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從沒想過隻不過是八個人中少了一個人,就會讓我感到如此空空蕩蕩。


    我在說些什麽?是指這個家。


    以前和媽媽兩個人生活的時候,少了一個人家裏就隻剩一個人。也就是說,一個人所占的比例是百分之五十,這個比例遠遠大於八分之一的百分之十二點五,但以前我也很少一個人被留在家裏,所以也不像這次會深刻感受到家裏空空蕩蕩的。雖然媽媽以前會因為加班或交際有點晚迴家,但基本上都不會在外頭過夜,她也從未參加過需要外宿的公司團體旅遊。


    環學姐去參加校外教學,至今已經過了四天。


    之前不隻是在家裏,連上下學她都纏著我,還用「生活指導」的名義,對我管東管西的。一開始我心想終於沒人煩我,還覺得輕鬆快活多了,反正我本來就習慣一個人獨處,當然也不討厭這種情形,想到這個星期可以渡過久違的無噪音生活,我還打算充分地享受這段時光呢。


    可是,還真不能小看年輕人的適應力。


    我快活的日子也隻有第一天的星期五而已,等到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六的時候,我便會不自覺尋找起不在家的環學姐,等到了學校放假的星期天,我已經閑得發慌,隻好騎腳踏車去附近的公立圖書館借了三本書迴家,身旁沒有人叨叨不休,作業一下子就寫完了,然後,就沒有「得做的事情」了。


    這下子,我才重新體認到,我這個人還真的沒什麽興趣。以前媽媽全心投注在工作上時,家事基本上都是我在做,那時候的我,從來不會覺得很閑,所以也沒有察覺到我自己沒特別興趣這件事。


    搬來這個家剛過了一個多月,之前要不是還在整理搬家的東西,就是還沒完全習慣這個家的生活步調,因此忙得不可開交,但最近已經差不多熟悉了,我還是趕緊找點事情做比較好。


    畢竟跟我說「沒事做的時候,就幫我做飯團吧」的環學姐人也不在。


    要是彼此繼續長大,環學姐不在家的日子也會變多吧?光是每天攪拌一次米糠味噌,大概也沒什麽意義吧。


    總之,光是一個人不在,就讓我使不上勁。本來隻是因為環學姐強迫我叫她起床,我才無可奈何地每天去當她的鬧鍾。結果,今天早上我還是不自覺地跑去敲她的房門了。


    咚!——敲完一次我趕緊把第二拳收了迴來,反正敲都敲了,還不如用力多敲幾下才好呢,隻敲了一次留在耳朵裏的聲響,就像在跟我說「不小心做了喔?」一樣。


    不過這種事,似乎不光發生在我這個住在她隔壁的人身上。


    「早安。」


    「早安,小百。啊!對喔……小環不在家……」


    看到我一個人出現在廚房裏,柳子小姐(小修的媽媽)在語尾補了一句:「糟糕了。」


    「不小心就做了嗎?」


    「是呀。」


    就如同她所說的,料理台上擺著八人份的餐盤,她現在正在裝盤,不隻是如此,為了加速散熱的時間,微波爐旁的鋁箔墊上放著兩人份的便當菜。


    「沒辦法,我午餐的時候會一起吃掉,算了。」


    柳子小姐歎了一口氣。


    「哪邊的?」


    「啊……對喔,不隻是早餐,還有便當,今天筒井夫婦又說要出門,這下糟了,我會肥死。」


    「那便當就由我負責吃掉好了?」


    我說完之後,柳子小姐瞪大眼睛。


    「小百,你打算吃兩人份的菜嗎?」


    「不是。」


    我一邊說,一邊把圍巾套在製服上,從冰箱裏拿出兩顆用保鮮膜包好的兩團飯塞進微波爐加熱。


    「不光是菜,連飯也要吃嗎!?」


    「怎麽可能。」


    這個家早餐的主食多半是麵包,所以早上煮好的飯,通常是馬上拿來裝便當的。


    我從冰箱裏拿出酸梅,從櫃子裏拿出粗鹽瓶,放在流理台邊準備。等飯加熱好之後,先打開保鮮膜,輕輕撥開飯,接著把酸梅裏的種子取出來,切絲之後塞進飯團中間,再灑上鹽捏飯團,不是三角形也不是橢圓的,而是圓形的飯團,這種稍微壓碎酸梅,看起來像紅血球一樣塞在飯中央的飯團,是我獨自的流派,接著隻要卷一圈海苔上去就完成了。兩顆酸梅飯團大功告成。


    我幾乎周一到周五都會做這種飯團,裏麵包的食材有時候是煮昆布,有時是鮭魚鬆,但基本上沒差多少,不過現在天氣還熱,比較常做的還是酸梅飯團。


    每天都做飯團是環學姐的要求。學校進入新學期,大家討論要做什麽便當時,環學姐對我說「百百你做飯團給我吃啦!」然後拜托柳子小姐負責做配菜。


    在我們母女搬來這個家以前,環學姐的便當似乎都是柳子小姐在負責的,隻是平時早餐和晚餐也都是柳子小姐在做,還要麻煩人家幫我做午餐便當,說實在,我還真覺得很過意不去,但我又覺得不好意思隨便踏人家庭主婦的聖殿——廚房,所以還煩惱了很久,畢竟用不著我做飯團,大家都有在吃我做的醃菜呀(就連主餐是奶油燉飯或燉牛肉飯的時候,還是會擺到餐桌上)。


