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到家後,我開始思考。
我想讓妹妹跟凜世變迴以往的好友關係。由我介入兩人的關係或許是多管閑事,不過無論是妹妹還是凜世,我都無法棄之於不顧。
(但是……該怎麽做?)
我在床上滾來滾去,一邊思考。
妹妹的房間就在隔壁,直到現在都還聽得到收音機的聲音。隔著一層薄薄的牆壁,深夜中的dj似乎在迴答年輕人的煩惱投書,那個嗓音微微地傳了過來。時間已過兩點……妹妹也睡不著吧。
(得為她們做點什麽事。我得快點思考啊。)
相對於人緣超好的妹妹,我的朋友很少。並非點頭之交,而是能稱得上朋友的隻有比叡跟高野。但是那兩人的個性都跟佛陀一樣平穩,所以我們不曾失和……
(不對,我們有過不和。就是在他們被流香喵跟小美奈誘惑的時候!)
那兩人曾離我遠去,但是他們又迴來了。隻需要說出一句話,一切都會恢複如常……因為這就叫做朋友。
(但是凜世又不接電話,要怎麽讓她跟妹妹交談才是問題啊……)
我遲遲想不出好辦法,翻了好幾次身,但還是拿不定主意。電視的聲音好吵……對喔,電視一直開著沒關。剛才引起我注意力的,似乎是充滿深夜節目風格的無聊當地廣告所特有的高亢情緒。
我望向電視,看見一個非常具有深夜地區廣告風格、仿佛已褪色的遊樂園照片的靜止畫麵,以及“淘氣樂園”這個像是外行人寫出來的俗氣藝術字體,像連環畫劇一樣地出現在畫麵上。
‘各位好孩子們,到淘氣樂園大玩特玩吧!現在正在舉辦世界黏菌展喔!’
看起來很像被迫做白工的遊樂園大姊姊語氣平緩、但情緒異常高昂的台詞縈繞在我的耳邊。
……對了,剛才她是不是說了“世界黏菌展”?
“黏菌……現在有流行到足以招攬客人嗎?”
我迴想起小麥的臉。我一邊愣愣地想著“偶爾就是會有這種奇怪的風潮呢”,同時由於情緒高昂的聲音,以及隻有在廣告時會變大聲的音量太吵鬧,我決定關掉電視,開始尋找遙控器。正當我在尋找時……
‘各位好孩子們,到淘氣樂園大玩特玩吧!現在正在舉辦世界黏菌展喔!’
還播第二次喔!大概是因為深夜可播的廣告很少,常常會無限循環地播放。
……嗯?等等,世界黏菌展?
從黏菌聯想到的小麥,在我腦中以粉紅護士裝的姿態浮現。不,這可不是因為我喜歡角色扮演喔。而是這幕會讓我聯想到……“射人先射馬”這句小麥的台詞。
“就是這個!”
我奮力跳起身子。
隔天,妹妹一臉悶悶不樂地吃著早餐。她似乎對凜世的事擔心得不得了。
我把半熟的火腿蛋夾在吐司裏,向妹妹搭話。
“那個啊,今日子。這個禮拜六,要不要一起出門?”
“咦?”
今日子的火腿蛋是全熟的。此時她用叉子叉著完全煎熟的蛋黃,正要送進嘴中,但她似乎相當震驚,蛋黃從叉子上掉了下來。
“今、今天是吹了什麽風?平常明明就算我提出邀約,老哥也都不甘不願的。”
“啊……呃,那個啊。”
的確,我對妹妹的邀約一直是冷淡以對。我一邊緊張地想,突然提出邀約會不會引起疑心呢,一邊拚全讓腦袋全速運轉。
“啊,對、對啦對啦,我是從比叡跟高野那邊拿到票,不用會很可惜。”
“什麽票……是電影票嗎?”
“噯,當天得到的驚喜會比較有趣吧?”
還是很勉強吧……我提心吊膽地這麽想,但妹妹思考了一下子,就很開心似地紅潮滿麵,
露出燦爛笑容。
“……嗯,好像很好玩。我最喜歡驚喜了!”
“這、這樣啊,那就好。”
“我因為凜世的事情一直很消沉,都沒想過要出門散散心。由老哥主動邀我,我好開心喔。”
“真的呢,就小明來說,這算是很貼心了。”
老媽一邊在吐司上塗奶油一邊說著。我就說別再叫我小明了嘛。
首先,妹妹這邊ok了。接下來……終於要正式進入“射人先射馬”作戰。
我在票券販賣店買了兩張淘氣樂園的門票。門票的有效期限各有不同,我買了當中有效期限最近、因此價格最便宜的票。上麵寫著到這個月月底……“有效期限至6月30日”。6月30日就是這個禮拜六。
“好,很完美。”
我在掛在票券販賣店牆上的日曆確認過是禮拜幾後,點了點頭,把票裝進信封。
做好這項準備後,我前往保健室。
現在剛好沒有人在,隻有保健室老師一個人。她正在進行把棉花球放到瓶子裏泡雙氧水的工作。從白衣的衣擺下,露出被包覆在黑色絲襪中的長腿,她仿佛在炫耀那雙腿有多麽修長似地蹺著腳。修行不足的我有點心跳加速地對老師說:
“那、那個,老師……”
“哎呀,日向同學。你是哪邊受傷了,還是肚子痛嗎?”
“不、不是。我從報攤拿到這張票。”
我給老師看淘氣樂園的票。這張票上還附著一張提及黏菌展的傳單。
“哦,淘氣樂園啊。我小時候常去,不過高中生去玩的話,那裏的遊樂設施就有點太小了。”
“是啊,所以我也沒打算去,覺得這張票很可惜。”
我指著排列在鐵櫃中的黏菌培養皿。
“我聽說保健委員之中,有個喜歡黏菌的女生……而且那邊好像也有黏菌。”
老師哦了一聲,似乎明白了我在說誰。
“就是一年級的草野嘛。”
“呃,我是不知道是誰啦,隻是聽過這個傳聞。”
我裝傻蒙混過去。老師微微一笑,接過門票。
“也對,如果是她的話,大概會很高興吧。那麽,我就交給她吧?”
“麻煩老師了。啊,對了對了,請一定要告訴她說,有效期限快到了,請多加留意。”
“哎呀,真的耶,到禮拜六為止。那就表示隻能在這禮拜六去了。”
就是這樣。我就是預料到這點,才會選到禮拜六為止的票。要是選了到周日為止的票,我就不知道小麥會選在周六還是周日去玩。
“是這樣沒錯。雖然有點趕……”
“沒問題的,那個黏菌控草野一定會說她要去。”
嗯,ffif實我也是這麽期待的,才會決定托付老師轉交。
“有兩張,所以她也能邀朋友去呢。”
“我想她會高興的。我會叫她之後再去跟日向同學道謝……”
“啊!不、不,不用了!”
我兩手舉到臉前,拚命搖手。要是老師這麽做,我的企圖會曝光的。
“請完全不要提到是我送的,或者是某個學長送的!要是她以為我對她有意思,我會很困擾!我隻是因為覺得很可惜才會送她!說起來,我根本不認得這個叫草野的學生!”
不,其實我認識她。老師拿著票,發出“嗯——”的聲音,陷入思考中。
“這倒也對。這個年紀很容易產生誤會,而且草野很可愛,在男生中也很受歡迎……看上草野而到保健室來的男生很多呢。要是被她誤會,對你說‘我無法接受你的心意’的話,日向同學也會很困擾呢。”
是喔,原來那家夥很受男生歡迎啊。隻要不知道她的本性,她看起來的確嬌小又可愛,所以我多少可以理解啦。
“我明白
了,那麽這兩張票就由我交給她,跟她說明吧。”
“老師能這麽做的話,就幫我大忙了。麻煩您了。”
我深深低下頭。
這麽一來,就把餌灑好了。剩下的問題就隻有她會不會順利上鉤……
不過就在那天晚上的晚飯時間,來了一通電活。
“小今,一個叫草野的人打來的喔。”
媽媽把餐廳牆壁上的分機遞給妹妹。正在吃火腿沙拉的妹妹連忙喝口水吞下去。
“喂,喂喂?小麥?”
我原本在嘶嚕嚕嚕地吃著肉醬麵,但我馬上停止動作。為了能聽清楚講電話的聲音,我努力不發出聲音,讓耳朵化作小飛象的大耳朵。
“淘氣樂園?在哪?哦,保健室老師她……黏菌?不,我是沒什麽興趣……”
來了!果然她拿到兩張票後,正在尋找可以邀請的對象。
“禮拜六?抱歉,那天我跟老哥有約。”
其實我們也會去淘氣樂園啦。我料定小麥會來邀今日子,所以我故意沒告訴妹妹我們要去哪。現在隻需要再多推一把……
“嗯,抱歉……啊,等一下!如果要約人,我希望你可以約約看凜世。”
來了來了來了!如果用釣魚來比喻,現在就是有大魚上鉤,浮標不停竄動的程度了。
“嗯,對啊,她一直請假,你也很擔心吧?……咦,你沒發現她請假?”
真無情啊,小麥!哎,畢竟班級跟社團都不同,而且她們感覺好像是為了分裂我跟妹妹才會突然聯手,兩人的關係大概本來就很淡薄吧。
“嗯,她一直請假。電話都打不通,如果可以的話,小麥你要不要聯絡她看看?……咦,你們家住很近啊?你願意直接去幫我探望她嗎?”
哦。雖然是為了賺取妹妹心中的分數,不過小麥還真努力啊。
“嗯,嗯!謝謝,超感謝你的!嗯,那下禮拜一起去那家店吧!再見!”
哦哦,小麥那家夥,才賣妹妹一個人情,好像就機靈地跟她做好約會的約定了。妹妹一臉開懷地把分嘰掛到牆上。
“怎麽了,小今。有什麽令人開心的消息嗎?”
老媽這麽問著笑嘻嘻的妹妹。我裝出毫無興趣的模樣,再次開始嘶嚕嚕嚕地吃起肉醬麵。
到目前為止,全都跟計劃中的一樣。剩下的就要等到禮拜六……決戰的日子再說了!
