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恆太約在總裁辦公室碰麵。因為有關華盛頓時報記者的各項調查報告已經出爐。


    我邊拿資料給恆太看邊開口說道:


    「徵信社成功潛入華盛頓時報內部,而且也不惜砸下重金進行賄賂。根據調查報告指出,記者好像已經完成報導,但由於還有部分內容是憑臆測撰寫而成,因此尚未獲得上司批準。」


    「既然新構想已經拍板定案,就絕不能再受到記者的阻撓。設立新證券交易所,可是本大爺早在上輩子就已經決定好的計畫。」


    「你到底能迴溯到多久之前的前世啊……總而言之,我並不打算拱手看著報導出爐,這邊也開始采取行動吧。」


    恆太突然將臉湊近,壓低聲音說道:


    「暗殺的事情包在我身上。莉音或巳繼沒有弄髒雙手的必要,此乃英雄的職責所在。目標就設定為記者本人,以及負責審核這篇報導的上司。」


    「慢著。我不想把暗殺手段列入考量。」


    「你再講這種溫吞話,暗殺名單隻會變得愈來愈長喔?」


    「恆太,你仔細想想看。總不能每次一發生問題,就不分青紅皂白地大開殺戒吧?要是這樣做的話,我們每年起碼都得殺死三十個人才行喔?我總覺得一旦在這個節骨眼選擇簡單的解決方法,最後隻會陷入不可自拔的地步。」


    我搬出強硬語調叮囑恆太。


    「另外就是關於這件事情,我希望今後隻由我們倆負責處理就好。不單隻是為了沙織及柚學姊著想,我更不想讓莉音卷入其中。」


    「……巳繼也變得愈來愈能言善道了嘛。你的意思是,在此選擇困難劇本,才能增加戲劇性的效果對吧。」


    恆太往後退開。


    雖然覺得意思好像不太對,但他終歸是同意了我的看法。


    「今後就針對華盛頓時報施壓吧。主要有兩個方針。第一,由國際商業銀行長期攻占華盛頓時報最大的廣告版麵。根據調查,華盛頓時報的版麵已被美國某大型廣告代理商包下,而這間代理商的力量出人意表地強大。因此我們就跟這間代理商簽訂钜額的長期合作契約,相對要求代理商嚴詞警告華盛頓時報,別刊登任何批判國際商業銀行的報導文章。」


    緊接著,我豎起第二根手指頭說道:


    「第二,則是利用旗下的金融機構,對所有在華盛頓時報刊登廣告的企業施壓。要他們一旦發現華盛頓時報刊登對國際商業銀行帶有批判意味的報導文章,就別發廣告文案給華盛頼時報。這是莉音也提過的方案,也就是所謂軟硬兼施的作戰。」


    「哦,你儼然已經學會帶有莉音風格的用字遣詞了呢。不愧是有受過我親自培訓的人才。我突然有種像是玩妹妹養成模擬遊戲,成功調教出一名絕世甜膩美少女的感受啊。」


    「為什麽我會變成妹妹啊,還有妹妹養成這個字眼基本上也太不對勁了吧……總而言之,也拜托你了,恆太。就是在局勢險惡的時候,我們才更需設法維持住集團內部的團結力。特別是已有部分情報自旗下的金融機構外流,這方麵也必盡快采取對策。」


    「包在我身上。我預定利用應付各國媒體記者采訪的空檔時間,安排巡視旗下企業的行程,並與財務負責人們會餐。相信接觸到本大爺威光的家夥們,都會立刻由衷欽佩本大爺吧。」


    「哦,我從以前就覺得,其實恆太你也有考慮到很多層麵的事。隻是表麵一點都看不出來而已。」


    現在的我們,跟旗下企業的財務負責人之間完全沒有任何交情。而跟他們麵對麵促膝長談,應該可以形成加深他們對企業集團產生情感的契機才對。尤其財務負責人更是怠慢不得,因此恆太的應對方針還不賴。隻不過驕傲的恆太有沒有辦法好好跟社員們對談,這點還不得而知。


    「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像我這般考慮到集團未來的人了。我可以透過gigas之眼看見集團的未來光景。本大爺作為世界最高峰的偉人,出現在人類所有教科書上的未來更是顯而易見。巳繼你也好好記住吧,我春日恆太勢必會成為人類史上最偉大的英雄。」


    「恆太,你早就已經是世界頭號vip了啊。」


    語畢,我露出一抹苦笑。實際上,我還真找不到其他能夠跟恆太分庭抗禮的偉人。


    就在我們透過廣告代理商,向華盛頓時報提出為期長達三年的钜額廣告刊登契約之後──效果立竿見影。根據徵信社提交的報告指出,「上司拒絕刊登關於國際商業銀行的報導。」我則即時掌握到關於此事的詳細狀況。


    既然報社正式下令禁止刊登國際商業銀行及革命社的關連報導,日後也就無需再擔心華盛頓時報這方麵的事情。


    本來到了這個階段應該是可以鬆口大氣才對,但卻又無法率直地感到開心。因為報告書上還附有另外一段敘述。


    『記者伊森?柯林斯情緒激動地頂撞上司,大發雷霆,並多次在其他記者同僚麵前強調重要報導遭到封殺一事,進而導致報導部幾乎分裂成兩派並引發糾紛。今後仍需密切注意柯林斯的動向』


    若采用中立一點的看法──徵信社很有可能為了今後可以繼續承接這份工作,而呈交內容較為誇大的報告書給我們。就這點而言,徵信社也是營利組織,這也算是他們慣用的手法,因此必須退一步思考後續事宜才行。


    盡管如此,柯林斯是一名比任何人都還要來得充滿正義感的男子漢,與他正麵交鋒過的我十分明白這點。以那名記者的作風來看,大概不會允許公司封殺這則獨家報導吧。起碼在我們的新事業——證券市場構想獲得實現之前,仍必須持續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不可。


    「站在日本國的立場,大致上無法讚成這個點子。」


    聽完新市場構想之後,大原總理開口就是這句話。


    莉音與我來到官邸與大原總理會談。


    「因為新市場與各相關部會之間的利弊關係也必須進行調整。包含東證及大證在內,日本的證券市場數量已經太多了。相關人士絕不可能允許日本再設立所謂的新證券市場。」


    「誰會是頭一個出聲反對新構想的相關人士呢?」


    麵對莉音的提問,總理毫不客氣地做出迴應:


    「當然非金融廳莫屬了。因為監督市場是他們的職責嘛。」


    「那我們就先去找金融廳商量一下好了。反正又不是素未謀麵。」


    「哦,你們在金融廳也有管道嗎?」


    「多多少少啦。先前在處理日本商業銀行的事情時,我們曾聯手合作過。」


    「奉勸你還是別找金融廳談這件事比較好。因為八成無法獲得批準吧。世界統一市場這種構想,實在太誇張了。想以日本作為出發點,會涉及五花八門的政治難題啊。」


    「……」


    不由分說地遭到拒絕的莉音,露出哀怨的眼神凝視著總理。但總理卻是麵不改色,臉上始終掛著一張若無其事的神情。


    「……日本國的態度姑且先撇開不談……就關鍵的總理個人立場而言,是願意支持我們的新構想嗎?」


    「坦白講,我不便表態啊。」


    莉音氣得拍桌詰問。


    「到底是哪邊啦?不行就明講不行,這樣我們反而會覺得比較神清氣爽。」


    「想也知道現階段鐵定沒輒嘛。但是啊,假設喔……輿論呈現出支持你們此一構想的傾向,那我倒也樂意搭個順風車表態支持啦。」


    「唉──總理不肯幫我們忙啦??是嗎──是嗎──虧我們還提供了不少援助呢──」


    莉音搬出宛如女高中生般的口氣──等等,事實上她的確也是女高中生沒錯啦──譴責總理。


    「也沒辦法


    啊。我都說了適當時機來臨就會附和嘛。這點還請你多多諒解好嗎?」


    見總理麵露為難神色,莉音隨即打退堂鼓。


    「啊哈哈,開玩笑的啦。我明白了。我遲早會備妥一個讓日本能夠輕鬆上場的舞台,總理就再稍待一段時間吧。」


    「你能這麽明理真是謝天謝地啊。即便是讚助廠商的意願,仍然有我無能為力的地方啊。」


    「我們也不認為總理大臣這個頭銜擁有多強大的政治權力啊。頂多隻覺得應該有辦法幫我們叮囑一下各個相關部會罷了。」


    「你們的首要之務,是創造出『現在需要世界統一市場』的時代趨勢。至於是否真的有必要,坦白講根本無所謂。若要我大張旗鼓采取行動,重點就在於是必須讓輿論歡迎這個構想才行。」