    所以說,隻負責做飯團,其實是挺不錯的平衡感。既然已經征取了柳子小姐的同意,從那以後,我周一到周五都會做飯團,配菜也都是我自己擺進耐熱塑膠盒裏,至於環學姐的便當,反正是順便,也都是我負責裝盤。


    這個家就像這樣,平日都會做兩份讓女高中生帶去學校的便當,不過這迴有人參加校外教學不在,我還是依照平日的習慣做了兩份,然後柳子小姐也才會跟著出錯的。不過,今天早上做的菜還真是量多精致,簡直可以拿去隔壁食堂賣了,就像大合菜一樣,一個大盤子上擺滿了沙拉、香腸和西式炒蛋,看起來十分美味,加上還有剛烤好的麵包與玉米濃湯。等餐點差不多都準備好之後,不知道是不是聞到了味道,家裏的人們紛紛聚集過來。


    「對喔……環不在家……」


    信五郎先生望著餐桌有感而發,光是餐桌上少一個人,景色看起來就跟平時不同呢。


    話說迴來,搬家的隔天,我就已經解決「該怎麽稱唿對方」的這個問題了,我找環學姐談了一談,並從她那邊學到了這個家裏稱唿彼此的法則。


    「不知道該怎麽叫的時候,叫名字就行了。」


    仔細解釋就是如下——家人裏也有無需猶豫就能叫出稱謂的人吧?以我為例,像是「媽媽」、「小修」就是這類。雖說有些微妙,但「環學姐」應該也算這類,隻要沿用以往的叫法稱唿對方即可,至於需要猶豫如何稱唿的人,隻要叫對方「先生或小姐」就行了。


    可是……我叫環學姐的爸爸「信五郎先生」感覺不太妥當吧?——我一這麽煩惱,環學姐便開口大笑說了:


    「要是你能自然地叫他『曾祖父』,那你就這樣叫啊?」


    呃……我想這太困難了吧。


    「你看看我,我都叫小修他爸爸『幸二先生』不是嗎?」


    原來如此,即使是對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也都可以用「先生」來稱唿,既然這種稱唿在這個家裏可以通行,就代表大家都覺得這樣很普通吧?所以我也馬上學會叫其他人「柳子小姐」或「樁小姐」這樣的稱唿了。


    吃完早餐之後……


    我把環學姐平日帶的便當盒擺到朝倉夫婦(媽媽和小修)麵前,接著說了:


    「你們猜拳,猜拳贏的人有得吃。」


    我隻是說笑的。老實說,我本來是希望給媽媽帶去公司,誰知道這兩個人聽完之後,開始認真地猜起拳來,還說什麽先贏三場的人獲勝,這兩人,一大早就這麽有精神啊……


    「公司的夥食不是很好吃嗎?


    」


    「是很好吃……」


    兩人同時說道。


    「但我之前就很羨慕,一直很想吃吃看那個便當了!」


    雖然他們之前沒有提過,不過我和柳子小姐做菜的時候,他們就一直用羨嫉的眼光偷瞄我們的樣子。就因為這樣,他們兩個才會那麽認真地猜拳,聽他們的描述,簡直就像是「錯失這次機會,就再也吃不到的寶物」。


    「那不如你們兩個人,一邊吃公司的餐點,一邊分著吃吧?」


    反正兩個人都在同一棟建築裏工作,午休的時間應該也一樣才是。


    「我可不要。」


    媽媽拒絕之後,小修也用力地點了一下頭。


    「我們即使在公司裏碰麵,也不會閑聊,雖然公司的人都知道我們兩個人結婚的事,但既然大家都假裝沒這迴事,我們幹嘛還特地製造讓人說閑話、揶揄的機會呀?」


    原來如此。公司內部的人結婚也挺辛苦的,難怪媽媽升職換到別的部門。對兩個人來說,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雖說調漲了一些薪水也值得高興,但原來不用待在同一個部門,也是同樣值得開心的事。


    這兩人一直平手,遲遲分不出勝負。當然,我也沒必要繼續看他們猜拳,就不理他們趕緊準備出門,隻見筒井、大場兩家夫婦笑著圍觀新婚夫妻猜拳,我跟他們打過招唿之後,便離開了家門。


    (百百,等我一下啦!)