現在正當梅雨時節,我最在意的就是天氣,不過我的執念似乎上達天聽,這天是個大晴天。
我帶著妹妹前往淘氣樂園。搭電車要一小時半……是個離我們家相當遙遠的遊樂園。
妹妹的便服是綴有偏白色蕾絲的無袖上衣,材料相同的短褲,軟木材質的涼鞋,裝飾著向日葵的草帽,以及成對的向日葵野餐籃。明明還是梅雨季,現在卻很像夏天。籃子裏似乎放著妹妹一大早就帶著異樣幹勁做出的三明治。
我一如以往地穿著t恤跟牛仔褲,在盛裝打扮的妹妹身旁顯得不太起眼。話說妹妹好像真的很可愛。比起穿製服的時候,剛才她在電車裏受到更多的注目。
男生所說的“你看一下,那個女孩滿可愛的耶?”這句話,就某種程度而言,男生不管看到哪個有一定水準以上的女孩都會這麽說,但若非是水準相當高的女孩,要讓女生說出“你看一下,那個女生超可愛!”,並且投以可以說是憧憬、羨慕、認輸、也可以說是嫉妒的眼神是不可能的。因為女生看女生的時候,隻要看到一點點小缺點,她們就會說“啊——可惜腳很粗——”或是“她的眼睛是不是有整過?”之類的,迅速挑起毛病,給予負麵評價。
換言之,就連最擅長雞蛋裏挑骨頭的女性們,在“好可愛”之後就無法說出第二句話,這表示妹妹的可愛獲得了壓倒性的勝利,以棒球來比喻的話,她的可愛就是完封勝等級的。
她有那麽可愛嗎……?我偷瞄妹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我的視線,妹妹也微微迴以像是在說“怎麽了?”的視線。我連忙假裝我不是在看妹妹,而是在看她後方的廣告吊牌,藉此蒙混過去。
(不……不過是跟妹妹去遊樂園,我為什麽要緊張啊!)
我好像快臉紅了,所以我就一直假裝盯著廣告看,並轉頭將視線移到與妹妹相反的方向。
“老哥,你在東張西望個什麽勁啊?”
妹妹似乎心生懷疑地這麽問。還不都是你害的!
在這段期間,我們從電車轉搭公車,在“淘氣樂園”這一站下車。
“嗚哇——原來你說的驚喜就是淘氣樂園啊!”
一穿過遊樂園門口,妹妹就驚訝地叫了起來。
“之前小麥打電話過來,也是邀我來這邊!真巧呢——”
不,這不是出自偶然,全都是出自於必然喔,妹妹。不過我決定裝傻到底。
“哦——我隻是想說從來沒來過這裏,所以才選了這邊。而且我也不知道高中女生喜歡什麽時髦景點。”
“我也對時髦景點沒興趣喔,總覺得那邊都是一堆裝模作樣的女生,令人疲倦。在太陽公公照耀下盡情活動身體還比較好玩。而且雖然這種地方拉麵都不好吃,但反而會有種懷舊感,嚐起來很美味呢——”
“你還真的很喜歡拉麵啊。”
“我喜歡的也不隻是拉麵啦。”
妹妹一臉若無其事地低聲說。
“咦,你剛才說了什麽?”
“沒有啊,哪有說什麽?老哥,謝謝你帶我來這裏☆”
妹妹之所以表現出異樣的開朗,看起來像是就算隻有現在也好,她想忘掉對凜世的擔憂。所以我祈禱著小麥能按照我的計劃,邀凜世一起來。並祈禱麵對同為百合夥伴的小麥,凜世會放下戒心走出門……
“啊——看到了看到了!就在那邊唷,黏菌展!”
熟悉的甜膩聲音從遠處傳來。是小麥!
我帶著祈禱的心情望向那一邊。小麥穿著超級裝可愛的蕾絲洋裝,在掛有“世界黏菌展”招牌的組合屋前蹦蹦跳跳。我凝神望向她身旁一臉無聊地雙臂抱胸、身穿吊帶背心跟緊身褲的女孩。
……是凜世!
在我發現她們的瞬間,妹妹也注意到了她們。
“啊——!凜世,小麥!”
妹妹大聲嚷嚷,邊揮手邊衝向她們。小麥發出“啊!”的一聲,望向這個方向。
“呀啊啊,今日日!今日日終於也領悟到黏菌的魅力了嗎!”
“啊,不是。我會來這裏絕對不是為了黏菌。”
被小麥纏住的妹妹顯得很困擾。凜世也跟著看向妹妹,露出像在說“怎麽辦”的眼神。她身上充滿似乎馬上就會逃走的氣氛,讓我緊張了一陣子,不過……
“凜世,你已經恢複健康啦。太好了~”
妹妹笑著這麽說,露出滿臉喜色。看見她爽朗的笑臉,凜世瞬間有些焦慮地望向我。她一方麵從那個笑容得知我真的沒有告訴妹妹,因而放下心來,另一方麵好像也感到手足無措。
舞台全都準備好了,至於剩下的問題,反正她們是朋友,在談話間應該就能解決吧。
“你的朋友來啦?我會打擾到你們,那我去吃個冰吧。”
話一說完,我打算從這裏消失……但是……
“等、等一下!”
意外地,拉住我的人是凜世。她用驚人的力氣,拉住正打算離開的我的手腕。小麥用像在說“竟然做這種多餘的事~”的眼神望著這邊。
“日向大哥也一起來啦!我打算轉換一下心情,就跟著小麥過來了,沒想到會遇上今日子啊!”
“我待在這裏也隻會礙事吧。”
“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有四個人的話就能分成兩人一組,這樣就算不跟今日子說話,也不會引起她注意!”
凜世悄悄這麽說,並拚命把我拖迴去。
至於現在狀況究竟如何呢……小麥緊緊黏在今日子旁邊,所以我跟凜世就變成一組了。
“跟今日日到遊樂園~好——開心~來玩尖叫類遊樂設施吧,尖叫類設施~”
小麥顯得無憂無慮。妹妹有點在意凜世,但由於小麥黏得太緊,所以她一直在遊移不決。
而我跟凜世用僵硬的表情跟在兩人身後,不過我的表情或許比她還要僵硬。被這三個可愛程度高於平均值的女生包圍,我明顯格格不入。
路過的其他遊客們好像無法置信一般,轉過頭來再看我們一眼。
“為什麽?為什麽那麽可愛的女生們,會緊跟著那麽無趣的家夥?”
“不是雙對約會,而是後宮同遊?日本何時變成一夫多妻製了!”
“可惡,分給我一個,都是因為這種家夥的緣故,才會出現娶不到老婆的現象!你這個叛國賊!”
“而且他明明腳踏三條船,那些女生們之間卻感情很好,這種隨隨便便的設定算什麽啊!給我道歉,向腳踏兩條船而陷入慘烈泥淖的我道歉!”
強烈的怨氣傳了過來。真想跟他們說“不要任憑想像就亂講話”,從客觀來看,這或許像是後宮同遊,但是後宮的中心是妹妹,我是跟在她身邊、連金魚大便都不如的存在。
不過雖然是誤會,這些羨慕的眼神給了我一種痛並快樂著的感受也是事實……
“總覺得我參雜在你們之間的話,好像會一直被人盯著看。”
我向凜世這麽說道。
“果然我不在會比較好吧。你也一樣,比起跟我這種人走在一起,跟妹妹聊天應該更愉快吧。”
我對凜世悄悄這麽說,凜世就一臉別扭地瞪著我。
“我已經說過我還沒整理好我的心情了吧!都沒辦法正視今日子的臉了,我絕對不可能跟她聊天啊,你連這點小事都不懂嗎?”
凜世還真頑固。唉唉唉,我想說她們兩人原本是朋友,隻要能讓她們見麵肯定就能有什麽改變的,是我太天真了嗎……包圍著凜世的鬱悶氣息讓我歎了口氣。而唯一有可能在兩人之間搭起橋梁的小麥呢……
“今日日,來玩咖啡杯吧,咖啡杯!”
“咦……你不是要玩尖叫類的遊樂設施?”
“咖啡杯就是遊樂園裏最強的尖叫類遊樂設施唷!因為跟小麥一起坐的人,一定會尖叫說‘拜托不要再旋轉正中央的銀色轉盤了——!’。”
她完全處在跟妹妹約會的心情中,全然無意為兩人的關係牽線。話說你不要轉中間的銀色轉盤,你是小孩嗎!偶爾會有小孩轉太多圈,結果因離心力而落入不得了的下場。
但是乘坐類的設施……這樣的話,如果要四個人一起坐,凜世可能會拒絕,而分成兩人一組,我跟凜世兩人一起坐咖啡杯的話,我會覺得這是某種懲罰遊戲。正當我猶豫的時候,有人從後方撞上我的背。
“啊,不好意思。”
我反射性地道歉,看向對方的臉。
男生的三人組……感覺不像高中生。是大學生嗎?而且他們的體格看起來像是有在打橄欖球之類的運動,我的本能瞬間大叫“不妙!”,他們用充滿敵意的目光瞪著我。
“很痛耶。不要跑過來撞人啊,混蛋!”
那些家夥突然就憤怒值全滿,揍了我肩膀一拳。隻、隻不過是撞到一下,為什麽要這麽生氣啊?
“我覺得剛才是對方自己撞過來的。”
妹妹低聲說。小麥帶著平靜的目光說:
“我們剛才有看到唷。”
“看到什麽?”
“我們在找遊樂園的入口時,這些人就在那邊跟女生碰麵唷。哎——那些女生的長相分數大概是三十八分吧,好像是從交友網站之類的地方約出來碰麵的,一見到麵,那些女生就嚷嚷說‘這太扯了’,然後邊說邊跑掉了。不過她們自己的長相分數也隻有三十八分左右呢。”
小麥,你若無其事地說出口的話很過分喔。不過這樣我就明白三個男人在難得的禮拜六一起到遊樂園,而且心情非常糟糕的理由。簡單來說,這三個人想找遷怒的對象。接著相貌平凡又土氣的我,帶著隻有外表是美少女的三個女生出現在眼前,要他們不火大也難。不過——
“好痛痛痛痛!”
三人踹向我的背,把我踢倒在地。妹妹跟三人組抗議:
“喂,你們在做什麽!他不是道過歉了嗎?”
笨蛋,要是跟這種粗暴的家夥扯上關係,連你們都會受傷!快逃啊!
