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一周後,孃一行人總算再度齊聚一堂。


    當孃和須藤離開禦土盯的當天上午,兩人便接到真琴的聯絡,要大家見個麵交換各自收集的情報。真琴指定鄰近禦土町的武居町內某間小圖書館為集合地點,大概因為現在還是暑假期間,圖書館裏隻有幾名國中生和高中生正在看書。當孃和須藤一踏進館內,便馬上引起周遭民眾的注意,一頭白色頭發的須藤身穿黑色西裝,和圖書館內的氣氛非常格格不入,因此立刻成為注目的焦點。話雖如此,真琴會選在這裏集合,應該是考慮到公共場所比隱密的地方還要安全吧?


    孃和須藤到達的幾分鍾後,真琴和彰便接著出現,沒多久球和魁也抵達現場,六個人就這樣找個最角落沒人的位子紛紛就座。孃有意無意地看著坐在斜對麵的彰,彰察覺到孃的視線,於是對她迴以微笑。彰看來沒有受傷,也讓孃總算放下心中的大石頭。


    「妳有打聽到消息嗎?」


    或許因為起床不到兩個小時,隻見須藤有點不悅地向真琴問話,其實須藤似乎也是一個會有起床氣的人。


    「很遺憾,我們這邊沒有掌握到情報。」


    說完後,真琴將視線轉向魁。


    「不過,聽說魁那邊有點進展喔。」


    這大概就是真琴召集全員見麵的真正原因吧?聽到話題突然轉向自己,魁不禁瞪圓雙眼,於是她清清喉嚨後對孃說道:


    「孃……妳還記得令尊找到的植物嗎?」


    孃點頭表示記得,魁也滿意地點點頭。


    「我把它寄放在朋友那邊請他調查,昨天他聯絡我,聽說已經查到一些有關那株植物的情報了。」


    「寄放在朋友那邊?」


    隻見須藤毫不客氣地瞪著魁問道:


    「妳確定那家夥沒問題吧?」


    「你的意思是,如果他是棲羽親的人怎麽辦嗎?」


    魁語帶不悅地如此反問。以魁的立場來看,聽到自己的朋友被懷疑當然很不是滋味,須藤則是躺靠在椅背上,以藐視的眼神看著魁。


    「現在情況不太一樣,我總要謹慎一點吧。」


    須藤也不甘示弱地迴答,孃很擔心他們會不會開始吵架,此時則是由走進圖書館後便保持沉默的球開口說話:


    「我明白你的考慮,但是在沒有線索的情況下,我們也隻能選擇相信那個人了吧?」


    「我也是這麽認為。」


    聽到真琴表示讚同,須藤也無法繼續執意反對,於是魁繼續說明:


    「能得到大家的認同是很好啦,問題在那家夥的要求……」


    魁再度將視線轉向孃,孃則是對魁難以啟齒的神情感到百思不解。


    「說是我的朋友,其實我和他也沒那麽熟。我答應會給他一筆報酬,在把報酬付清之前,他是不會告訴我結果的。」


    「……妳到底想說什麽?」


    須藤以一副按捺不住的樣子發出質問,魁對他的問題視若無睹,隻是將視線停在孃身上,然後突然雙手合十做出央求的手勢。


    「孃,不好意思,可以麻煩妳陪我過去嗎?」


    「我?」


    「因為那家夥是個戀童癖,所以我就說會介紹一個女高中生給他認識啦……」


    「介、介紹?」


    聽到這個出乎意料的事情發展,孃不由得挺直身體,須藤則是錯愕地差點跟著椅子往後倒。他勉強保持乎衡,向前探出身體逼近魁。


    「妳……那家夥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這個嘛……總之,到目前為止還沒聽說有前科,所以應該還好吧?我覺得這種怪胎大概不會和棲羽親扯上關係。」


    「這倒也是啦……」


    對身經百戰的須藤來說,他似乎無法認同魁這種欠缺危機意識的言行,球在一旁聽到兩人的對話,便不禁露出苦笑。


    「所以我就說嘛,說出這種事讓大家知道,本來相信也會變成不相信囉。」


    「可是,他真的就是這種人嘛!」


    魁氣唿唿地鼓起腮幫子,並且把臉撇向一邊,看到魁如此直接地表現出自己的情感,頓時讓孃放鬆地露出微笑。


    「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沒關係的。」


    孃一邊說著,一邊將視線轉向彰,隻見彰毫無興趣地挽著雙手低著頭。


    「真的嗎?真是太好啦!除了妳,我還真的沒有是女高中生的朋友呢!」


    魁由衷地露出笑容,立刻站起身對孃說道:


    「那我們出發吧!」


    「現、現在嗎?」


    「當然囉!打鐵要趁熱吧?」


    「好、好的……」


    在魁的催促下,孃趕緊跟著站起身。


    「如果有消息就打個電話通知我們,我們先暫時到別的地方等妳們聯絡。」


    孃對真琴的提醒點了點頭,便拿起行李追向魁的身後。


    「孃!」


    這時彰突然叫住孃,於是孃迴過頭,發現彰已經起身走到身邊了。


    「我幫妳保管行李,拿著它到處跑來跑去應該會很累吧?」


    「嗯……謝謝。」


    行李雖然不是很重,畢竟裏麵塞滿一個禮拜的換洗衣物,說起來也頗有份量的,而且以那個包包的大小,拿著它到處奔波的確很麻煩,於是孃將行李遞給彰,彰則是帶著微笑看著她。


    「小心點,有事就打手機找我。」


    接過行李時,彰的指尖也輕輕地拂過孃的手,其實孃希望和彰一直待在這裏,但現在並不是耍任性的時候,正如魁所說,能夠越快得知那個植物的情報越好。


    「謝謝。」


    孃又再次向彰道謝,努力甩開依依不舍的心情並掉頭離開,趕緊追趕停下腳步等她的魁。


    「我們現在要去哪裏呢?」


    孃這麽詢問。


    「棲羽大學。」


    魁則是如此迴答。


    「藥劑係的校區剛好就在這個鎮上。」


    當孃和魁走出圖書館時,發現夏日豔陽的陽光比晨間來得更為強烈。


    現在正值夏季,可是就算天氣悶熱,孃仍然穿著長袖服裝,因為不這麽做就無法掩蓋手腕上的傷痕。這兩個禮拜的匆忙生活讓孃根本沒有閑暇時間割腕,不過昔日的傷痕依然存在,孃仍然不想讓別人看到那些傷痕。


    再加上孃本來就不太喜歡穿太少,從開始割腕前就是如此,因為一到夏天,便利商店、咖啡店或是百貨公司等等都會將冷氣開得很強,如果隻穿著單薄的短袖衣物,即使在室內也會冷得發抖。


    「孃,妳不會熱嗎?」


    魁準備攔輛出租車,一邊站在人行道邊看著車流,一麵不經意地這麽問孃。魁穿著無袖襯衫,隻見豐滿的胸部把衣服緊緊撐開,有時甚至還可以窺見裏麵的內衣。


    「嗯……不會啦。」


    盡管孃這麽說著,在熾熱的陽光底下站了一會兒後,皮膚仍然不停冒出汗水。由於遲遲不見出租車的蹤影,於是孃走到離魁有段距離的行道樹下,雖然並不會非常涼快,但至少比被太陽曝曬舒服得多。孃轉頭看了看四周,發現這一帶有不少看起來像學生的人,不知道到底是高中生還是大學生,不過這附近有大學校園,因此孃認為他們很有可能是大學生,畢竟這附近並沒有著名的觀光勝地,所以他們不太可能是觀光客。


    這時孃發現魁已經招到出租車,於是立刻跑到魁的身邊準備上車,果然不出所料,車內的冷氣開得很強,甚至讓孃覺得有幾分寒意。孃有點在意魁是否會冷而看著她,不過並沒有看到魁做出任何反應。