    當我衝出家門時,似乎聽到有人這麽喊著,便迴了一下頭。


    皮鞋的帶子沒固定好、發夾鬆了——每天早上都在踏出家門後,為了一點小事抱怨的環學姐,現在人明明在義大利,今天卻還是逼我停下了腳步。


    2


    星期二。


    放學後,為了製作學園祭需要用的佛玫瑰念珠,我留在教室裏。


    我們一年樁班決定展出『模仿別教』,便預定用珠串做一些手環,好送給前來參觀的客人,而所謂的佛玫瑰念珠,是結合了佛珠和玫瑰念珠而來的名稱。


    不到最後一刻,也無法知道到時會有多少人來參觀,所以得多準備一些才行。雖然離學園祭還早,但要是不趁現在做一些,恐怕無法趕上開幕的時間。


    話說迴來,這個星期也是最適合用來準備學園祭的一周,由於二年級生參加校外教學不在校園裏,許多本來有活動的社團都放了假,隻要好好利用這段時間,平日忙碌的同學們也能一起製作佛玫瑰念珠,雖然沒有強製規定一個人得做多少串,但今天有不少人都留下來幫忙。至於我本來就沒參加社團活動,所以願意盡力幫忙,畢竟我第一學期的時候都忙著當家庭主婦,也沒怎麽和同學好好相處。


    反正太早迴家,我也沒什麽別的事情好做,能像這樣留在教室裏做事,對我來說再好不過了。


    「百同學,你最近好像跟保健幹部的二年級生很要好呢。」


    敦子同學一邊把線穿過一顆珠珠,淡淡說道。既然她說「百同學」,應該就是在和我說話吧?我先是抬起頭,然後才仔細反思她的問題。


    「保健幹部……啊~~是指環學姐吧?」


    放學後的教室變成了社交場合。就像住在長屋(注4:日本江戶、昭和時期建築形式的一種。低矮老舊的房屋連綿成長方形,故稱長屋。)的老太婆們會在井邊一邊做家事一邊八卦,大家默默地動手做東西卻也沒讓嘴巴閑著;這種時候,平時沒在一起吃便當的同學們,現在不是坐在旁邊,不然就是坐在對麵做事。正因這樣,大家也會問一些平時不會問、不會說的事情。


    「呃……與其說變得很要好,我跟她該怎麽說呢……」


    要是被環學姐知道我跟別人說她是我的姑婆,到時候還真不知道會被她怎麽修理呢。


    「哎呀,沒必要隱瞞呀,我們都知道啦。」


    既然知道,幹嘛特地問我呀?不過她說「知道」,肯定是想成別的事情了吧。果不其然……


    「她是你姐姐吧?」


    「不,沒這迴事。」


    雖然我馬上否認,另一個同學卻跟風說什麽:「就是呀!」


    「你們每天早上都一起上學,放學時也很常一起迴家吧?還有你不都會去保健室接她嗎?」


    大家看得還真仔細啊。


    「你們感情真好。」


    「與其說是感情好……」


    要是我坦白真相,說什麽「我們畢竟住在同個屋簷下,隻好常常一起行動啊」,大家恐怕隻會更興奮吧。


    這時,坐在我旁邊默默做事的瞳子同學,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你不嫌棄的話,要不要跟我換個座位?」


    瞳子同學麵朝那位圍著我閑聊的同學如此說道,因為她剛才是從有點距離的位子上,特地走到我眼前來閑聊的。


    「咦?不用啦。」


    「不用客氣。不管怎麽說,我剛才也沒多聊這些話題,所以現在換到哪裏坐都是一樣的。」


    反正我正好做完了一串——她就像是在這麽說似地,坐到空出來的座位上,接著動手做起下一串佛玫瑰念珠。雖然她的口吻彬彬有禮,表情也十分平靜,但她的行動和話語,明顯就是在非難顧著閑聊而不做事的同學;但說不定,讓那位同學產生這種感覺,也在她的計算之內,因為瞳子同學隸屬於戲劇社,而且還是很有實力的演員。例如,今年戲劇社要在學園祭上表演『小婦人』,而她才一年級,就已經被選上演出愛咪這個角色了。


    「這有點……不覺得嗎?」


    既然如此,也沒辦法了。本來站在附近的同學,隻好坐到我旁邊的椅子上,不過她也沒心情像剛才那樣開心地閑聊下去了。反過來,她望著背後的那群人,偷偷嘟噥:


    「反正都是在山百合會裏幫忙的人,這樣正好。」


    瞳子同學的新座位,正好就在可南子同學的對麵。嗯~~瞳子同學和可南子同學要演出山百合會的戲劇,原來這個傳聞是真的呀?不過那兩人關係看起來很差,不會有事吧?


    「應該不會怎樣吧?」


    乃梨子同學笑了起來。


    我去上廁所時,正好在走廊上遇到從廁所走迴來的乃梨子同學。於是,我不經意地和她搭了話。


    說起乃梨子同學,她在運動會「拉棍子」項目上的表現,讓人記憶猶新。當時瞳子同學和可南子同學搶到了同一根棍子,兩人僵持不下,乃梨子同學便趕緊從旁抓住棍子的正中央,一口氣連人帶棍地把兩人都推進了陣地裏。這件事的重點在於——這三個人都是同一隊的。


