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二十三年前的事情了。


    有一群人創造出了璜特·唐這個巨大的亞世界。現在被稱為十三貴族的他們,將團隊之中擁有最強乙太迴路的人推崇為王。


    璜特·唐的現任國王為迦德·艾蕾因·璜特·唐,今年五十九歲,在他的治理期間,無論是外界抑或是璜特·唐內部,都蒙受了各式各樣的苦難。


    當時的時代動蕩不安,地球發生了邪神戰爭和傳送門失靈等大規模的災害,導致原有的勢力分布產生劇變。而璜特·唐內部也因為怪物愈來愈猖獗,結果就推動了第七機士團的計劃。


    也曾經發生過貴族的內亂。


    而這一年裏出現了名為貴族種的新種怪物,造成其中兩個機士團遭到消滅。


    接著,由於乙太迴路受到強化的第二世代興起,上一世代的戰士們迅速地失去原有的地位。特別是第二世代的王族,也就是現任國王迦德的兒女們,其天生的乙太迴路就遠遠淩駕於在建國當時被奉為最強的迦德之上。


    因為「最強」而坐上王座的迦德,就這樣失去了「最強」這個頭銜。


    而最大的不幸,應當在於他長久以來都信奉著自己的力量。說起來,他當上艾蕾因家之家主的手段極其粗蠻,讓人聽了都會皺起眉頭。對於以武力攀到最高點的他來說,像那種比自己更強的勢力崛起一事,實在是他的心腹大患。


    這樣一想,他會在剛出生的王子和公主的身上套上枷鎖,或許也很合乎情理。


    值得慶幸的是,除了當事人以外,那種枷鎖的存在被徹底隱瞞了。要是這個秘密泄漏到世間的話,本就已經不得民心的國王,應該會落到聲望掃地的地步吧。


    這對現在的行政機關來說,並不是樂見的事情。


    而長大成人的王子和公主們——個人感想暫且不論——也是讚成不讓這件事見光的。


    因為,他們被教育為這是為了保護國家所必行的措施。


    這是一把雙麵刃,一旦出鞘揮舞,連國王本人可能也會受到致命傷害。因此,他們表麵上都被教導不得違背璜特·唐的王族之意。王族之意永遠隻有一個,而這樣的傳承始終支撐著精銳的機士團。


    直到現在為止。一直到國王發動了那個枷鎖詛咒之前,都是如此——


    「已經明白了吧?」


    夏洛特站在化為石像的索妮亞麵前,靜靜地訴說完之後,便以清澈的眼眸環視著棹砥他們。看到大家都說不出話來,她露出了諷刺的微笑。


    「陛下對自己所有的孩子都下了詛咒。隻要他說出關鍵字,詛咒就會一路追蹤到璜特·唐的任何一個角落,然後讓活祭品們變成石像。」


    棹砥聞言,原本想說「那是一個父親會對孩子做出的行為嗎?」,但他在想到國王那張臉後,便也諷刺一笑。以那家夥的個性,的確是會這麽做。


    「陛下主張,那是為了和平地治理國家所必行的手段。這一方麵的考量的確存在,即使我們當場反抗他,受苦的也隻有人民而已。而說出這番話的並非他人,就是索妮亞姊姊。」


    至於索妮亞,現在已經在棹砥等人麵前變成無法言語的石像了。


    「我能避開這次的劫難,正是因為旁邊剛好有迷宮。迷宮是存在於璜特·唐的亞世界,也是一個法則不同的世界。因此,詛咒的效果並不會滲入迷宮內部。之所以規定王族不得參加迷宮攻略的真正理由……應該也不用我說出來了吧。」


    「難道說,『王族未經許可不得去地球』的這一條規定也是……」


    「當然是為了防止我們去地球避開詛咒的力量。我之所以能去找棹砥,應該是因為陛下不覺得我有什麽威脅吧。如果是像索妮亞姊姊一樣擁有機士團的王族……陛下是絕對不會讓他們到其他國家去的。」


    夏洛特繼續說道。


    「璜特·唐過去都是以『最強之人登基為王』為國策,現在卻發生了力量遜於他人之者安坐高位這種不合理的事情。陛下擅自扭曲了自己訂下的規則,命令我們服從他,而我們也順從地同意了。如果這就是現在的璜特·唐所需要的東西,就算將為臣者的枷鎖套在我的脖子上,我也願意為了這個國家犧牲奉獻——」


    隻見這位金發少女一邊說著,一邊走近棹砥,然後握住了他的手。


    接觸到少女的溫暖觸感後,棹砥吃驚地抬起臉來。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正緊緊握著拳頭,手的皮膚都快被抓破了。


    「請珍惜自己的身體,棹砥。我很高興你為了我和我姊姊而感到憤怒,但是,請你看在我的麵子上,暫時先將這股怒火收在心裏吧。現在將感情彰顯於外,對事情也沒有任何幫助。」


    「……夏莉。」


    棹砥愣愣地看著夏洛特的一雙藍眸。


    而這個以擅長謀略為傲的少女緩緩地搖了搖頭。


    「為了國家,就算是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這便是所謂的王族。」


    棹砥緊緊地、緊緊地咬住了下唇。


    有一股如熔岩般黏稠熱燙的東西在他心中流竄開來。


    棹砥想起了自己最後一次謁見國王的時候,他是怎麽評判索妮亞的。當他唾棄地說索妮亞不過是利用完就可以丟的貨色時,那副表情……


    「你恨陛下恨到想殺了他嗎?」


    「是啊。」


    「我不介意,那就去殺吧。」


    「嗄?」


    棹砥發出了有點愚蠢的叫聲。原本芙蕾和他一樣快氣炸了,就連梨花都氣得滿臉通紅,但一看之下,他們現在也像呆子一樣張開了嘴巴。


    夏洛特看著目瞪口呆的他們,便輕輕地笑了起來。


    「但是,棹砥,確認狀況是首要問題,懂嗎?」


    「好、好的……」


    激動的情緒消失之後,棹砥便垂下了肩膀,芙蕾和梨花也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為了消除我們的怒火,她竟然說了那種話。)


    棹砥終於了解她的目的,皺起了眉。


    夏洛特則環視著總算放鬆下來的每一個人。


    「就算我已經針對這種現象作了說明,但現在還剩下起因這個問題。為什麽現在會發生這種事情?我不知道陛下拿的是什麽主意,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王都一定發生了重大事件,抑或是……和陸德·梅布去王都的事情有什麽關聯也說不定。」


    看到芙蕾露出不解的神情,棹砥便告訴她。那個麵具男並沒有和夥伴待在一起,而且根據梨花所說,他還獨自前往王都了。


    「夏莉,呃,關於陸德·梅布這個人……」


    「在血緣上,這個人可稱作我的哥哥。」


    事到如今,也沒辦法再瞞著梨花了。夏洛特應該是這麽想的吧,隻見她坦率地交代了自己的背景。


    「正確來說,陸德是我的母親和前夫所生的兒子,也是我的哥哥。」


    「您母親是和國王再婚……嗎?」


    「是為了進入後宮才離婚的。以梨花的角度來看,這種事情或許很難理解。但在梅布家的家族世界中,這種事情很常見。」


    夏洛特的母親在離婚前生的孩子就是陸德,其父親則是地球人。也就是說,他也是所謂的第二世代。


    「陸德天生擁有直逼王族的乙太迴路,而且更具備了固有技能,他的前途備受大家期待,一直到梅布家被滅族為止。」


    「家族被滅……他應該很恨王室吧。」


    梨花低下頭,鬱鬱地說道。對於這個擄走她的人物,她究竟抱持著引麽想法呢?