    「這樣為難總理真不好意思。因為要讓這個構想付諸實現,無論如何都非得爭取到日本或美國的理解不可。畢竟若沒有超著名企業帶頭牽引市場,這個新市場就不可能被全球所接納。而日本及美國境內存在著許多規模龐大的跨國企業,隻是……找美國八成會吃閉門羹吧?」


    「美國擁有世界最大級的紐約證交所及那斯達克交易所,自然無須迎合他人所提出的新市場構想啊。一個不小心,將會落得被當成燙手山芋、遭到全麵封殺的田地。」


    「附帶一問,總理認為這個構想應該從什麽地方開始著手比較好呢?」


    「帶到更有彈性……容得下胡搞瞎搞的國家去推動。」


    「說胡搞瞎搞也太沒禮貌了吧……例如英國嗎? j


    「唔??不對……要找個能允許你們更進一步亂來的地方。」


    我轉頭對莉音說道:


    「那中國或俄國不就剛好符合條件嗎?經濟規模雖大,社會基礎卻還遠遠稱不上已經完善。我們的構想既有助他們整頓社會基礎,而且在風氣上也能推動一些比較強橫的政策。由我們出馬的話,就算要直接找最高領導對談也不成問題吧?」


    「說的也是……首先在中國及俄國推動構想,接著再把印度與巴西拉下水的話……就有可能形成一個連先進國家也無法忽視的新興國家統一市場……之後隻要再擬定出更進一步的計劃……嗯,好極了。」


    「聽起來還不賴嘛。隻不過他們到底肯不肯配合行動,這點我一概不負責任就是了。」


    總理表現出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樣,我則用力點了點頭。


    「沒問題。由我們出馬的話,應該是有辦法策動他們配合才對。」


    華盛頓時報記者伊森?柯林斯的調查結果出爐了。


    我前往總裁辦公室,與恆太麵對麵進行秘密會議。


    「這是最新的調查報告。柯林斯似乎向華盛頓時報遞出辭呈了。」


    我一開口報告,恆太臉上立刻浮現出頗感意外的神情。


    「哦?那不是很好嗎?」


    「不,也不能如此一概而論。你先讀完這份報告書再說吧。」


    壓低視線瀏覽報告書的恆太抬起頭來。


    「原來如此……在引發這場把上司及全公司通通拖下水的激烈爭執之後,他憤而決定遞交辭呈嗎?這下子反而更棘手了啊。」


    「是吧?華盛頓時報才剛以公司名義,敲定不接觸革命社或國際商業銀行黑暗麵報導的方針。因此柯林斯還是繼續留在華盛頓時報會比較安分呢。」


    「柯林斯把獨家報導帶往其他傳播媒體推銷的可能性變高,炸彈的危險度也隨之攀升了,是吧?」


    「就是這麽一迴事。」


    「……今後,你打算怎麽辦?」


    恆太露出意有所指的表情,彷佛窺探我內心似地抬頭看著我。恆太或許正在等待我做出「暗殺」的決定。


    「加派調查人員,繼續追查他的動向。」


    聽見我的迴答,恆太似乎感到十分傻眼。


    「哎呀呀,巳繼你又講這種天真話了。在辭掉工作的現在,也正是讓柯林斯神不知鬼不覺地退場的最佳機會喔?即便他行蹤不明,也沒人會注意到這迴事。」


    「先查明他的後續動向再說。或許他很有可能選擇就此退休,搬到加勒比海的小島上過繭居生活也說不定吧?」


    「我可不認為一個毅然反抗上司決定,並把華盛頓時報內部鬧得天翻地覆的勇者,會甘心做出那種選擇就是了。」


    「這我當然明白,但柯林斯是個人才耶。直接與他正麵交手過的我們再清楚不過。他跟那群衝著無趣老梗緊咬我們不放的雜牌記者們大不相同。坦白講,我希望這種人能夠活著繼續大顯身手。」


    「……」


    恆太突然睜大雙眼看著我。


    「……幹、幹嘛?有什麽問題嗎?」


    「……」


    「你有什麽想法就直接明講啦。」


    我如此催促,隻見恆太不知為何竟浮現一抹得意笑容,同時語重心長地開口說道。


    「……及格了。這個決定非常好。一手培訓巳繼的我,就是期待聽見這樣的發言。看樣子巳繼終於也已經成長到能夠獨力擊敗最後大魔王的等級了啊。」


    「什麽?我可以解讀成恆太也持相同意見沒錯吧?」


    「想也知道我不可能暗殺有為的人才嘛。本大爺就跟信長及曹操一樣,致力於廣納世界各地的優異人才。像柯林斯這般人物,就應該成為我的屬下才對。」


    「真是夠了……就隻會在那邊吹牛皮講大話。柯林斯才不會成為你的屬下。更何況再三提案要我暗殺他的,不就是你這家夥嗎……」


    麵對恆太那種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態度,我不禁感到垂頭喪氣。


    總而言之,我們決定強化監視態勢,繼續追蹤柯林斯的動向。


    莉音與我來到位於北京中南海的郭首相宅邸拜訪。由於大原總理並未給出有關市場構想的結論,因此我們轉而試圖尋求中國的協助。我為了辦理賣掉在中國境內相關資產的作業而逗留在北京,莉音便吩咐我前往中南海與她會合。


    我們在郭首相麵前,口若懸河地陳述想要創設新市場的理念。聽完構想內容的郭首相開口發問:


    「中國當然也有自己的證券市場。上市企業的情報公開毫無進展,可說是身陷相當嚴重的泡沬風暴之中。政府雖藉由公共投資撐持住景氣,但大概難逃泡沫化的劫數吧。盡管如此,對仍在發展途中的這個國家而言,應該是可以成為有助人民理解自己在資本市場扮演何種角色的最佳題材吧。你們所準備的新市場,與既存市場之間有何差異呢?」


    「其實啊,是因為在郭首相麵前,我們就老實說了:我們現在隻有一個籠統的概念而已。接下來必須研擬細節,逐步向前推進才行。」


    莉音聳聳肩頭,輕吐舌頭露出淘氣的神情。


    「哈哈哈,此時就算說謊,也非得抬頭挺胸主張自己的正當性才對喔。想要在中國推動計畫方案的話,這樣的姿態是不可或缺的。」


    「我們才不會對郭首相撒謊。可是啊,我們已經下定決心,絕對要讓這個構想成功實行。不對,應該說若無法成功,我們就存活不下去。我們把這構想視為畢生最大的事業。」


    「既然有這樣的覺悟,那我也非得賭上這條老命協助你們不可。你們、海胴先生與我都已經訂定了……比生命更加珍貴的盟約。所以就算籠統也無妨,你們就試著更詳細地描述這個構想給我聽聽。還沒確定的部分就維持原狀即可。我想仔細思考,看看自己究竟能夠怎樣協助你們。」


    「首先從大方向來說,就是我們想創立一個世界統一市場。類似把全世界市場整合成單一個體的存在。」


    「但先進各國的主要市場也都對全世界開


    放,外籍投資人幾乎也隻需透過證券公司仲介,就能自由買賣股票。兩者之間的差異為何呢?」


    莉音邊思考邊敘述。


    「這會是個廿四小時全年無休開放營業、全球主要貨幣通吃、個體散戶也隻需利用電腦或手機就能立刻登入的市場。隻要在國際商業銀行開戶並存款,任何人都能自由參加這個市場的買賣。」


    「……已能大概掌握到投資人方麵的概念了。那麽對企業方麵而言,又有何差異呢?」


    「在現有體製下,打算在證券市場公開股份的企業,必須親自付費委托會計師事務所進行會計審查,以及接受證券公司的審查。我想要取消掉這種商業模式。」


    郭首相麵露詫異神情。


    「換句話說,你設想的是什麽樣的商業模式呢?」


    「我想創造出一個世界上所有企業,隻要支付一定程度的費用,任何人都可以公開股份,直接籌措資金的市場。」


    「可是企業非得委托會計師事務所,備妥公開給投資人參考用的業績資料不可吧。」


    「不,在我們這個市場,企業沒有委托會計師事務所辦理這項業務的必要。因為市場這邊會找齊會計師及投資顧問,逐一審核前來登記的所有企業。以一貫作業的方式,維持上市企業的一定品質。」


    郭首相發出讚歎聲。


    「原來如此……我漸漸明白你想汰換商業模式的理念了。過去是由企業付費委托會計師事務所進行會計審查,但你打算讓市場來扮演這個角色,對吧?」


    「是的。過往的機製──也就是企業付費給審核機關來進行審查的作法,根本就錯得離譜。雖說我相信絕大多數會計師都是好人,但會計師事務所也是在營利事業,隻要他們向企業收取費用,試圖準備出對企業有利審查報告的會計師就永遠不會絕跡。況且現在所謂的審查,都是以審視單一企業內部資料的整合性為主。當然啦,有時也會確認交易對象,但若連交易對象也同流合汙的話,粉飾根本防不勝防。想透過這種方式排除違法行徑,分明就是不可能的任務。所以我打算改變整個潮流。」