    「別看她們那樣,她們也都是成熟的大人了,該好好做事時還是會做的。」


    「這樣啊。」


    那兩個人或許也輪不到我來擔心。不過,要是她們真發生了什麽事,乃梨子同學肯定會像「拉棍子」那時一樣,豪爽地解決兩人的紛爭吧。


    聽完之後,我放心下來,打算繼續走去廁所。這時,乃梨子同學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我。


    「怎麽了?」


    「百同學你原來對這些……該怎麽說呢?我一直以為你對很多事都漠不關心哪。」


    「這麽說的話,你不也是嗎?」


    她剛進學校時,身邊常散發出「別跟我說話」的氣氛,而且她當時還四處躲避愛管閑事的瞳子同學她們,誰知道她後來突然就變成白薔薇花蕾,還溶入了班級裏。如果是以前的乃梨子同學,我大概會猶豫該不該跟她聊這些,現在反倒是瞳子同學比較難相處,至於可南子同學,大概跟以前一樣,無時無刻身上都帶著刺吧。


    「雖然整個年級的人全消失的校舍也是……」


    乃梨子同學把頭探出窗外,呢喃說著:


    「平時總在家裏的人不在,也使不上勁吧?」


    「咦?」


    我剛才有說我跟環學姐同居的事嗎?看到我有點不知所措,她噗哧地笑了出來:


    「因為保健幹部的二年級生,跟我的姐姐同班呀。」


    「啊,原來如此。」


    白薔薇學姐跟環學姐一樣都是二年藤班的,既然是同班同學,確實有可能會聊這些事(先不管姑婆這個關鍵字)。


    「白薔薇學姐現在人也在義大利吧?」


    所以乃梨子同學的感受是「總在薔薇館裏的人不在」,薔薇家族的六個人裏,有三個人都不在,看起來應該非常空蕩吧。不過學生會似乎跟其他社團一樣,決定在校外教學的時候多休一些假。


    「乃梨子同學你的姐姐不在,會覺得很寂寞嗎?」


    我不禁想這麽問,便說出口了。乃梨子同學望向天空笑著說:


    「與其說是寂寞,不如說希望她快點迴來……應該是這樣吧?」


    原來如此。


    我十分了解她的心情。


    3


    「果然提不起勁。」


    我一邊把手帕夾在曬衣夾上,一邊嘟噥。


    星期三早上是我固定洗衣的日子。


    我比平時稍微早起一點,一大早就啟動洗衣機,吃完早餐後,衣服都脫水完了,我曬好衣服之後,去了學校。在這個家洗衣服非常方便,洗衣室位於陽光房裏,麵朝著日照充足的庭院,就算下雨也能安心曬衣服,每當是無風的晴天,柳子小姐就會趁白天打開玻璃窗,如此一來,即使是在屋內,也跟在外頭曬衣服一樣,很快就會幹。


    啊!不過周三早上,其實不是「我的」洗衣日,正確來說,是女孩們的洗衣日,大家剛住一起時,開了一場會議討論洗衣的日子。


    我和媽媽兩人一起住時,我都是趁周末把兩人份的衣服全部塞進洗衣機裏的。


    在這個家裏,以前周一與周四是大場家,周二與周五則是筒井家洗衣的日子,剩下的日子則作為備用日,需要洗大型物品或非定期清洗物品的人,必須事前告知才行。


    我和母親搬來這裏之後,我們母女倆該何時洗衣服,不是讓我們隨便選個日子就能解決的。


    畢竟讓大場家的人去洗已婚的小修的衣服,怎麽想都不太妥當,但設立一個日子給朝倉家洗衣,感覺也有點微妙。


    雖然我滿喜歡小修這個人的,但我可沒勇氣去洗他的內褲,另一方麵,我也不想讓小修來曬我的內衣褲呀。


    這點小事,隻要請媽媽周末的時候來處理不就得了?話雖然是這麽說,但平日忙碌的媽媽肯定會有無法洗衣的日子,所以我便向雙親提出獨立宣言,要是被小修看穿我「不想把自己的內衣褲跟爸爸的混在一起洗」這個念頭,他會不會受傷呢?雖然我也擔心過這個問題,但等我提出來後,小修也意外地露出鬆了一口氣的神情。


    這時,環學姐卻舉手說:「那我要跟百百一組。」


    「咦~~!?」


    我當然是相當吃驚,不過以前就住在這個家裏的人們,露出比我還要誇張的反應,可想而知,環學姐是個從以前就不做任何家事的人。


    「雖然隻差了一歲,但是比我小的小百都說要自己獨立了,我當然也得跟著獨立才行吧?再說我跟小百一組的話,就能兩人、兩人地平均分成四組,這樣不是挺好的嗎?香也小姐你放假的時候也能洗衣吧?既然如此,星期六就讓給朝倉夫婦倆,星期三就讓女孩隊用。這樣好吧?百百?」


    瞧她如此隨便地幫我做決定……我對這組的將來,感到十分不安呀。我對年紀相近的女生同組這個決定自然沒有異議,但是,考慮到對方根本不會做家事這點,最後根本會變成我一個人洗兩人份的衣服吧?