    「一旦我的哥哥陸德·梅布開始行動後,便會衍生其他問題,那就是固有技能。要是與他為敵的話,那他的固育技能·百獸夜行便是最棘手的


    能力。」


    「百獸夜行……嗎?從名字來看的話,是那種操縱怪物的技能嗎?」


    「對,這個固有技能可以讓他自由操縱怪物,使其聽令。在了解他擁有這項能力後,梅布家還開始進行合成種研究這種非法行為。」


    「合成?那是指……」


    「就是製作融合的怪物。根據被扣押的筆記中所記載的內容,其中甚至存在著半龍人種這種性能與順從度都無懈可擊的怪物。」


    「半龍人種……那個,我可以插個嘴嗎?」


    梨花舉起一隻手。


    「雖然我不是很了解……請問一下,芙蕾小姐被稱作龍族破壞者,應該就是那陣子的事情吧?」


    聞言,棹砥抿嘴一笑,而芙蕾則露出了慍怒的表情。


    「呃……抱歉我打斷了你們,請、請別理我,繼續說下去吧。」


    棹砥看到梨花紅著臉搖搖頭,便將視線轉到芙蕾和夏洛特身上。


    隻見她們兩人稍微想了一下之後,就對棹砥點了點頭。


    「不,我來說明吧,剛好也可以統整一下情報。」


    棹砥一邊迴憶起當時的情景,一邊開始遊說了。


    *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棹砥等人放了一個短假,大家都迴故鄉逍遙去了,棹砥也暫時住在父親的老家,也就是砥磨家。由於母親在當時已經再婚了,所以他沒有心情迴日本和那個素未謀麵的新父親以及繼妹玩短暫的扮家家酒。


    在這之中,芙蕾·薩爾達爾並沒有迴老家。她是因為在小時候被人發現擁有出色才能而被薩爾達爾家收為養女,但她始終和新的父母親處得不好。與其迴去那個令人如坐針氈的屋子,她索性選擇漫無目的地四處去旅行。


    於是,她就偶然被卷入了貴族間的陰謀。


    整件事情以失蹤事件為開端。由於當時有許多人失蹤,芙蕾就在尋找那些人的途中被擄走。然後,不小心知道了那些被轉賣為奴的人所遇到的下場。


    他們都被當作用完即丟的劍鬥士,被逼著要在地下競技場和怪物展開廝殺。


    那是由梅布家主辦的血腥娛樂節目。觀眾都是貴族或富商,還有來自其他世界的貴賓們。梅布家和那些人私底下有交情,因此打算在璜特·唐組一個對抗現任國王的組織。


    芙蕾利用變身戒指假扮成傭兵,然後在地下競技場的對戰中參了一腳。


    她憑著一顆俠義之心,就將梅布家的陰謀粉碎了。


    正確來說,是來進行秘密偵察的人員發現芙蕾在競技場大開殺戒,便趕忙聯絡了夏洛特。而夏洛特則在將狀況傳達給索妮亞讓她動身去救芙蕾之後,就提前檢舉了梅布家。因此,身為反國王派急先鋒而擴大勢力的梅布家便遭到抄家滅族,家主被判了死刑,剩餘的人也作鳥獸散。


    當時在進行秘密偵察的勢力,別無他人,就是一群以夏洛特為首的特務。她知道了母方家族的企圖後,就擬了一套可以完美地摧毀這股野心的周密計劃。


    「芙蕾那時真的太過衝動了。在我部下的秘密偵察之下,本來是可以用和緩的方式一步一步慢慢地鏟除梅布家的……話雖如此,放任母方家族的違法行徑、默許人民受傷也是我的汙點。因此,不管是怎麽樣的指責,我都會接受的。」


    「在那件事中,多虧有夏莉提供消息,芙蕾才能得救哦。」


    棹砥插口道。


    「夏莉曾經憎恨過芙蕾小姐嗎?」


    「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夏洛特微微聳了聳肩,芙蕾則意誌消沉地縮著身子。


    而梨花一臉明白地點點頭。


    「所以,那件事和現在有所牽涉吧?」


    「我說你啊,就別再像這樣直接公布謎底了。」


    「咦?啊……說得也是,對不起。」


    梨花所看穿的謎底——就是梅布家並未遭到斬草除根一事。


    夏洛特之所以慎重再三地進行秘密偵察,就是為了將梅布家一網打盡。但由於在調查得還不夠充分的時候,就不得不將這件事公諸於世,所以讓梅布家的部分人士抓到機會帶著研究成果逃之夭夭。


    在以可說是夏洛特哥哥的陸德·梅布為首的幕後黑手之中,有一部分的人巧妙躲過了搜查,帶著研究資料一起逍遙法外。


    三年之間,沒有人知道他們潛伏在何處,但現在他們迴來了。


    「雖然這是馬後炮——」


    夏洛特說道。


    「芙蕾,如果當初沒有你勇敢闖進去的話,應該會多出數百條無辜犧牲的性命。你拯救了他們免於一劫,這一點是很值得讚揚。」


    話雖如此,夏洛特一定也想到了另一個層麵的事情。


    一邊是數百人的死亡,一邊是數量多達數十倍的後世人們的平穩生活,而將兩者放在天秤上衡量便是執政者的使命。三年前她所瞄準的目標,應該就是要讓母方家族無法東山再起,因此要拔除所有未來的不安因素。


    而現下,那件事便成為了索妮亞遭受石化束縛的遠因。


    梨花光憑三言兩語,就看透了過去與現在的情勢,還料到了這層關係。不過,棹砥這個太過能幹的妹妹就是這樣的人類。


    「雖然這種事由我來說,應該也沒有多少安慰的作用……不過,芙蕾小姐是為了幫助眼前受難的人們,才盡了最大的努力吧?既然如此,我覺得這就是很值得驕傲的事情。請你好好地挺起胸膛接受這樣的結果,然後為了確實解決眼前的事件而振作起來,但別太過逞強……這樣不就好了嗎?……對不起,我說得不太好……呃,而且這本來也不是我這種人該說的話……」


    「不,謝謝你,梨花小姐。」


    芙蕾強顏歡笑地說道,而梨花則握住她的手,補充說道:「還有呢。」


    「哥哥一定也覺得無法拋下遇難之人不管的芙蕾小姐很討人喜歡。哥哥之所以會這麽優柔寡斷,而且還將私人情感擺在大局前麵,就是因為他也像你一樣。」


    「的確是這樣沒錯,就用『真是好事一樁』來結束這個話題吧!」


    「不過,哥哥隻憑自己的私人情感,就拯救了我母親的性命。所以我覺得這很了不起哦。」


    「……哦。」


    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棹砥支支吾吾了起來,而夏洛特見狀,便噗哧一笑。


    「棹砥,你在梨花麵前還真是沒麵子呢。」


    「老實說,我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口才有辦法贏得了她。」


    看到棹砥露出疲憊的神情,夏洛特又再度輕笑了起來。


    「就和梨花說的一樣,沒有人可以完全看透未來。不管怎樣,首謀毫無疑問是陸德·梅布。三年前的梅布家,也是以陸德·梅布為中心而進行活動,那個男人就是擁有高強的力量與領導能力。」


    如同夏洛特所說,三年前身為計劃中心人物的陸德本人,巧妙地成功脫逃了。


    唯一能確定的是,陸德等人並未浪費這三年的歲月,始終都在暗處磨銳利爪等待複仇的機會。


    「特別需要注意的是合成種的研究,因為璜特·唐從三年前開始就產生了巨大的變化。」


    沒錯,璜特·唐的怪物正在不斷進化。


    就算他們抓不到貴族或國王種,但若是讓他們成功捕捉到騎士種的話……


    「要是出現了騎士種的強化體,對我也有充足的威脅性。」


    棹砥與芙蕾都不得不同意夏洛特的話。


    「老實說,光是幾隻騎士種同時出現,對普通的機士來說就已經很難應付了吧。」


    隻有一隻騎士種的狀況姑且不論,但兩隻同時出現的話,無論是棹砥還是芙蕾都會感到很吃力


    。從過去和騎士種雙頭巨人交手的經驗中,這一點相當顯而易見。


    「而且,要是王都裏有梅布家的機動隊的話……不對,或許說在那裏的才是主力部隊的話……」


    「怎麽會?所以這邊是佯攻作戰嗎?」


    芙蕾倒抽了一口氣,而夏洛特則靜靜地搖了搖頭。


    「先去最近的城市打探情報吧。」


    「最近的城市……是柯烏拿嗎?」


    「不,東南方的提朗更靠近王都一點,我覺得比較適合。而且如果順利的話,亞露露梅露露今晚應該會在提朗過夜才對。隻要能用她的無線機和王都的大學取得聯絡,那就令人放心多了。」


    棹砥明白地點點頭,除了某個部分以外,他沒有異議。


    「哥哥。」


    當棹砥正要開口時,那個部分——也就是梨花突然插口說道。


    「我也一起去,我會注意盡量不讓自己扯大家後腿……」


    「不行,梨花。之後的路太危險了,我不知道能不能保護好你,而且還有繪梨花在。」


    「棹砥,等一下,我要帶梨花和繪梨花一起走,就這麽決定了。」


    棹砥驚訝地看著夏洛特。她的眼神很認真,棹砥則心存懷疑地瞪著她,想探測出她的本意。要是她又打算利用他妹妹的話……


    夏洛特見狀,便聳了聳肩膀,像是在說「哎呀」一樣。


    「棹砥,在你心目中,我到底是有多心術不正呢?」


    「不是,那個……這是因為……」


    「恕我直言,我始終打從心底認為夏洛特殿下是個心術不正的人。」


    芙蕾將棹砥支支吾吾說不出口的話幹脆地說出來了。隻見她對棹砥眨了眨眼,棹砥便知道她是在替他發表意見。


    夏洛特則可愛地嘟起了嘴唇。


    「老實說,我很沮喪哦。」


    「就算你鬧別扭也沒用,說起來……」


    芙蕾挺出身子,打算質問下去,但就在這個時候,梨花拍了一下手。


    「啊,原來是那樣子啊?芙蕾小姐,請你等一下。」


    芙蕾停下了動作,狀似詫異地看著梨花。而梨花則覷了一眼夏洛特的表情,確認她沒有插嘴的意思後,開口說道:


    「仔細一想,其實很簡單呀,那就是一切都太過湊巧了。所以在弄清楚事情之前,希望你們能將我和繪梨花帶在身邊,好好保護我們。我說得沒錯吧?」


    「對,是正解。棹砥,你的妹妹真的是一個卓越的人才,當你的妹妹實在可惜了。」


    「吵死了!」


    他抗議完之後,再次看向梨花。


    「所以是什麽意思啊?我姑且可以聽聽哦。」


    「哥哥,如果不知道的話,請坦率地虛心請教。」


    「就和梨花說的一樣,一切都太巧合了。妖精門的守衛輕鬆被突破,讓來自異世界的誘拐犯逃了過來。這本來已經是一件異常事態了,而且還是由內部的人引導過來的。在這個時候,陛下又發動了石化的詛咒,時間點未免太剛好了。所以,這兩件事不可能沒有關連,是吧?」


    棹砥原本正準備反駁,現在卻發出了低聲呻吟。經她這麽一說,的確沒錯。倒不如說,為什麽他和芙蕾到現在都沒有想到這個可能性呢——


    「因為誘拐事件而造成三個機士團離開了王都,本來應該在重編第七機士團的索妮亞殿下,也為了支援我們而獨自來到這裏。」


    「要說的話,甚至連我也被算計在內呢。在未擁有機士團的王族之中,我是最年長的,所以在行動自由這一點上,我就是最難掌握住行蹤的王族。如果他們是想限製住我的行蹤的話……這正是所謂的——」


    「聲東擊西,是嗎?」


    「隻能說這個可能性最高了。如果他們誘拐梨花和繪梨花的行為完全是在聲東擊西……也就是這個計劃是以失敗為前提的話,那還沒什麽問題。但萬一,他們是以成功為前提的話,我們雖然算是妨礙了犯人才剛起步的計劃……」


    「但他們可能會再過來綁人。所以把梨花和繪梨花放在身邊比較安全。」


    「就是如此。當然,棹砥帶她們兩人一起迴到日本也不失為一個方法……但很抱歉,現在的戰力已經很薄弱了,我不能準許戰力繼續被削減下去。這樣你懂了嗎,棹砥?」


    「這也沒辦法了吧。」


    棹砥呻吟著。索妮亞可是在他麵前化為了石像,他也不可能就這樣離開。


    「抱歉了,梨花。你和繪梨花暫時會暴露在危險之中。」


    「這本來就是我所期望的事情。」


    梨花輕輕拍了拍己的胸脯,露出盈盈一笑。


    「我會拚命幫助大家的。


    *


    被束縛起來的誘拐犯不知何時都已經斷了氣——他們喝下了藏在臼齒裏的毒藥。由於發生了太多事情,以致詳細的檢查作業往後推遲,現在真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梨花看到被毒藥侵蝕的淒慘屍體後,便跪在地上吐了。


    盡管如此,過了數分鍾後,就見她一邊擦著眼角的淚水,一邊站了起來。她抿住嘴唇,說道:「我已經沒事了。」


    「讓你們久等了,我們快出發吧。」


    這時已是黃昏。如果現在騎摩托車趕路的話,應該可以在半夜抵達提朗城。雖然屆時城門或許已經關起來了,但這種非常時期之中,他們就算撬開城門也要進去和亞露露梅露露會合。


    將索妮亞和正在沉睡的繪梨花放到邊車上之後,剩下的人就一前一後地分別坐上兩台摩托車,然後出發了。


    「要衝囉。」


    棹砥一邊感覺到依偎在背上的夏洛特所傳來的體溫,一邊催動了油門。在夏洛特的飛行魔法加乘之下,輪胎浮在了半空中,隻見車子像是在草原上奔馳一樣衝向前去。


    往旁邊看過去,就可看到另一邊是由負責騎車的芙蕾施展了飛行魔法,而梨花正拚命地緊抓著芙蕾,她那緊貼在芙蕾背上的豐滿胸部都被壓得變形了。


    之所以會變成這樣的組合,其實原因很單純。棹砥不擅長施法讓除了自己以外的物體懸浮起來,而芙蕾在這方麵的能力還算普通,夏洛特則對這一種魔法很嫻熟,甚至可以完美地操控別人騎的摩托車。


    「……我真想騎那台車。」


    夏洛特聞言,便一臉火大地捏住他的臉頰。


    「反正我就是沒有可以擠壓在別人身上的胸部!」


    芙蕾和梨花看到在摩托車上喧鬧的兩人,臉上盡是無奈之色。看來她們似乎大致上明白發生什麽事了。


    「真是的,棹砥你學一下什麽是體貼吧。」


    「我覺得我不需要那種東西。」


    語畢,他的臉頰又被狠狠地捏了。


    「你下地獄去吧!」


    *


    從梨花的角度來看,一前一後坐在摩托車上的棹砥和夏洛特,看起來就像是在打打鬧鬧一樣。


    「他們兩人感情真好呢。」


    她忍不住用苦澀的語氣嘟囔道。


    「在這種時候還打情罵俏。真是的,哥哥這個人就是……」


    「棹砥是在幫夏洛特殿下打氣哦。」


    聽到這句出乎意科的話,梨花便睜圓了雙眼,從後方窺視著芙蕾的表情。


    隻見那位銀發少女笑得有些落寞。


    「夏洛特殿下現在的立場非常尷尬。就算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陛下殲滅了所有機士團的領導者。不管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憑靠夏洛特殿下的一己之見,或許就能讓國家團結起來,也或許會使國家因此滅亡。殿下她因為很清楚這一點而備感壓力,而棹砥也正由


    於了解她的心情,才會像那樣逗她——梨花小姐,你還記得夏洛特殿下對棹砥說的話嗎?」


    「她說要殺掉國王。但那應該是開玩笑……的吧?」


    「隻要將現在失去主人的所有機士團凝聚起來,對陛下舉旗造反的話……就沒有人可以阻擋得了。如果暫時拿到王位優先繼承權的夏洛特和棹砥一起站出來,那就連大義之名都具備了。此事一成,接下來就可以憑『陛下瘋了』這一句話,將所有矛頭強推出去。隻要事前和國會溝通好,成功的機率應該很高才對。」


    梨花感到一陣頭暈。哥哥發動叛亂,打倒國王……最後他不是繼任為新任國王,就是在夏洛特成為女王之後,變成她的親信。這一切就像是一場惡夢一樣。


    「但、但是,哥哥對這種事情……」


    「棹砥並不樂見這種事情。正因為如此,夏洛特殿下才會將那種可能性說出來吧。」


    這是什麽意思?梨花想了一會兒,立刻就明白了。


    夏洛特利用了棹砥的個性,提示他有那種最糟的可能性,要是不想讓那種可能性發生的話,就必須協助她。她就是用這個近乎脅迫的方式說服了棹砥。


    「心機真重。」


    「這對殿下她來說可是誇獎哦。」


    「不過,這種心機是用在為哥哥著想的地方,我覺得這樣應該也不錯。」


    聞言,芙蕾輕輕聳了聳肩。


    「芙蕾小姐,你現在是在想,我和夏莉很像吧?」


    「我似乎能明白夏洛特殿下之所以想要你加入的理由了。」


    「我對政治或陰謀沒有興趣,隻是有很多好奇的事情而已。


    「可怕的就是那種好奇心吧。」


    芙蕾不禁如此嘟囔道,而梨花則露出一抹苦笑。她自己也這麽覺得。


    *


    日落後,他們還是騎著摩托車奔馳。而過了不久,當他們差不多已要感到筋疲力盡時,終於抵達可以俯瞰到提朗城的山丘了。


    現在已經是晚上了,在這個電燈稀少的世界裏,就連油燈都不是很常見。要是平常的話,最多隻有守著城門口的士兵周遭會擺著營火而已……


    但今晚似乎相當熱鬧。隻見城市全體就像是燃燒起來一樣,大量的光芒映照著這座城寨都市。


    不對,少數位於城塞一角的地方真的燒了起來。那一帶正發生著激烈的戰鬥,隻見一群士兵拚命地試圖對抗吐出火焰的異形怪物。


    除此以外,其他地方也紛紛傳出兵刃交擊的聲響。


    「他們被怪物襲擊了!」


    棹砥停住摩托車,跳了下來。


    「芙蕾,你守在這裏,梨花和繪梨花就交給你了。夏莉,你和我一起……」


    「不,由我來保護梨花她們。棹砥,你和芙蕾去解決掉襲擊提朗的怪物吧。」


    「我可以知道這麽做的理由嗎?」


    芙蕾板著臉問道。王族擁有壓倒性的戰鬥力,光是讓王族投入戰局中,就幾乎可以視同戰勝了。現在應該也沒有節省戰力的意義才對……


    「夏莉是想躲過那些企圖要讓她石化的人吧?」


    聽到梨花這麽說,棹砥和芙蕾都恍然大悟地看了彼此一眼。


    夏莉之所以能免於被石化的命運,完全是出於巧合。因為旁邊正好有迷宮這個異世界,而先一步開始石化的索妮亞也發出了警告,再加上行事謹慎的她身上又放了好幾個防禦道具,才拖住了一點遭到石化的時間。


