，所以……”
“嗯。謝謝你，班長。”
“哎呀呀，美兔，你根本就不用道謝啦。”
眼見美兔露出開心的微笑，千影連忙搖搖手。
“其實班長比任何人都想跟我們共組隊伍呢。”
“……五泉，你這是什麽意思？”
“看吧，臉都紅了。班長，就老實地承認吧，有什麽好矜持的呢？”
麵帶微笑的千影戳戳葛葉的臉頰。三人的感情顯然相當不錯，曉月不禁感慨萬千。迴想起美兔才剛進入b班的時候，平常可是難得跟千影或是葛葉說上幾句話呢。
葛葉撥開千影的手，正色麵對美兔。
“建議你還是把話說清楚吧，凰澤同學。他沒有你想像中的敏感，不太可能察覺你的話中含意。”
“嗯、嗯，說得也是。”
紅著一張臉的美兔點點頭，旋即轉身麵向曉月。
“那、那個……如果你真的很想組隊的話，我們可以考慮讓你加入我們的隊伍。”
相當迂迴的說辭，一點都不坦率。
曉月不禁皺起眉頭。
“這算什麽？邀請嗎？”
“當、當然不是，拜托你聽清楚一點好嗎？反正你也找不到其他人共組隊伍，如果你堅持的話，我們可以考慮讓你加入的意思啦！”
氣急敗壞的美兔下意識地提高音量。
曉月伸出食指塞住耳朵，朝著千影和葛葉瞥了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地搖頭苦笑。
……果然是邀請我加入……現在該怎麽辦呢？
曉月的兄長是克昆的成員之一。如果想要接近他，最快的方法就是從冰神京色的手中奪下學生會長的寶座。在這個前提之下。曉月必須在jpn巴別塔校區之中嶄露頭角，製造出冰神京也接班人的輿論，以取得挑戰學生會長的權利。就這點看來，即將在下個星期舉行的排名賽無疑是最好的機會。不過若真的要製造輿論，獨自參賽絕對比組隊參加更具有話題性。而且一個人橫掃其他的參賽隊伍，也比團體對抗來得震撼許多。
不過曉月有些遲疑。
……萬一成績相差太多，不就會被編入不同的班級嗎？
世界上隻有曉月知道美兔是異世界的居民，而且這也是不能讓旁人知道的秘密。當初參加入學檢查的口試，曉月就以美兔喪失記憶、需要有人從旁協助為由，請求校方將兩人編在同一班。
如果以同樣的理由向校方提出申請，再度成為同班同學也是極有可能的事情。不過最保險的做法，就是跟美兔一起組隊參加排名賽。
……而且嚴格說來，也非這麽做不可。
未來並不是不可能發生訓練係統失控、或是恐怖分子田中在幕後進行破壞之類的突發狀況。如果不跟在美兔的身邊，又怎麽能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適時伸出援手？不過話又說迴來了，一但美兔跟在自己身邊，勢必會成為眾人注意的目標，反而增加了身分曝光的風險。
兩害取其輕，該怎麽選擇才好？
“————”
答案很明顯了，根本不需要考慮。
……沒錯，到時候我會搞定一切。
打倒冰神京也，直達jpn巴別塔的最高峰——愈快愈好。
然後保護美兔，替她嚴守秘密。到時候若發生了什麽問題——
凰澤曉月微微一笑。
……雖然早了點，不過跟全世界為敵的感覺似乎也不賴。
反正遲早也得麵對克昆和血色黃昏的威脅。
還是避無可避的宿命。
“……嗯？”
或許是因為陷入沉思，好一陣子沒說話的關係吧。
曉月突然發現美兔正憂心忡忡地看著自己。
……唉，又讓她擔心了。
於是曉月笑了笑，輕敲美兔的前額。
沒什麽好擔心的。
“嗯……那就一起上吧！”
美兔莉可大聲歡唿，臉上更是綻放出興奮的笑容。不過她很快地就改變表情，輕咳一聲之後，朝著曉月瞥了一眼。
“沒、沒辦法……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會好好考慮的……咦？”
除了曉月之外，千影和葛葉也同時流露出促狹的眼神。
“怎、怎麽……？”
無視於美兔的疑惑，曉月、千影和葛葉三人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怎麽說？”
“我想應該是很高興的意思。”
“沒錯。曉月明明就沒說‘務必讓我加入’，她卻相當爽快地答應了，這點更是十分可疑。”
“就是說啊，臉都紅了呢。”