    從結果來看,環學姐光是心意有到,卻不得要領。


    隻有每個星期三早上,不用我敲她房門,她就會用鬧鍾叫醒自己,然後她會心情愉快地拿裝有衣物的布袋走下樓梯,打開洗衣機的蓋子,等我過去。她應該是覺得便當全交給我和柳子小姐處理,自己好歹放一下洗衣精和按洗衣機電源也好吧。


    「果然提不起勁。」


    我邊用曬衣夾夾著手帕,呢喃說著。


    如果是平時,我會和環學姐一起曬衣服,但環學姐還不習慣做家事,看到她笨手笨腳的樣子,我就忍不住提醒她「先把衣服拉平」或「動作請快一點」等等。現在她不在,我反而覺得少了點什麽,做事的節奏也亂掉了,也就是說,提不起勁。


    當然,隻需處理我一個人的衣物,量少,可以自己決定怎麽分配使用竹竿和夾子,很輕鬆又有效率。可是……


    「唉~~真想念幾句『加太多洗衣精了!』或『請把橡皮圈移到上麵再弄』哪。」


    繼續這樣下去,我恐怕會變成一個怪人,


    4


    星期四晚上。


    我在客廳裏看電視。十點過後,媽媽迴家了。


    「真晚呢。」


    「嘿嘿嘿。」


    「喝酒了呀?」


    真難得。自從搬來這個家裏之後,她很明顯地壓抑了喝酒的量,很少看到她喝酒迴家,也不像以前一樣一迴家就開啤酒來喝,雖說她偶而會在她二樓的房間裏喝一點睡前酒就是了。會減量,也是因為她不想讓小修的親人見到她發酒瘋的樣子吧?看來她很明白自己一旦喝醉酒,就會變身為大叔。


    「隻是要接待客人,所以稍微喝了一杯羅,結果我搞錯路,跑迴之前住的地方,雖然這時間還有公車,但晚上班次太少,反正距離不過一、二公裏,所以我就走迴來了。小修人呢?」


    「早就迴家羅,他正在洗澡。」


    這絕對不隻喝了一杯吧?雖然我心裏這麽想,還是走去廚房幫她倒水。喝醉酒搞錯房子這點應該是千真萬確的,至於選擇走迴來,有一部分也是為了醒酒吧?


    「嗯~~謝謝。」


    媽媽一口氣喝完整杯開水,好像很好喝的樣子。我接著問道:


    「晚餐呢?要吃點茶泡飯嗎?」


    因為她說要吃,我就把冷凍好的飯拿去微波,用水壺燒水。


    「抱歉,你本來在看電視劇吧?」


    「沒關係啦,反正我有錄下來。」


    要是配上鴨兒芹就會更美味了,可惜家裏沒有,我隻在飯上加了茶泡飯粉末、白芝麻和壓碎的酸梅,接著把熱水倒進去。接著,把簡單現成的茶泡飯遞給媽媽,晚餐的小黃瓜、茄子和名荷醃菜還有剩,我便一起當做配菜。


    「錄影?喔~~是小環常看的那出電視劇嗎?」


    電視畫麵上,一個跟我年紀相仿的主角,被親戚叔叔罵,正在哭泣,叔叔一瞥倒在沙發上的少女,離開客廳,嘴角翹了起來,露出別具深意的微笑。


    「這個人變成不錯的演員了,我年輕的時候,他隻是個長相好看的花瓶呢。」


    一臉兇相的特寫,接著進入廣告,從剛才情節愛恨糾葛的電視劇,氣氛突然一轉,變成開朗的家庭派對影像,影片的主角,是印有鵝肝醬和起司等東西的拉炮。


    「對了,百,星期六的派對,你要來嗎?」


    媽媽把嘴巴對到茶碗上,把留在碗底的飯倒進嘴裏,接著問道。


    「……讓我想一想。」


    我不光是說說而已,而是真心在猶豫,會讓我猶豫的原因,是因為這場派對,是小修和媽媽結婚的小規模喜宴。


    兩人沒有舉行結婚典禮,也沒有召開正式的喜宴,就直接改戶籍結婚了,到了現在,小修才決定要開一場邀請同事參加的派對。本來很害臊,遲遲不想開喜宴的兩人,大概是覺得不請公司同事顯得不太禮貌,


    最後才決定要辦這場派對的吧?