    「我們要到棲羽大學的武居校區。」


    司機則是點點頭並開動


    車子。就在這時,孃忽然想起自己見到魁的朋友後,不知道到底要做什麽才好。


    「那個……魁小姐?」


    「嗯?」


    「到那邊我要做什麽呢?」


    「哎呀,別擔心,不用特地做什麽。隻要我介紹妳給他認識,然後打個招唿,他應該會問手機號碼之類的事,妳隻要迴答沒有手機就好囉!」


    「喔……」


    雖然孃有點半信半疑,不過她也隻能相信魁說的話。


    大約經過十五分鍾後,車子便抵達棲羽大學的武居校區前麵了。


    越過旁邊種有青翠蒼鬱樹木的氣派正門,隻見校園裏有數名學生,就算是暑假期間,他們似乎還是有事得來學校。


    「我應該很顯眼吧……」


    魁看看周遭便這麽嘟囔,魁穿著一身過度華麗亮眼的服裝,看起來的確不像是學生。


    「應該還好……」


    不過,孃覺得不應該明顯道破而如此響應,魁似乎也察覺孃的想法,於是露出苦笑自嘲道:


    「反正有妳在身邊,我應該就像到大學參觀的女高中生的監護人吧?」


    一聽到魁的話,孃再度轉頭觀看周圍的學生們,然後將視線停留在自己的影子上。不知道是不是夏天的緣故,影子看來比本人還要嬌小,看起來就像個孩童似地。孃知道這並不代表自己很像小孩子,但是和身旁的魁還有其它學生相比,自己的確帶有幾分稚氣。


    「孃,妳怎麽啦?」


    魁走在前麵,轉頭看著呆呆站在原地的孃,孃這才迴過神繼續前進。魁熟悉地走進校園深處,眼前有三幢並排的白色建築物,魁走進中間那棟,並且在入口旁的電梯前停下腳步。她按下朝上的按鈕,電梯門隨即自動打開。


    在孃的觀念中,學校應該是個沒有電梯這種現代化設備的地方,她一邊想著真正的大學原來就是這樣,一邊跟著魁踏進電梯。魁輕輕按壓六樓的按鈕,電梯便立刻往上爬升。


    「他是個怎麽樣的人呢?」


    孃盯著頭頂的樓層顯示燈如此提問,而魁也盯著同樣的地方。


    「妳是說等一下要見麵的家夥嗎?」


    「嗯。」


    魁沉思片刻後,便看起來有些憤恨地簡短迴答:


    「我以前和他交往過。」


    電梯也在此時到達六樓,於是魁一個箭步走出電梯,孃則是緊追在她的身後。


    魁的高跟鞋踩在鋪有亞麻油地氈的地板上,隨著動作發出喀喀喀的聲響。聽到這陣腳步聲,孃總覺得魁有點心煩意亂,或許她不想談到有關這個男人的任何話題,就像詢問須藤那時一樣,孃感覺到一股沉重的氣氛,並且在內心咒罵自己為什麽講話不經大腦。


    魁在六樓最深處的房間停下腳步,隻見乳白色的房門上有個寫有「神崎」二字的門牌。魁輕輕地敲了敲門,不久後,裏麵傳出一道「請進」的男性聲音,於是魁歎了一口氣,接著打開門進房。


    這個房間有種非常奇特的氣氛。


    就在打開門的瞬間,熱風立刻迎麵而來,跟著魁快步地走進房間後,便發現周遭的空氣悶熱不已。這股悶熱感應該和季節無關,從肌膚感受到的濕度就能發現,裏麵是刻意用空調營造出的人為環境,房間內簡直就像是一座溫室。


    房間內的擺設也相當與眾不同,裏麵隨處栽種茂盛生長的植物,幾乎會讓人聯想到熱帶叢林。其中有很多品種是平常不易見到的植物,甚至有隻在百科圖鑒中見過的食蟲植物。


    「我覺得妳也差不多該到囉。」


    隻見房間的主人坐在房間的椅子上如此說道,他大概就是姓神崎吧?他的臉頰泛出淺淺的笑容,頭發半長不短,看起來並沒有時常整理,鼻頭掛著一副廉價的銀框眼鏡,身穿的白袍還有點肮髒,而白袍底下的襯衫充滿皺折,這副寒酸的模樣和孃當初的想象差了十萬八千裏。然而,他的臉孔卻有如差麗的藝術品般俊美,和他的打扮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妳們就坐在那邊吧。」


    神崎指著房間內淩亂不堪的紙箱這麽說道,魁則是搖頭拒絕。


    「抱歉,我們打算事情問完就離開。」


    「為什麽?」


    隻見神崎歪著頭詢問,同時瞄了孃一眼,那道眼神也讓孃有種背脊發涼的不快感,和小時候在深山裏撞見蛇的感覺差不多。就像是細胞基因發出的訊息似地,孃的本能正源源不絕地冒出此種不悅感。


    「不是要把她介紹給我認識嗎?那應該不是幾分鍾就能解決的事吧?」


    「既然你會這麽覺得,好歹要準備幾張椅子吧?還有,這裏這麽悶熱,能不能想辦法弄涼快一點?」


    「抱歉,這就沒辦法了。」


    神崎立刻拒絕魁的要求,並且指著身旁一株淡粉紅色的花卉。


    「這樣會讓孩子們枯萎的呢。」


    魁則是麵露厭煩地歎了一口氣。


    「隨便啦!趕快把結果告訴我就好!」


    「妳還是這麽急性子,真是一點都沒變。」


    「我就是沒辦法像你那麽悠哉地過日子。」


    隻見神崎露出苦笑,並且從椅子上起身。他走到一旁的金屬櫃子前,從裏麵取出某個檔案夾並扔給魁。魁接住檔案夾,隨即瞪了神崎一眼,便打開手中的檔案夾觀看。孃越過魁的肩膀一起看著那份資料,發現上麵密密麻麻地寫滿說明文,還貼有幾張照片。


    「以結論來說,那種植物應該屬於蘭科,但是我沒辦法告訴妳確切的名字。」


    「什麽意思?」


    一聽到魁的問題,神崎又坐迴剛剛那張附輪子的座椅上。他用腳輕輕地蹬著地麵,像個稚氣的孩童般轉了一圈。


    「因為它是新品種,至少在我的認知與植物圖鑒裏都沒有這種植物。」


    「……既然你都這麽說,那就應該沒錯吧。」


    隻見魁一邊翻閱著資料,一邊喃喃地說著。從魁的話多少能夠判斷,神崎對植物應該有相當程度的了解,而這間宛如溫室般的研究室也能證實這點。不過,孃不清楚他對植物的豐富知識是否出自工作的需要。


    「它屬於附生蘭……也就是說,它是附著在樹上或岩石表麵的植物,很多蘭科植物都有附生的習性,而且從根部的形狀來看應該沒錯。」


    「既然是新品種,那你沒辦法知道它的原產地嗎?」


    「多少可以猜到。」


    神崎說完後,便轉過頭從抽屜內取出某樣東西丟給孃,這個東西正是孃交給魁,然後魁請神崎調查的植物,以薄薄塑料袋包覆的植物已經變成黃色,怎麽看都已經枯萎凋謝了。


    「怎……你怎麽把它弄死了!」


    魁惡狠狠地瞪著神崎,神崎卻隻是不以為意地露出微笑。


    「大部分的蘭科植物都屬於熱帶植物喔。」


    語畢,神崎便麵露愛憐地摸著那盆粉紅色的花。


    「這孩子也是蘭科植物,它的名字叫做芭菲爾鞋蘭。很可愛吧?」


    「我對這沒有興趣……」


    此時,神崎比出手勢阻止魁繼續說下去。


    「不管從濕度或溫度來說,這個房間都算是熱帶植物的最佳生長環境,但是不管我怎麽試,妳帶來的孩子都沒辦法在這裏生活。」


    「你的意思是……」


    魁低聲問道,並將視線轉向孃捧在手中的植物。


    「它沒辦法在熱帶生長……我猜必須栽種在涼爽的地區。」


    「……涼爽的地區?」


    「譬如說,棲羽市就是個很適合它生長的地方。」


    聽到神崎的推測,孃也低頭望向自己手中的植物。孃記得在課堂曾聽老師講過,和


    其它地方相比,棲羽市周遭的山穀地區終年涼爽、濕度又低,在熱帶無法生存的植物確實有可能在棲羽地區存活,棲羽這帶的山區甚至有隻能在當地見到的特別植物。


    「你沒有更具體一點的情報嗎?例如到底在哪裏才能種之類的,你好歹是個植物狂吧!」


    魁以充滿責備的口氣這麽一說,神崎立刻收起滿臉笑容,並且略為惱怒地皺起眉頭。


    「妳也知道,我隻是個區區外行人,這種事妳應該去請教學者。」


    「說的也是啦……」


    魁稍微過目神崎交給她的資料。她看到其中一張照片,便不由自主地揚起半邊眉毛。


    「這是那個植物纖維的放大照片嗎?」


    魁指著照片如此問道,那張照片就像生物課本常見的顯微鏡圖片,照片裏有許多細小的白色纖維狀物體。


    「沒錯,和妳給我的那張照片幾乎是一模一樣,它們是同種纖維的機率非常高。」


    「原來如此……」


    孃從未聽說魁曾經拿照片請神崎調查的事,但是孃大概能夠猜到,那張照片應該就是偽裝成辭典的pulp取樣。隻要綜合目前的所有線索,一切事件就可以串聯起來了。父親正在調查某件事,然後留給孃某種植物後便行蹤不明,事後得知他被棲羽親囚禁在某處。依此推論,這個植物一定與棲羽親所研發的pulp有關。