    莉音似乎愈講愈興奮。在議論的過程中鞏固構想,以往從未曾想過的東西就是會這樣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自從開始經營事業之後,我也常有這樣的經驗。


    「另外,過去在上市之際所需花費的另一項高額成本,就是企業內部員工彼此審查的內部統製費。我們目前正著手開發一項可以安裝在電腦或收銀台,名叫『模組』的硬體元件。這款模組會隨時將資料傳送給我們,因此企業內部審查自然不用說,甚至跟交易對象等外部資料之間的矛盾,我們也能在第一時間立刻發現。」


    莉音得意洋洋地接著說道:


    「在我們的市場中,將不會出現如同梯隊係統或世界通信公司之類的違法企業。再者,對公開股份的企業而言,雖說目前關於會計監察或內部統製的負擔變得較為沉重,但花費在這些事項上的時間及金錢成本都能隨之下降。成本一旦降低,企業就能把較多資金挹注在本業上,而且也能成功縮短上市準備所需花費的作業時間,使得投資人得以購入便宜的優質股票。我相信就結果而言,這將能成為一個對企業及投資人雙方都更為有利的商業模式。」


    「……嗯……但是,企業型態千差萬別。像我外甥經營著一間製作陶器的公司,不過卻相當難搞。除非是對陶瓷業界知之甚詳的人物,否則根本分辨不出陶器存貨究竟有沒有價值可言。因此除了時常出入公司的會計師以外,大概就再也找不到其他人能夠理解我外甥那間公司的狀況了吧。」


    「我認為這點誠如郭首相所言。人跟企業同樣都是五花八門,但相同道理不也能套用在企業付費聘用的會計師,或者由我們指派的會計師身上嗎?最理解企業狀況的應該是經營者及員工才對,會計師終究隻是外人。這樣做或許有點馬虎,不過這類細節就交由投資人判斷。隻要詳實地在公開資料上注明有這類要素,提醒投資人自行進行判斷即可。」


    說到這裏,莉音清清嗓子,再接著繼續說下去。


    「現行體製內存在著太多諸如董事長與會計師之間糾葛不清的人際關係,或者會計師無法徹底迴絕企業方負責人之要求……等等外部人士無從獲知的情況。我想排除掉這類不透明的要素。我認為對市場而言,最重要的就是統一判斷基準。」


    「……原來如此,聽起來很不錯。那麽當企業打算公開股份時,具體而言該怎麽做才好呢?」


    「單純隻需提出申請,並持續繳交注冊費即可。會計審查、給投資人的報告書、股票買賣、增加資本等等,與證券相關的所有業務都由我們一手包辦。」


    「倘若隻需付錢,人人就都有權利公開股份的話,那豈不是會造成某些無可救藥的三流企業也跟著在新市場上市的事態嗎?」


    「我認為那樣也無妨。就算是今天剛成立的新企業,隻要我們有確實收到注冊費,即便隔天就公開股份也行。我們會嚴格執行提供情報給投資人參考的作業,即使跟垃圾沒什麽兩樣的企業,我們也同樣會據實以告。」


    「就連搞不好明天就將破產的企業,隻要繳交注冊費公開股份,或許就能籌措到資金。」


    「但審查是由我們執行喔?那就代表我們告知投資人的情報內容,大概會是『這間企業就算明天倒閉也不足為奇』吧。」


    「那麽,股份乏人問津的企業,你們打算如何處理呢?」


    「即便某企業的股份完全沒人想碰,那也無妨不是嗎?對企業而言,既已透過第三者機關之手,將目前的正確業績公開給交易對象查詢,我想在信用方麵便已獲益良多才對。縱使企業無意透過市場籌措資金,客觀地公開企業的信用情報,在經營上也可說是具備相當重要的意義。」


    郭首相「嗯嗯」地點了點頭,接著開口發問。


    「你們預計收多少錢作為市場注冊費呢?」


    「企業得依其銷售業績支付注冊費給市場。假使某企業的年度銷售額為十億日圓,那麽該企業每個月就得繳交一百萬日圓的注冊費。年度銷售額為一千億日圓的話,該企業每個月就得織交一億日圓的注冊費。換句話說,市場每個月都會強製徵收0.1%的銷售額……隻不過到時大概也會出現銷售額為零的企業,所以基本注冊費就設定為五十萬日圓好了。反過來說,就算銷售額掛零,隻要每個月支付五十萬日圓,就可以在市場上公開股份。而企業一旦打算放棄公開股份,也隨時都可撤出市場。」


    「……我必須再問幾個問題。企業若因發生醜聞而突然中止公開股份的話,將會造成該企業的股票喪失流通力。假使有一天投資人突然發現自己無法拋售手中的股票,八成會感到相當錯愕吧。」


    「那就是投資人該負擔的風險了。他們應該在聽過我們的告知之後,就明白市場上存在著那種不穩定的企業才對。再者,那是企業的股票,即便失去流通性,照理說仍保有其本質性的價值。的確,因著股價不再劇烈上下波動,會導致類似金錢遊戲的要素跟著消失。然而投資人身為企業股東的事實卻不會有所改變,屆時隻要以股東身分,行使其正當權利即可。」


    「嗯嗯……原來如此……股票的價值並不會憑空消失,仍會留下實質價值是吧。」


    郭首相交抱雙臂,頻頻點頭。


    莉音向前探出身子繼續說道。


    「錯的是那些沒有深入瞭解我們公開的情報,就選擇投資那種企業的投資人……然而,也能換個角度這樣想。隻要明白股票可能突然停止流通的風險,股價暴漲至大幅悖離企業實際價值的狀況也會跟著減少。經營狀況微妙的企業,應該就會被標上符合該企業


    實際價值的價位。 對整體經濟而言,這反倒是好事一樁。」


    「……有趣……坦白講,雖然還有許多細節有待確認,但我認為構想本身是一個非常優質的點子。」


    暫時中斷迴應的郭首相,彷佛陷入沉思似地任由視線在半空中盤旋,片刻過後才重新轉頭麵向莉音。


    「假設這個市場在中國設點並開始營運,那麽中國能得到什麽樣的好處呢?」


    「我打算無條件將設籍於該國之企業的50%注冊費,以及該國投資人的50%交易手續費奉 送給該國。剩下的50%就充當市場營運經費。」


    「中國企業若公開股票時繳交了一億日圓的注冊費,則中國政府可分得五千萬日圓,另一半的五千萬日圓則歸你們市場所有是吧?然後你們會從這五千萬日圓當中提撥聘用會計師及係統營運的經費,以便維持市場的運作機製。國家方麵什麽都不用做,就能持續獲得收入嗎?」


    「一點也沒錯。」


    莉音立刻斬釘截鐵地迴答。


    「中國人若買賣股票,其中有五成手續費會歸中國政府所有。」


    「嗯。」


    「50%……真想不到居然會是這麽對國家有利的條件呢。」


    「因為有國家才有辦法做生意嘛。我希望協助建立這個新市場的國家,通通都能得到十分優渥的利益……不過啊,我猜真正的價值應該會呈現在其他方麵才對。試圖挑戰新商機的創業家隨之增多,進而為經濟注入一股全新的活力,相信如此一來必能為經濟成長帶來極大的貢獻。因為創業家的素質與數量,是估算國家未來的重要關鍵因素。」


    「的確,能夠培養出多少優秀的創業家,才是一個國家真正擁有的力量。就這點而言,雖然覺得中國的創業家精神比起近期的日本來得更加旺盛,但仍舊遠遠不及美國啊。」


    「我認為這多少是受到曆史悠久的共產黨路線影響,所以也無可奈何。中國把維持國家體製視為首要之務對吧?」


    「你說的沒錯。」


    「網路管製及五花八門的法案,造成國民的創新力逐漸衰退。再加上中國的創業家若不與官僚勾結,就休想在商場上有所斬獲。而在這個階段,中國大概就不可能出現像微軟、穀歌或 臉書這類改變全世界的創業家吧。」


    「以及像革命社一般的創業家,對吧。」


    郭首相以逗趣語調如此說道,莉音臉上隨即浮現一抹微笑。


    「嘻嘻,我們可是相當要命的危險份子喔。某位友人還說我不是創業家,而是恐怖份子呢。」


    「這是個不錯的形容詞啊。就立誌破壞現有社會體製的意義而言,創業家跟恐怖份子其實 也沒什麽太大的差別吧。」


    「我們的市場能提供更多機會給創業家階層。另外,我們也準備把新市場打造成一座跨國式的廣域市場,竭盡所能排除特定國家的影響力。隻要決定參加我們的市場,中國應該就能一邊維持住現有國家體製,一邊為經濟注入新的刺激與活力。相信這會是一個相當適合中國參與的提案。」