在三個男人之中,感覺最像帥哥的家夥(重點在於完全隻是“感覺像”。他好像很有自信,不過真相並不是那麽迴事)嘻皮笑臉地伸手環住妹妹的肩膀。
“別待在這裏了,跟我們一起去玩吧。我知道一家時髦又漂亮的店喔。”
“比起時髦又漂亮的店,我更喜歡吃拉麵。”
妹妹幹脆地揮開男人的手,受到拒絕的男人火大起來。
“哼,難得長了一張可愛的臉,對食物跟男人的眼光卻都很爛啊。”
“這樣的話,就讓你們看看這家夥更沒用的模樣,讓你們幻滅吧。女人都是喜歡強壯的男人的!”
憤怒的男人們突然聚集到倒地的我身邊,開始踹我。這算什麽啊,動私刑嗎?
“喂,我叫你們住手!”
妹妹,別說了!要是跟這些家夥扯上關係,不知道妹妹她們三個會落到什麽下場……最壞的情況,她們可能會被這些家夥抓起來,被迫跟他們約會之類的,這種發展的可能性很高。
“你們三個快逃!”
我一邊被踢,一邊大喊。小麥戰戰兢兢地打開摺疊式手機,對妹妹跟凜世說:
“那、那個,還是叫警察比較好吧?”
“別叫警察。”
凜世迅速伸手闔上小麥的手機。這、這家夥,難道她還是覺得我很礙事,要讓我在這裏變成死人嗎?
“但、但是……”
小麥陷入猶豫。然後連妹妹也把小麥的手機推迴去,示意她不要打電話。
“沒關係的,不要叫警察。警察來的話,會被逮捕的……”
妹妹,你……你要見死不救嗎?
“……是我們。”
咦?
在我張開眼的瞬間,妹妹跟凜世就以光速踢向那三個男人。草帽從妹妹頭上落到地麵的瞬間,妹妹的後迴旋踢就踢中了其中一人的太陽穴。幾乎與此同時,凜世的膝擊埋進另一人的上腹部。好……好狠,竟然準確地打中要害!
那兩人無聲無息地倒在地上。趁這個空檔,剩下的那人從背後倒扣住妹妹的雙臂。
“嗚!”
“今日子!”
凜世正打算前去救援,但妹妹不慌不忙地突然用後腦勺撞擊男人眉間。好狠!又瞄準要害了!話說,這兩個家夥熟悉打架的程度,怎麽好像跟特種部隊差不多?
“咕啊……”
男人翻著白眼。被打中眉間的刹那,他的意識好像就瞬間飛散了。被他放開的妹妹著地的同時,跳過來的凜世踩到男人身上,用兩手抓住那家夥的頭,膝蓋壓上他的雙肩,用力給他一個頭槌。
“咚”的一聲,響起了仿佛把西瓜從一公尺高的地方丟下來般的低沉破壞聲響。男人翻著白眼,成大字形當場倒下。
到三個男人倒地為止,時間才過不到一分鍾。這麽說來,這些家夥隸屬水球社,而我再次體會到為什麽水球被稱為水中的
格鬥技。要打在水中進行爭奪的水球,難怪她們會變這麽強……不過剛才好像都是些犯規招數耶?
“要逃囉,老哥!”
妹妹從右邊,凜世則從左邊扶起因為疼痛而無法動彈的我,以飛快的速度離開現場。小麥也連忙追上來。
“為、為什麽你們這麽習慣逃跑?”
“在女校時,偶爾會有女生被附近男校的學生跟蹤……”
“看不下去的時候,我們會給他一拳叫他滾。”
原來如此,由於知道“自己”會因防衛過當而被逮捕,所以才沒叫警察啊。這些家夥不隻在水球方麵,連在違反社會法規方麵也相當得心應手嗎!
妹妹在女校受歡迎的理由之一就是這個吧。臉長得可愛,個性又好,有點男孩子氣,是運動社團的招牌人物,還會化身白馬王子前來救援,的確很符合青春期女生的喜好啊~
“對、對了,小麥第一次見到今日日,也是在我被男校的一群壞學生老大糾纏的時候呢。”
雖然支撐著我的肩膀,妹妹跟凜世的腳步還是十分快速。小麥光是要追上我們就得使出全力,她一邊喘著大氣,一邊這麽說。原來如此,因此小麥才會喜歡上妹妹啊……呃,妹妹!剛才她是不是說了“一群壞學生老大”?
“喂、喂!不要太亂來,你們好歹也算是女生喔?要是哪天有人用恐怖的報複手段找上門怎麽辦?”
“沒問——題。隻要跟凜世在一起,我就不覺得我們會輸。”
妹妹微微一笑。不對不對不對,這種毫無根據的自信是怎麽迴事啊!哥哥很擔心啊!
“是啊,隻要跟今日子在一起,我就不覺得會輸。”
凜世也笑了。
……咦?
該不會她們無視於我的擔憂,透過剛才的戰鬥(以此為名的合作),兩人之間的距離稍微縮短了?
這樣的話……這裏差不多不需要我了吧……
我們不斷地逃,跑到遊樂園的另一側。大家都唿吸紊亂,小麥發出“唿——唿——唿——唿——”的聲音,好像快死了。
“要……要不要休息一下呢?”
“也對,要在哪裏休息……”
凜世東張西望。我在前方發現了鬼屋。
“那邊如何?我們暫時躲藏一下比較好吧?”
“啊,不愧是老哥!好主意!”
妹妹雙手輕拍了一下。
我們買票進入鬼屋。雖然進到鬼屋,不過我們先坐在墓碑上休息了一陣子。
“唿——心跳速度總算平穩下來了。大哥哥你呢?”
小麥按住自己的胸口深唿吸。我被踢踹的疼痛也消退得差不多,已經迴複到可以自己走路的程度了。
“嗯,我沒問題。”
“我倒是為了別的理由感到心跳加速……既然有精神了,要往前走了嗎?”
妹妹抱著我的手臂,渾身發抖地看向四周。這麽說來,雖然小麥把僵屍電影當成萌黏菌的延伸,可以泰然自若地觀賞,但妹妹就很怕這個呢——我迴想起這點。
說是鬼屋,也不過是會有機關讓人偶落下、空調吹出冷風罷了,但每當妹妹聽到遠方傳來“嗚~”的鬼叫聲,她就會身子一抖,緊靠在我身上。這家夥明明擅長打架,卻會怕這種無聊的鬼怪啊?
一想到妹妹黏我黏得這麽緊,凜世會不會越發嫉妒呢,我的心跳加速就是基於這個原因。所以體力一恢複,我就大力讚成出發的提議。
“好、好了,那就走吧!”
“老哥,不要離開我!絕——對不要離開我喔!”
妹妹緊緊攀住我的手臂。
“喂、喂,你不要靠這麽近喔……”
嗯——傷腦筋……我本來想說自己差不多該撤退了。
此時,小麥八成不是因為察言觀色,而是覺得“嫉妒!”或是“好機會來了!”,她拉住了妹妹的手。
“今日日,你哥哥好像身體還有點疲倦唷。你跟小麥一起走嘛!小麥完——全不怕鬼屋。”
“咦,真的嗎?小麥跟外表不一樣,很有勇氣呢。”
“今日日隻要緊貼著小麥就行了,你隻要閉著眼睛就好,我會把你帶到出口唷。”
“這樣不錯耶!拜托了,小麥。”
小麥舌粲蓮花的能力依然驚人。妹妹完全按照小麥所說,緊貼著小麥,閉著眼睛走路。
“來,今日日,是這邊唷。”
小麥假意引導妹妹,手在她身上到處亂摸。這家夥等級實在太高了。
我跟凜世也跟在後麵。走了一陣子後,四周變得一片黑暗。這邊的設計是要人摸索著前進,而那道讓人摸索的牆壁則設有會蠕動的機關。
“呀————!牆壁在蠕動——!”
我聽到妹妹的慘叫。她好像不小心摸到了牆壁。
“今日日,不能離開小麥!呀——跌倒了!”
在黑暗中,我也聽到小麥陷入恐慌的聲音。
“真是的,你們兩個在做什麽?來,往這邊!”
其中也有凜世的聲音。
“哇——凜世!你在這裏——!”
“喂,今日子!不要那麽用力抱住我,我很難受啊!”
“凜凜,也救救小麥啊!”
俗話說三個女人等於一個菜市場……這些人還真的很吵鬧。她們完全恢複到從前的模樣,這樣我也盡了身為哥哥的義務了吧。
我再繼續跟她們待在一起隻會礙事吧。雖然我總是跟妹妹一起度過假日(應該說,被迫跟她一起度過),但這是凜世憧憬已久,一次都未曾實現的與妹妹共度假日的時光,所以今天一整天就讓她好好享受吧……
幸好在一片黑暗中什麽也看不到,我緩緩後退,離開那個地方。
往迴走一小段路,我就在有幽靈出沒的水井後方看見綠色的緊急出口號誌燈。這是用來在發生火災時逃跑,或是有害怕得動彈不得的客人時,工作人員會引導他們,讓他們中途從這個緊急出口離開。
我打開門,走到鬼屋外。難得來到遊樂園,現在就迴去是挺可惜的,不過到處亂晃的話,說不定又會跟妹妹她們碰頭……我心裏這麽想,於是決定迴家。
才走了一陣子,背後就傳來“啪啪啪”的輕快腳步聲。我以為是剛才那看似大學生的三人組,於是驚訝地往後看。
我一轉頭,就感到更吃驚了……跑過來的人是凜世。她似乎跟我一樣,從我離開的那個緊急出口走出來。
“凜……凜世?你為什麽要跑出來?我妹跟小麥呢?”
“她們當然還在鬼屋裏。走出那條全黑的通道後,會進到一個到處都是跳舞骷髏的地方,今日子跟小麥就站在那邊,黏在一起動彈不得,所以她們兩個暫時出不來。”
“你丟下她們跑過來?”
“日向大哥你也丟下我們啦。你想去哪裏?”
“沒有啊,我……”
“你不會是想迴家吧?”
凜世的視線很銳利,讓我心生忐忑。
“嗯……不、不是,哎,那個……”
“我們會在這裏碰麵並不是因為偶然吧?這是日向大哥的安排對吧?”
“咦?你在說什麽?”