    「謝謝你的幫忙。」


    此時魁收起數據,並且將數據夾挾在腋下。


    「別客氣,我也很高興幫上妳的忙。」


    神崎依舊泛著淺淺的微笑低聲說道,不過連初次見麵的孃,都能明顯感受到他隻是在說表麵話而已。


    「如果妳能稍微離開一下,讓我和那個女生單獨聊聊,我會更感激不盡喔。」


    魁隻好麵露難色地拍了拍孃的肩膀。


    「我會遵守約定。可是,如果你對她做出奇怪的事情,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我知道。」


    雖然神崎點頭同意,但是連這個動作都像是敷衍了事,也讓孃對神崎這個男人再度產生本能上的不快感,而魁則是繼續說道:


    「還有一件事。你應該有些朋友是植物學家吧?可以幫我向他們問看看,那個植物可能種在哪些區域嗎?」


    「我在棲羽植物中心有認識的人,我不太清楚妳到底想要做什麽,不過我會問看看。」


    「你好像答應過不會多問我的事吧?」


    魁目帶兇光地瞪著神崎,神崎則是淘氣地聳了聳肩。


    「我沒別的意思,就算是我說錯話吧。」


    「最好是這樣……」


    魁嘟囔說道,便將手中的植物丟給神崎。


    「這暫時還是先交給你,有實際東西也比較好問吧?」


    「感恩。」


    見到神崎露出微笑,魁歎了一口氣,並且對孃悄聲說道:


    「我在外麵等妳,如果他想要對妳動手動腳,記得趕快叫我進來喔.」


    魁說完後便走出房間,神崎則是靜靜地目送魁離開,隨後將目光轉向孃。


    「總算能跟妳單獨相處囉。」


    看到孃滿懷戒心保持距離的樣子,神崎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別這麽害怕,我隻是想跟妳聊聊天,不會對妳做出奇怪的事,因為做這行的根本沒機會和女高中生說話嘛。」


    神崎說完後,便起身從暗處拿出折迭式的椅子。


    「請坐。」


    插圖023


    剛剛神崎要魁隨便找個紙箱坐,現在卻特地搬出一張椅子給孃,看來神崎對魁沒什麽好感,魁和神崎的關係似乎遠比想象中還要複雜,孃隻好聽從神崎的指示默默地坐在椅子上。此時神崎也坐迴原來的椅子上,並且悠閑地盤起腳。


    房間內的溫度高得令人難受,身體光是坐著不動也會滲出汗滴。孃很想把外套脫掉,但是她並不想讓神崎看到滿是傷痕的手腕。


    「妳叫什麽名字?」


    「須賀澤孃。」


    「嗯,真是個好名字。」


    雖然神崎這麽說,不過似乎對孃的名字不太感興趣,反倒是他那緊緊盯著孃的眼神,讓孃有種想要逃出房間的衝動。


    「我叫神崎紫苑……聽起來很像女孩子的名字吧?」


    「……別人也常常說我的名字很像男生。」


    孃總算找到話題可以與他聊天,神崎則是對她投以微笑。


    「嗯,這麽說來還真的有點像。」


    「那個……神崎先生,您和魁小姐是什麽關係呢?」


    孃對神崎的答案沒多大興趣,但若不找些話題,她很擔心神崎會向她撲過來,所以沉默寡言的孃隻好努力地尋找話題,神崎則是皺起眉頭迴答:


    「我們隻是讀同一間大學而已。」


    「可是……魁小姐說你們以前是男女朋友。」


    「嗯……我們隻交往一陣子,沒多久就分手了,我還是比較喜歡像妳這種年輕女生喔。」


    神崎毫不避諱地說出這些話,看來他說的應該是真心話,神崎一邊撫摸旁邊那朵名字很難念的蘭花,一邊望向遠方說道:


    「我隻對這些可愛的孩子們和年輕女生有興趣……不管是花還是女性,都是如此短暫無常,花朵瞬間就會凋謝,女生們也會很快地失去青春,而在轉眼間變成女人。就是因為稍縱即逝,才會顯得更加美麗珍貴。」


    孃隻能靜靜地聽著這番話,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評斷眼前這名姓神崎的男人,或許他的個性並不像第一印象般那麽糟糕,但無論如何,孃的心中還是有股莫名的厭惡感,她現在仍然很想奪門而出。


    「妳有男朋友嗎?」


    神崎出乎意料地問出這個問題,孃的腦海裏立刻出浮現彰的表情,不過孃不知道彰是否將她定位為女朋友,於是孃搖搖頭表示沒有。


    「可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也對,妳這個年紀有喜歡的人是很正常的。」


    神崎目不轉睛地盯著孃,孃隻好不好意思地將視線轉向別處。汗水從額頭沿著臉頰漸漸滴落,可是手帕放在交給彰的行李箱裏,於是她隻好用手掌將汗水擦掉。


    「很熱吧?抱歉喔……我不能讓房間的溫度降低,不然我可愛的孩子們會枯死的。」


    「啊……沒關係的……」


    孃告訴神崎不用在意,神崎依然憐愛地撫摸蘭花,甚至情不自禁地將臉靠近蘭花一賞芳香。


    「香味也是我愛上它們的理由之一。妳要不要聞聞看?」


    神崎轉過頭如此詢問。說真的,孃完全沒有興趣。雖然她並不會特別討厭花,卻也沒有喜歡到會想特地起身欣賞蘭花香,但是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斷然拒絕神崎會有點尷尬。神崎提供情報的交換條件之一就是與孃聊聊天,如果對神崎表現得太過冷淡,恐怕會讓魁很難辦事,於是孃決定站起身走到神崎旁邊。


    神崎也跟著起身並對孃微微一笑,示意孃聞聞看那朵粉紅色蘭花的香味,孃則是將臉湊近那朵蘭花試著聞聞看。在清新的青草味中,還有一種類似水果的芳香,不愧是生長於熱帶的植物,讓孃不禁聯想到帶有南國風情的熱帶水果。


    「妳的身體一直在冒汗呢。」


    聽到神崎的低語,孃趕緊轉過頭察看狀況,結果發現神崎的臉幾乎快要貼到自己的身體上了。孃慌張地往後倒退幾步,連忙拉開和神崎之間的距離,隻見神崎依舊掛著滿臉笑容,絲毫沒有道歉之意。


    「我隻是想聞聞妳的味道,如果嚇到妳的話,我先向妳道歉。」


    孃伸手按住脖頸的部位,發現汗水已經布滿整個頸項了。


    「其實我很喜


    歡年輕女生的體味。」


    神崎望著窗外景色如此說著,從窗外照進室內的強烈陽光也讓神崎瞇起眼睛。光看他的五官,其實他的長相非常端整清秀,所說的話卻盡是些奇特異常的內容,這也讓孃感到相當困惑。


    「我不會對妳亂來的,可以再讓我聞聞妳身上的味道嗎?」


    其實孃可以拒絕神崎的要求,沒有任何理由非得讓他接近自己的身體,然而孃還是選擇點頭答應神崎的要求,因為孃想起了彰的心理疾病。在孃的心中,對鮮血有特殊癖好的彰和眼前的神崎在某些地方很像,或許在他人眼裏都是異常的癖好,卻讓孃莫名地產生憐愛的感覺。