“～～～～！”
三人的對話傳入耳中，美兔頓時感到雙頰發燙。
“才、才不是呢，我沒有那種意思！”
接著又以驚濤駭浪之勢，急急忙忙地替自己辯解。
7
夕陽映照之下的橙色街景在窗外緩緩地流動。
特別自治區民眾公車最後排的座位，規律的搖晃與震動令人昏昏欲睡。
用餐完畢、離開蕎麥麵店之後，眾人繼續進入位於購物中心一隅的雜貨區以及生活用品區，選購衣物以及日常用品。
如今已經選購完畢，正在迴家的路上。四人並排坐在公車最後一排的座位，曉月的左肩不時傳來軟綿綿的壓迫感，原來是坐在旁邊的美兔整個人靠了上來。
美兔在逛街的時候顯得格外興奮，現在大概是累了吧。
隻見她閉上雙踉，不時發出可愛的鼻息。
不過裝滿戰利品的紙袋，依然被她緊緊地抱在懷中。
“……嗯。”
或許是頭部的位置不太舒適吧，熟睡中的美兔突然移動身體。
“好了，過來這邊。”
曉月手臂一伸，臂彎輕輕托住美兔的頭部。
隻見美兔露出滿足的笑容，再度發出輕微的鼻息。
撓月幹脆直接抱著美兔的肩膀，千影和葛藥不禁眯起了雙恨。
“真不愧是兄妹啊，動作挺熟練的嘛。”
“今天逛了不少地方，大概真的累了吧。”
“說起來還真的有點不好意思，讓兩位整天都陪著我們走來走去。”
麵對曉月苦笑說的這段話，千影與葛葉則是搖了搖頭：
“別這麽說，我們也覺得滿好玩的。”
“偶爾出來透透氣，也挺不錯的。”
千影和葛葉凝視著熟睡中的美兔，兩人的表情都格外祥和。曉月不禁心想，自己臉上的表情是不是也跟她們一樣呢？
接下來的時間，三人都不發一語，隻剩下低沉的引擎聲迴蕩在車廂之中。就在公車行經某個路口的時候——
“——喪失記憶真的很辛苦。”
千影突然打破沉默。
“想不起以前的事情，內心一定很惶恐吧。”
“確實。而且聽說她失去了這個世界的記憶……”
葛葉喃喃自語。
曉月清楚地看見葛葉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來。
“一定很難受吧，隻剩下另一個世界的記憶……”
“——可以請教一個問題嗎？”
一直
掛在心上的問題，不問個清楚實在很難受。
因此曉月向成熟得有點不自然的少女開口。
為了厘清內心的疑惑，證實自己的猜測。
“我跟美兔前往的異世界是一個叫作亞列薩德的世界，那班長呢？班長是前往怎樣的世界？”
“也對，我好像沒跟你們提起過。”
“……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克裏斯提亞吧？”
葛葉點點頭，肯定千影的猜測。
“當時我被一個小國的反抗軍收留。除了對抗怪物之外，還得跟人類作戰，甚至連年紀比我小的孩子都必須上戰場……”
“……原來如此。”
曉月點點頭，心中的疑惑也得到了解答。事實上，並不是每個前往異世界的人都必須上戰場，隻是桐元葛棄顯然沒那麽幸運，年紀輕輕就被推進腥風血雨之中。
或揮這就是她成熟得令人訝異的原因之一吧
凝視著虛空的雙眸帶著一絲憂鬱，沒有人知道葛來曾經目睹了多少人類的死亡。
或許是看穿了曉月的心思吧，葛葉不禁微微苦笑。
“五泉的遭遇也跟我十分類似，應該是邦拉古亞吧？”
發現話題轉移到自己身上之後，千影緩緩地點頭。
“嚴格說來，前往異世界的人多少都會留下不怎麽愉快的經驗。既然大家都一樣，訴苦顯然沒什麽意義……曉月，相信你跟美兔也是一樣的吧？”
“嗯，沒錯。”
曉月點點頭。
“——不過也沒必要為了大家都一樣的理由，就刻意壓抑：己的情緒，將所有的痛苦藏在心裏。”
“呃……？”
葛葉和千影露出不解的神情。
“難道不是嗎？”
曉月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為什麽不能把內心的痛苦發泄出來？人家都在忍耐，所以忍耐才是正確的囉？沒這麽迴事吧。壓抑自己的情緒，將所有的痛苦藏在心裏，這根本就是天大的錯誤。如果大家都將忍耐和壓抑視為一種美德，我敢說這個世界一定人有問題。”
就算是為了確保世界和平。
就算是為了建立理想的國度。
凰澤曉月也不認為將他人當成戰爭的工具，為了誇示自己的力量而傷害他人的做法是正確的，更不認為這群人擁有支配世界的權力。