我拚命想裝傻,但被凜世瞪視時不小心緊張起來,說話完全破音了。我發出高了八度的聲音,很明顯有問題。
“就算今日子跟小麥會上當,我也不會被騙喔。你會這麽做,是因為我說自己不曾跟今日子一起度過假日時光?還是說,你單純想讓今日子跟我見麵?”
“這、這個嘛……”
從凜世的角度來看,我就是“情敵”。我知
道凜世非常討厭受到我這個情敵的同情,因此我開始吞吞吐吐了起來。一想到氣氛好不容易變得不錯,難道又要激怒凜世,我就隻能發出嗯嗯啊啊的聲音,但凜世看到我這個模樣,突然露出了微笑。
“不是的,日向大哥。我追過來是想跟你說聲謝謝。”
“咦!”
看到凜世露出從以往的她絕對無法想像的率直態度,我反而手足無措。應該說,我反而覺得不安。一直都很兇狠的凜世竟然會露出這麽柔軟的溫柔神情……而且還意外地可愛。
“啊,不是,就是那個……”
糟了,我不禁驚慌了起來,聲音又往上升了八度。
為什麽我會因為凜世這種人感到驚慌啊……對方可是純正的百合女,對妹妹喜歡得要死,把包括我在內的男性都當成比路邊小石頭還要不如的存在喔?她對我一定沒有什麽特別的想法,我為什麽要這麽在意她啊,我是白癡嗎?
“我、我才不是為了你……隻、隻是身為哥哥,我想幫妹妹挽迴她的好朋友……”
我忍不住想逃跑,開始拚命找藉口。我還說什麽“才不是為了你”耶,我是傲嬌角色嗎?思考著這些事情,愈來愈急躁的我完全陷入混亂。
“所、所以你完全不需要道謝!”
“啊?”
凜世不悅地雙臂環胸,瞪視著我。
“喂!女孩子特地追過來道謝,你就不能老實地說‘不客氣’嗎?”
“不管怎麽看,我從你的態度中都感覺不到謝意,這不是我的錯覺吧?”
“總之!你隻要說‘不客氣’就好了!”
凜世逐步逼近,抓住我的衣領粗暴地晃來晃去。我的腦漿被拚命搖動,眼睛就快要噴出血來。
“不、不客氣,還有救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在腦袋被用力晃動的同時如此大喊。凜世好像因為這聲呐喊而迴過神來,啪地放開抓住我衣領的手。在腦袋一團漿糊的情況下被她放開的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好痛!”
“啊,對不起!你沒事吧?”
咦?
如果不是我的腦漿因為腦袋晃來晃去而發生什麽問題的話,就是凜世剛才真的對我“道歉”,而且還“關心我”囉?
不,不是我誤會,因為凜世在一屁股坐到地上的我身邊蹲了下來,臉頰泛紅地探頭看著我的臉。
“對、對不起,我不小心著急了起來……那個,這是我第一次說這種話……”
凜世徹底不安起來,一直盯著我的臉看。她是第一次說哪種話?
“那、那個啊……一開始,我很羨慕又嫉妒被今日子喜歡的日向大哥。”
凜世縮起肩膀,無力地坐到地上,好像感到害羞似地從我身上移開視線,她凝視著地麵,滿臉通紅地用相當拚命的語氣說:
“但是現在,我也很羨慕今日子擁有日向大哥這樣的哥哥。”
她……她在說什麽啊?什麽意思?
“那個……日向大哥你看起來好像很冷淡,但是為了今日子,你真的很努力呢。從小時候開始,你就一直重視今日子更甚於自己吧。你跟為了得到今日子而不擇手段的我完全不同呢。所以今日子才會對日向大哥你既信任又仰慕。”
“我、我可不記得自己有那麽重視妹妹喔?”
我緊張得不得了,一邊這麽說。凜世抬起頭反駁我:
“沒有這種事吧。今日子說過,你曾為她豁出了性命。”
“動作遲鈍的我,怎麽可能做出豁出性命這種英雄般的行為?我可是每逢溺水或被圍毆時,就得靠女生來救的沒用男人喔?”
這不是謙虛,而是事實,我有為妹妹豁出性命做過什麽事嗎?就我記憶所及,絕對沒有發生過這種事。
“但是日向大哥為她做了比這更了不起的事啊……對我也一樣。”
凜世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她兩頰通紅。
“像我這種任性的討人厭女生,跟溫柔又老實的今日子相比,根本連她的一根頭發都比不上……”
說到這裏,凜世再度感到猶豫似地從我身上移開視線。然後她就維持著別開視線的姿勢,仿佛竭盡全力似地說:
“不過如果你方便,同時也願意接受的話……我希望日向大哥能當我的哥哥。”
“咦?”
當……當你哥哥?什麽意思?
“你是指過繼、收養那類的嗎?”
“不是!”
哇——她又生氣了!我馬上擺好架式,但這次凜世好像也注意到自己的易怒個性,馬上反省自己,慌張地讓粗暴的語調恢複正常。
“啊,對不起,不是那樣的……我知道日向大哥已經有今日子了……那個,我隻要當日向大哥其中一個妹妹就好了,把我的順位排在最角落也沒關係,我希望能成為你的妹妹之一。”
“這跟領養有哪裏不一樣?”
“所、所以說……簡單來說,我是想問你,可不可以叫你‘大哥’啦……可以嗎?”
凜世滿臉通紅,努力說出這些話,但我聽不懂這樣是哪裏簡單,根本抓不到重點。不過由於凜世的表情太過認真,我想要是她又抓狂了也很麻煩,於是我抓著頭說:
“嗯,哎……我、我懂了。我是不懂‘日向大哥’跟‘大哥’有什麽差別啦,不過你想怎麽叫就怎麽叫,這沒什麽關係吧?”
“真的嗎?”
凜世露出欣喜萬分的笑容,突然飛撲到我身上。
糟了,我剛才又踩到什麽地雷了嗎?凜世第一次追求(以此為名的攻擊)我,還有以強行擄人、綁架為首,至今對我做過的各種殘暴行為在我腦中浮現,讓我陷入輕微的恐慌。我做好這次或許真的會被殺的覺悟,緊緊閉上眼睛。
但是……凜世摟住我脖子的那雙手柔軟又溫柔。輕輕柔柔,宛如天使的羽毛。
“……咦?”
我戰戰兢兢地張開眼。我還在想,不知道什麽時候她會收緊手臂把我掐死,但完全沒有這種跡象。凜世踮起腳,溫柔地抱住我的脖子。然後,她用好像很幸福的聲音,溫柔地低語:
“謝謝你……大哥。”
……咦?
我陷入茫然中。凜世鬆手離開我的脖子後,好像突然感到害臊似地羞紅著臉說:
“啊……對、對了。今日子她們好慢喔。再不去接她們就糟了吧?我去看看狀況!”
她好像很著急似地說完,就往鬼屋的方向跑了幾步。我依然呆站在原地,突然間,凜世轉過頭來說:
“……啊,日向大哥!你要待在那邊,不要擅自跑迴家喔,等一下大家要一起坐驚叫雲霄飛車!不能自己偷溜喔!”
她反覆叮嚀,然後再次衝向緊急出口,從那邊迴到鬼屋中。
我依舊滿心茫然。腦袋遲遲無法恢複正常。
因為……因為……?我並不受歡迎,會以為自己受歡迎的時期到來,也隻是因為妹妹的緣故,看起來才好像大受歡迎一樣,而且那個什麽大受歡迎的時期啊,我完全沒有受歡迎的感麑,反倒覺得自己像是在僵屍電影中受到僵屍追趕一般。
對啊,雖然妹妹很受歡迎,但是我絕對不是受歡迎的人。而且凜世可是不折不扣的百合女,這麽說來,剛才的狀況是怎樣?該不會是……那種感覺,跟告白非常非常接近吧?有人對我告白了嗎?這個世界有好多事都難以理解。
但是我最無法理解的是……一直以來受到妹妹的諸多折磨,我應該已經學到教訓,而且我還遭受到凜世種種殘忍的對待,但是在聽到凜世說“謝謝你”的瞬間,我沒料到自己竟然會那麽不中用地……
覺得
那家夥很可愛。
我最無法理解的就是這樣的自己。我隻能無謂地陷入迷惘中。
“哇——!老哥,你竟然先離開,太過分了——!”
聽到妹妹熟悉的哭叫聲,我猛然迴神。
從鬼屋門口跳出來的妹妹眼眶泛淚,朝我跑過來。而八成是因為被妹妹緊緊抓住的緣故,在她後麵的小麥露出仿佛即將窒息的鐵青麵孔不停喘氣。凜世也邊照顧著小麥,邊朝我走來。
“老哥,不要再丟下我了——!這真的很恐怖——!”
妹妹哭著緊抱住我的脖子。跟凜世不同,但同樣是女孩子溫柔又可愛的柔軟雙臂。
“小……小麥還比較害怕呢……在我想著‘被今日日抱住好幸運’的時候,我就看見爺爺在花田的對麵向我招手,我都要嚇死了……”
小麥用好像快死掉的聲音說著。對這家夥來說,或許算是一帖良藥,不過不對,大家也常說好了傷疤忘了疼,所以還是不能大意吧。
“為了懲罰日向大哥的無情無義,就處以請大家吃霜凍優格之刑如何呢?”
凜世這麽發言。喂喂喂喂,你突然給我擅自做什麽決定啊?
“太棒了——!老哥,我要吃可爾必思口味喔!”
“日向大哥,麻煩幫我買藍色夏威夷口味。”
“小麥想吃跟紫色網柱細胞黏菌長得一模一樣的葡萄芬達,大哥哥)”
好像有人做出了讓人食欲全消的發言。話說,三人份的霜凍優格是多少錢?六百圓?占了我一個月零用錢(五千圓)的一成以上?
之前就算被妹妹強拉出門,偶爾得請客,也隻要請妹妹的一人份,倒也還好……三人份有點太勉強了吧?
“我們會等你的,你就去買吧,老哥~”
“不要搞錯我們要點的東西喔,日向大哥。”
“感謝招待囉,大哥哥~”
閉嘴,不要叫我哥哥——!