    「早在兩位前來提說此事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決定要參與這項計畫了。沒有什麽事情比能夠履行與海胴先生之間的約定,更令我高興的了。」


    之後,我們又針對新市場構想交換了許多意見。郭首相始終和顏悅色,承諾會在各方麵替我們大開方便之門。


    於是,我們順利爭取到一個大國──也就是中國的協助。而且還如此輕而易舉。


    我們成功跨出了化解革命社最大危機的第一步。我們……或許是被海胴救了一命吧。


    徵信社的新調查報告出爐了。


    前華盛頓時報記者伊森?柯林斯在離開報社後仍不肯死心。他主動拜訪數間雜誌社,開始推銷那篇報導。


    ——他還要繼續鬧下去啊……


    這是我當下最直接的感想。


    在過目這份報告書之前,我還對柯林斯受夠傳媒界,決定另謀高就的微弱可能性抱持著一絲期望。但看樣子我的心願似乎沒能成真。既然事已至此,今後也不得不繼續展開大規模的監視,同時配合柯林斯的動向采取對應行動不可。


    總之我們也有安排相當多調查人員跟蹤柯林斯,能夠即時掌握到他的一舉一動。因此我接二連三地向柯林斯訪問過的雜誌社申請刊登大量廣告。刊登的是國際商業銀行的形象廣告。以森林河川等自然景色為背景,宣傳國際商業銀行究竟是如何致力於研究森林保護及環保問題。 我也沒特別開口殺價,就直接按照雜誌社所開的價碼支付費用。


    近年來,不管是多麽著名的雜誌,在經營麵都陷入咬牙苦撐的困境。雜誌發行量持續下滑,廣告費也跟著銳減。在這樣的狀況下,麵對我們主動簽訂長期刊登钜額廣告契約一事,各家雜誌社都高舉雙手大喊萬歲。另一方麵,對於動輒經手以兆為單位之钜款的我們而言,雜誌廣告的費用支出根本連零用錢都稱不上。


    由於發行雜誌的公司大多都是小型出版社,因此我們也隻能透過這種方法全麵防堵柯林斯的行動。


    我陪同莉音一起搭機飛抵俄國,前往克裏姆林宮拜會普奇羅夫首相。繼中國之後,莉音的下一步方案是想要勸說俄國參與。


    我們原本就承諾要挪用钜款在俄國進行投資,因此隻要使用這筆投資款項建立證券市場,就能達到一石二鳥的成效。


    聽完我們的構想之後,普奇羅夫表現出一副未嚐不可的神情說道:


    「你的意思是要在俄國建立那座市場的數據中心嗎?」


    「我想將我們投資在俄國的大半資金,用在實現廣域證券市場構想的這項計畫上。收購西伯利亞的廣大土地並搭建基礎設施,創設一間大型數據中心。」


    「對俄國而言百利無一害,你們想要收購土地或幹嘛都隨便你們。」


    「當然啦,我們並不打算隻在俄國集中設立數據中心就是了。打死我也不想再重蹈俄羅斯火箭公司的覆轍了。我想利用此處作為儲存各國數據資料的據點。」


    莉音明目張膽地嘲諷了普奇羅夫一頓。


    隻見普奇羅夫絲毫不以為意,輕描淡寫地開口說道:


    「哼,隻要錢有落進俄國口袋就行。隨你高興吧。」


    「那我可以解讀成俄國當然也讚成這個構想對不對?」


    「有其他國家已經表達出參與的意願了嗎?」


    「這是個還在暗中推動的機密構想。不過確實有私下洽談過的對象就是了。」


    「即便私下洽談的對象也無妨。」


    「中國說ok了。」


    「日本咧?」


    「……積極檢討中。」


    普奇羅夫冷靜地指出:


    「現實問題……倘若沒能說服美國、歐盟及日本其中一方參與的話,這個構想最後鐵定落空。頂多隻會被認定是一個單純的地區市場吧。」


    「就算先進國家不參與,我們也可跟印度及巴西談妥,打造出一座讓韓國、台灣,以及東南亞各發展中國家都能自由參加的市場。相信這會形成一座先進國無法視若無睹的市場。隻要能夠招攬美國、歐盟及日本的投資人進入市場,這個構想就算是成功一大半了。」


    「缺少跨國企業的參與,新市場很難吸引投資人的目光。若真想打造出一座成功的環球市場,最起碼也得把日本拉進來才行。」


    「哎唷,俄國沒有自行創設跨國企業的氣概嗎?」


    「舊蘇聯時代劃下句點,至今才過了短短二十年。俄國國民還不習慣背負風險自行創業的作法。俄國要想興起世界等級的產業,起碼還得再花費十年以上的時間才辦得到。」


    普奇羅夫不愧是


    足以成為俄國支配者的人,他毫不隱瞞自己國家的弱點,自始至終都極其率直。


    「視風險為無物的俄國黑幫倒是表現得格外活躍呢。」


    「那群家夥隻是憑藉暴力爭奪國家利權罷了。根本就沒有生產出任何東西。」


    「說到國家利權……ga s+及盧克石油都有在mice(莫斯科銀行間貨幣交易所)及那斯達克注冊對吧?我希望這兩間公司也能在我們的市場上市。它們可是足以成為市場招牌的巨大企業啊。」


    俄國也有好幾家世界級代表的企業。這些企業全都是販售自國能源資源的石油公司及天然氣公司。


    「等我先搞清楚市場有沒有辦法步上軌道再說。其他後續到時再談。」


    普奇羅夫雖然態度冷淡,莉音卻是鬆了口大氣。


    「……太好了,光是沒被拒絕就感激不盡了。這代表還有可能性啊。」


    「一切端看能否為俄國帶來利益。除此之外都隻不過是芝麻小事罷了。」


    「話又說迴來,我打算讓俄羅斯火箭公司也在我們的新市場上市。畢竟是個話題性十足的企業,應該有助於吸引投資人的目光才對。」


    莉音露出窺探般的視線提問。


    「俄羅斯火箭公司隨你們處置。但是要記得遵守約定……履行拿出兩百兆日圓投資俄國的約定。」


    「對對對,我想跟你商量有關投資對象的事。」


    「什麽事?說來聽聽。」


    「希望你能答應讓我們也參與格洛納斯係統的開發案。」


    「你們的目的為何?」


    「在整合世界市場之際,獨自的通訊方式或許能夠派上用場……說歸說,倒也不是衝著那麽高尚的目的就是了。說起來,就算我們承諾要拿出兩百兆日圓投資俄國,俄國國內也沒有合適的投資對象吧。因此,倒不如先把資金分配到可以看出未來具前瞻性的領域比較妥當。」


    格洛納斯(glonass)是指由舊蘇聯開發,目前交給俄國宇宙軍運營,用來對抗美國的全球定位係統(gps),以及歐盟計畫開發的伽利略係統的衛星定位係統。雖說目前美國的gps係統占有壓倒性優勢,但把宇宙技術交托給gps係統,就意味著活用衛星通訊的軍事技術落入美國的管轄底下。因此俄國無論如何都必須維持住獨自的衛星定位係統。


    「好吧。就讓我好好利用你們的資金,帶領俄國更上層樓吧。」


    語畢,普奇羅夫展露笑容,對我們伸出手掌。這大概代表市場構想及參與格洛納斯係統開發的事情已經拍板定案了吧。我與莉音分別與普奇羅夫握手示意,並向他請示該找哪個政府機關的什麽人協調今後的具體作業事宜。


    隻是話說迴來……世上還找得到第二個這麽好講話的國家元首嗎?不僅當機立斷,而且也不會深入追究地立刻給予迴應。就連判斷基準也隻著重於能否為俄國帶來利益這一點之上,可說是極其明確。有所謂大國帝王之風。


    這代表我們意外輕鬆地爭取到俄國的協助。無疑是向前邁進了一大步。


    結束跟普奇羅夫的重要會談之後,莉音與我一同在飯店的餐廳吃飯。今天我們會留在莫斯科過夜。


    在瀕臨破產邊緣的狀況下,看見了 一絲希望之光的我,忍不住鬆了口大氣。


    「如此一來就可認定已爭取到中國與俄國的參與了吧。」


    「嗯。首先便以東亞地區各國為中心,開始推動這個市場構想吧。」


    「隻不過雖說要以東亞為中心,但日本還在觀望不是嗎?普奇羅夫首相也說過,必須想辦法讓日本加入才行啊。」


    「為此就得排除政治色彩,把這座市場打造成一個純粹的經濟合作機構才行。得強調這座市場完全是位於貿易及經濟合作延長線上的觀念來推動。」


    「為什麽必須摒除掉政治色彩?經濟交流愈是興旺,該地區就會愈趨向穩定不是嗎?」


    「想也知道美國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日本與中國或俄國親近嘛。促使第三者彼此反目成仇,才能實現更有效率的支配。『分而治之』——這是羅馬時代的金科玉律啊。」