    隻要任何一個條件沒有成立,夏洛特現在應該也和索妮亞一樣變成石像了吧。而且,石化詛咒的發動,多少代表了這是出自國王的意思。


    「我知道了。我們接下來行動的時候就裝作不知道夏莉的事情,你現在隻是旅人a而已。」


    「好,我就擔任旅人a的角色吧。」


    「你也可以擔任沒胸部的可憐少女a。」


    「快走啦。」


    夏洛特嗓音冰冷地如此命令道,而棹砥則彎起嘴角,然後穿上了咒式裝具。


    他用原材料卡片製造出翅膀,藉此飛到了天上。


    「芙蕾,你去陷入苦戰的地方!我先去阻止火勢蔓延出去。」


    「務必小心,哥哥!」


    他豎起大拇指來迴應妹妹的聲援,接著便飛過布滿星星的夜空,朝火炎的中心處前進。


    外牆四個角落所設置的投石器之中,位於西南方的投石器便是引起火勢蔓延的地方。那本來是為了對付多頭蛇等大型怪物而準備的。


    而現在,設置於將近有十公尺高的牆垣上轉角處的投石器,已經被一群口吐火炎的雙頭巨人包圍了。


    「那是雙頭巨人嗎?可是雙頭巨人應該不會用吐火攻擊才對……不,話說迴來,它們又是怎麽爬上這種陡峭牆壁的?」


    雖然棹砥心懷疑惑,但還是用原材料卡片造出了劍,然後朝那群雙頭巨人殺了過去。就在機士的結界魔法快撐不住火焰攻擊的時候,他正好趕到,並舉劍往雙頭巨人揚起的手臂揮出強烈的一擊。


    他以收劍的餘勢削斷了巨人的兩個喉嚨,讓巨人倒在一片血海之中。


    「我是第七機士團的人,前來支援了!告訴我現在的情況吧。」


    「我是隸屬於第十二軍區提朗駐留分隊的艾路·柏爾丹,感謝支援。」


    答話的機士是一位臉上有雀斑的少年,看起來應該隻有十五歲左右。他恐怕是原本要成為夏洛特部下的軍校學生。


    「您是棹砥·砥磨先生吧?理應在地球的您,怎麽會在這裏?」


    「發生了很多事情,三言兩語是說不完的。」


    那群雙頭巨人發出了咆哮,它們的背撕裂開來,而棹砥則被一陣暴風吹得皺起臉龐,並往後退了幾步。


    「那些家夥是怎麽迴事?」


    「請小心!那些家夥有翅膀……」


    「嘎?」


    那群雙頭巨人的背上都有一個類似背包的黑色物件,現在則猛然往左右兩邊延展開來,變得像是蝙蝠的翅膀一樣,並且拍動了起來。隻見巨人們同時飛上空中,那副模樣簡直就像是……


    「是龍!那些家夥是半龍人!」


    這些巨人之所以會出現在包圍住城市的厚牆上方,就是這個原因嗎?


    (而且數量這麽多的話……)


    半龍人種。瑪那池偶爾會誕生出這種複合怪物,雖然稀少,但確實存在。也有一種情況是怪物在誕生後融合了起來,或是產生突變。


    然而,同樣的半龍人怪物在同一時間出現這麽多隻的話,就代表情況確實有異。


    (所以是傳說中的梅布家實驗體嗎?)


    棹砥一邊戒備著那群在天空盤旋的半龍人怪物,一邊讓士兵們退到後方。敵方總共有五隻,是相當棘手的戰力,對一般的機士來說勉強了些。


    「這裏就交給我,你們以撲滅投石器的火勢為優先。」


    「但、但是……」


    對於還在猶疑不定的機士們,棹砥則明言道:「我不太擅長擋住噴火攻擊,會優先進行迴避,所以旁邊沒有人比較好。」簡單來說,就是他們妨礙到他了。機士們聞言,便在敬了一禮之後就離開了。


    「先擊潰這些家夥吧。」


    棹砥用眼角餘光看了一下燃燒起來的投石器後,就飛向了空中,並從袋子裏拿出原材料卡片。


    (包含這一張,我隻剩五張了啊。現在真想趕快和亞露露梅露露會合。)


    他用另一隻手向周圍灑出了隻有牙簽大小的袖珍劍。


    「形魂變性——擬似魔法創造·龐大固埃之劍!」


    原材料分解為瑪那之霧,將袖珍劍群團團圍繞了起來,當袖珍劍在


    吸取瑪那之後,便增大為普通長劍的大小。在棹砥的一聲令下,由無數長劍組成的劍群就襲向了雙頭巨人。


    巨人們振翅高飛,展現出和那巨大的軀體不相符的敏捷身手,打算避開飛來的劍群。盡管如此,它們沒能完全躲過,其中數把劍漂亮地擊中了它們。隻見有兩隻翅膀破裂的巨人落到地麵上,而其他三隻則像是要反擊似地吐出了火焰。


    這時,棹砥已經迅速地往上爬升,飛到巨人們的上頭避開攻擊。


    「果然,就算我模仿芙蕾也沒有用啊。」


    他抱著姑且一試的心理複製了芙蕾的固有技能,但劣化版就是劣化版,鋒利度差太多了。如果是芙蕾的話,剛才那一擊應該就可以將所有敵人打倒了。


    「不過算了,反正我已經知道你們是一群廢物了。」


    就算他們有翅膀,但無論是速度還是機動性,都沒辦法和正牌的半龍人相比。他們之所以沒有連續噴出火焰,是因為需要花上一點時間來蓄力。乍看之下,他們的肌力和強壯度似乎都增加了,不過……


    「老實說,在和騎士種打過之後,這些並不足為懼。」


    他在黃金周的旅行途中遭遇到的騎士種雙頭巨人強大無比,就算將這裏所有半龍人的實力加起來。也遠遠及不上它。


    「要是拖太久的話,其他地方的損害應該會變得更嚴重,來一口氣做個了斷吧。形魂變性——加速!」


    棹砥全身被瑪那之霧包覆起來,並一氣嗬成地展開攻勢。他在衝鋒的同時揮劍,斬斷巨人的翅膀,抽迴劍的時候再借勢戳瞎另一隻巨人的眼睛。接著,他從發出低沉哀嚎的巨人身上跳過去,鑽進最後一隻巨人的懷中。在對方采取防禦動作時,他舉劍砍下了一個脖子和一隻手臂。


    那隻巨人直墜落地,而另外兩隻則東倒西歪地開始逃跑。


    棹砥迅速地追擊而上,將其打落下去。


    直到半龍人種的雙頭巨人全滅為止,整場戰鬥隻過了不到兩分鍾。


    裝在棹砥的咒式裝具上的翅膀和長劍一同化為光芒消失,而原材料卡片也在分解過後,變迴了原本的瑪那。


    *


    城塞都市提朗是東西方之間的物流要塞。總共配置了八名機士和五十名士兵,以人口五千人的都市來說,這樣的戰力可以說是過剩。


    話雖如此,在麵對襲擊而來的怪物群時,他們卻被逼進了苦戰之中。


    如果棹砥和芙蕾沒有趕來支援的話,城牆說不定就會被衝破,造成嚴重的損失。


    「我們的城市能承蒙二位相救,真的很幸運,而且我很崇拜棹砥先生哦。」


    戰鬥結束後,那個名叫艾路的機士就將棹砥等人帶進了城市。


    「我很羨慕你呢,因為我也很想去地球看看。」


    「從剛才的作戰情形來看,你應該也是第二世代吧?這樣的話,你不就也有地球的國籍嗎?」


    「要是我去到沒有璜特·唐的瑪那的地方,好像就會引起適應障礙。這是之前醫生檢查時告訴我的,真的很遺憾呢。」


    棹砥明白地點點頭。雖然芙蕾的適應障礙最後發現是繪梨花埋藏在她體內的意念體所致,但事實上,存在於璜特·唐的扭曲瑪那,的確引起了各式各樣的問題。


    而其中一例,就是部分在這裏出生長大的人,在離開這裏的時候,會引發類似瑪那中毒的症狀。這也是一種適應障礙。


    「和我有相同症狀的人,都必須永遠生活在這個世界才行。因此,對於為了幫助我們生活的城市而從地球迴來的棹砥先生,我實在是感激得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他並不是為此迴來的。不過,棹砥也不能這樣出言否定,便隻好苦笑了一下。