這是他的堅持，也是奉行不悖的美學。
他用不容分說的口吻說道：
“女人想哭的時候卻不能哭，這算是哪門子的鬼世界？”
8
睜開眼睛之後，美兔發現自己正躺在客廳的沙發上。
到底是什麽時候到家的？美兔開口詢問，這才知道是曉月背著熟睡的自己和今天的戰利品一起迴到家中。
食物的香氣讓美兔為之一驚。連忙從沙發生跳起來衝進廚房，這才發現曉月正拿著平底鍋準備炒飯——亦即今天的晚餐。為了答謝曉月陪著自己逛一了一整天﹒美兔本來打算要在晚餐的時候大展身手，想不到卻被曉月搶先了一步。於是美兔連忙搶過平底鍋，從調味的部分開始接手。
可是美兔所擬定的菜單並不是中華料理，如今也隻好打開蟹肉罐頭，將曉月做到一半的炒飯改成豪華的蟹肉燴飯，外加一碗點綴著少許青江菜的湯餃。
菜色雖然簡單，曉月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晚餐結束，美兔負責收拾善後。
接著洗個澡之後，就一直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美兔身上穿的衣服，正是今天才剛買迴來的睡衣。
當初選購的時候是配合上圍的尺寸，結果下麵的長褲顯得鬆鬆垮垮的。幸好上衣的下擺可以蓋到大腿，幹脆隻穿上衣，當作連身裝來穿吧！隻是一個不小心就很容易走光，曉月在場的時候必須特別注意才行。
……好光滑的感覺。
美兔輕撫身上的睡衣，感覺就像蠶絲一樣。
據說道套睡衣足以高彈性的合成纖維製成的。
光滑服貼的觸感，穿在身上格外舒適。
“……唿……哈……”
美兔打了個哈欠。雖然在迴程的時候睡了一覺，還是感到十分疲憊。揉揉眼晴看著牆上的時鍾，現在已經是淩晨一點了。
曉月正在洗澡，美兔想等他出來，讓他看看這身新的睡衣，然後再當麵跟他說聲謝謝。如果情況允許的話，美兔也想順便問他一些事情。原本美兔打算等到曉月鍛煉完畢之後再去洗澡，曉月卻以‘今天累了一天，也流了不少汗’為由，示意美兔先洗。
坐在浴缸裏麵的美兔低頭沉思，決定洗完澡之後穿著新買的睡衣，到庭院裏去找曉月。想不到曉月的訓練還沒結束，不但沒注意到美兔身上的新睡衣，也隻以“我再練一會兒就好”打發美兔。
無奈之餘，美兔隻好同到客廳，想不到結束訓練之後的曉月直接走進浴室，一直到現在還沒出來。
……沒關係。洗完澡之後，他一定會走進客廳。
美兔知道曉月習慣在洗完澡之後喝一杯冰牛奶，同時也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錯過這個機會，曉月就要迴房就寢了。
美兔呆呆地看著電視。剛剛明明是播放新聞節目，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可愛美少女的超級女王生死鬥’的節目。出現在畫麵中的美少女來自世界各地，長相、膚色和種族都不一樣，穿著打扮卻有一個非常不自然的共通點。
完全不考量機能性的無謂裝飾。
徹底舍棄防禦性的暴露穿著。
凝視著電視中的畫麵，美兔不禁心想：若是自己穿上這種服裝，恐怕會當場羞愧而死吧。
就在美兔胡思亂想的時候，走廊的方向突然傳來開門的聲音，應該是曉月從浴室走出來了。
“哇哇……”
猝不及防的美兔立刻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曉月也幾乎在同一時刻走進客廳，全身上下隻穿著一條睡褲，後頸播著一條毛巾。
美兔剛住進曉月家中的時候，曉月總是改不了洗完澡之後光著身體四處晃蕩的習慣。經過美兔的多次提醒以及抗議，現在總算會穿上衣服了。
“咦，你還沒睡啊？”
曉月的語氣有些訝異，美兔則是曖眛地點點頭。
“嗯……有事要和你說。”
美兔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想讓曉月看看自己換上新睡衣的樣子，事到臨頭卻又退縮了起來。曉月顯然並未察覺美兔內心的掙紮，隻見他從冰箱拿出牛奶，直接坐在美兔的旁邊。