    「公司的人也希望你去,反正大家隻是想拿我們當借口,盛大地嬉鬧一番而已啦,場麵不會太正式的,而且好像會有賓果大會喔。」


    這場派對的中心概念,似乎是「省去正式宴會的續攤」,而且還要找我一起參加。


    「雖然小環星期六就會迴來了,但也不知道要等幾點才會到家,你會不想一個人參加嗎?」


    「是不會啦,但中午前我也得上學啊。」


    「派對從兩點開始,應該來得及吧?」


    「我可能得準備學園祭,得留在學校裏耶。」


    「……這樣啊,那也沒關係,總之我們會先去派對會場,要是你想來,到時再自己過來吧,你知道在哪裏吧?」


    「嗯。我有收到介紹的傳單。」


    電視劇裏,主角眉頭深鎖,望天看著飛機從機場遠去的樣子。


    『隻有我一個人,是去不了的!』


    主角說完之後,畫麵開始播放片尾曲。我在心裏對自己複誦,剛才跟媽媽說過的話——是不會啦、是不會啦。


    5


    星期五傍晚。


    放學後,我稍微做了一點佛玫瑰念珠之後就迴家了。迴家時,我在離家最近的公車站牌,偶然撞見小修。


    說是偶然撞見也不太對,我們兩個明明搭的是同一班公車,卻因車上擁擠絲毫沒察覺到對方的存在,直到抵達站牌,打算下車的時候,我看到站在公車踏板上的人,才驚覺是熟人。


    「啊!小修,你動作真快啊。」


    「嗯……今天下午時去了客戶的公司開會,反正迴公司也差不多要到下班時間了,上頭說我可以直接迴家。」


    據說這種下班形式叫做「直歸(choki)」。一開始光聽到漢字念法,我還搞不懂是什麽,以為在講洋服的背心(jack),我的腦海中,還浮現了背心的影像。


    太陽已經完全西斜,不過要說是黃昏又還有點早,我和小修一起走迴家,我們兩個好歹也是父女,雖然是「繼」父女就是了。不過,在別人眼中,可能隻會覺得我們是兄妹吧?


    「小百,你習慣我們家的生活了嗎?」


    「嗯,雖然麵對新環境,有時候會有點困擾,但大家人都很好。再說,迴家的時候家裏有人,感覺真好。」


    「這樣啊,真是太好了。」


    聽到別人稱讚自己的家人,小修一臉開心。


    「小修你呢?」


    我反問他。


    「嗯?」


    「已經習慣被人叫『朝倉先生』了嗎?」


    「哈哈哈,還有點不習慣吧。」


    「我想也是吧。」


    前幾天才剛做好的新名片上印著『朝倉修人』四個字,就連我看都覺得怪怪的,更別提本人了。


    「話說迴來……你為什麽願意改姓朝倉呢?」


    「沒特別理由,因為我覺得怎麽叫都好,反正我們家從以前就不太重視姓氏,像是我爸,如果他沒去當我爺爺老家的養子,現在就姓小森穀而不是大場了。」


    這我之前已經聽環學姐說過了,但小修是家裏的長子,又是獨生子,一般來說,是不會輕易舍棄雙親的姓氏的吧?


    「還是其實,是你覺得我會不願讓媽媽改姓大場呢?所以才自己改姓的嗎?」


    結果小修「嗯……」地沉思一下之後說:「不好意思,關於改姓氏這件事,跟小百你沒什麽關係。」該不會這兩個人就像猜拳搶便當那時一樣,是用猜拳來決定誰改姓的吧?——我在腦海中想像了一下,但還是覺得太離譜了。


    「你得先答應我,要對香也保密喔。」


    小修壓低聲音說著。這條路上別說我媽了,根本連半個鄰居的人影都沒見到,何必壓低聲音呀?不過,我還是點了點頭。


    「我想你也清楚,我從很久以前就喜歡香也了,我向她求婚過好幾次,但每次都被拒絕。」


    即使這樣還不氣餒,持續追求我媽這點,還真是了不起,他堅持撐到了今年春天,最後終於如願以償。


    「我到底哪裏不好了?——現在迴想起來我也還是覺得好丟臉,但以前被拒絕時,我曾這樣追問過她。」


    「然後呢?」


    我興奮地催促他趕快說下去,我媽到底迴了他什麽呀?


    「她說是因為姓氏的關係。」


    「咦?」


    「她說要是跟我結婚就得改姓,但她一點也不想改姓大場,我迴她『就隻是因為這樣?那我改姓朝倉就好啦!』結果她馬上就答應跟我結婚了。」


    居然是馬上答應?


    「媽媽她有這麽喜歡朝倉這個姓嗎?」


    「也不是這樣,她好像隻是不想被叫做大場。」


    「為什麽呀?」


    「我也很在意這點,想像了很多種可能性,最後我得出一個結論……」


    「什麽結論?」


    「大場香也(大笨蛋)(注5:日文的「大場香也(oba kaya)」念起來與「這大笨蛋(obaka ya)」同音。)」


    「咦?」


    「要是連著念姓氏和名字,就成了『這個大笨蛋』呀,不是嗎?」


    「真的假的……」


    就因為這種理由?