    他們一行人被帶到城市中央的一處宅邸裏麵。除了獨自打倒將近二十隻怪物的芙蕾以外,還有梨花與繪梨花,以及用變裝魔法打扮成樸素村女的夏洛特。


    「將索妮亞姊姊蓋起來吧。」


    將載著石化的索妮亞的摩托車放到馬廄後,夏洛特就叮囑看守人們要多加留意。


    治理這塊土地的是十三貴族之一的留托隆家。棹砥之前在黃金周時承蒙其照顧的第七機士團副團長亞蘭,就是出身自留托隆家。


    他們被帶到了接待室。


    出來迎接他們的,是亞蘭的父親奇瑟。他是一個年過四十的微胖男人,頭發極為稀疏,導致棹砥一看到他,就不禁開始擔心起亞蘭的將來。


    「這都是因為進口生發水要課很高的關稅。」


    奇瑟一開口就提起這個讓大家不知道該不該笑的話題,他看著麵麵相覷的棹砥等人,然後輕輕一笑。


    「不光是我的兒子總是承蒙二位的照顧,這次城市的危機還仰仗二位來解救,真不知該如何言謝……」


    奇瑟的態度轉為正經,並向棹砥和芙蕾深深地鞠了一躬,姿態低到幾乎使他們兩人感到惶恐。盡管如此,當他抬起頭之後,那副用銳利眼神打量棹砥等人的模樣,又讓人覺得他真不愧是來自十三貴族的有力人土。


    「可以讓我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嗎,夏洛特殿下?」


    夏洛特微微地聳了聳肩,解除了變裝魔法。


    「我的玩笑開過頭了,請您見諒。」


    「這可不隻是玩笑,我們已經約莫半天沒有和王都聯絡上了,可以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麽事嗎?」


    他看著棹砥等人的臉龐。以地緣關係來說,從這座提朗城搭馬車到王都,大約要花一天的時間。像留托隆家這樣的有力貴族並不會用定期班車來傳遞消息,而是采用其他更快速的通訊手段。雖然由電話線或電波來通訊的方式受到阻礙,但還有其他許多種取得聯絡的方式,像是利用飛行係使魔的空運之類的。但奇瑟卻說已經半天沒有和王都聯絡上了?


    「索妮亞殿下應該是今天早上從王都出發的。」


    芙蕾說道。既然如此,王都應該是在索妮亞出發後就立刻出現異狀了。


    「是那位索妮亞殿下嗎……那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奇瑟應該是在問石像的事情.棹砥看向了夏洛特。


    那位金發少女則搖搖頭,說道:「既然底牌都掀了,也就沒必要再隱瞞了。」。於是,她就開始說明石化詛咒的事情。不知是否因為奇瑟也是第一次耳聞,隻見他以驚愕的表情聽著夏洛特說話。


    「唉,竟然做了這麽可怕的事情。」


    他的兩手在胸前交握,向自己所信奉的異世界之神祈禱。


    「陛下是瘋了嗎?」


    「不一定是如此。打個比方,若是有某個機士團造反,也會迫使陛下為了阻止對方而不得不發動石化詛咒吧?更不用說現在梅布家的動作也很令人在意。」


    夏洛特將梅布家的動作,特別是之所以會認為陸德·梅布前往王都的前因後果說明了一遍。


    「由於襲擊城市的怪物是半龍人種,所以我也曾有此臆測,但三年前已亡的執念為何現在又……」


    隻見奇瑟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不,應該說正因為是現在嗎?」


    「我們是為了收集這部分的情報,才會立刻趕來這裏。」


    「很抱歉違背了諸位的期望。對了,那個石化詛咒……是會一視同仁地攻擊所有擁有王位繼承權的人嗎?」


    夏洛特搖搖頭。


    「可以鎖定對象。例如說,若是陶洛斯哥哥對陛下刀刃相向的話,就可以隻讓陶洛斯哥哥一個人被石化。」


    陶洛斯是第一王子,率領著第一機士團,總是堅守著王都。大家都說他為人正直且恪守禮節,不管怎麽樣他都不可能會毫無原由地舉旗造反。


    「但是,我和索妮亞姊姊是同時受到詛咒…


    …所以我判斷陛下這一次恐怕是一視同仁地對所有王族發動了詛咒。」


    國王做這種行為,應該對自己也沒有任何好處。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他們大概可以推測出王都發生了什麽騷動。


    「理應可以猜測是陸德·梅布做出了有害陛下的行為。他威脅陛下,迫使陛下發動了石化的詛咒。」


    知道國王平時為人的每個人都對奇瑟點了點頭。


    因為沒有任何人說什麽「國王才不會屈服於那種威脅」這種話,實在有點不妥,氣氛也變得莫名尷尬了起來。


    「對、對了,亞露露梅露露有在府上叨擾嗎?」


    芙蕾轉移了話題,而奇瑟就拍了一下手,然後喚來了侍從。沒多久,就看到一個小人族少女坐在女仆的肩上,被帶進房間了。


    「唔姆,免禮。」


    「為什麽你坐在別人肩上啊?」


    「腳酸了!」


    一問之下,他們才知道亞露露梅露露在搭煉金馬車的時候遭到一群怪物攻擊。但就在她要丟下馬車逃走時,就被提朗的機士救了。


    機士之所以會過來調查,都多虧那輛馬車在華麗地爆炸後燃燒了起來。那輛煉金馬車和亞露露梅露露的爆炸癖究竟是好是壞,實在是難以判斷。


    「這是屬於我的發明品的偉大勝利!」


    亞露露梅露露用力地舉起拳頭,但在場者隻有梨花拍了拍手。


    「那麽,亞露露梅露露小姐,和王都之間的聯係如何了呢?」


    根據奇瑟所說,亞露露梅露露搬走了這間屋子裏已毀損的煉金無線機殘骸,然後拚命地進行修複作業。因為她之前一直都待在馬車裏麵,所以大概是悶壞了吧……


    「通訊機意外修好了!」


    「難道說,梅露小姐是相當優秀的煉金術師嗎?」


    「梨花太過分了!我可是天才哦?」


    「比較像天災吧。梨花,這家夥在專門領域真的是強到沒有人可以匹敵哦,雖然東西都會爆炸。」


    「爆炸就是藝術!」


    亞露露梅露露這麽叫完之後,便裝模作樣地打了一個響指,接著就有一個侍從搬了一個黑箱子進來。那是棹砥在柯烏拿曾看過一次的新型無線機。


    待無線機被放在桌上後,亞露露梅露露便用雙手發射出七彩的光束,無線機頓時發出了齒輪和齒輪咬合的尖銳聲響,而機械的運作聲也在房裏響了起來。


    隻見奇瑟若無其事地退了幾步。


    (大叔的危機管理能力真不是蓋的。)


    棹砥苦笑著走到梨花前麵,已做好了要挺身保護她的覺悟。芙蕾也緊緊抱著熟睡的繪梨花,而夏洛特則在自己身上施了好幾次防禦魔法。


    「大家為什麽都在防備呢?」


    「是源自於經驗法則。」


    「這台通訊機還沒爆炸過一次。」


    「普通的通訊機本來就不會爆炸。」


    「使其爆炸就是匠人的技巧。」


    「梅露,我撤迴開發資金也沒關係嗎?」


    「啊啊,等等!金主迴來啊!幫幫我嘛!」


    隻見亞露露梅露露連忙從女仆的肩上跳下來,然後不顧羞恥和麵子地在夏浴特麵前跪了下來,用極其誠懇的態度賠罪著。但完全沒有人同情她。


    「好了、好了,大家都渴了吧?」


    奇瑟讓女仆端來飲料,並分給棹砥等人。他真是一個不受他人影響的男人,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真的很像亞蘭的父親會有的作風。