眼看曉月打算拿起整瓶牛奶就口喝下，美兔連忙將牛奶搶了過來。
“我不是說過了嗎？這瓶牛奶我也會喝，偶爾還會拿來做菜，不可以直接對著嘴巴。想喝的話，就拿個杯子來裝吧。”
“好好好～”
“真是……”
眼見曉月毫無歉疚之意，美兔隻好嘟著嘴巴，朝著杯架走去。
就在她拿著杯子走了迴來，準備替曉月倒一杯牛奶的時候——
“這是今天新買的睡衣吧？”
曉月終於注意到了，美兔不禁有些緊張。
“嗯……好看嗎？”
“這個……站起來讓我看看。”
美兔依言站直了身子。
……我在緊張個什麽勁兒啊？
害弟之餘，美兔的兩條腿夾得緊緊的。
曉月一隻手撐著臉頰，以銳利的眼神仔細地打量美兔。
“嗯……轉一圈看看。”
“這、這樣嗎？。”
美兔在原地轉了一圈。曉月這才點點頭，露出滿意的微笑。
“不錯，穿在你身上滿好看的。”
“真的嗎……？謝、謝謝……”
“不必道謝，我早該買一套新的睡衣給你了。倒是明天上學的時候，記得跟五泉和班長說聲謝謝，她們兩個可是陪了你一整天呢。”
“嗯，我知道。不過……”
美兔伸出雙手，壓著睡衣的衣角。
“這套睡衣是你買給我的，我還是想跟你說聲謝謝……”
“————”
曉月睜大了雙眼，似乎吃了一驚。
隻竟他搔搔後腦，朝著美兔招招手。
“……？”
不明究理的美兔來到曉月的跟前，曉月拍拍一旁的沙發。
美兔才剛坐了下來，曉月的手掌就黏上了她的頭頂。
“別說這麽惹人憐愛的話啊……”
“咦……？”
曉月板起臉孔，看起來似乎不太高興。
不過美兔立刻注意到那隻是曉月掩飾尷尬的手法。
掩飾尷尬——
“～～～～～！”
美兔頓時漲紅了臉頰。
隻見她從沙發上跌了下來，立刻躲得遠遠的。
“喂喂喂，你還好吧？”
“我、我沒事，不要過來！”
美兔將自己的臉龐埋進雙臂之間。
絕對不能讓曉月看見自己臉上的表情。
“這麽晚了還不休息，該不會就是為了跟我說聲謝謝吧？”
“我、我才沒有……”
美兔為之語塞，不過她很快地就想出另一個藉口。
“我、我隻是在等一個電視節目而已，順便跟你道個謝——”
美兔指著電視的方向，不過電視上的畫麵卻一讓她徹底僵住了。
美少女之間的戰鬥，正朝著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
一言以蔽之，就是近乎全裸的女子格鬥大賽。即使如此，所有的參賽者依然努力奮戰，求勝欲望相當強烈，真不知道她們到底是為了什麽而戰。
“這就是你想看的節目？”
“嗚、嗚哇啊啊啊——！”
美兔立刻撲向電視，關閉電視的電源。
曉月不禁哈哈大笑。
“沒什麽好害羞的。像你這種正值青春期的少女，對男女之事感到好奇也是很正常的。”
滿臉通紅的美兔試圖替自己辯解，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曉月向美兔道了聲晚安之後，準備離開客廳。這時美兔才想起了一件事——
……等、等一下……！
“喂……！”
美兔下意識地叫住了曉片。
她想起了一直藏在心裏的疑問。
“——嗯？有事嗎？”
曉月迴過頭來。
“呃……”
美兔卻為之語塞，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於是她隻能搖搖頭。
“……沒事，晚安。”
“嗯，你也早點睡吧。”
於是曉月離開了客廳。
走上樓梯的腳步聲隨即傳入耳中。
……我開不了口……
美兔歎了口氣，內心充滿了懊悔。她忘不了千影在空中庭園的那句話。本來打算在迴家的路上問個清楚的，卻又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而且也不敢啟齒。
即使是現在也一樣。
“我也真傻……連這麽簡單的道理也不明白。”
美兔的歎息消失在虛空之中。
曉月怎麽可能把心中的秘密說出來呢？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畢竟美兔的心中，也藏著不能讓曉月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