    「謝謝。」


    神崎對孃迴以微笑,此時他的笑容不再有先前那種刻薄的感覺,而是發自內心的微笑,這也是孃初次看到他流露的真情。


    神崎的臉近得幾乎快要碰到孃的脖頸,一陣令人背脊發涼的思心感立刻湧上心頭。她漸漸覺得神崎和彰的行為還是有所不同,但事到如今也來不及拒絕了,隻見神崎發出幾次輕微的嗅聲聞著孃。


    「啊……」


    甚至還會發出歡愉的低吟聲。孃閉起雙眼,不停地在腦海裏迴想彰的臉孔,希望這段精神上的折磨能盡早結束。


    「我聞得出來……妳的月經快來囉……」


    聽到神崎的囁嚅時,孃不禁氣得牙癢癢的,神崎說的確實沒錯,再過幾天就是孃的生理期。但是,神崎竟然露骨地說出這種隱私的事,讓孃頓時又羞又氣。


    就在此時,神崎突然伸手觸摸孃的手,孃連忙想將手抽開,神崎卻早一步緊緊地抓著孃的手臂。


    「呀……!」


    孃不由得驚叫出聲,並且狠狠地瞪著神崎,神崎則是不改陶醉的神情凝視著孃。


    「不好意思,我可能沒辦法遵守約定了。」


    神崎一邊這麽說著,一邊將孃的手壓到後方的牆壁上。他的唿吸變得非常急促,孃下意識地用沒被壓住的左手揮出一拳,神崎的眼鏡被打落地麵,手卻仍然按住孃不放。


    「好痛喔……」


    神崎對孃出聲抱怨,然後伸出另外一隻手將孃完全壓住,身體的姿勢讓孃無法將力量集中於拳頭,孃也暗自後悔自己不夠冷靜,虧須藤還陪著她在夜晚的街道練習打鬥技巧,如今卻忘得一幹二淨,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才更應該將那些技巧發揮得淋漓盡致。


    「我、我要叫人了……」


    孃如此警告神崎,神崎卻恢複先前的微笑表情看著孃。


    「我不會在意的,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一聽到神崎斬釘截鐵地迴答,孃立刻準備放聲求救。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孃突然聽到門打開的聲音,她心想走進來的人一定是魁,於是暫且閉起嘴巴並看往門的方向。


    不過,開門的人並不是魁,而是一名不認識的年輕男子,看來應該是個學生。這名年輕男子有一身白皙的肌膚、淡淡的棕色頭發、微微往上吊的細長眼眸,臉頰還帶著和神崎不同神韻的微笑。


    「嗯?打擾到兩位啦?」


    學生的話讓神崎不禁歎了一口氣,並且鬆開抓住孃的手。


    「……你連敲個門都不會嗎?」


    神崎似乎已經恢複冷靜,孃則是趁機逃離神崎身邊並低頭告別。


    「那……我先告辭了。」


    「啊……嗯……代我向敷島問好。」


    於是,孃走過站在原地不動的學生旁邊,步出神崎的研究室。


    孃一邊在心中暗自慶幸總算得救,一邊將手探進口袋尋找手機,隨後在走廊上打電話與魁聯絡。就在等魁接電話的同時,她望向研究室的入口,發現剛剛的學生正佇立在門口盯著孃,於是孃不自覺地對他點個頭,年輕人則是露出苦笑走進房間,魁也在此時接起電話。


    大學的餐廳內非常空曠冷清,幾乎沒有學生在裏麵用餐。


    考慮到學校正在放暑假,這也是很正常的景象。魁提議既然都來到大學,那就吃個飯再迴去,孃本來還擔心學校餐廳在暑假期間可能會歇業,不過為了學校職員和某些來校暑修的學生,餐廳似乎仍然在特定時間內維持營業。魁在角落的販賣機買了兩張套餐餐券,接著將餐券遞給櫃台後方的中年男子,外表有點可怕的中年男子沒有說話,便動作利落地將熱湯倒進碗內並放在托盤上,托盤上早已擺好其它菜色,應該是店家為了應付人潮擁擠時的做法吧?但在沒有多少客人的此時,看起來反而有點像店家混水摸魚。


    在中央的大餐桌就座後,魁雙手合十並開始享用午餐,孃則是喝了幾口水。可能是神崎的研究室裏麵溫度過高,又或者是遭神崎襲擊所致,孃覺得自己有些口幹舌燥。


    「他沒對妳怎麽樣吧?」


    魁夾起光憑外觀無法辨識食材的油炸料理,滿臉關心地詢問孃。


    「……我還好。」


    孃則是笑著這麽迴答。她不想讓魁擔無謂的心,反正以後應該不會再見到神崎,而且最後她也算是全身而退,隻要她不說出去,這件事就當做結束了。


    話說迴來,光想到那個學生如果沒有走進來,孃就有種背脊冒出冷汗的感覺,雖然不知道那個學生是誰,孃還是打從心底感謝他。


    「怎麽啦?」


    聽到魁歪著頭如此詢問,孃搖搖頭表示沒事並開始吃飯。在用餐的時候,孃不時窺探四周,深怕神崎會突然出現在麵前,如果可以的話,孃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他了。


    兩個人順利地用完午餐後,魁走到旁邊的茶水桶倒杯茶給自己和孃,隻見她一邊啜飲熱茶,一邊轉頭掃視餐廳。


    「啊~~好懷念的感覺喔!讓我好想再當一次學生呢!」


    就在魁帶著微笑如此自言白語的同時,孃的內心突然冒出某種奇妙的感覺,今天她和魁一起行動時,這種感覺已經出現過很多次了。以他們目前麵臨的情況來說,魁的表現未免太過輕鬆悠閑,雖然魁從以前就是這種個性,但是和之前相處兩個禮拜的須藤相比,魁的輕鬆態度的確有點不太對勁。


    「那個……」


    孃用雙手捧起塑料製的茶杯,鼓起勇氣開口問魁:


    「魁小姐,妳不會害怕嗎?」


    魁則是疑惑地看著孃。


    「怕什麽?」


    「這個嘛……」


    「妳是指未來可能發生的事嗎?」


    孃點點頭,於是魁將茶水一飲而盡,並且把茶杯放迴桌麵。


    「說完全不怕是騙人的,可是我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豁出去囉。」


    「是喔……」


    「反正事情都已經走到這個地步,我覺得還不如幹脆樂在其中。我的想法會不會很奇怪?」


    「不會啦……」


    話雖如此,孃仍然無法理解魁描述的感覺。這種情況要怎麽樂在其中呢?搞不好明天就會被殺死,而且魁也曾經親口透露出內心的恐懼。


    「我想過自己要更認真地麵對這件事,也想象過最糟的狀況,可是這樣並不能解決問題吧?既然對方都把追殺我們當成遊戲,那我們不如也跟著一起玩。」


    孃始終保持沉默,隻是緊緊地盯著魁,魁則是有些靦腆地笑了笑。


    「嗯,不過這也是跟球學來的啦。」


    「球先生說過這種話?」


    「是啊,他說至少我們的氣勢不能輸給對方。」


    孃和須藤共同行動時,魁都是和球在一起,他們好像在那段期間討論過今後的發展。以兩人的個性觀察,也許的確會導出這種結論,如果換成孃與須藤,不論是孃的陰沉個性、還是須藤無法樂於其中的態度,最後可能隻會產生負麵的想法。總而言之,孃對魁和球的結論感到既


    佩服又傻眼,不過就算聽魁講得頭頭是道,孃仍然無法讓自己如此開闊豁達。


    「差不多該走囉。」


    孃聽到魁出聲催促而準備起身離座時,有個人突然坐在旁邊的空位上,孃望向旁邊一看,就是剛才在神崎的研究室碰過麵的年輕人。看到孃起身離開,他趕緊開口留人:


    「嗯?妳已經要走啦?虧偶還特地跑過來找妳咧!」


    孃先前並沒有發現,這名年輕人講話帶有濃濃的關西腔。


    「……他是誰?」


    魁滿臉詫異地看著年輕人,孃則是把在神崎研究室和他擦身而過的事告訴魁。


    「真是的,偶從剛剛就覺得妳很可愛,結果又在餐廳碰到妳,連旁邊的大姊也是美女,一時興奮就跑來坐在妳的旁邊囉!」


    年輕人說完這些話,就將夾在腋下的背包放到桌上。關西腔本來就有種故作熟稔的感覺,而且他的態度很明顯是刻意裝熟,魁其實不太喜歡這種男性,於是她不悅地擺起臉色告訴年輕人: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們還有事,有緣再見吧。」