    「在亞露露梅露露小姐調整的期間,我們來用膳吧?洗澡水也準備好了,諸位可以去洗掉一路上的仆仆風塵。亞露露梅露露小姐,這樣好嗎?」


    「欸?」


    亞露露梅露露歪起了頭。


    「已經可以通訊了哦?」


    「那你就早點說啊。」


    芙蕾彎曲著手指關節,那是必殺技,鐵爪功的姿勢,而那個小人族少女見狀,連忙打開了機器的開關。


    「我先和大學那邊連接。這邊是亞露露梅露露,傑思特和瑪卡斯在嗎?現在正在吃午餐嗎?飯後點心的蘋果派有剩下來嗎?」


    這時響起了雜音,而亞露露梅露露則一邊繼續對著麥克風說一些無聊的話,一邊調整著刻度盤。


    不久後,雜音中混進了一絲人聲。


    「……是……梅露……小姐……嗎?」


    「噢,這個聲音是瑪卡斯!你沒事呀!」


    音訊很快就安定了下來,而瑪卡斯的報告則相當令人驚愕。


    「發生政變了。」


    聽到這句話後,棹砥等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梅布家吧?」


    「對。」


    透過通訊機傳出來的聲音,讓棹砥等人臉色都發白了。


    「主謀是陸德·梅布。」


    「這樣……啊。」


    隻見夏洛特緊緊握住兩隻拳頭,點了點頭。


    「果然……」


    聽說王都遭到梅布家的手下襲擊,國王則被綁架了。


    據瑪卡斯所說,國王應該是屈服於敵人的威脅而發動了某個詛咒,讓繼承國王血脈的王室成員全數遭到石化。


    不過,他之所以會知道這是國王的力量,則是由避難到大學的第一機士團的親信,以及與其一起行動的第七機士團副團長亞蘭告訴他的。


    而且,亞蘭還吩咐他要徹夜守在大學的新型通訊機麵前。


    「他說,芙蕾小姐和棹砥先生一定會和亞露露梅露露小姐取得聯係……」


    「真該說不愧是亞蘭嗎?竟然被他算到了。」


    一問之下,他們才得知王都的大部分機士團都被迫投降了。除了亞蘭等部分機靈地先行離開的人以外,都因為對方以王子和公主的性命作為要脅,要求所有人棄械投降而被迫就範,所以當下也實在無計可施。


    而且,聽說是國王命令大家遵從反叛軍的。


    「……難道他的精神被控製住了嗎?天啊。」


    「這可是那個愛惜生命的陛下哦,就算出什麽招都不意外。」


    聽到芙蕾尖酸刻薄的話後,奇瑟便露出了苦笑。


    「如今陛下行蹤不明,大學則關起門來固守原地,現在四周都被怪物包圍了,我們無法自由行動。梅布家率領了很多從沒看過的異形怪物。」


    「你說的是半龍人種之類的怪物嗎?」


    當棹砥問了這個問題之後,對方便答道:「也有那一種怪物。」


    「瑪卡斯先生,我們可以和亞蘭說話嗎?」


    過沒多久,無線機的話筒就傳來了亞蘭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疲憊。他簡單地交代部下都平安無事後,就問起了索妮亞的情形。


    「索妮亞殿下在我們這裏,這樣當她恢複原狀的時候,就不會遭遇到危險了。」


    棹砥隻說了這些。雖然不太可能會出現竊聽這種事情,但凡事還是謹慎為上。


    「這樣啊,沒事就好。現在還沒確認安危的王族,就隻有夏洛特殿下一人了……」


    「她也在我們這裏哦。」


    棹砥並未具體提到石化與否,這也是為了以防萬一,因為梅布家說不定會竊聽通訊。


    「是嗎?不管怎麽樣,如果兩位公主都和你們在一起的話,那就暫時可以安心了。」


    不知道亞蘭到底察覺到了多少,他很幹脆地就帶過這個話題了。


    「現在還不知道梅布家真正的目的是什麽,縱使他們綁架了國王,還將所有王族都石化了,但離勝利還是很遠。他們應該也很了解這一點吧。」


    沒錯,他們還沒獲勝。


    遭到石化的索妮亞等人並沒


    有死亡。這件事也從夏洛特身上得到了證實,國王的一己之意的確可以解除石化。


    就算連這招也行不通,隻要花上時間,應該也能研發出解除石化的魔法術式。憑靠大學的技術力,一定不到一個月就能研發出來。


    如果亞蘭所說無誤的話,繳械投降的機士團隻有當時待在王都的第一和第七機士團而已。


    為了搜索誘拐犯而分散到各地的第三至第五機士團則依然健在,他們視為首領的王子和公主遭到石化,現在應該都充滿了怒火吧。就算梅布家的戰力再怎麽高,棹砥實在不覺得他們有強到足以和三個精銳機士團對抗。


    (盡管如此,他們光是支援梨花和繪梨花的誘拐行動,就投入了十名機士。在還不了解敵方全體戰力的情況下,不能掉以輕心啊……)


    不過,棹砥和那些人交手過後,便知道他們的本事別說遠遠及不上像棹砥等人的機士團前段班了,就連其他實力平平的團員也比不過。


    (他們之中沒有第二世代,大致上都是一些之前幸存下來,並效忠於梅布家的私人軍隊吧?)


    如果夏洛特和芙蕾兩人認真起來的話,就算有一百名那種貨色也敵不過她們。


    「別大意了。」


    夏洛特說道。她像是從一開始的震驚中恢複過來了,隻見她用拳頭抵著嘴巴,不停思考著。


    「陸德·梅布擁有固有技能百獸夜行。這個能力可以讓他自由地操縱怪物,不過,他在以前隻能同時操作幾隻而已……但他若是透過訓練,抑或是其他什麽途徑來突破這個限製的話,應該就沒有那麽好對付了。而最糟的情況,便是如果他能夠操作騎士種,甚或是更強的怪物……」


    「就會很棘手吧。」


    在那之後,璜特·唐各地頻頻傳出發現了騎士種怪物的蹤影。如果他捕獲到那些怪物,並且能夠隨心所欲地操縱的話……


    棹砥將這件事告訴亞蘭,要他多加留意。


    「好,我會小心。」


    之後他們繼續討論完幾件事情之後,便切斷了通訊。


    下一次聯絡預定是在明天早上。


    「總之,我們先解散吧?大家吃個飯洗個澡……然後今天就早點睡吧。在疲憊的情況下思考那麽多事情,應該也想不到什麽好點子吧。」


    自從他為了拯救梨花而迴到璜特·唐之後,隻經過了一整天又多一點點的時間而已。


    在這期間,情況變化的速度快得令人眼花撩亂,現在必須先平複一下情緒才行,在場也沒有人反對他的意見。


    「對了,奇瑟先生,這裏的澡堂是混浴的嗎?」


    當他輕佻地這麽一問,累得心煩氣躁的芙蕾便毫不留情地對他施展了鐵爪功。


    *


    用完餐後,棹砥泡在女孩子們已經先泡過的熱水中,讓肩膀以下浸在水裏,心不在焉地思考了起來。


    (我到底想在這個地方做什麽呢?)


    他一直不願迴答這個問題,總想著以後再說就行了。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以這種形式迴到璜特·唐,還被卷入動蕩不安的政變之中。


    騎士種、貴族種,然後是國王種。


    在這一年中,由於怪物們不斷進化,造成璜特·唐再也維持不住那種陳腐不變的體製,一次又一次地產生了極大的變化。


    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政變。


    而且政變的首謀還是應該早已在數年前垮台的人們。


    國王被他們囚禁住,並遭某些手段操縱著。


    而除了夏洛特以外,王子和公主們遭到全滅,機士團失去了指揮者。


    在能夠自由行動的人之中,或許棹砥等人是最大的戰力也說不定。


    至少,夏洛特應該是這麽盤算並采取行動的吧。


    她絕對是為了這個國家的未來,思量再三後才行動的。


    「要我殺了國王啊……」


    夏洛特的那句話並不是單純的玩笑而已,這一點連棹砥都知道。


    但是,這一條路會讓棹砥完全失去自己所冀望的平穩生活。


    若是打倒了國王,當事者就必須登基為王,這就是璜特·唐這個國家的規定。現任國王之前也是憑力量爬上了高位,要是將他打倒,也得依循同樣的規矩。


    「我之所以會迴來這裏,隻是想保護梨花而已……」


    應該隻有如此而已。但是,現在事情已經走到這個地步,就沒辦法抽身了。


    梨花和繪梨花也還處在事件的漩渦之中,再度被盯上的可能性非常高。


    (既然這樣的話,我所能做的事情就隻有……)


    他歎了一口氣。


    泡完澡後,他走迴被分配到的房間,然後就看到芙蕾正站在房間前麵等他.隻見她一頭銀發濕漉漉的,讓棹砥覺得,如果這裏有吹風機的話就好了。在想到這個世界有多不便之後,他就露出了一抹苦笑。就算這是貴族的屋子,也沒有電可用,連這條走廊的燈光都是來自於奇瑟麾下的魔術師們所施展的照明魔法。


    「我有事想跟你說,有空嗎,棹砥?」


    棹砥點點頭,打開房門讓她進去。


    在棹砥的要求之下,訪客用的房間被換成了隨從用的房間。在這間有十二張榻榻米大小的房間裏,有一張床,還有書桌和椅子,對於住在日本的棹砥來說,他覺得這樣已經很足夠了。枕頭旁邊和書桌上各擺放了一盞魔法燈,隻見橘黃色的光芒朦朧地映照著房間內部。