不管再怎麽可愛,我都不需要三個妹妹……我在以淚洗麵的同時,一直緊緊盯著錢包裏看。
我想讓妹妹跟凜世變迴以往的好友關係。由我介入兩人的關係或許是多管閑事,不過無論是妹妹還是凜世,我都無法棄之於不顧。
(但是……該怎麽做?)
我在床上滾來滾去,一邊思考。
妹妹的房間就在隔壁,直到現在都還聽得到收音機的聲音。隔著一層薄薄的牆壁,深夜中的dj似乎在迴答年輕人的煩惱投書,那個嗓音微微地傳了過來。時間已過兩點……妹妹也睡不著吧。
(得為她們做點什麽事。我得快點思考啊。)
相對於人緣超好的妹妹,我的朋友很少。並非點頭之交,而是能稱得上朋友的隻有比叡跟高野。但是那兩人的個性都跟佛陀一樣平穩,所以我們不曾失和……
(不對,我們有過不和。就是在他們被流香喵跟小美奈誘惑的時候!)
那兩人曾離我遠去,但是他們又迴來了。隻需要說出一句話,一切都會恢複如常……因為這就叫做朋友。
(但是凜世又不接電話,要怎麽讓她跟妹妹交談才是問題啊……)
我遲遲想不出好辦法,翻了好幾次身,但還是拿不定主意。電視的聲音好吵……對喔,電視一直開著沒關。剛才引起我注意力的,似乎是充滿深夜節目風格的無聊當地廣告所特有的高亢情緒。
我望向電視,看見一個非常具有深夜地區廣告風格、仿佛已褪色的遊樂園照片的靜止畫麵,以及“淘氣樂園”這個像是外行人寫出來的俗氣藝術字體,像連環畫劇一樣地出現在畫麵上。
‘各位好孩子們,到淘氣樂園大玩特玩吧!現在正在舉辦世界黏菌展喔!’
看起來很像被迫做白工的遊樂園大姊姊語氣平緩、但情緒異常高昂的台詞縈繞在我的耳邊。
……對了,剛才她是不是說了“世界黏菌展”?
“黏菌……現在有流行到足以招攬客人嗎?”
我迴想起小麥的臉。我一邊愣愣地想著“偶爾就是會有這種奇怪的風潮呢”,同時由於情緒高昂的聲音,以及隻有在廣告時會變大聲的音量太吵鬧,我決定關掉電視,開始尋找遙控器。正當我在尋找時……
‘各位好孩子們,到淘氣樂園大玩特玩吧!現在正在舉辦世界黏菌展喔!’
還播第二次喔!大概是因為深夜可播的廣告很少,常常會無限循環地播放。
……嗯?等等,世界黏菌展?
從黏菌聯想到的小麥,在我腦中以粉紅護士裝的姿態浮現。不,這可不是因為我喜歡角色扮演喔。而是這幕會讓我聯想到……“射人先射馬”這句小麥的台詞。
“就是這個!”
我奮力跳起身子。
隔天,妹妹一臉悶悶不樂地吃著早餐。她似乎對凜世的事擔心得不得了。
我把半熟的火腿蛋夾在吐司裏,向妹妹搭話。
“那個啊,今日子。這個禮拜六,要不要一起出門?”
“咦?”
今日子的火腿蛋是全熟的。此時她用叉子叉著完全煎熟的蛋黃,正要送進嘴中,但她似乎相當震驚,蛋黃從叉子上掉了下來。
“今、今天是吹了什麽風?平常明明就算我提出邀約,老哥也都不甘不願的。”
“啊……呃,那個啊。”
的確,我對妹妹的邀約一直是冷淡以對。我一邊緊張地想,突然提出邀約會不會引起疑心呢,一邊拚全讓腦袋全速運轉。
“啊,對、對啦對啦,我是從比叡跟高野那邊拿到票,不用會很可惜。”
“什麽票……是電影票嗎?”
“噯,當天得到的驚喜會比較有趣吧?”
還是很勉強吧……我提心吊膽地這麽想,但妹妹思考了一下子,就很開心似地紅潮滿麵,
露出燦爛笑容。
“……嗯,好像很好玩。我最喜歡驚喜了!”
“這、這樣啊,那就好。”
“我因為凜世的事情一直很消沉,都沒想過要出門散散心。由老哥主動邀我,我好開心喔。”
“真的呢,就小明來說,這算是很貼心了。”
老媽一邊在吐司上塗奶油一邊說著。我就說別再叫我小明了嘛。
首先,妹妹這邊ok了。接下來……終於要正式進入“射人先射馬”作戰。
我在票券販賣店買了兩張淘氣樂園的門票。門票的有效期限各有不同,我買了當中有效期限最近、因此價格最便宜的票。上麵寫著到這個月月底……“有效期限至6月30日”。6月30日就是這個禮拜六。
“好,很完美。”
我在掛在票券販賣店牆上的日曆確認過是禮拜幾後,點了點頭,把票裝進信封。
做好這項準備後,我前往保健室。
現在剛好沒有人在,隻有保健室老師一個人。她正在進行把棉花球放到瓶子裏泡雙氧水的工作。從白衣的衣擺下,露出被包覆在黑色絲襪中的長腿,她仿佛在炫耀那雙腿有多麽修長似地蹺著腳。修行不足的我有點心跳加速地對老師說:
“那、那個,老師……”
“哎呀,日向同學。你是哪邊受傷了,還是肚子痛嗎?”
“不、不是。我從報攤拿到這張票。”
我給老師看淘氣樂園的票。這張票上還附著一張提及黏菌展的傳單。
“哦,淘氣樂園啊。我小時候常去,不過高中生去玩的話,那裏的遊樂設施就有點太小了。”
“是啊,所以我也沒打算去,覺得這張票很可惜。”
我指著排列在鐵櫃中的黏菌培養皿。
“我聽說保健委員之中,有個喜歡黏菌的女生……而且那邊好像也有黏菌。”
老師哦了一聲,似乎明白了我在說誰。
“就是一年級的草野嘛。”
“呃,我是不知道是誰啦,隻是聽過這個傳聞。”
我裝傻蒙混過去。老師微微一笑,接過門票。
“也對,如果是她的話,大概會很高興吧。那麽,我就交給她吧?”
“麻煩老師了。啊,對了對了,請一定要告訴她說,有效期限快到了,請多加留意。”
“哎呀,真的耶,到禮拜六為止。那就表示隻能在這禮拜六去了。”
就是這樣。我就是預料到這點,才會選到禮拜六為止的票。要是選了到周日為止的票,我就不知道小麥會選在周六還是周日去玩。
“是這樣沒錯。雖然有點趕……”
“沒問題的,那個黏菌控草野一定會說她要去。”
嗯,ffif實我也是這麽期待的,才會決定托付老師轉交。
“有兩張,所以她也能邀朋友去呢。”
“我想她會高興的。我會叫她之後再去跟日向同學道謝……”
“啊!不、不,不用了!”
我兩手舉到臉前,拚命搖手。要是老師這麽做,我的企圖會曝光的。
“請完全不要提到是我送的,或者是某個學長送的!要是她以為我對她有意思,我會很困擾!我隻是因為覺得很可惜才會送她!說起來,我根本不認得這個叫草野的學生!”
不,其實我認識她。老師拿著票,發出“嗯——”的聲音,陷入思考中。
“這倒也對。這個年紀很容易產生誤會,而且草野很可愛,在男生中也很受歡迎……看上草野而到保健室來的男生很多呢。要是被她誤會,對你說‘我無法接受你的心意’的話,日向同學也會很困擾呢。”
是喔,原來那家夥很受男生歡迎啊。隻要不知道她的本性,她看起來的確嬌小又可愛,所以我多少可以理解啦。
“我明白
了,那麽這兩張票就由我交給她,跟她說明吧。”
“老師能這麽做的話,就幫我大忙了。麻煩您了。”
我深深低下頭。
這麽一來,就把餌灑好了。剩下的問題就隻有她會不會順利上鉤……
不過就在那天晚上的晚飯時間,來了一通電活。
“小今,一個叫草野的人打來的喔。”
媽媽把餐廳牆壁上的分機遞給妹妹。正在吃火腿沙拉的妹妹連忙喝口水吞下去。
“喂,喂喂?小麥?”
我原本在嘶嚕嚕嚕地吃著肉醬麵,但我馬上停止動作。為了能聽清楚講電話的聲音,我努力不發出聲音,讓耳朵化作小飛象的大耳朵。
“淘氣樂園?在哪?哦,保健室老師她……黏菌?不,我是沒什麽興趣……”
來了!果然她拿到兩張票後,正在尋找可以邀請的對象。
“禮拜六?抱歉,那天我跟老哥有約。”
其實我們也會去淘氣樂園啦。我料定小麥會來邀今日子,所以我故意沒告訴妹妹我們要去哪。現在隻需要再多推一把……
“嗯,抱歉……啊,等一下!如果要約人,我希望你可以約約看凜世。”
來了來了來了!如果用釣魚來比喻,現在就是有大魚上鉤,浮標不停竄動的程度了。
“嗯,對啊,她一直請假,你也很擔心吧?……咦,你沒發現她請假?”
真無情啊,小麥!哎,畢竟班級跟社團都不同,而且她們感覺好像是為了分裂我跟妹妹才會突然聯手,兩人的關係大概本來就很淡薄吧。
“嗯,她一直請假。電話都打不通,如果可以的話,小麥你要不要聯絡她看看?……咦,你們家住很近啊?你願意直接去幫我探望她嗎?”
哦。雖然是為了賺取妹妹心中的分數,不過小麥還真努力啊。
“嗯,嗯!謝謝,超感謝你的!嗯,那下禮拜一起去那家店吧!再見!”
哦哦,小麥那家夥,才賣妹妹一個人情,好像就機靈地跟她做好約會的約定了。妹妹一臉開懷地把分嘰掛到牆上。
“怎麽了,小今。有什麽令人開心的消息嗎?”
老媽這麽問著笑嘻嘻的妹妹。我裝出毫無興趣的模樣,再次開始嘶嚕嚕嚕地吃起肉醬麵。
到目前為止,全都跟計劃中的一樣。剩下的就要等到禮拜六……決戰的日子再說了!