    「嗯。但這隻是我的假設,還沒跟她求證過呢。」


    不過這假設聽起來很有說服力啊,比起不跟我變不同姓氏這種理由還更具有說服力。


    或許媽媽是真心不想改姓大場,但是她會答應跟小修結婚,我想絕對不是因為小修願意改姓而已。


    記得我才十歲左右時,有次媽媽在公司裏身體不適,小修送我媽迴家過。由於小感冒造成肚子不舒服,媽媽途中請假迴家,結果小修很細心地照顧我媽,還特地送她迴來。看到小修西裝的袖口上染了上新的汙漬,我覺得好對不起他,可是當時我隻是小學生,也不知道該怎麽向他表達我的感受。


    等他確認媽媽的病況紓緩下來之後,他在紙上記下他家的電話號碼才迴家,還跟我們說:「反正我家離你們家才一公裏遠,要是出了什麽事就立刻打電話給我,我大半夜也會趕來的。」這些話,我當時聽在心裏,不知有多麽安心。


    或許就因為小修是這樣的人,媽媽才會願意讓他送她迴家。所以說,雖然聽到媽媽要再婚讓我很吃驚,但對於對象是小修這點,我是沒有半點異議的。


    叭叭——遠方傳來豆腐店的喇叭聲。小修停下腳步,對著出現在轉角處的摩托車舉手打了招唿。


    「四塊涓豆腐。我沒帶容器,沒關係嗎?」


    「多謝惠顧!」


    還以為把豆腐裝進塑膠袋裏的豆腐店老板有些年紀,沒想到是個頗年輕的大哥哥。


    「突然很想吃涼拌豆腐。」


    「真不錯呢,那我來做佐料吧。」


    要放蔥,記得冰箱裏還有茗荷,拿出來一起切一切,之後再磨點生薑擺上去,感覺真不錯。


    「小修你很常買豆腐嗎?」


    「不,其實沒有耶,今天完全是因為你在我才買的。」


    小修一邊走,一邊輕輕舉起塑膠袋,露出有點惡作劇的微笑說了:


    「我媽,就是柳子小姐……雖然她做西式餐點的手藝是廚師級的,但她一點都不會做日式料理,你來我們家之後,大家能品嚐的菜色也變多了,我很開心呢,聽說你們有時會在廚房交換廚藝心得?」


    「我本來還很擔心呢,想說不能侵入人家的聖地。」


    不過靠米糠醃菜在這個家裏取得公民權之後,我就自然而然地每天進廚房了。


    「我媽媽也很佩服你,平時就算


    鄰居偶而分新鮮的烏賊給我們,也頂多是塞進鍋子裏做類似馬賽魚湯(注6:法國南部馬賽這個城市裏的傳統湯料理。以往是漁夫聚集魚的剩肉做的雜燴湯,現已發展為馬賽的特色料理。)的東西罷了,但是你會拿去做成生魚片或是鹽醃料理,口味更多元了啊,隻要小百你願意,我隨時都想請你多做菜呢。」


    「那以後就務必讓我繼續下廚了。」


    「不過還是要以學業為重喔。」


    「啊!小修你剛才講那句話,超像當爸爸的。」


    「我說了呢!」


    兩人一邊笑一邊推開門走進家裏。


    「明天就會迴來了吧。」


    小修呢喃說了一句,雖然他沒有說是誰,但想也知道是在講環學姐。


    「光是一個人不在,就怪怪的。」


    「會嗎?」


    「像是這些豆腐就是啊。」


    他用手指著在塑膠袋裏搖晃的四塊豆腐。


    「七個人要怎麽平分呀?」


    確實如此——我也用力點了點頭。


    6


    最後,一個人吃了半塊的豆腐,隔天早上我還把剩下的拿來做味噌湯。


    雖然柳子小姐做的菜是馬鈴薯沙拉和起司蛋包飯,但拿味噌湯搭配也不會很奇怪。


    這天上課的時候,有一部分的學生始終靜不下心來,這對老師而言,根本是場災難吧。


    不斷有學生開始偷瞄教室別處和手表,被老師叫到又迴答不出問題來。


    「……大家放學小心迴家喔。」


    放學後的班會上,老師隻說了這句話便結束了班會,老師大概也知道,跟那些學生們多講什麽也沒有意義吧。


    參加校外教學的二年級生們今天就要迴國了,雖然她們的飛機預定會在上午抵達成田機場,但畢竟是從遙遠的歐洲飛來的,恐怕無法完全準時。


    有二年級姐姐的學生們,擔憂著姐姐們的平安,完全無法靜下心來;至於趕緊迴家的學生,肯定是想早點迴去等姐姐的電話吧?也有一些學生沒有馬上迴家,而是在打掃完之後走到教職員室,她們應該是認為等二年級生到成田機場之後,領隊的老師會打電話迴學校報備。


    就因為這樣,我所在的一年樁班似乎也沒人打算留下來準備學園祭。因此,我似乎能趕上媽媽和小修的婚宴派對。


    (該怎麽辦呢?)


    雖然我有點在意會是怎樣的派對,但既然知道參加者多半是他們公司的人,我去了很可能會變成孤零零一人,而且媽媽的公司裏我比較熟的人,也就隻有小修而已,但那個人可是新郎、是主角,我也不可能一直纏在他身邊吧?


    (就算等環學姐迴來,她一迴家應該就會累得倒頭大睡了吧?)