    他讓芙蕾坐在椅子上,自己則麵對她在床上坐了下來。


    「你昨天整晚沒睡吧?我是有小睡了一下,你沒問題吧?」


    「我的身體還不至於虛到熬夜一晚就會出亂子,你應該也一樣吧?」


    「我的身體在日本變遲鈍了。」


    他輕輕一笑,芙蕾則微微聳了聳肩。


    「是啊,你現在不是砥磨家的人,而是花梨家了。」


    「別怪我啊,這都是因為陛下認為我是不被需要的人啊。」


    「但是索妮亞殿下很需要你呀,現在你也迴來了。」


    雖然隻有短短幾天,但他想到自己剛迴到這個世界時的風起雲湧。他隻是不想看到芙蕾、索妮亞,還有梨花這些自己所重視的人露出悲傷的模樣。


    特別是梨花。當他看到他的繼妹在母親墳前露出寂寞的表情時,很想為她做些什麽。結果在繞了一大圈之後,就變成他要消滅那隻威脅到璜特·唐的邪惡國王種怪物。


    但是,那對棹砥來說隻是順便為之罷了。看到梨花母親那傲慢的態度,他很想反嗆迴去,也想把從責任中解放出來的她拉到梨花麵前,讓她對梨花道歉。


    結果,繪梨花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他的期望沒能實現。


    現在的繪梨花和以前的梨花母親是不同的人。對於一臉天真無邪地黏過來的她,他感到比之前更多的親切感。


    而且,他也覺得這樣就好了。因為對一度失去母親的梨花來說,雖然母親已經變成了小孩,但她看起來也相當滿足。如果他們在日本的生活能夠就這樣和平地持續下去的話,他覺得維持現狀也沒關係。


    「我也覺得,如果你和梨花小姐能夠過著平穩的日子……那就好了。」


    但是,芙蕾抬頭凝視著棹砥,似乎還有話要說。棹砥在那雙碧眸深處看到了類似罪惡感的東西。


    「對不起,是我太天真了。不管我和索妮亞殿下是怎麽想的,這個國家似乎不願放過你、梨花小姐和繪梨花小姐。」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就算這次的事件能和平落幕,還是無法抹消她們兩人被誘拐的事實,結果就是梅布家發現了她們的利用價值。」


    「所以你要我怎麽做啊!」


    棹砥忍不住站起身來,而芙蕾則看似畏懼地轉開了臉龐。


    「……抱歉。」


    冷靜下來的棹砥在吐出一口氣後,就坐了迴去。


    「我真是沒用啊,沒辦法像你一樣冷靜,也不能像梨花一樣深謀遠慮。」


    「因為你就是這麽深愛梨花小姐吧。」


    「我把她當妹妹看待。」


    他忽然想到了什麽,便又補充道。


    「那家夥的胸……」


    看到芙蕾笑意盈盈地開始伸縮手指關節後,他便閉上了嘴。


    「我現在是在和你談正事哦。」


    「我一直都非常認真……對不起,請別對我使出鐵爪功。」


    「老實說,關於這個問題,我實在無能為力。你如果想將梨花小姐和繪梨花小姐徹底排除在外的話,就必須得到足以實踐的力量。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吧?」


    「不知道。」


    棹砥搖搖頭。


    「我完全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聽好了,棹砥。當這件事解決之後,請你去借用夏洛特殿下的力量,殿下她在地球有很多門路,所以……」


    「我就說我不想知道了,我不想做那種像是在利用那家夥的事情。」


    「對你來說,夏洛特殿下就那麽特別嗎?」


    說起來,原來他也沒有告訴芙蕾關於自己五年前救過夏洛特的事。棹砥現在才想到了這一點。那是王室的醜聞,不過,索妮亞說不定知道這件事。


    「說得也是……對我來說,那家夥也和自己的妹妹一樣。哥哥保護妹妹是常有的事,但若是被妹妹保護……總覺得不太對吧?雖然我這次欠了她人情。」


    芙蕾露出一絲苦笑。


    「夏洛特殿下明明比你強很多。」


    「那就是身為哥哥的痛處呢。」


    「……笨蛋。我希望你至少在我麵前能說出真心話。」


    「問題是,我說的是真心話啊。」


    「雖然我知道這一點,但還是很嫉妒呢。」


    「那是要怎麽辦……」


    不知如何是好的棹砥在發現芙蕾悄悄將臉靠過來的時候,已經太晚了。隻見她那剛泡完澡、呈現粉色的嘴唇愈來愈近……


    棹砥連忙移開了身體。


    「等、等一下!現在是……那個,總之等一下啦!」


    「什麽啊,真是沒出息。」


    芙蕾一臉遺憾地歎了口氣。


    「算了,接下來的事情就等索妮亞殿下恢複原狀後再做吧。」


    「好、好啊,說得也是,索妮亞殿下現在還……」


    「嗯,那晚安了。」


    棹砥目不轉睛地看著芙蕾走出房間。


    即使門關上了,她的背影還是宛如刻在他的眼皮內側一樣。他的臉龐動也不動。


    當她的腳步聲遠去之後,棹砥就看向了床下。


    「差不多該出來了吧。」


    隻見黑暗中有一道身影緩緩地動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房間被打掃得很幹淨,就算那個人是從床下爬了出來,那身應該是剛換上的白色洋裝也沒有沾上灰塵。


    那是夏洛特,她的臉頰染上了一抹緋紅。


    「那、那個,你早就發現我躲在床底下了吧?」


    「是啊。」


    「我打擾到你們幽會了,請原諒我。」


    接著,隻見她竭盡全力地挺身扠腰,眼神向上瞪著他。


    「為什麽你要對我發脾氣啊……」


    「因為你把我當作小孩子來看!我並不是你的妹妹!」


    「你太大聲了,要是被芙蕾聽到該怎麽辦?」


    聞言,夏洛特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看起來和平常不同,行為舉止全都深受感情左右。


    (原來這位殿下也會表現出這種和她的年齡相符的行為啊。)