    「既然如此,那要不要乾脆也找美國談談此事?」


    莉音搖頭否定了我的提案。


    「別傻了。無論是證券交易所的規模也好、投資人的資金量也罷,美國的格局都太過龐大。美國既已登上金融業界的世界顛峰,想也知道絕不可能樂意與其他國家共享龍頭寶座嘛。」


    「說的也是……美國不可能把金融霸權拱手讓給我們……因為我們的構想一旦成功,全世界的證券市場極有可能完全改觀啊。」


    「美國政府縱使冷落我們的構想也無妨。隻要投資人及企業願意帶動我們的市場,那我們就有十足的勝算。目前就別掀起政治風波,低調地在台麵下繼續尋求願意協助這個構想的國家吧。韓國、台灣、泰國、澳洲、馬來西亞、新加坡,以及印度……我希望在實現構想之前,把全亞洲都拉進來。」


    「今後,莉音獨自一人忙得過來嗎?」


    「首先,我們已拉攏有機會扮演亞洲地區核心角色的中國與俄國……應該是已經營造出較能輕易遊說其他新興國家的環境了,所以我這邊不成問題。至於危機臨頭的集團調整,以及整體的資金政策,就拜托已繼你負責處理了。另外,也要記得控製住大眾媒體,以免他們因為某些奇怪的事情而引發軒然大波。雖是件苦差事,但我唯一能夠信賴及交托重任的就隻有巳繼而已。」


    「瞭解。集團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我點了點頭,感慨良多地接著說道。


    「……總覺得角色完全改變了呢。一開始的時候是我擔任門麵,莉音則扮演類似幕後協調者的角色……結果卻在不知不覺之間變成莉音與我分擔協調工作,如今則改由恆太成為集團的招牌。」


    「這就代表巳繼的實力大有長進啊……隻不過依然拿恆太沒輒就是了。」


    「我會竭盡所能迴應你的期待,也會確實做好與恆太之間的調整工作。」


    要讓恆太聽命行事八成沒那麽容易。斥責他的任務,還必須仰賴沙織的協助才行。


    總而言之,廣域證券市場的構想已正式開始動了起來。


    跟旗下銀行開完會的我一迴到公司,隨即發現大概是在補充罐裝果汁的柚學姊,就這麽打開設置於銀行前方的自動販賣機台,靜靜地佇立不動。而且柚學姊還低著頭,雙手合十置於胸前。該不會是身體不適吧?


    她甚至沒發現我已來到她身旁,嘴裏持續念念有詞。


    「柚學姊姊,你怎麽啦?發生了什麽事嗎?」(注:此處原文就是柚學姊姊,下文亦是,估計誤植)


    我出聲叫她後,柚學姊姊這才猛然迴神地抬起頭來。


    「啊,巳繼學弟。我現在正在祈禱啦。」


    「為什麽要祈禱啊?」


    「因為最近罐裝果汁幾乎都賣不掉啊。像今天到現在也才賣出一罐而已。」


    原來如此……是在祈求老天爺能讓罐裝果汁大賣啊……我看著一字排開的罐裝果汁,突然有種危險度爆增的感覺。以前明明隻是以口味奇特的詭異產品為中心,如今上架的卻盡是攸關生死的危險果汁。也難怪消費者不肯再上門,而且反倒該說還能賣出一罐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柚學姊傷心地接著說道:


    「正因在這種非常艱辛的時刻,我才希望自己也能為社團活動貢獻一份心力,但就是交不出令人滿意的成果呢。我明明設定了每天起碼要賺進一千日圓的目標,可是今天的利潤就隻有兩百五十日圓。雖說當我拿兩百五十日圓給沙織同學時,她顯得相當開心……但隻有我覺得


    很對不起大家呢。」


    柚學姊的果汁平均售價為五百日圓。既有單價高達一千日圓的產品,也有隻賣三百日圓的產品,可卻都不是一般罐裝果汁的價位。


    由於進貨價格偏高,因此算一算毛利大約為五成左右。這代表今天大概隻賣出一罐五百日圓的果汁吧。


    我伸手輕拍柚學姊的肩頭。


    「沙織既然都表示欣慰,那就足夠了嘛。學姊完全沒有煩惱的必要啦。」


    「若不賺進一千日圓的利潤,我就無法追上各位了。我必須更加把勁才行。」


    請柚學姊把時間花在開發相關事項上,反而能帶來更大的利益,可是我必須告誡自己別講出踐踏柚學姊心意的發言。也正因為這樣,沙織才會每天都露出很誇張的開心神情,收下柚學姊所繳交的數百元利潤。


    「柚學姊已經為社團帶來很大的貢獻了,真的一點都不必擔心這種小事啦。」


    「可是,果汁愈來愈滯銷……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啊……」


    突然,一滴淚珠沿著柚學姊的臉頰滑落,即便是我也頓時驚慌失措。


    「柚、柚學姊!?你也犯不著為了這點小事掉眼淚吧……」


    柚學姊為了對社團有所貢獻,竟然如此認真地投入此事。


    我一遞出手帕,柚學姊隨即接下以擦拭眼淚。


    「那不然就找大家商量看看吧,團結力量大嘛。喏,我們走吧。」


    我關上自動販賣機的門,牽著淚眼汪汪的柚學姊的手走進電梯。


    「哦……自動販賣機的業績急速下滑嗎……」


    眾人圍著革命社七樓的圓桌坐成一圈,恆太手抵下巴說道。


    「可是,確實有業績進帳啊。像今天柚學姊也為公司帶來了兩百五十日圓的利潤耶。對吧,柚學姊?」


    沙織將手貼著坐在身旁的柚學姊手掌,麵帶溫柔笑容看著她。


    「沙織同學,謝謝你。可是我想以一千日圓為目標……」


    「隻要有賺進兩百日圓就足夠了啦。盡管偶爾也會碰到毫無業績的日子,但事業本就起起落落,你不必耿耿於懷啦。」


    「……嗯,我想想看喔……要不然改變一下自動販賣機的設置地點如何?在公司附近租個設置空間,轉移陣地試試看如何?」


    我輕輕搖頭否決了莉音的提案。


    「我倒覺得設置在公司附近也沒意義喔。畢竟這是一台還滿有名的自動販賣機啊。」


    「可是如果離公司太遠,那小柚要補貨也會變得很辛苦耶。」


    莉音轉移視線望向辦公室角落那一大堆裝滿罐裝果汁的紙箱。比炸彈還可怕的藥水,悄然占據了辦公室的一角。


    「也是……若不設在徒步就能補貨的範圍內,後續會很吃力啊。」


    「畢竟小柚的自動販賣機很難爭取到迴流的顧客啊。隻能期待一擊必殺……不對,應該說隻能開發新客源了。」


    「那還不簡單,隻要製造出大量萍水相逢的機會不就得了?嗬,我果然是超越孔明的軍師啊。」


    恆太得意洋洋地撩高頭發,自賣自誇地稱讚自己提出的抽象點子。


    我接著迴答:


    「意思就是一一推銷給路過的行人嗎……那要不要試著設置在離這裏沒多遠的東京車站或大手町車站?即便是柚學姊的高單價果汁,像這種罕見商品,一天至少也能賣掉一百罐吧。設置地點可以直接找jr或東京地鐵公司商量。」


    「……」


    莉音頓時停止唿吸,陷入沉默。


    沙織則是整個人瞠目結舌地為之一僵。


    看見她們倆的反應,猛然領悟到這個提案究竟有多麽魯莽的我連忙開口訂正。


    「抱歉,剛剛那點子當我沒說。車站非常不妥……唯有車站……要是在東京車站發生大量路人昏倒的事態,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啊……」


    「嗬嗬嗬,我的gigas之眼早已看透一切。包在我身上。有一種不必搬運果汁補貨,就能把大量果汁送到愚民們手上的方法,隻需要進行少許準備作業。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吧,一個月後請各位拭目以待。」


    「這……你打算做什麽?要是你敢亂來,我可饒不了你喔?」


    沙織定睛瞪視恆太。


    「我要做的事情當然不可能發生問題。柚,我需要你的協助。」


    「我該做什麽才好呢?任何事我都願意做唷。」


    「你不必做什麽事。本大神遲早都會應允你的心願。耐心等候吧。」


    恆太究竟打算幹什麽啊……


    由於在場沒人能提出其他更有效的方案,我們姑且決定把此事交給恆太處理。反正恆太八成也想不出什麽高明的點子,我們打算趁這段期間再試著集思廣益。


    柯林斯的各項調查報告,幾乎都即時呈交到我的手上。


    莉音忙著四處拜會新興國家的政府官員,無暇兼顧到集團這邊的事情。她希望我能扮演好率領身陷危機狀態的革命社集團舵手。因此,我的任務就是妥善處理好轉變成重大隱憂的柯林斯一事。