    魁立刻拿起托盤起身準備離開,年輕人立即伸手拉住魁,連忙從背包內拿出一本類似記事本的東西。


    「不然這樣啦!兩位小姐可以把芳名告訴偶嗎?電話號碼不想講也沒關係。」


    男子將記事本遞給魁,魁隻好拿起記事本在年輕人要求的地方寫字,看到魁的名字後,隻見男子微微一笑。


    「村野美緒?真是個好名字。」


    魁大概是覺得年輕人很煩,才會故意寫下假名的吧?孃一邊佩服魁的靈敏反應,一邊站起身準備離開,此時年輕人卻將視線轉向孃。


    「那妳呢?隻要把名字告訴偶就好。」


    孃沒想到自己也會被男子追問,連忙在腦中搜尋幾個可用的名字,可惜她無法像魁一樣立刻反應過來。


    「不想把自己的名字告訴陌生人嗎?」


    說完這句話後,年輕人突然轉頭看往魁。


    「妳也可以像這位大姊一樣用假名啊!」


    一聽到這句話,魁不禁驚訝地抖了一下,孃也停下捧起托盤的動作。既然會說出這件事,就代表他知道魁的來曆。


    孃倒吞了一旦涼氣,魁則是對年輕人保持高度警戒,並且以拿著托盤的姿勢開口質問:


    「……你是誰?為什麽知道我用的是假名?」


    年輕人聽到魁的質問,便麵露微笑地合起記事本,接著坐迴椅子上。


    「這個嘛……先坐下來說吧,偶不喜歡站著講話。」


    年輕人將記事本丟在一旁,目光左右來迴地打量著孃和魁。他看起來並沒有攜帶武器,孃暗自想著是否該趁現在逃離餐廳,但就年輕人和神崎彼此認識這點來看,他應該是學校的學生或教職員,應該不至於做出當場掏槍或是揮舞刀子的動作。孃改為窺探魁的表情,隻見魁也露出苦澀的表情,似乎正在絞盡腦汁思索對策。


    「妳們不用想太多啦!兩位請坐,講講話應該沒關係吧?」


    年輕人仍然開朗地如此說著,孃卻隱約感覺到他的眼神帶有某種無法言喻的冷峻神色。乍看之下,他隻是個瘦弱清秀的學生,卻頻頻散發出莫名的危險氣息,魁似乎也感覺到這股氣氛,隻見她乖乖地坐迴原來的位置,孃隻好也跟著坐下,年輕人則是心滿意足地點點頭。


    「偶先做個自我介紹吧!偶姓李。」


    「李?」


    被魁這麽一問,李隻好帶著苦笑解釋:


    「就是李小龍的李,其實偶是外國留學生啦!」


    他的臉龐的確有些異國風調,但是聽到他的流利日文,實在無法想象他是外國人,此時李把記事本收進背包內,並且麵帶笑容如此說道:


    「妳們不用客氣,直接叫偶的姓就好。」


    隻看他的表情,實在看不出他是否對孃和魁抱持敵意。


    「嗯……不過,須賀澤孃還有敷島魁小姐,隻有偶知道妳們的來曆和身家背景,妳們應該也會覺得有點不公平吧?」


    他果然知道孃一行人的事情,他和棲羽親毫無疑問地有某種程度的關聯。但是,沒想到會在這裏碰上此種人物,而且還是在偶然巧遇的情況下。


    「既然已經知道我們的身分,你還真敢開這個玩笑。」


    聽到魁憤憤地這麽抱怨,李立刻擺出充滿歉意的神情,孃也在此時覺得他是個表情豐富的人。仔細想想,不管是彰、球或須藤,孃的身邊都是表情不曾大幅改變的男性,此時孃突然想起元祿這個統率棲羽親的男人,他也是表情豐富多變,剛見麵時還誤以為他是個淳樸善良的好人。


    「唉喲~~又沒關係,開個小玩笑而已嘛……偶隻是想看看妳們被人搭訕會有什麽反應啦!」


    李滿臉無辜地提出辯解,並且從背包內拿出幾張照片,這些似乎是從遠處偷拍的相片,被拍攝的對象正是孃和魁。


    「偶真的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妳們耶!」


    聽到李毫無顧忌的解釋,魁則是不耐煩地提出心中的疑問:


    「你要跟我們說什麽?該不會想在這裏直接開打吧?」


    「別開玩笑囉!偶好歹也是這裏的學生。如果偶真的有那個意思,在說話之前就會直接動手囉!」


    「那你到底想做什麽?打算和我們快樂地聊天嗎?」


    魁擺明是在揶揄李,李卻爽快地點頭表示讚成。


    「沒錯,偶就是打算這樣。講真的,偶對那個棲羽親其實沒啥興趣耶!」


    「你……」


    一聽到這個迴答,魁頓時啞口無言,隻見她驚訝地看著李,孃則是還在煩惱自己究竟該怎麽做。應該要當場打倒李迅速離開現場呢?還是暫時乖乖地留在原地呢?就在此時,她想起須藤曾經說過的話,於是試著推測李的實力屬於哪種程度,不過看到李從容自若的模樣,她無法判斷真正的實力,倒是眼中透出的冷酷眼神讓孃印象深刻。孃覺得李是個危險人物,以前對付的小混混根本無法相提並論,與統率棲羽親的元祿和赤羽……不,或許比他們更為危險。孃的直覺做出此種判斷,於是她停止無謂的思考,決定現在靜觀其變比較妥當。


    「還是本人比較好看。」


    就在這個時候,李突然盯著孃的臉,並且沒來由地冒出這句話,他的話聽起來很像開玩笑,可是又有點太突兀了。


    「偶看到照片的時候就很中意妳喔!雖然旁邊的大姐也很美啦,不過偶還是喜歡自己。」


    「自己?」


    魁覺得他的用詞有點怪異,便反問李是什麽意思。李瞬間皺了皺眉頭,隨後立刻發現問題而改口說道:


    「喔……剛剛那個就是指『妳』的意思,在大阪都是說成『自己』,其實數偶日文的人是個滿口關西腔的大叔啦!」


    孃在電視節目曾經聽過此種用法,由於身邊並沒有人這麽說,因此怎麽聽都很不習慣。


    話說迴來,李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麽?聊些無關痛癢的話題對他有什麽好處?還有,他說對棲羽親毫無興趣,孃當然不會全盤接受,不過目前也無法判斷他的行為到底有什麽含意。


    「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耐不住性子的孃對李提出疑問,李則是輕輕睜開鳳眼看著孃。


    「目的……偶剛剛說過,隻是想跟妳講講話嘛!難道男人不能和欣賞的女孩子聊天嗎?這樣很奇怪嗎?」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被李滔滔不絕的辯解氣勢嚇到,孃不由得縮起身子。他是認真地說出這些話的嗎?


    「那我們可以繼續聊了嗎?還有其它問題嗎?」


    「我說過我們有其它事要忙。」


    聽到魁這麽拒絕,李的臉上立刻浮現出無法形容的詭異笑容。


    「不然妳先迴去吧,把她留在這裏就好。」


    「什……」


    見到魁氣得臉色大變,李不禁發出大笑。


    「哈哈哈~~歹勢啦~~!冒犯到妳真是抱歉,不過偶說的是實話,誠實是偶唯一的優點喔!」


    孃隻能盯著耍嘴皮子的李,她實在無從判斷李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雖然魁氣得牙癢癢地瞪著李,不過既然尚未確定李是何等人物,她當然不可能真的丟下孃拂袖而去。


    「唉,一直纏著妳好像也有點可憐。」


    李喃喃地說道,並且站了起來。


    「那偶們有緣再見吧!下次記得對偶溫柔一點喔!」


    就在孃滿腹狐疑地抬起頭的時候,李冷不防地將臉湊近孃,還將孃的手壓住,不讓吃驚的她撐著餐桌起身,並且趁著她半起身的姿勢,將自己的嘴唇抵住孃的唇瓣。


    「你……你在做什麽!」


    魁高聲地大喊,孃也用力地將李一把推開,李則是重心不穩地往後倒退數步。


    「妳的嘴唇很幹,要記得好好保養喔!」


    孃趕緊用袖子擦拭自己的嘴唇,她的腦筋一片混亂,她很清楚自己和眼前的男人雙唇相接。可是,對方到底為什麽會這麽做?