現在正當梅雨時節,我最在意的就是天氣,不過我的執念似乎上達天聽,這天是個大晴天。
我帶著妹妹前往淘氣樂園。搭電車要一小時半……是個離我們家相當遙遠的遊樂園。
妹妹的便服是綴有偏白色蕾絲的無袖上衣,材料相同的短褲,軟木材質的涼鞋,裝飾著向日葵的草帽,以及成對的向日葵野餐籃。明明還是梅雨季,現在卻很像夏天。籃子裏似乎放著妹妹一大早就帶著異樣幹勁做出的三明治。
我一如以往地穿著t恤跟牛仔褲,在盛裝打扮的妹妹身旁顯得不太起眼。話說妹妹好像真的很可愛。比起穿製服的時候,剛才她在電車裏受到更多的注目。
男生所說的“你看一下,那個女孩滿可愛的耶?”這句話,就某種程度而言,男生不管看到哪個有一定水準以上的女孩都會這麽說,但若非是水準相當高的女孩,要讓女生說出“你看一下,那個女生超可愛!”,並且投以可以說是憧憬、羨慕、認輸、也可以說是嫉妒的眼神是不可能的。因為女生看女生的時候,隻要看到一點點小缺點,她們就會說“啊——可惜腳很粗——”或是“她的眼睛是不是有整過?”之類的,迅速挑起毛病,給予負麵評價。
換言之,就連最擅長雞蛋裏挑骨頭的女性們,在“好可愛”之後就無法說出第二句話,這表示妹妹的可愛獲得了壓倒性的勝利,以棒球來比喻的話,她的可愛就是完封勝等級的。
她有那麽可愛嗎……?我偷瞄妹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我的視線,妹妹也微微迴以像是在說“怎麽了?”的視線。我連忙假裝我不是在看妹妹,而是在看她後方的廣告吊牌,藉此蒙混過去。
(不……不過是跟妹妹去遊樂園,我為什麽要緊張啊!)
我好像快臉紅了,所以我就一直假裝盯著廣告看,並轉頭將視線移到與妹妹相反的方向。
“老哥,你在東張西望個什麽勁啊?”
妹妹似乎心生懷疑地這麽問。還不都是你害的!
在這段期間,我們從電車轉搭公車,在“淘氣樂園”這一站下車。
“嗚哇——原來你說的驚喜就是淘氣樂園啊!”
一穿過遊樂園門口,妹妹就驚訝地叫了起來。
“之前小麥打電話過來,也是邀我來這邊!真巧呢——”
不,這不是出自偶然,全都是出自於必然喔,妹妹。不過我決定裝傻到底。
“哦——我隻是想說從來沒來過這裏,所以才選了這邊。而且我也不知道高中女生喜歡什麽時髦景點。”
“我也對時髦景點沒興趣喔,總覺得那邊都是一堆裝模作樣的女生,令人疲倦。在太陽公公照耀下盡情活動身體還比較好玩。而且雖然這種地方拉麵都不好吃,但反而會有種懷舊感,嚐起來很美味呢——”
“你還真的很喜歡拉麵啊。”
“我喜歡的也不隻是拉麵啦。”
妹妹一臉若無其事地低聲說。
“咦,你剛才說了什麽?”
“沒有啊,哪有說什麽?老哥,謝謝你帶我來這裏☆”
妹妹之所以表現出異樣的開朗,看起來像是就算隻有現在也好,她想忘掉對凜世的擔憂。所以我祈禱著小麥能按照我的計劃,邀凜世一起來。並祈禱麵對同為百合夥伴的小麥,凜世會放下戒心走出門……
“啊——看到了看到了!就在那邊唷,黏菌展!”
熟悉的甜膩聲音從遠處傳來。是小麥!
我帶著祈禱的心情望向那一邊。小麥穿著超級裝可愛的蕾絲洋裝,在掛有“世界黏菌展”招牌的組合屋前蹦蹦跳跳。我凝神望向她身旁一臉無聊地雙臂抱胸、身穿吊帶背心跟緊身褲的女孩。
……是凜世!
在我發現她們的瞬間,妹妹也注意到了她們。
“啊——!凜世,小麥!”
妹妹大聲嚷嚷,邊揮手邊衝向她們。小麥發出“啊!”的一聲,望向這個方向。
“呀啊啊,今日日!今日日終於也領悟到黏菌的魅力了嗎!”
“啊,不是。我會來這裏絕對不是為了黏菌。”
被小麥纏住的妹妹顯得很困擾。凜世也跟著看向妹妹,露出像在說“怎麽辦”的眼神。她身上充滿似乎馬上就會逃走的氣氛,讓我緊張了一陣子,不過……
“凜世,你已經恢複健康啦。太好了~”
妹妹笑著這麽說,露出滿臉喜色。看見她爽朗的笑臉,凜世瞬間有些焦慮地望向我。她一方麵從那個笑容得知我真的沒有告訴妹妹,因而放下心來,另一方麵好像也感到手足無措。
舞台全都準備好了,至於剩下的問題,反正她們是朋友,在談話間應該就能解決吧。
“你的朋友來啦?我會打擾到你們,那我去吃個冰吧。”
話一說完,我打算從這裏消失……但是……
“等、等一下!”
意外地,拉住我的人是凜世。她用驚人的力氣,拉住正打算離開的我的手腕。小麥用像在說“竟然做這種多餘的事~”的眼神望著這邊。
“日向大哥也一起來啦!我打算轉換一下心情,就跟著小麥過來了,沒想到會遇上今日子啊!”
“我待在這裏也隻會礙事吧。”
“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有四個人的話就能分成兩人一組,這樣就算不跟今日子說話,也不會引起她注意!”
凜世悄悄這麽說,並拚命把我拖迴去。
至於現在狀況究竟如何呢……小麥緊緊黏在今日子旁邊,所以我跟凜世就變成一組了。
“跟今日日到遊樂園~好——開心~來玩尖叫類遊樂設施吧,尖叫類設施~”
小麥顯得無憂無慮。妹妹有點在意凜世,但由於小麥黏得太緊,所以她一直在遊移不決。
而我跟凜世用僵硬的表情跟在兩人身後,不過我的表情或許比她還要僵硬。被這三個可愛程度高於平均值的女生包圍,我明顯格格不入。
路過的其他遊客們好像無法置信一般,轉過頭來再看我們一眼。
“為什麽?為什麽那麽可愛的女生們,會緊跟著那麽無趣的家夥?”
“不是雙對約會,而是後宮同遊?日本何時變成一夫多妻製了!”
“可惡,分給我一個,都是因為這種家夥的緣故,才會出現娶不到老婆的現象!你這個叛國賊!”
“而且他明明腳踏三條船,那些女生們之間卻感情很好,這種隨隨便便的設定算什麽啊!給我道歉,向腳踏兩條船而陷入慘烈泥淖的我道歉!”
強烈的怨氣傳了過來。真想跟他們說“不要任憑想像就亂講話”,從客觀來看,這或許像是後宮同遊,但是後宮的中心是妹妹,我是跟在她身邊、連金魚大便都不如的存在。
不過雖然是誤會,這些羨慕的眼神給了我一種痛並快樂著的感受也是事實……
“總覺得我參雜在你們之間的話,好像會一直被人盯著看。”
我向凜世這麽說道。
“果然我不在會比較好吧。你也一樣,比起跟我這種人走在一起,跟妹妹聊天應該更愉快吧。”
我對凜世悄悄這麽說,凜世就一臉別扭地瞪著我。
“我已經說過我還沒整理好我的心情了吧!都沒辦法正視今日子的臉了,我絕對不可能跟她聊天啊,你連這點小事都不懂嗎?”
凜世還真頑固。唉唉唉,我想說她們兩人原本是朋友,隻要能讓她們見麵肯定就能有什麽改變的,是我太天真了嗎……包圍著凜世的鬱悶氣息讓我歎了口氣。而唯一有可能在兩人之間搭起橋梁的小麥呢……
“今日日,來玩咖啡杯吧,咖啡杯!”
“咦……你不是要玩尖叫類的遊樂設施?”
“咖啡杯就是遊樂園裏最強的尖叫類遊樂設施唷!因為跟小麥一起坐的人,一定會尖叫說‘拜托不要再旋轉正中央的銀色轉盤了——!’。”
她完全處在跟妹妹約會的心情中,全然無意為兩人的關係牽線。話說你不要轉中間的銀色轉盤,你是小孩嗎!偶爾會有小孩轉太多圈,結果因離心力而落入不得了的下場。
但是乘坐類的設施……這樣的話,如果要四個人一起坐,凜世可能會拒絕,而分成兩人一組,我跟凜世兩人一起坐咖啡杯的話,我會覺得這是某種懲罰遊戲。正當我猶豫的時候,有人從後方撞上我的背。
“啊,不好意思。”
我反射性地道歉,看向對方的臉。
男生的三人組……感覺不像高中生。是大學生嗎?而且他們的體格看起來像是有在打橄欖球之類的運動,我的本能瞬間大叫“不妙!”,他們用充滿敵意的目光瞪著我。
“很痛耶。不要跑過來撞人啊,混蛋!”
那些家夥突然就憤怒值全滿,揍了我肩膀一拳。隻、隻不過是撞到一下,為什麽要這麽生氣啊?
“我覺得剛才是對方自己撞過來的。”
妹妹低聲說。小麥帶著平靜的目光說:
“我們剛才有看到唷。”
“看到什麽?”
“我們在找遊樂園的入口時,這些人就在那邊跟女生碰麵唷。哎——那些女生的長相分數大概是三十八分吧,好像是從交友網站之類的地方約出來碰麵的,一見到麵,那些女生就嚷嚷說‘這太扯了’,然後邊說邊跑掉了。不過她們自己的長相分數也隻有三十八分左右呢。”
小麥,你若無其事地說出口的話很過分喔。不過這樣我就明白三個男人在難得的禮拜六一起到遊樂園,而且心情非常糟糕的理由。簡單來說,這三個人想找遷怒的對象。接著相貌平凡又土氣的我,帶著隻有外表是美少女的三個女生出現在眼前,要他們不火大也難。不過——
“好痛痛痛痛!”
三人踹向我的背,把我踢倒在地。妹妹跟三人組抗議:
“喂,你們在做什麽!他不是道過歉了嗎?”
笨蛋,要是跟這種粗暴的家夥扯上關係,連你們都會受傷!快逃啊!