    得不到任何雜誌社及報社青睞的柯林斯,終於不惜把矛頭指向偏門的三流八卦雜誌。


    今天上午,他似乎跑去找一間名叫『the?醜聞』的雜誌社洽談相關事宜。『the?醜聞』這本雜誌,以探索轟動全球醜聞深層內幕為宣傳口號,平均發行量約五萬本。從好萊塢明星的緋聞報導,到政治家的情色題材都不放過,是一本走八卦節目風的低級雜誌。這本雜誌還曾利用毫無事實根據的報導抨擊許多間著名大企業,目前仍背負著許多場毀謗官司。


    正因為是一本如此聲名狼籍的三流雜誌,因此就算再怎麽對讚助廠商施壓可能也毫無意義。不對,更進一步來說,是施壓後能夠發揮效果的讚助廠商連一間也沒有。該雜誌所刊登的,盡是可疑的減肥飲料或健康食品的網購廣告,再不然就是類似高利貸的地下錢莊廣告。即便花錢要求上述這些業主中止刊登廣告,相似的可疑公司仍舊多到數不清。因此想阻斷廣告源流是很難的。


    但對柯林斯的行動感到不耐煩的我,卻做出不必在意這本雜誌刊登報導的判斷。因為這跟『華盛頓時報』刊登報導所代表的意義截然不同。這本雜誌針對許多著名跨國企業寫過五花八門的臆測報導,而這些報導幾乎毫無可信度可言。各大傳媒公司及出版業界,也都認定那隻是一本粗俗的八卦雜誌。


    因此關於我們的部分,也隻會變成一則漫天扯謊的報導。縱使『the?醜聞』將報導刊登出來,其他傳媒也不可能隨之起舞。倒不如說,就算找遍全世界,或許也找不到半家會拿『the?醜聞』經手的三流報導展開追蹤采訪的傳媒。身為媒體人士的自尊大概不會允許他們那樣做吧。


    想到這裏,突然覺得被這本雜誌刊登報導,倒也稱不上是壞事一樁,因此我決定不予理會柯林斯的這波行動。


    我突然收到一則出人意表的電子郵件。


    「革命社股份公司董事長羽月巳繼先生


    勞煩您在百忙之中抽空閱讀這封電子郵件,著實感到萬分過意不去。


    最近有某位人物攜帶一篇揭露貴公司經營不善的報導前來,令敝公司傷透腦筋,不知該如何應對才好。


    敝社認為貴公司集團是一間締造了偉大成果的優質跨國企業。但既然『the?醜聞』奉行透過一般大眾視角,揭露名人或企業黑暗麵的報導方針,就無法封殺該名人物帶來的這篇報導。因此,敝社希望能親自拜訪以主要人物身分列名於這篇報導中的羽月董事長,就各方麵的應對方針進行協商。


    『the?醜聞』社長戴維斯?米拉敬上


    p.s


    .此次會麵並非采訪,這點還請董事長大可放心。」


    這是一則格外拐彎抹角,明褒暗眨的電子郵件。


    對方究竟有何意圖呢?既然說不能封殺那篇報導,那大可直接刊登出版就好。而且既非采訪,那為何又有與我會麵的必要呢?等等,這很有可能是個明說會麵,實際上卻是采訪的陷阱。


    我整個人深深地靠在椅背上,思索該如何應對比較妥當。換作莉音的話,她會怎樣應付這種場麵呢——


    沉思片刻後,我挺直背杆麵對電腦螢幕。


    「『the?醜聞』社長戴維斯?米拉先生


    感謝您捎來如此鄭重其事的電子郵件。


    那就見個麵吧。地點就約在敝公司好嗎?


    革命社股份公司董事長羽月巳繼敬上」


    若是陷阱,那便深入虎穴一探吧。反正『the ?醜聞』又不是什麽大牌雜誌。


    我帶前來革命社訪問的『the?醜聞』社長──戴維斯?米拉進入會議室,我們互相交換名片,麵對麵就座。


    米拉邊環視會議室邊開口說道:


    「我原以為像貴公司這般大型企業,應該會將辦事處設在更豪華氣派的大樓才對,想不到居然挑了如此小巧的大樓作為據點。哎呀,像這種不會在自己公司設備上亂花錢的企業,經營狀況肯定十分良好。」


    在我做出迴應之前,米拉又接著繼續發言:


    「其實這是我第二迴來日本。這次出差並未安排其他行程,我打算順便好好享受這趟旅行。」


    雖不知哪來的「其實」,隻見米拉臉上浮現出恭維的笑容。


    我並不打算陪他閑話家常,於是便催促他快快切入正題。


    「言歸正傳,今天社長來訪究竟有何貴幹呢?」


    我發出夾帶不滿情緒的弦外之音,米拉卻是一派若無其事的模樣。


    「在電子郵件當中也有稍稍提及,有人帶了這樣的報導文章來找『the?醜聞』。說真的,到底該如何是好呢……」


    米拉以彷佛強調這是一份重要文件似的動作,從公事包裏掏出書麵資料遞交給我。


    「請您確認一下吧。」


    接下資料的我看完開頭部分,立刻瞭解到這是出自柯林斯之手的報導。隻不過這早在我預料之中就是了。


    我隻瀏覽完起初的五行文字,隨即抬頭詢問。


    「這份資料有什麽問題嗎?」


    「哎呀,建議您最好看到最後比較妥當……反正我不趕時間……」


    懶得配合米拉步調的我徑自說道:


    「這是針對敝公司的毀謗報導對吧?用不著看也知道。本公司對這種莫須有的中傷早就習以為常了。」


    「不不不,請董事長務必看完整份資料……」


    「就跟你說沒那個必要。」


    雙方持續上演詭異的爭論。


    用不著詳閱,我也曉得報導的內容。柯林斯寫的都是事實。但既然不知米拉在打什麽主意,我也無意草率踏入對方的盤算之中。


    「然後,你打算如何處理這篇報導呢?」


    我搬出強硬語調,打斷米拉糾纏不休的攻勢。


    可能是放棄誘使我看完整份資料的念頭了吧,米拉換上嚴肅神情迴應。


    「這篇報導詳細描述了貴公司的經營危機。可信度究竟高或不高,這我個人不得而知就是了。然而我們打算將這篇報導刊登在『the?醜聞』上頭。我想想看喔,如果現在快馬加鞭的話……大概在下周發行的那一集就能刊出了吧。」


    有夠不乾不脆的口吻。


    「嗯,然後咧?」


    我粗魯地迴了一聲,催促他繼續說下去。


    「這話就僅止於我跟羽月董事長之間……我在想啊,要不然其實我也可以擋下這篇報導啦。不知您覺得如何呢?」


    「就算你這樣問,我也無從迴答啊……有何想法請直接明講。」


    「可否請貴公司在『the?醜聞』刊登廣告呢?」


    「……」


    我麵不改色,以沉默作為迴應。


    米拉頓時表現出坐立難安的模樣,開始大拍馬屁。


    「哎呀,我當然完全不相信這種報導,我深信貴公司是一間屢創佳績的企業集團。要是能夠跟貴公司長期合作,將令我等倍感光榮……」


    「你們打算收取多少廣告費?」


    我語氣冷淡地提問。


    「呃,這個嘛……假如能夠領取大約三億日圓左右的廣告費,貴公司便可在敝社雜誌最顯著的版麵刊登一整年廣告。您覺得如何?」


    由於三億日圓這個數目分明是獅子大開口,害我差點笑出聲音。『the?醜聞』沒那麽可觀的廣告價值。不僅如此,在這類雜誌上刊登廣告的舉動,本身勢必就隻會對集團造成負麵影響。


    我邊強忍笑意邊開口迴答:


    「我們絕不會在貴公司的雜誌上頭刊登廣告。絕對不可能。」


    「……我本以為這是個不錯的提案呢。好吧,嗯,也罷。相信日後貴公司必會感到後悔莫及喔。無妨,就這樣吧。」


    麵露憮然神情的米拉,念念有詞地講出這些死不認輸的台詞。


    我豎起三根手指頭。


    「我們不會在『the?醜聞』刊登廣告,但我可以付三億日圓給你們。」


    「……啥?」


    米拉的雙眼頓時眯成兩個小黑點。


    「沒關係啊,就給你們三億日圓。我並未讀完那篇報導,所以不知內容究竟為何。假設就算報導真的出爐,我也不認為會對本公司造成多大的打擊。但,我就照你的開價付錢給你吧。」