    魁立刻跑到孃的身邊抱住她的肩膀,孃則是一臉茫然地望著李,隻見李從背包裏取出護唇膏塗在嘴唇上。


    「妳要塗護唇膏嗎?」


    李漾出一抹微笑,魁馬上擋在他們兩人之間說道:


    「你……到底想幹什麽?」


    「偶不是說過了嗎?偶很喜歡她,想要親她或是發展出更深的關係也很正常吧?不過,如果妳也想要親一個的話,偶也可以考慮看看啦!」


    「誰會對你這種小鬼有興趣……」


    「說的也是,偶對大姊姊也沒有興趣,還好偶們的喜好一模一樣。」


    李將護唇膏塞進背包,便拿起背包對魁和孃揮了揮手。


    「好啦!事情就是這樣,後會有期囉!」


    孃和魁隻能呆呆地目送李離開,完全無法得知他到底有什麽目的,不論孃怎麽用力擦拭嘴唇,仍然無法抹去李的嘴唇所殘留的冰冷觸感。


    走出校園後,兩人打算攔輛出租車,於是來到車多的馬路邊準備叫車。魁沒有說任何話,孃也沉默不語,她現在隻想盡早看到彰。


    「這件事對彰保密應該比較好吧?」


    就在魁舉起手、某輛出租車停在她們麵前的時候,魁看著別處如此詢問孃的意見。孃隻是點點頭並坐進車內,出租車內的冷氣一樣開得很強,甚至覺得有點寒冷。


    今天真是多災多難的一天。在過去的人生中,孃並不是沒有碰過倒黴的事,卻從來不曾遇到像今天的怪事。


    孃開始迴想一連串的事件,先是差點遭到神崎襲擊,雖然被李所搭救,稍後卻又被李強吻。


    他為什麽會這麽做?


    孃仍然摸不著頭緒,李對她表達的愛慕之意都是真的嗎?還是有其它意思呢?


    孃忍不住用手指撫摸自己的嘴唇,嘴唇的確如李所說有點幹燥,而且還有李的嘴唇留下的感覺。孃頓時覺得心跳加速,自己應該是被李突如其來的行動嚇到吧?嘴唇還不曾讓彰以外的人碰過,孃隻能說服自己,一定是這個原因才會讓自己如此緊張。


    因為她不想承認,自己或許也對那個李姓男子有點興趣。


    於是,孃一邊想著這些事,一邊緩緩地合上雙眼。


    魁將神崎提供的情報告訴眾人後,六個人也對接下來的目標做出明確的結論:


    「我們要找出那個蘭花的栽種地。」


    當然,沒有人能保證那種蘭花一定是種在棲羽市附近,但從它不屬於熱帶植物的這點觀察,在棲羽地區栽培的可能性很高。元祿擁有想要破壞整個國家的價值觀,卻依舊停留在這個遠離國家中樞的地帶,於是真琴大膽推測,原因或許就是他將蘭花栽種於此地,其它人也表示讚同。假設這是事實,如果孃等人想要和元祿互相抗衡,就必須查出蘭花的栽種地。那裏很有可能是元祿等人的根據地,而且找出栽種地點也可以成為讓己方更加有利的籌碼。


    魁已經委托神崎幫忙尋找栽種地點的相關情報,她也將這件事告訴眾人,不過孃等人並沒有閑暇慢慢地等待神崎的消息,即使耐心等待,最後得到的結果也不見得會有所幫助,因此六個人得到一致的結論,決定先從現有的情報下手。


    「我們還是像之前一樣分成兩人一組行動吧,能種植大片相同植物的地方非常有限,先過濾出幾個可能的地點,再來調查也會比較有效率。」


    眾人立即老實地遵從真琴的提議,或許應該說,其實他們也沒有別的選擇。可是,又要過著和彰各分東西的日子,這也讓孃非常擔心,自從發生被李強吻的事件,孃相當害怕和彰分開,雖然她對彰的思念與日俱增,和彰互相接觸、兩唇緊貼時的溫熱記憶卻已逐漸模糊褪去了。


    「兩人一組……要怎麽分組?」


    須藤先提出疑問,隻見真琴稍做考慮並瞄了孃一眼,便迴問須藤:


    「羅丹,你覺得孃的程度現在怎麽樣?比以前進步很多嗎?」


    「至少不會輸給路邊的小角色。」


    「嗯……那換成孃和彰一組吧,羅丹和我一組,魁還是和球一起行動。」


    這個提案讓孃感到相當意外,她以為自己一定會和須藤同組。


    「這樣分組也比較不容易被懷疑吧?」


    真琴說完後,便對著孃微微一笑。


    「我又要跟小球球一組喔……」


    此時魁嘟著嘴抗議,球則是聳了聳肩迴應:


    「我也不想一直和妳同組啊。」


    孃不禁露出微笑看著兩人鬥嘴的模樣,她總算有種迴到現實的感覺,自從與李發生一連串的事情後,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覺也總算平複。孃將視線轉向魁,暗示她還沒有說明李的事情,魁發現孃的眼神,於是開口說出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大家默默地傾聽魁說話,就在魁說完的同時,彰立刻開口提出問題:


    「應該沒有發生什麽事吧?」


    聽到彰說出這句話,孃不禁倒吸了一旦況氣。


    「沒怎麽樣。隻是那家夥蠻詭異的,還說對棲羽親沒興趣,我覺得事先提醒有這號人物會比較好。」


    魁向大家如此說明,此時孃發現自己無法掩飾內心的緊張與不安,她很擔心彰會不會已經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尤其當她感覺到彰的眼神時,一股近似罪惡感的感覺便突然湧上心頭,彰則是帶著百思不解的表情看著孃。


    「看來和這件事有關的人比想象中還要多,而且潛藏在各式各樣的地方,請各位記得提高警覺,發生危險千萬不要逞強,趕快聯絡其它人支持。」


    雖然真琴表麵上對眾人提出建議,其實是特別叮嚀彰不要勉強,不愧是撫養彰多年的養母,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彰的逞強好勝。


    「我知道。」


    彰似乎也了解真琴的用意而出聲響應,隨後將視線轉向別處,這也讓孃鬆了一口氣。


    「這個禮拜大家應該都沒有時間休息,所以明天再決定從哪裏開始調查,今天就先稍微休息吧。」


    真琴說完後,便與眾人約定明天同一時間在這個圖書館集合。當眾會一結束,球立即站起身說道:


    「我想迴去看看咖啡廳,所以我先告辭囉,反正我不一定要跟某個人共同行動嘛。」


    聽到球的發言,隻見真琴露出有點無奈的笑容。


    「我知道你想獨自行動的心情,但是


    我不鼓勵你這麽做。」


    「……可是,找個人陪我迴去有點怪怪的,咖啡廳隻是我個人的私事而已。」


    看到真琴還是不肯讓步,球隻好傷透腦筋地挽起雙手。


    「那個……」


    就在這個時候,孃突然插嘴說道:


    「那我也一起去……這樣可以嗎?」


    孃知道自己並沒辦法讓真琴放心,不過她也很在意咖啡廳的狀況。那家店可說是所有事件的源頭,就是因為孃偶然造訪咖啡廳,才會認識球和魁,父親失蹤後甚至還在那家店打工賺取生活費。


    「那我也一起過去,這樣總可以了吧?真琴小姐,妳應該也很在意小黑的狀況吧?」


    聽到彰提起小黑的名字,於是真琴點了點頭。


    「說的也是……那麽大家就一起迴到市內吧?羅丹和魁同意嗎?」


    由於須藤和魁始終默默地聽著眾人討論,因此真琴先征求他們的意見,魁則是點點頭表示同意。


    「我沒關係,既然要去就順便繞迴家看看吧。」


    「羅丹,你呢?」


    真琴出聲詢問毫無反應的須藤,隻見須藤意興闌珊地抬頭看著天花板。


    「我不奉陪,反正迴去也沒有事情可以做。」


    「是嗎?你不想見見家人嗎?」


    聽到真琴的問題時,須藤不禁麵露兇光地瞪著她。


    「我講過最好別提我家的事。」


    「這應該不是需要隱瞞的事吧?」


    須藤恨恨地嘖了一聲,並且從椅子上站起身。


    「反正我就是不迴去,我跟那些需要別人保護的少爺小姐們不一樣,單獨行動應該沒啥問題吧?」


    聽到這句話後,彰冷哼了一聲,於是須藤轉頭瞪著他。


    「很好笑嗎?」


    「沒有啊。」


    「隻是打贏我一次,最好別那麽囂張啊。」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隻是覺得你不用這麽意氣用事,剛剛真琴小姐不是說過,要我們別逞強嗎?」


    「那你又怎樣?你老是叫大姊頭『真琴小姐』,難道這就不算逞強嗎?」


    彰被反駁得無話可說,須藤的話也讓真琴尷尬地垂下眼簾。孃曾經聽魁說過,彰始終不肯稱唿真琴一聲媽媽,這也讓真琴非常傷心。真琴或許在某次機會裏和須藤提過這件事吧?