    我一邊思考一邊打開玄關大門,結果裏頭有個人用力拉開門。


    「歡迎迴家!我迴來了!」


    超有精神地衝出來的人就是環學姐。她也未免太亢奮了吧?由於事出突然,我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應對。總之,我先迴了她跟我說的話:


    「我迴來了……歡迎迴家。」


    一開始的「我迴來了」是我從學校迴來,對所有家人說的,至於「歡迎迴家」,是對從義大利迴國的她說的。


    「我等你等好久了,你會去參加派對吧?」


    輸給她的氣勢,我隻好點頭說「嗯」。環學姐恐怕永遠無法得知,我直到一分鍾前還在猶豫「該怎麽辦」呢。別說是倒頭大睡了,看她一副就是要去參加派對的樣子,她身上早已穿好鮮紅的連身洋裝,隨時都能出門了。


    「您是什麽時候迴到家的呀?」


    「就在剛才,我火遠地換好了衣服呢,百百你也趕快進來,你有準備好參加派對的衣服嗎?我會幫你,動作快、動作快!」


    人家明明還在脫鞋子,幹嘛急著拉住我的手呀。唉~~環學姐的確就是這種自由自在的人,結果這個自由的人在快要經過廚房時,突然停下腳步,緩緩說道:


    「不過在出門前,能請你捏顆飯團嗎?」


    「啊?」


    「我肚子餓了。」


    「咦!?」


    由於我太震驚,叫得很大聲,柳子小姐便一邊哈哈大笑一邊從容廳裏走了出來。


    「小百,能拜托你做一下嗎?我之前說要做三明治給她吃,她卻堅持要吃你做的飯團,就餓肚子等你迴來。」


    「雖然我知道柳子小姐做的三明治很好吃,但我現在想吃的是飯!是白飯呀!」


    看著眼前舉起拳頭如此強烈主張的人,我也隻能無奈地點點頭了。於是我走進廚房裏,穿起圍裙。


    由於柳子小姐機伶地事先煮好了白飯,我隻需要煮一下昆布再捏飯團就行了。在飯團上卷了一層海苔之後,隻見環學姐吃得津津有味的,看到環學姐的樣子,害我也突然很有食欲,便給自己捏了一顆。


    「聽說是站著吃的吧?下午兩點開始的派對,總不會出什麽大菜吧。」


    我本來也幫柳子小姐捏了一顆飯團,結果環學姐搶過那顆飯團拿去吃了。吃了整整三顆飯團,充滿飽足感的環學姐如此說道。


    「要說我在義大利最懷念什麽的話,那就是百百你捏的飯團了呀!」


    隻有飯團啊?——雖然我很想吐槽她,還是忍著沒說。


    之後,我們兩個趕緊出了門,但果然還是沒準時趕上派對。


    媽媽既沒有穿婚紗,也沒穿日式結婚服。不過,她穿著象牙白的連身洋裝,上頭別了一個用鮮花做的白色裝飾,看起來十分美麗。至於小修穿的則是普通的西裝,但不知為何,他的領結是一個看起來像是用紙扇做成的蝴蝶結,然後他的肩膀上斜掛著一條白色緞帶,背後的部分寫著「日本第一」,正麵則寫著「幸福的家夥」,看起來就像是來搞笑的,應該是他的同事惡搞他吧?


    「歡迎迴來,小環。」


    看到我們兩個人走進會場,媽媽趕緊靠了過來。


    「我迴來了。香也小姐,你好美呀。」


    「是吧?」


    原來自己也這麽覺得呀?真是一點也不謙虛的新娘子,她樂得還當場轉了一圈,光是看她的樣子,就能想像出她恐怕已經喝了一堆香檳喝到醉了吧?至於新郎也是同一個德性,他站在會場中央,麵對一堆人勸酒也不會拒絕,隻管一股腦兒地喝,真是醉鬼夫妻。


    「哎呀。百你有這種東西嗎?」


    媽媽眼尖的發現我胸口掛著項鏈墜飾。


    「是環學姐帶迴來的禮物。」


    發亮的威尼斯玻璃像花朵似地在胸口閃爍,環學姐用手指抓起她脖子上戴的不同色墜飾笑著說:


    「不好意思,我隻有買給我自己和小百,我幫大人們買了巧克力,迴家之後請吃一些吧。」


    「那真是叫人期待呢。啊,對了,你們也盡量多吃這裏的菜吧,我們已經先付好你們兩人份的錢了,就用撈本的感覺去吃吧。」


    「好的~~走吧!百百。」


    環學姐乖巧地迴答,接著把我帶到靠牆的自助餐區,她明明吃了三顆飯團,卻在盤子上裝了一堆食物,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這個人的胃到底是什麽樣的構造呀?


    當我們全力享用著所有種類的小蛋糕時,賓果大會開始了,我贏得了兩公斤越光米(注7:日本新瀉產的名米,被譽為日本第一。),可是站在我身旁的環學姐卻比我還要開心,讓我感覺有點複雜。


    派對最後,媽媽用別在她胸口的胸花代替捧花,丟了出去。聽到司儀要單身女性往前搶花,大家雖然有點害臊卻還是往前集合了,就連環學姐都跟著走了出去,雖然她也算單身女性啦……難道她就不懂得讓給在場的其他長輩


    嗎?


    媽媽背對著觀眾,用力地把胸花丟到一群女性的上頭。


    雖然很小,卻閃閃發光。


    分享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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