在三個男人之中,感覺最像帥哥的家夥(重點在於完全隻是“感覺像”。他好像很有自信,不過真相並不是那麽迴事)嘻皮笑臉地伸手環住妹妹的肩膀。
“別待在這裏了,跟我們一起去玩吧。我知道一家時髦又漂亮的店喔。”
“比起時髦又漂亮的店,我更喜歡吃拉麵。”
妹妹幹脆地揮開男人的手,受到拒絕的男人火大起來。
“哼,難得長了一張可愛的臉,對食物跟男人的眼光卻都很爛啊。”
“這樣的話,就讓你們看看這家夥更沒用的模樣,讓你們幻滅吧。女人都是喜歡強壯的男人的!”
憤怒的男人們突然聚集到倒地的我身邊,開始踹我。這算什麽啊,動私刑嗎?
“喂,我叫你們住手!”
妹妹,別說了!要是跟這些家夥扯上關係,不知道妹妹她們三個會落到什麽下場……最壞的情況,她們可能會被這些家夥抓起來,被迫跟他們約會之類的,這種發展的可能性很高。
“你們三個快逃!”
我一邊被踢,一邊大喊。小麥戰戰兢兢地打開摺疊式手機,對妹妹跟凜世說:
“那、那個,還是叫警察比較好吧?”
“別叫警察。”
凜世迅速伸手闔上小麥的手機。這、這家夥,難道她還是覺得我很礙事,要讓我在這裏變成死人嗎?
“但、但是……”
小麥陷入猶豫。然後連妹妹也把小麥的手機推迴去,示意她不要打電話。
“沒關係的,不要叫警察。警察來的話,會被逮捕的……”
妹妹,你……你要見死不救嗎?
“……是我們。”
咦?
在我張開眼的瞬間,妹妹跟凜世就以光速踢向那三個男人。草帽從妹妹頭上落到地麵的瞬間,妹妹的後迴旋踢就踢中了其中一人的太陽穴。幾乎與此同時,凜世的膝擊埋進另一人的上腹部。好……好狠,竟然準確地打中要害!
那兩人無聲無息地倒在地上。趁這個空檔,剩下的那人從背後倒扣住妹妹的雙臂。
“嗚!”
“今日子!”
凜世正打算前去救援,但妹妹不慌不忙地突然用後腦勺撞擊男人眉間。好狠!又瞄準要害了!話說,這兩個家夥熟悉打架的程度,怎麽好像跟特種部隊差不多?
“咕啊……”
男人翻著白眼。被打中眉間的刹那,他的意識好像就瞬間飛散了。被他放開的妹妹著地的同時,跳過來的凜世踩到男人身上,用兩手抓住那家夥的頭,膝蓋壓上他的雙肩,用力給他一個頭槌。
“咚”的一聲,響起了仿佛把西瓜從一公尺高的地方丟下來般的低沉破壞聲響。男人翻著白眼,成大字形當場倒下。
到三個男人倒地為止,時間才過不到一分鍾。這麽說來,這些家夥隸屬水球社,而我再次體會到為什麽水球被稱為水中的
格鬥技。要打在水中進行爭奪的水球,難怪她們會變這麽強……不過剛才好像都是些犯規招數耶?
“要逃囉,老哥!”
妹妹從右邊,凜世則從左邊扶起因為疼痛而無法動彈的我,以飛快的速度離開現場。小麥也連忙追上來。
“為、為什麽你們這麽習慣逃跑?”
“在女校時,偶爾會有女生被附近男校的學生跟蹤……”
“看不下去的時候,我們會給他一拳叫他滾。”
原來如此,由於知道“自己”會因防衛過當而被逮捕,所以才沒叫警察啊。這些家夥不隻在水球方麵,連在違反社會法規方麵也相當得心應手嗎!
妹妹在女校受歡迎的理由之一就是這個吧。臉長得可愛,個性又好,有點男孩子氣,是運動社團的招牌人物,還會化身白馬王子前來救援,的確很符合青春期女生的喜好啊~
“對、對了,小麥第一次見到今日日,也是在我被男校的一群壞學生老大糾纏的時候呢。”
雖然支撐著我的肩膀,妹妹跟凜世的腳步還是十分快速。小麥光是要追上我們就得使出全力,她一邊喘著大氣,一邊這麽說。原來如此,因此小麥才會喜歡上妹妹啊……呃,妹妹!剛才她是不是說了“一群壞學生老大”?
“喂、喂!不要太亂來,你們好歹也算是女生喔?要是哪天有人用恐怖的報複手段找上門怎麽辦?”
“沒問——題。隻要跟凜世在一起,我就不覺得我們會輸。”
妹妹微微一笑。不對不對不對,這種毫無根據的自信是怎麽迴事啊!哥哥很擔心啊!
“是啊,隻要跟今日子在一起,我就不覺得會輸。”
凜世也笑了。
……咦?
該不會她們無視於我的擔憂,透過剛才的戰鬥(以此為名的合作),兩人之間的距離稍微縮短了?
這樣的話……這裏差不多不需要我了吧……
我們不斷地逃,跑到遊樂園的另一側。大家都唿吸紊亂,小麥發出“唿——唿——唿——唿——”的聲音,好像快死了。
“要……要不要休息一下呢?”
“也對,要在哪裏休息……”
凜世東張西望。我在前方發現了鬼屋。
“那邊如何?我們暫時躲藏一下比較好吧?”
“啊,不愧是老哥!好主意!”
妹妹雙手輕拍了一下。
我們買票進入鬼屋。雖然進到鬼屋,不過我們先坐在墓碑上休息了一陣子。
“唿——心跳速度總算平穩下來了。大哥哥你呢?”
小麥按住自己的胸口深唿吸。我被踢踹的疼痛也消退得差不多,已經迴複到可以自己走路的程度了。
“嗯,我沒問題。”
“我倒是為了別的理由感到心跳加速……既然有精神了,要往前走了嗎?”
妹妹抱著我的手臂,渾身發抖地看向四周。這麽說來,雖然小麥把僵屍電影當成萌黏菌的延伸,可以泰然自若地觀賞,但妹妹就很怕這個呢——我迴想起這點。
說是鬼屋,也不過是會有機關讓人偶落下、空調吹出冷風罷了,但每當妹妹聽到遠方傳來“嗚~”的鬼叫聲,她就會身子一抖,緊靠在我身上。這家夥明明擅長打架,卻會怕這種無聊的鬼怪啊?
一想到妹妹黏我黏得這麽緊,凜世會不會越發嫉妒呢,我的心跳加速就是基於這個原因。所以體力一恢複,我就大力讚成出發的提議。
“好、好了,那就走吧!”
“老哥,不要離開我!絕——對不要離開我喔!”
妹妹緊緊攀住我的手臂。
“喂、喂,你不要靠這麽近喔……”
嗯——傷腦筋……我本來想說自己差不多該撤退了。
此時,小麥八成不是因為察言觀色,而是覺得“嫉妒!”或是“好機會來了!”,她拉住了妹妹的手。
“今日日,你哥哥好像身體還有點疲倦唷。你跟小麥一起走嘛!小麥完——全不怕鬼屋。”
“咦,真的嗎?小麥跟外表不一樣,很有勇氣呢。”
“今日日隻要緊貼著小麥就行了,你隻要閉著眼睛就好,我會把你帶到出口唷。”
“這樣不錯耶!拜托了,小麥。”
小麥舌粲蓮花的能力依然驚人。妹妹完全按照小麥所說,緊貼著小麥,閉著眼睛走路。
“來,今日日,是這邊唷。”
小麥假意引導妹妹,手在她身上到處亂摸。這家夥等級實在太高了。
我跟凜世也跟在後麵。走了一陣子後,四周變得一片黑暗。這邊的設計是要人摸索著前進,而那道讓人摸索的牆壁則設有會蠕動的機關。
“呀————!牆壁在蠕動——!”
我聽到妹妹的慘叫。她好像不小心摸到了牆壁。
“今日日,不能離開小麥!呀——跌倒了!”
在黑暗中,我也聽到小麥陷入恐慌的聲音。
“真是的,你們兩個在做什麽?來,往這邊!”
其中也有凜世的聲音。
“哇——凜世!你在這裏——!”
“喂,今日子!不要那麽用力抱住我,我很難受啊!”
“凜凜,也救救小麥啊!”
俗話說三個女人等於一個菜市場……這些人還真的很吵鬧。她們完全恢複到從前的模樣,這樣我也盡了身為哥哥的義務了吧。
我再繼續跟她們待在一起隻會礙事吧。雖然我總是跟妹妹一起度過假日(應該說,被迫跟她一起度過),但這是凜世憧憬已久,一次都未曾實現的與妹妹共度假日的時光,所以今天一整天就讓她好好享受吧……
幸好在一片黑暗中什麽也看不到,我緩緩後退,離開那個地方。
往迴走一小段路,我就在有幽靈出沒的水井後方看見綠色的緊急出口號誌燈。這是用來在發生火災時逃跑,或是有害怕得動彈不得的客人時,工作人員會引導他們,讓他們中途從這個緊急出口離開。
我打開門,走到鬼屋外。難得來到遊樂園,現在就迴去是挺可惜的,不過到處亂晃的話,說不定又會跟妹妹她們碰頭……我心裏這麽想,於是決定迴家。
才走了一陣子,背後就傳來“啪啪啪”的輕快腳步聲。我以為是剛才那看似大學生的三人組,於是驚訝地往後看。
我一轉頭,就感到更吃驚了……跑過來的人是凜世。她似乎跟我一樣,從我離開的那個緊急出口走出來。
“凜……凜世?你為什麽要跑出來?我妹跟小麥呢?”
“她們當然還在鬼屋裏。走出那條全黑的通道後,會進到一個到處都是跳舞骷髏的地方,今日子跟小麥就站在那邊,黏在一起動彈不得,所以她們兩個暫時出不來。”
“你丟下她們跑過來?”
“日向大哥你也丟下我們啦。你想去哪裏?”
“沒有啊,我……”
“你不會是想迴家吧?”
凜世的視線很銳利,讓我心生忐忑。
“嗯……不、不是,哎,那個……”
“我們會在這裏碰麵並不是因為偶然吧?這是日向大哥的安排對吧?”
“咦?你在說什麽?”