    「你最好別管我家的事。」


    彰喃喃地這麽說道,須藤則是對他迴以苦笑。


    「那你也別管我家的事,我就說到這邊。」


    須藤撂下這句話便離席而去。


    「羅丹,我會再打電話提醒你明天集合的時間。」


    真琴對須藤的背影如此叮囑,須藤隻是揮了揮手表示響應,便頭也不迴地邁步離開。


    「他家發生過很複雜的事情嗎?」


    球看著真琴隨口發問,也讓孃想起昨晚須藤告訴她的事——須藤曾經親手殺害父親,母親則是幫他頂罪而身陷牢獄。關於真琴剛剛提到的家人,孃猜想大概是指須藤的母親吧?孃想要詢問真琴,卻有點猶豫是否應該說出這件事。


    「有機會再聊這件事。總之,我們先出發前往市內吧。」


    隻見真琴站起身準備出發,還帶著鬱鬱寡歡的表情,似乎對須藤說出彰不肯稱唿母親的事耿耿於懷,連彰也是掛著凝重的神情幫真琴提行李。


    孃悲傷地看著彰和真琴,他們在旁人眼中有如親生母子,卻有一道無形堅固的牆垣硬生生地將他們隔開,孃也對這件事感到相當辛酸。須藤指責彰正在逞強,孃認為他隻說對一半,雖然孃不曾仔細過問彰和真琴之間的事,不過孃感受得到,真琴在彰的心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這份親情甚至比血緣相連的家族還要強烈。不幸的是,沒有血緣的事實如同一道無形的牆壁,將灰暗陰冷的悲傷黑影覆蓋在兩人的心中,就像人永遠無法擺脫自己的影子般,那道黑影也糾纏著他們不放。當孃和父親演變成拳腳相向的關係時,感受剛好與他們相反,無論那個男人如何對她拳打腳踢或惡言相向,他畢竟是血緣相連的親生父親,正因為孃對這種關係感到悲哀難過,才能深刻地體會彰與真琴的關係。就算法律規定他們是母子,即使在別人眼中是母子,彰和真琴終究還是流著不同的血液,即便彰相當清楚會傷害真琴,他仍然無法開口喊真琴一聲媽。


    一行人就在此種近乎窒息的沉悶氣氛中朝棲羽市區出發,途中魁故意表現得比平常更為活潑開朗,球則是一如往常地和魁鬥嘴嬉鬧,或許這也是他們為彰與真琴著想而刻意裝出的舉動吧?盡管如此,彰和真琴隻是偶爾勉強露出笑容,卻不曾向對方開口說話,孃隻好一個人默默地坐在旁邊,看著開往棲羽市區的電車緩緩向前行駛。坐在孃對麵的少女正在和母親撒嬌,這幅幸福的家庭寫照反而讓孃更為憂鬱,當心情一變得有些憂愁,孃便不經意地想起幾個小時前見過麵的李姓青年。


    接著,想起他那雙散發出莫名危險氣息的眼神。


    以及雙唇緊密相接的觸感,那種感覺猶如金屬般冰冷,也讓孃忍不住伸手撫摸自己的嘴唇。就在這個時候,坐在孃身邊的魁故意幹咳幾聲,讓孃驚慌失措地將於移開。彰似乎正在休息,隻見他靜靜地挽著雙手並低著頭,真琴則是望著車外的景色。孃轉頭看向魁,魁隻以看似有些落寞的微笑做為響應,就像在暗示孃趕快忘記那件事一樣。孃輕輕點了點頭,便轉頭看著背後逐漸接近棲羽市的窗外風景,也發現外麵正在飄著毛毛細雨。


    到達市區後,眾人一同來到球的咖啡店。本來預定抵達市區就各自行動,後來魁提議幹脆一起行動,可以省去打電話集合的麻煩。她大概是顧慮到彰和真琴兩個人的情況,如果讓他們單獨相處,顯然兩人還是會繼續維持這股沉重的氣氛吧。


    一走進球的店裏,陣陣黴味立刻撲鼻而來。


    隻閑置短短兩個星期,屋子就會產生這麽大的變化嗎?還是孃自己的心理作用呢?她也不明了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總而言之,店裏比以前看來更顯寂寥,就像是一間廢棄的空屋似地。


    「才過幾天而已,屋子果然不能放著不管啊……」


    球用手指輕輕劃過櫃台的桌麵,並且看著沾在指尖的塵埃。


    「反正以前也沒什麽客人上門嘛。」


    魁則是帶著苦笑細聲說道,球瞪了她一眼並打開冰箱,隻見已經拔掉插頭的冰箱內空無一物。


    「唉,倒也是啦……」


    球隻能失落地喃喃自語,然後輕輕關起冰箱的門。


    「我之前就覺得這裏不太可能遭小偷,看來真的沒有人笨到會想要偷你的爛店。看夠了吧?我們走囉!」


    在魁的催促下,孃等人便一同離開球的咖啡廳。


    和球的店一模一樣,根本無法相信這個家隻是無人居住兩個星期而已,魁的家也是猶如鬼屋般一片死寂。


    在孃寄住過短暫時日的房間內,依然擺著那個木製衣櫃,衣櫃看起來比之前更為陳舊,櫃子本身就是年代久遠,現在看來更像骨董般老舊。還好魁的住家沒有遭小偷闖空門,棲羽親的人似乎也沒有找上門,多少讓孃感到有些欣慰。


    之後,一行人便前往彰和真琴的住所。比起球與魁的狀況,由於真琴有固定請人代為打掃整理房間,所以家中還留有些許人類居住的氣息。


    「我去泡個茶,你們隨便找個地方坐吧。」


    說完這句話後,真琴就徑自走向廚房,球和魁麵對麵地在客廳沙發就座,彰則是直接走進真琴的房間。孃發現彰似乎想察看真琴養的貓是否安然無恙,於是尾隨在彰的身後。


    就算是請人打掃,也不至於會讓外人進出真琴的房間,再加上長時間


    拉起窗簾,房內顯得死氣沉沉,年邁的暹邏貓小黑仍然一如往常地躺在房間角落的床鋪上。


    「小黑?」


    聽到彰唿喚名字,小黑的眼睛勉強睜開一條細縫,卻又隨即閉起眼皮,尾巴還不停地左右晃動,看來牠的心情不太好。


    「還是老樣子呢。」


    彰對孃的感想聳了聳肩。孃曾經聽過小黑從以前就隻聽真琴的話,不論彰說什麽,小黑大概都隻覺得很刺耳吧?