    當棹砥輕笑出來後,夏洛特臉上的慍色就又增加了幾分。在她那道仿佛想射殺人的目光注視之下,他忍不住移開了視線。


    「你是心中有愧嗎?」


    「不知道該說是心中有愧,還是心中有鬼呢。」


    「……你真的是始終如一呢。」


    夏洛特像是脫力似地垂下肩膀。


    「你是從什麽時候發現的?」


    「一開始就發現了。」


    棹砥說著,指向了門口下麵。


    「因為貼在外麵的膠帶掉下來了,那是日本很常見的日常雜貨。」


    「這是我的罩門呢,在對付魔法防護裝置這方麵我明明準備得很充分。」


    「這個世界的每個人都是這樣,因為太依賴魔法了。」


    棹砥拍了拍自己所坐的床上,示意她坐下。夏洛特便大方地在他旁邊坐了下來,然後向他依偎了過去。他可以聞到她那略為濕潤的金發傳來的香皂氣味。


    「以一個公主來說,你不是應該要稍微矜持一點嗎?」


    「因為棹砥隻對胸部有興趣,所以我很安全呀。」


    棹砥不以為然地偏過頭,然後就伸手摸向夏洛特的胸部。


    「咦?」


    他的手從下麵捧住了驚慌的少女的左胸,慢慢撫弄了起來,而夏洛特的肩膀則抽搐了一下,接著便抬頭看向了棹砥。雖然他嘲弄地勾起了唇角,但顯而易見地是在虛張聲勢。


    「唔,等一下……嗯,和五年前比起來變大了不少耶。難道說,你是那種穿衣服會顯瘦的類型嗎?」


    「拿九歲的時候來比較,也隻會顯得我很悲慘而已!」


    夏洛特像狗一樣發出了低吼聲,身為公主的威嚴已經全數蕩然無存了。


    「話、話說迴來,你到底要揉到什麽時候啊!」


    「哎……直到你吐槽為止。」


    棹砥將手從夏洛特的胸部上抽迴來,然後放在鼻子前麵不斷嗅著氣味。


    夏洛特見狀,便毫不留情地用拳頭對著他的頭揍了下去。棹砥縮著脖子看著她,便發現她的眼眶裏噙著眼淚,臉頰一片紅,還怒目瞪視著自己。


    「下流!你真的太下流了!」


    「可是有香味耶。」


    他又被揍了一次。


    「啊,而且很柔軟哦。」


    「你不需要向我一一報告!你這麽做有什麽目的啊!」


    「我是想讓氣氛和緩下來。」


    「能被你的性騷擾安撫的,隻有芙蕾小姐和索妮亞姊姊而已!」


    棹砥覺得她這番話實在說得沒錯,便點了點頭。


    「還是說,你是為了要惹我討厭才故意這麽做的?」


    「看來效果不太好啊。」


    「效果糟透了。」


    夏洛特語帶威嚇地說道,她的臉近得都快碰到他的鼻子了,棹砥則忍不住畏縮了起來。唉,他覺得所謂的王族真的都很懂得要如何施壓。


    「不然,我們針對白天提到的承諾來認真討論一下吧?」


    「如果索妮亞殿下能因此恢複原狀,我什麽都做。」


    棹砥一臉認真地如此說道,而夏洛特便狀似遺憾地搖搖頭。


    「這樣就成不了交易了。」


    「什麽意思?」


    「因為我一定會想辦法讓索妮亞姊姊恢複原狀,而且是不擇手段。在各種手段之中,也包含強製接收你在內。」


    「原來如此,這樣就不是交易了。」


    「對,當然也包括梨花和繪梨花這兩個人哦。」


    「關於這一點,我想表達不同的意見。」


    「駁迴。你聽清楚了,采用乍看之下感覺很危險的方法來保護那兩個人,其實才是最可靠的。」


    「你是想要讓她們待在你身邊吧。」


    夏洛特盈盈一笑。


    「對了。」


    夏洛特斂起笑意凝視著棹砥,然後碰觸畏縮起來的他的手,輕輕握住。


    「棹砥,請你認真迴答我一個問題。」


    「嗯。」


    「璜特·唐和日本,哪一邊才是你的祖國?」


    棹砥沉默了下來,在思考一下之後,他答道:「兩邊都是。」


    「請你選擇其中一邊。」


    「你是想讓我說什麽啊?」


    「就算你選擇了其中一邊,我也會尊重你的意思。但是,做出選擇,就代表要割舍另外一邊。雖然現在沒事,但要是將來這兩個世界斷絕了一切聯係……我就是在問你有沒有這種覺悟?」


    「我……」


    這種時候,迴答日本是一件很輕易的事情。


    日本有他的家,而且那裏本來也是妹妹要迴去的家。


    但是,盡管如此。


    棹砥迷惘了。如果選擇日本的話,那些生活在這個世界、對他很重要的人們……


    芙蕾,還有索妮亞,他對她們的感情會變得怎麽樣呢?


    「……我……」


    夏洛特的溫度離開了,隻見她站起身來,背對著他。


    她剛才聽到了棹砥和芙蕾的對話,所以才會問這個問題。她準確地看穿了棹砥那顆動搖的心。


    「夏莉。」


    「好好想一想吧,棹砥。」


    少女丟下這句話,就離開房間了。


    *


    隔天早上,棹砥看到梨花和夏洛特一起待在中庭裏。


    梨花像是聽從夏洛特的話似地點點頭,然後嘴裏又嘟嘟囔囔著什麽。


    「你們在幹嘛?」


    「啊,哥哥。」


    梨花轉身看向他,而她手中則冒出了一團火焰。接著,火焰便以正好站在麵前的棹砥為目標衝了出去。


    棹砥大吃一驚,立刻舉刀擋住……


    但刀子並未擋下火焰。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惰,因為刀子沒有那種功能。


    棹砥全身都燃燒了起來。


    「哥哥!」


    「你拿沒有附魔過的刀子是想做什麽呀!」


    他的妹妹和夏洛特都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而驚慌失措的棹砥則跳進了中庭的池塘當中。


    約莫十分鍾後。


    棹砥在接待室裹著毛毯,打了個大噴嚏。


    芙蕾和夏洛特都一臉無奈地看著他,而繪梨花則開心地摸著他卷起來的頭發,現場還有一臉愧疚地縮著身體的梨花。


    「真的很對不起……我、我沒想到魔法竟然會成功……」


    「不,在你練習魔法的時候隨便出聲是我的錯,而沒能立刻采取正確的迴避方法也是我的問題。不管怎麽說,我都太慌張了。」


    「的確如此,棹砥。連那種初級炎魔法都躲不掉,你是怎麽成為機士的?」


    當事情牽涉到戰鬥或鍛煉的領域之後,連芙蕾也刻薄了起來。由於他們是從小就一起接受戰鬥訓練的夥伴,照理說,她應該很清楚他擅長什麽,又不擅長什麽才對。就連棹砥本身也知道自己太粗心大意了。


    「話說迴來,梨花真厲害呢。真沒想到你才練習幾次就學會怎麽使用魔法了。其實我原本隻打算教你基礎的思考方式而已。」


    「看來你不隻是外表繼承了繪梨花的血脈,就連能力也是吧。」


    繪梨花在黃金周結束之後,暫時待在璜特·唐隨心所欲地施展魔法來玩耍了一陣子。當時是由芙蕾負責看管她,結果聽說芙蕾被折騰得很淒慘。繪梨花是天生的魔術師,不用任何人教就懂得如何使用瑪那。即使是隻有當代最強的魔術師才會施展的空間移動魔法,她都憑著與生俱來的才能成功施展了。


    而這樣的年幼少女在接收到大家的視線之後,就一臉茫然地歪著頭。


    「繪梨花很厲害嗎?」


    「我們是在說梨花和繪梨花很像哦。」


    聞言,繪梨花便嘻嘻一笑。看來,她似乎是把梨花當作年紀相差很大的姊姊這一類的人物來看待。但實際上,梨花是繪梨花的女兒。


    梨花被說「很像繪梨花」之後,狀似有點開心地紅著一張臉。


    「就算如此,才練習幾次就學會……老實說,真讓我嫉妒。」


    「哥哥嫉妒我嗎?」


    「我不是在自誇,如果我不利用形魂變性的話,就是個幾乎不會使用魔法的笨拙男。」


    「還真的不是在自誇呢……」


    棹砥的固有技能·形魂變性,是可以複製魔法術式的能力。而作為代價,就是會劇烈地消耗作為催化劑的瑪那。當他穿著咒式裝具施展形魂變性的時候,咒式裝具就會自行吸收瑪那。因此,棹砥現在是將較為廉價的原材料當作消耗品一樣拋棄,來補足這個缺點。以快速決戰來說,這便是最為強大的力量,但若論及日常使用的魔法或長期抗戰,他的能力就派不上用場了。


    「梨花,你就學習日常使用的便利魔法,好好支援棹砥吧。」


    「好的,我會加油!」


    梨花很有精神地點點頭,而棹砥則和她相反,此刻正一臉不開心地瞪著夏洛特。


    「哎,棹砥,事到如今,你還要繼續守著你妹妹不放啊?」


    「少在那裏故作驚訝!夏莉,你知不知道,就算梨花和繪梨花是這個國家的人民,但她們可沒有受過任何軍事訓練哦!」


    「梨花已經和這次的事件脫離不了關係了,既然如此,賦與她自保的力量,也是將她拉進來的我們所必須做的義務吧?」


    棹砥和夏洛特就這樣互相瞪著彼此。


    這時,亞露露梅露露罕見地繃著一張臉走了進來。


    「唔,好煩惱。」


    「怎麽了,梅露?」


    「讓被石化的索妮亞殿下恢複原狀的素材不夠。」


    一問之下,才知道她昨晚和夏洛特商量之後,粗略地摸索了解除石化的方法。今天早上則去實際檢查了變成石頭的索妮亞的身體,這才發現這個詛咒比她想像中還複雜。


    「意思是煉金術沒辦法解咒嗎?」


    「煉金術沒有不可能!」


    亞露露梅露露握住拳頭,用力踩了地板一腳,發出咚一聲。


    「但是,我們的力量是有限的。」


    「具體來說是怎樣?」


    「素材不夠。」


    「你需要什麽?」


    「龍淚的白薔薇。」


    「龍淚的白薔薇……我沒聽過這個東西。」


    「我有準備資料。」


    隻見亞露露梅露露彈了一個響指,在門後等候的女仆就抱著一本和百科事典差不多的厚皮精裝書走了進來。


    當她將書放在桌上之後,就揚起了一團塵埃,亞露露梅露露翻開了有夾書簽的那一頁。


    那上麵有一張放大後的白花照片,其莖部像螺旋一樣,並且長了無數根刺。花朵綻放得較為收斂,呈現出類似咖啡杯的形狀,將裏頭的花瓣包覆起來。


    「啊,我知道這個。」


    梨花如此說道,而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昨天和哥哥一起從迷宮出來的時候,我有看到這種花。」


    「是靼格峽穀啊!」


    「對,因為我看到岩場的暗處綻放著這麽美麗的花,覺得很稀奇。」


    若閱讀照片旁邊的手寫文字,則可得知這種珍奇的植物是生長在瑪那會產生特殊對流的地方。而下一段提到的生長地之中,的確有靼格峽穀。


    「有這種草的話,索妮亞殿下就能恢複原狀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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