我拚命想裝傻,但被凜世瞪視時不小心緊張起來,說話完全破音了。我發出高了八度的聲音,很明顯有問題。
“就算今日子跟小麥會上當,我也不會被騙喔。你會這麽做,是因為我說自己不曾跟今日子一起度過假日時光?還是說,你單純想讓今日子跟我見麵?”
“這、這個嘛……”
從凜世的角度來看,我就是“情敵”。我知
道凜世非常討厭受到我這個情敵的同情,因此我開始吞吞吐吐了起來。一想到氣氛好不容易變得不錯,難道又要激怒凜世,我就隻能發出嗯嗯啊啊的聲音,但凜世看到我這個模樣,突然露出了微笑。
“不是的,日向大哥。我追過來是想跟你說聲謝謝。”
“咦!”
看到凜世露出從以往的她絕對無法想像的率直態度,我反而手足無措。應該說,我反而覺得不安。一直都很兇狠的凜世竟然會露出這麽柔軟的溫柔神情……而且還意外地可愛。
“啊,不是,就是那個……”
糟了,我不禁驚慌了起來,聲音又往上升了八度。
為什麽我會因為凜世這種人感到驚慌啊……對方可是純正的百合女,對妹妹喜歡得要死,把包括我在內的男性都當成比路邊小石頭還要不如的存在喔?她對我一定沒有什麽特別的想法,我為什麽要這麽在意她啊,我是白癡嗎?
“我、我才不是為了你……隻、隻是身為哥哥,我想幫妹妹挽迴她的好朋友……”
我忍不住想逃跑,開始拚命找藉口。我還說什麽“才不是為了你”耶,我是傲嬌角色嗎?思考著這些事情,愈來愈急躁的我完全陷入混亂。
“所、所以你完全不需要道謝!”
“啊?”
凜世不悅地雙臂環胸,瞪視著我。
“喂!女孩子特地追過來道謝,你就不能老實地說‘不客氣’嗎?”
“不管怎麽看,我從你的態度中都感覺不到謝意,這不是我的錯覺吧?”
“總之!你隻要說‘不客氣’就好了!”
凜世逐步逼近,抓住我的衣領粗暴地晃來晃去。我的腦漿被拚命搖動,眼睛就快要噴出血來。
“不、不客氣,還有救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在腦袋被用力晃動的同時如此大喊。凜世好像因為這聲呐喊而迴過神來,啪地放開抓住我衣領的手。在腦袋一團漿糊的情況下被她放開的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好痛!”
“啊,對不起!你沒事吧?”
咦?
如果不是我的腦漿因為腦袋晃來晃去而發生什麽問題的話,就是凜世剛才真的對我“道歉”,而且還“關心我”囉?
不,不是我誤會,因為凜世在一屁股坐到地上的我身邊蹲了下來,臉頰泛紅地探頭看著我的臉。
“對、對不起,我不小心著急了起來……那個,這是我第一次說這種話……”
凜世徹底不安起來,一直盯著我的臉看。她是第一次說哪種話?
“那、那個啊……一開始,我很羨慕又嫉妒被今日子喜歡的日向大哥。”
凜世縮起肩膀,無力地坐到地上,好像感到害羞似地從我身上移開視線,她凝視著地麵,滿臉通紅地用相當拚命的語氣說:
“但是現在,我也很羨慕今日子擁有日向大哥這樣的哥哥。”
她……她在說什麽啊?什麽意思?
“那個……日向大哥你看起來好像很冷淡,但是為了今日子,你真的很努力呢。從小時候開始,你就一直重視今日子更甚於自己吧。你跟為了得到今日子而不擇手段的我完全不同呢。所以今日子才會對日向大哥你既信任又仰慕。”
“我、我可不記得自己有那麽重視妹妹喔?”
我緊張得不得了,一邊這麽說。凜世抬起頭反駁我:
“沒有這種事吧。今日子說過,你曾為她豁出了性命。”
“動作遲鈍的我,怎麽可能做出豁出性命這種英雄般的行為?我可是每逢溺水或被圍毆時,就得靠女生來救的沒用男人喔?”
這不是謙虛,而是事實,我有為妹妹豁出性命做過什麽事嗎?就我記憶所及,絕對沒有發生過這種事。
“但是日向大哥為她做了比這更了不起的事啊……對我也一樣。”
凜世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她兩頰通紅。
“像我這種任性的討人厭女生,跟溫柔又老實的今日子相比,根本連她的一根頭發都比不上……”
說到這裏,凜世再度感到猶豫似地從我身上移開視線。然後她就維持著別開視線的姿勢,仿佛竭盡全力似地說:
“不過如果你方便,同時也願意接受的話……我希望日向大哥能當我的哥哥。”
“咦?”
當……當你哥哥?什麽意思?
“你是指過繼、收養那類的嗎?”
“不是!”
哇——她又生氣了!我馬上擺好架式,但這次凜世好像也注意到自己的易怒個性,馬上反省自己,慌張地讓粗暴的語調恢複正常。
“啊,對不起,不是那樣的……我知道日向大哥已經有今日子了……那個,我隻要當日向大哥其中一個妹妹就好了,把我的順位排在最角落也沒關係,我希望能成為你的妹妹之一。”
“這跟領養有哪裏不一樣?”
“所、所以說……簡單來說,我是想問你,可不可以叫你‘大哥’啦……可以嗎?”
凜世滿臉通紅,努力說出這些話,但我聽不懂這樣是哪裏簡單,根本抓不到重點。不過由於凜世的表情太過認真,我想要是她又抓狂了也很麻煩,於是我抓著頭說:
“嗯,哎……我、我懂了。我是不懂‘日向大哥’跟‘大哥’有什麽差別啦,不過你想怎麽叫就怎麽叫,這沒什麽關係吧?”
“真的嗎?”
凜世露出欣喜萬分的笑容,突然飛撲到我身上。
糟了,我剛才又踩到什麽地雷了嗎?凜世第一次追求(以此為名的攻擊)我,還有以強行擄人、綁架為首,至今對我做過的各種殘暴行為在我腦中浮現,讓我陷入輕微的恐慌。我做好這次或許真的會被殺的覺悟,緊緊閉上眼睛。
但是……凜世摟住我脖子的那雙手柔軟又溫柔。輕輕柔柔,宛如天使的羽毛。
“……咦?”
我戰戰兢兢地張開眼。我還在想,不知道什麽時候她會收緊手臂把我掐死,但完全沒有這種跡象。凜世踮起腳,溫柔地抱住我的脖子。然後,她用好像很幸福的聲音,溫柔地低語:
“謝謝你……大哥。”
……咦?
我陷入茫然中。凜世鬆手離開我的脖子後,好像突然感到害臊似地羞紅著臉說:
“啊……對、對了。今日子她們好慢喔。再不去接她們就糟了吧?我去看看狀況!”
她好像很著急似地說完,就往鬼屋的方向跑了幾步。我依然呆站在原地,突然間,凜世轉過頭來說:
“……啊,日向大哥!你要待在那邊,不要擅自跑迴家喔,等一下大家要一起坐驚叫雲霄飛車!不能自己偷溜喔!”
她反覆叮嚀,然後再次衝向緊急出口,從那邊迴到鬼屋中。
我依舊滿心茫然。腦袋遲遲無法恢複正常。
因為……因為……?我並不受歡迎,會以為自己受歡迎的時期到來,也隻是因為妹妹的緣故,看起來才好像大受歡迎一樣,而且那個什麽大受歡迎的時期啊,我完全沒有受歡迎的感麑,反倒覺得自己像是在僵屍電影中受到僵屍追趕一般。
對啊,雖然妹妹很受歡迎,但是我絕對不是受歡迎的人。而且凜世可是不折不扣的百合女,這麽說來,剛才的狀況是怎樣?該不會是……那種感覺,跟告白非常非常接近吧?有人對我告白了嗎?這個世界有好多事都難以理解。
但是我最無法理解的是……一直以來受到妹妹的諸多折磨,我應該已經學到教訓,而且我還遭受到凜世種種殘忍的對待,但是在聽到凜世說“謝謝你”的瞬間,我沒料到自己竟然會那麽不中用地……
覺得
那家夥很可愛。
我最無法理解的就是這樣的自己。我隻能無謂地陷入迷惘中。
“哇——!老哥,你竟然先離開,太過分了——!”
聽到妹妹熟悉的哭叫聲,我猛然迴神。
從鬼屋門口跳出來的妹妹眼眶泛淚,朝我跑過來。而八成是因為被妹妹緊緊抓住的緣故,在她後麵的小麥露出仿佛即將窒息的鐵青麵孔不停喘氣。凜世也邊照顧著小麥,邊朝我走來。
“老哥,不要再丟下我了——!這真的很恐怖——!”
妹妹哭著緊抱住我的脖子。跟凜世不同,但同樣是女孩子溫柔又可愛的柔軟雙臂。
“小……小麥還比較害怕呢……在我想著‘被今日日抱住好幸運’的時候,我就看見爺爺在花田的對麵向我招手,我都要嚇死了……”
小麥用好像快死掉的聲音說著。對這家夥來說,或許算是一帖良藥,不過不對,大家也常說好了傷疤忘了疼,所以還是不能大意吧。
“為了懲罰日向大哥的無情無義,就處以請大家吃霜凍優格之刑如何呢?”
凜世這麽發言。喂喂喂喂,你突然給我擅自做什麽決定啊?
“太棒了——!老哥,我要吃可爾必思口味喔!”
“日向大哥,麻煩幫我買藍色夏威夷口味。”
“小麥想吃跟紫色網柱細胞黏菌長得一模一樣的葡萄芬達,大哥哥)”
好像有人做出了讓人食欲全消的發言。話說,三人份的霜凍優格是多少錢?六百圓?占了我一個月零用錢(五千圓)的一成以上?
之前就算被妹妹強拉出門,偶爾得請客,也隻要請妹妹的一人份,倒也還好……三人份有點太勉強了吧?
“我們會等你的,你就去買吧,老哥~”
“不要搞錯我們要點的東西喔,日向大哥。”
“感謝招待囉,大哥哥~”
閉嘴,不要叫我哥哥——!
不管再怎麽可愛,我都不需要三個妹妹……我在以淚洗麵的同時,一直緊緊盯著錢包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