    「請問……這是怎麽迴事呢?」


    「意思就是說,我要讓米拉社長你如願以償啦。你還聽不懂嗎?」


    「為、為什麽我能突然得到這三億日圓呢?」


    「這問題可就奇了。明明是你自己開口要求的不是嗎?」


    起初趾高氣昂的架子已不複見,米拉露出極其誠懇的神情窺探我的臉色。


    「說、說的也是……的確是那樣沒錯……那我就感謝領受……可是,真的沒關係嗎?」


    米拉原先鐵定設想在經曆一段更為激烈的討價還價之後,最後隻要能凹到一筆錢就滿意了。從獅子大開口的三億日圓開始喊價,最後要是能以兩億的價碼談妥條件就萬萬歲了。但我卻不肯詳細確認報導內容,也拒絕刊登廣告的提議,接著又突然說願意支付他喊出口的三億日圓費用,他會大吃一驚也是理所當然。


    「沒關係啊。請你不必替我們刊登什麽廣告,直接收下那筆錢就好。來,我現在立刻轉帳。麻煩提供帳戶號碼給我好嗎?」


    「喔……」


    「相對地,今後請切勿再對敝公司做出類似恐嚇勒索的行徑。一旦違反承諾,我真的會大發脾氣。到時會發生什麽事情,連我自己都不曉得。這樣你聽懂了沒?」


    我用類似叮囑小孩子的口氣說道。在這種場合,與其搬出帶有威脅意味的語調耍狠,還不如刻意和顏悅色地對待他,展現出自己與對方的格局差異比較好。實際上,革命社集團與『the ?醜聞』的企業等級本就有如天壤之別。


    大概是被我的態度嚇破膽了吧,隻見米拉頻頻點頭。


    「明、明白了……我會謹記在心……」


    意外地實現了目的的米拉帶著納悶神情,無精打采地離開了。之後,我立刻將三億日圓轉入他所提供的銀行帳戶。


    到了隔周──


    『the?醜聞』刊登出一篇對國際商業銀行讚不絕口的報導。我明明就沒有拜托他那樣做啊……不過,刊登廣告雖


    然不好,但被他們擅自寫報導吹捧倒是不成問題。


    那是一本我完全不想理會的雜誌。就是讓他們刊登報導也沒關係,然而能夠風平浪靜自是再好不過。可以說是拜對方采取近似恐嚇取材的手段主動接洽所賜,反倒讓我得以妥善地處理掉這個問題。


    我們來到八樓會議室開會。


    莉音為了促成證券交易所構想而四處奔波,在等待她返抵公司的這段期間,沙織與柚學姊聊天聊得很起勁,我跟恆太則是臉湊在一起猛講悄悄話。


    恆太將臉湊近我耳邊詢問:


    「柯林斯最近有何動靜?」


    「坦白講,我實在受夠他的行動了。他似乎還不肯死心,但各大報社及雜誌社大多都已落入我們的掌握之中,感覺上他應該也已經走投無路才對。」


    「雙方互有消長是吧。電視台方麵沒問題嗎?」


    「那邊就另當別論了……若是電視台的話,除非有人遭到逮捕,否則難以針對特定企業製作臆測報導,因為審核製度比報紙來得更加嚴謹。柯林斯也許打一開始就已經放棄找電視台的念頭了吧?」


    「切忌粗心大意。沒人知道他會不會來個出其不意啊。」


    恆太難得表現出嚴肅的態度。


    「我當然沒有放鬆戒心。隻是負責跟監柯林斯的徵信社,也完全沒確認到他有跟電視台接洽的舉動。隻要他一有動靜,我這邊就會立刻出手對應。」


    「電視台那群貧民就跟我的手下沒什麽兩樣,我能隨心所欲地使喚他們。假使在電視台這方麵的應對上發生什麽困擾,記得隨時來找我商量。」


    「嗯,畢竟恆太是史上最出名的電視明星嘛……隻要是恆太說的話,一般電視台大概都會樂意聽從吧。」


    「嗬嗬嗬,當然了,電視台那群貧民豈敢不聽從我的命令。在巳繼的背後,隨時都有我負責撐腰,你隻管放心地努力辦理業務即可。本大爺會親自出手收拾巳繼出錯所留下的爛攤子。」


    「夠了,又來這套啊……要是真的那麽無所不能,那打一開始便由你包辦一切不就得了嗎……」


    聊著聊著,隻見抱著公事包的莉音迴到公司。我們事先有接到她會晚點迴來的聯絡。


    「我迴來了──」


    放下公事包之後,莉音精神抖擻地走到會議桌前麵。


    我們紛紛開口慰勞她。


    「辛苦啦,立刻開始舉行會議吧。」


    「歡迎迴來,莉音。」


    「莉音社長,辛苦您了!」


    「居然要本大爺在此枯等,簡直無禮至極。看樣子我必須賞你一記大氣粉碎擊嚐嚐才行呢。」


    莉音根本不把恆太這句話當一迴事,沙織卻發出不平之鳴。


    「我真想把這句話,講給某個總是害我們浪費時間久等的笨蛋聽呢。」


    「抱歉唷。剛剛跟前來東京證券交易所視察的馬來西亞政府要人會談,不小心拖到時間了。我們這就開始開會吧。」


    並未就座的莉音順手把白板拉出來,開始邊寫邊講解。


    「關於用來成立統一證券市場的商業計劃呢,首先要設立一間由各國政府合資的企業,扮演起承接容器的角色。這間公司名叫『東亞廣域證券市場構想股份公司』。」


    莉音在白板正中央寫下公司名稱,接著繼續說道。


    「起初由我們提撥五千億日圓的資金,作為成立該企業的準備款。利用這筆錢來購買器材設備,以及開發係統軟體。第一波將由中國及俄國政府各投資一百億日圓。第二波則輪到韓國、台灣、泰國、越南、澳洲各國分別投資一百億日圓。」


    「稍等一下,那代表我們會是首席股東嗎?雖說提倡構想的我們出錢自是理所當然,但我們真有辦法實質掌控這個企業嗎?」


    我舉手發問,莉音隨即提筆在白板上寫字並進行說明。


    「這當中就牽扯到很複雜的計劃內容了。我們的持股比率固定為10%,其餘90%則平均分配給所有參與這項構想的各個國家。各國隻要表明參與構想的意願,並拿出一百億日圓的投資款,就必能分得一定比率的股份。」


    莉音添加的箭頭及文字,逐漸在白板上形成一幅亂七八糟的塗鴉。


    我微微側頭露出狐疑神情。


    「怎麽迴事?倘若革命社出五千億日圓,而參與構想的其他各國合計隻出兩千億日圓的話……那我們的持股比率應該會是71.4%才對吧。」


    「一般企業會是這樣沒錯,但這間公司就有點不同了。出最多錢的我們持股比率就是固定為10%。而國家出錢投資時,我們再調整股票價格及修改持股比率。」


    「那在隻有革命社、中國及俄國出資的草創期階段,持股比率會是如何呢?」


    「資金方麵為革命社為五千億日圓、中國一百億日圓、俄國一百億日圓,合計五二〇〇億日圓。但公司經營權的比率會是革命社10%、中國45%、俄國45%。」


    「若有其他國家參與的話呢?」


    「我們先假定泰國決定參與構想的狀況好了。泰國政府雖然投資一百億日圓,不過經營權的分配將會變成革命社10%、中國30%、俄國30%、泰國30%。」


    恆太向前探出身子。


    「換句話說,實際上用來成立市場的資金,必須全額由我支付就是了。但假如砸下的這五千億日圓資金不夠用的話,又該如何是好?」


    「當然就得追加投資了。盡管我覺得沒有準備十兆日圓資金的必要性……但還是先設想一下比較妥當。」


    「好吧,要我出手幫莉音一把也行。」


    恆太還是一樣趾高氣昂。


    「各國擁有的證券市場資產一律平等……雖是這樣設定,不過我們仍舊會是這間新公司的最大出資者對吧?」


    「當然了。這個構想的推動者既是我們,自然就必須由我們負責準備一個完善的投資環境。然後世界各國企業就會為了從國際市場籌措資金,而選擇在我們的新市場公開上市。」


    「倘若有多達數十個國家願意參與,那這將會成為一間非常厲害的公司……可不單僅止於ntt或jr等級的國營企業……總覺得在五花八門的營利企業當中,也能穩坐重量級的寶座啊……」


    「可是啊,我們也不像一般國營企業那樣得以依靠特定國家的支援。實現構想所需的一切要素,隻能靠我們自行努力籌備。此外,我們還必須分配龐大利益給所有參加國。因此,就這個層麵而言,或許會是比尋常創投企業來得更加艱辛的第一步也說不定。」


    「原來如此,說的也對……這構想隻是格局特別龐大,卻仍改變不了強渡關山的事實啊。」


    「目前還停留在構想階段啦。我們必須備妥合適的設備,以及盡可能地爭取到更多國家的協助才行。要是失敗,這個企業將會連一毛錢都還沒賺到就宣告倒閉。」


    「但無論如何都得讓這個構想成功,否則就會讓我們走上破產的絕路。」


    我如此說道,莉音點頭表示同意。


    「一點也沒錯。」


    「嗬嗬嗬,時機終於來臨了嗎……我長年來暗中持續醞釀已久的事業,將在此時此刻揭開序幕……我作為世界支配者君臨天下的日子近了……」


    恆太莫名其妙地露出一抹獰笑,伸手遮住自己的左眼。


    一旁的沙織出聲說道:


    「我有問題。成立新市場的事我可以理解,但我們可以從什麽地方得到利益呢?革命社集團的負債數字與日倶增,再不快點設法應付就慘了喔。」


    「關於這點呢,我打算透過讓國際商業銀行承接市場營運管理工作的方式,來扭轉乾坤。


    」


    「為什麽隻要承接市場營運管理工作,就能為我們帶來利益?」


    麵對沙織的提問,恆太開口作出迴應:


    「你搞不懂嗎?想想看彩券事業吧──在日本,負責經營彩券事業的是政府。政府將大量彩券推銷給國內的愚民們,然後隻挑選出屈指可數的中獎人。你覺得在這種機製下,誰會是最大的贏家?」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政府啊。」


    「一點也沒錯。這個世界其實很單純,就是唯有經營賭場的人,才能賺進非同小可的龐大利潤。同時也是個躲在角落一直賭博的貧民們,注定一輩子都無法出人頭地的機製啊。」


    「這我可以理解,我隻是好奇『經營證券市場就能創造利潤』的機製究竟是怎麽一迴事……因為就算徵收買賣股票的交割手續費,也賺不了什麽大錢吧。我們目前可是扛著超過五百兆日圓的負債耶?」


    「……你還聽不明白嗎?」


    「什、什麽啦。你若知道的話,就快點告訴我啊。」


    「好吧。莉音,解釋給這個小姑娘聽吧。」


    「其實你自己也不太清楚對不對?」


    莉音溫柔地為沙織進行講解。


    「手續費幾乎沒有賺頭可言。不僅多半會平分給參與的國家,隻靠運作市場的經費也根本無法填補負債缺口。」


    「那該怎麽辦才好呢?」


    「更進一步的解釋,就得等到構想更為明確之後再說了。就現階段而言,浮動性的因素還是太多了呢。我們一旦站穩獨挑市場興亡大任的立場之後,就會有各式各樣的機會接踵而來,你隻需先明白這一點就夠了。」


    「你說機會……難道又要亂來了嗎?」


    「我們的證券市場最終也得雇用大量員工分擔營運管理的工作,當然無法亂來。此外,也會設置監控委員會。可是,如果站在操作管理證券市場係統的立場的話……這樣你懂了嗎?」


    「隱、隱隱約約就是了……」


    「我想那會是一筆老實生意人完全無法想像到的莫大利益。被逼入絕境的革命社若想伺機起死迴生的話,就隻能靠這招了。」


    我加強語氣說道。想要挽迴好幾百兆日圓的虧損,就不得不鋌而走險。這是我們唯一剩下的逆轉計策。


    「相信等到市場實際開始運作之後,沙織也就能明白會發生什麽事情。那肯定會是非常不得了的大事啊。」


    「……讓我送給各位一個忠告吧。這項事業有個相當巨大的漏洞。」


    恆太突然語重心長地出聲說道。


    恆太過於嚴肅的神態,似乎令莉音感到始料未及。


    「咦?怎麽迴事?」


    「就是企業名稱啦。想不到你居然擅自決定名稱……」


    「這算哪門子的巨大漏洞啊!不管叫什麽名字都沒關係吧!」


    沙織握拳重重敲打桌麵,目不轉睛地怒瞪恆太。


    「畢竟這是個必須邀請各國政府參與的市場。我們自己的商品也就算了,唯獨這次說什麽都不能掛上奇怪的名字啊。」


    「原來你也有每次都幫商品取了怪名字的自覺啊。」


    我小聲嘟嚷著說道。我總覺得每次就隻有在取名這迴事上都顯得太過草率。


    但恆太好像無法接受,隻見他張開雙臂,情詞懇切地表明自己的心聲。


    「命名能力才是事業的生命喔?『東亞廣域證券市場構想股份公司』……?這實在是個太過平淡又公式化的名字,企業或商品都得冠上一個令人熱血沸騰的名字才行。莉音,你該更努力加強自己的命名能力才行。」


    「我倒認為你的命名能力簡直糟到極點。」


    「恆太完全沒有半點自覺嗎……那你覺得該取什麽名字比較好?」


    「嗬……我已決定取名為『春日恆太世界支配構想股份公司』。這個名字簡潔有力地體現出公司在社會上所扮演的角色。你們不覺得這是個極其偉大又華麗的企業名稱嗎?」


    「是是是,你何不乾脆獨立創設公司算了?」


    麵露傻眼神情的沙織嘀咕著說道。在場隻有沙織對恆太做出迴應。


    莉音則是若無其事地轉眼望向柚學姊。


    「小柚,你可得協助開發係統軟體喔。這將會是到目前為止最關鍵的重要工作。」


    「知道了!我會好好加油的!」


    「居、居然……忽視我……?命名能力才是事業的根幹耶……!沒有冠上本大爺名號的企業根本毫無價值可言……!」


    恆太好像在一旁嘟嚷些什麽,我不予理會地徑自提問:


    「係統開發並不是隻靠幾個人就有辦法完成的工作吧。需要架設出一個比折織服飾更加大規模的係統才行。伺服器設備及程式軟體等方麵,都得動員大隊人馬著手打造。」


    「的確。我們必須準備一座世界最頂尖的基礎設施,給這個證券市場使用。這可是個廿四小時全年無休,能在世界各地進行股票買賣交易的巨大係統。順便也發包部分係統開發工作給ee(艾格傑斯電子工業),請他們幫個忙吧。」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還是先明確地分配好由誰負責推動哪一方麵的工作比較妥當。」


    「當下大概會是這樣吧。」


    莉音重新轉身麵向白板,開始寫下工作分配表。


    ■工作分配


    莉音→設立證券市場的準備作業


    柚→開發證券市場的數據中心,補充自動販賣機的果汁


    沙織→縮減orifa、kkcs業務


    巳繼→擬定集團的資金政策,以及傳媒對策


    恆太→收集存款


    「我這邊主要負責處理『東亞廣域證券市場構想股份公司』的設立事務。這個構想在我們的工作當中,算是唯一有前瞻性的工作。我需要小柚的全麵協助。你得跟ee及其他軟體開發公司,一同負擔係統層麵的研發工程喔。」


    「是!我明白了!」


    「另外也別忘記補充果汁喔。」


    「我會用盡全力好好加油!」


    柚學姊在胸前雙手握拳,用力點了點頭。


    「接著輪到沙織。orifa及kkcs的對應就拜托你了。由於還得顧忌世人的眼光,因此不能完全中止營業活動。我希望你可以盡量以穩妥一點的低調手法,慢慢縮小事業範圍。」


    「知道了。隻要表現出一如往常地持續辦理業務的樣子,實際上則漸漸縮小基金規模就可以了吧?」


    「拜托你處理這種不討好的工作,真的很抱歉。然而基金業務持續愈久,負債也隻會變得愈來愈沉重啊。」


    「說的也是……得設法解決這個問題……」


    「再來換巳繼。麻煩你用盡所有手段延長集團壽命,我想資金周轉大概也已經到極限了。無論用什麽方法都行,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放手一搏就是了。」


    「知道了。我會盡我所能試試看,畢竟也隻能豁出去了啊。」


    「總而言之,在證券市場構想實現之前,我希望你能想盡辦法保住企業集團的資金及形象。巳繼大概會是最辛苦的人。不過,也隻有巳繼能夠完成這項任務。」


    「你這番話讓我倍感光榮啊。放心吧,一切包在我身上。」


    我意誌堅定地作出明確迴應。我其實一點把握也沒有,但為了盡可能讓大家安心,我仍以輕鬆語調接下這樁任務。


    「最後是恆太。收集存款的事就拜托你了,隻要集團多少有資金進帳,對已繼的業務就很有幫助。」


    「嗬,太過簡單了。我隻需動動小指頭就能完成此事。」


    恆太一下子就從遭到忽視的打擊當中恢複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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