    「真琴小姐迴來囉,趕快出去讓她看看吧。」


    彰一說完,對彰和孃愛理不理的小黑立刻開始窺探客廳的動靜,不知道小黑到底是聽得懂彰說的話,或是單純地察覺客廳有人而想看看。總之,牠總算懶洋洋地從床鋪上起身,然後從容地跳下床並走出房間,看來牠隻把彰和孃當成障礙物看待。


    隻見彰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迴到客廳,孃也跟在彰的身後離開房間。


    來到客廳時,真琴正在準備紅茶,於是彰走往真琴的方向打算幫忙,孃原本也想跟著幫忙,不過彰搖搖頭婉拒,要她到客廳找個位子坐,孃隻好聽他的話走到魁旁邊就座。


    小黑並沒有直接走到真琴的腳邊,而是在廚房的角落靜待真琴泡完茶。孃一直看著小黑的動作,隨後真琴和彰便將五人份的紅茶端到桌上。


    「真抱歉,實在沒辦法幫大家準備點心。」


    真琴不好意思地向眾人道歉,球則是微微一笑迴答:


    「別這麽說,隻要能像這樣悠哉休息,我們就要謝天謝地囉。」


    魁跟著點頭表示讚同,五個人便開始閑話家常,任由時間點點滴滴地流逝。不知何時,小黑已經跑到真琴的大腿上睡覺,真琴則是用憐愛疼惜的動作撫摸牠。


    在那瞬間,孃突然有種迴到平凡生活的錯覺。


    說不定,一切都隻是一場無聊的漫長白日夢、或者是個無法掙脫的惡夢,而先前隻不過是迴首夢裏的場景罷了。眼前的景象如此安詳,客廳裏充滿不會發生任何事情、不希望發生任何事件的氣氛。此時孃看向彰,彰也注意到她的視線而以笑容響應。


    就在這個時候,小黑突然從真琴的大腿上站了起來。


    「什麽事?你想迴房間嗎?」


    真琴用有如對戀人講話般的口吻如此詢問,小黑卻突然跳到桌麵上,還打翻她麵前的茶杯。剩餘的紅茶隨即濺出杯外,在潔白的桌巾上染出幾塊汙漬,真琴立刻慌忙地起身說道:


    「小黑……你怎麽了?」


    小黑對真琴齜牙咧嘴地擺出恫嚇的姿勢,真琴想要安撫而打算伸手抱起小黑,卻被貓爪劃了一下,真琴不禁痛得握住被抓的手並向後倒退。


    插圖039


    「小黑。」


    彰出聲喝斥,在場所有人都站起身看著小黑莫名其妙的舉動。


    就在這個瞬間,靠近廚房的玻璃窗突然碎裂,小黑也發出類似慘叫的叫聲並往後彈飛。


    孃一時之間還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狀況。


    她將視線轉向廚房的玻璃窗,隻見碎裂的玻璃片散落在水槽四周,顯然窗戶是被來自外麵的某種強烈力道擊碎的。


    「快趴下!」


    孃仍然聽不懂球的警告。為什麽要趴下?到底是什麽事?就在孃不斷反複思考這些問題時,身旁的魁突然用力地將她的頭往下按,把孃強製壓倒在地。


    彰和真琴早已躲到桌底下,真琴的懷裏還抱著小黑,這時孃才發現小黑正在流血。


    「那是……」


    孃指著小黑低聲問道,彰則是憤恨地看往窗戶的方向。


    「大概是被狙擊受傷的。」


    「狙擊……」


    思考一段時間後,孃總算理解這個與平凡生活無緣的字詞所代表的意義,她在這時迴過神,想起自己已經遠離日常生活,也發現剛剛客廳的和平安詳氣氛讓自己的判斷力大幅降低,甚至連小黑中槍受傷都無法察覺。


    真琴難過地緊緊抱住小黑,牠似乎還有最後一口氣,可是也已經氣若遊絲,這暗示年事已高的小黑即將走到生命的盡頭。


    「居然會被貓救了一命……」


    「怎麽可能……一隻貓怎麽知道我們被人狙擊的事?」


    聽到球的喃喃自語,魁無法置信地提出反問,球則是麵帶沉痛地看著真琴與在她懷裏的小黑。真琴用指尖輕輕撫著小黑的下巴,她的指尖有道鮮血的痕跡,孃已經分不清楚到底是小黑受傷流的血,還是真琴被抓傷所流出的血。無論如何,那道鮮血仍然無情地代表悲傷的事實。


    「我不知道……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如果那隻貓沒有突然發狂,被槍擊中的對象就是真琴小姐了。」


    剛剛小黑站在桌麵上時,牠恰好和真琴麵對麵,而真琴的背後就是玻璃窗,那時真琴、小黑以及玻璃窗都位於同一條直線上,如果狙擊的地點是窗外,那麽目標理應是真琴,但是小黑突然用爪子劃過真琴的手,因此讓她從殺手算準的狙擊在線倒退離開,結果卻換成小黑代替真琴接下這顆子彈。事實誠如球所說,真琴的命是小黑救來的。孃不禁低垂雙眼,思考整件事情的經過,她認為小黑或許並非毫無理由地發狂,而是憑著動物與生俱來的直覺感應到殺氣。為了拯救真琴,牠才會故意弄翻茶杯,然後用爪子抓傷真琴,小黑無法用言語對真琴表達自己的意思,因此隻能用這種動作提出警告。盡管無法實際證明,但是真琴確確實實因為小黑而撿迴一命,這也是無法磨滅的事實。


    「小黑……你是為了保護我吧……」


    真琴將小黑抱在懷中,這麽喃喃自語並撫摸牠的臉頰,小黑早已閉起雙眼,似乎已經斷氣了。


    「謝謝你……」


    在幾分鍾前,真琴根本不曾想過心愛的小黑會如此慘死,隻見她嘴唇發白,雙手還不停地發抖,這也讓孃的心中有種揪痛的感覺。


    「真琴小姐……我們得趕快離開,既然已經有人知道我們迴來這裏,我想應該還會有更多敵人襲擊我們。」


    此時彰立刻提出建議。乍看之下,彰的行為非常冷酷無情,養母最心愛的貓犧牲自己的性命,彰卻無動於衷。但隻要仔細觀察彰的表情,就會發現事實並非如此,彰也是難過得血色盡失。盡管小黑一直不願親近彰,牠在彰的心目中仍然是相伴已久的家人,因此彰才會努力地不讓自己沉溺於悲傷中。


    聽到彰的勸告,真琴點了點頭,便和孃等人一同以低姿勢爬到門口,她仍然緊緊地抱著小黑,即使小黑已經斷氣,她還是舍不得丟下牠。他們小心翼翼地走進電俤,並且從十三樓直接降至一樓,孃很擔心電梯會突然開門,然後有群人對他們發動攻擊,或是拿槍對著他們掃射,但是走樓梯從十三樓到一樓又過於冒險,因此他們隻能祈禱平安無事地抵達一樓。


    幸好孃的擔心隻是杞人憂天,電梯抵達一樓後,他們立刻從電梯內飛奔而出,並且站在一樓大廳觀看四周動靜,看來這附近應該沒有埋伏,一行人便趕緊離開公寓大樓攔輛計程車。當真琴抱著貓屍體上車時,司機雖然明顯地露出嫌惡的神情,卻沒有拒絕讓他們搭乘。他們請司機開到棲羽中央公園,就近找片草地的角落處當做小黑的安息之地,即使身處遭人追殺的艱難困境,所有人都認為至少要為小黑盡一點微薄的心意,雖然孃不相信世上有神,她還是忍不住用沾滿泥土的雙手合十為小黑禱告。


    默哀結束而站起身後,隻見真琴已經收起痛苦悲傷的神情,臉上換成一貫的冷靜表情,彰也恢複成平常的表情了。


    「我們走吧。」


    在真琴的催促下,眾人並肩往前邁進,這時魁的手機突然傳出響聲。


    「什麽?你想幹嘛啦?」


    剛才的狙擊事件


    似乎讓魁餘悸猶存,能夠明顯聽見她用粗魯的門氣響應對方,然後魁突然保持沉默,似乎正在聽對方說的話,表情也變得越來越陰沉,還會不時偷瞄孃幾眼。


    「你這家夥……該不會是說真的吧?」


    孃一邊前進,一邊感覺到心中的不安感逐漸加劇。很顯然地,魁與對方的談話內容和自己有關。


    「……孃。」


    魁將手機遞給孃,看來自己的預感非常準確,於是孃接過手機貼在耳朵上。


    「你好。」


    聽到孃的聲音時,對方立刻做出響應:


    「嗨。」


    對方竟然是神崎。


    「有……有什麽事嗎?」


    「我希望能再見妳一麵。」


    孃隻能沉默以對,她反而有點佩服神崎,不但意圖猥褻失敗,居然還有臉打電話說出這種話。


    「可是,我不想再看到你。」


    孃明明白白說出內心的想法,話筒的另一端卻傳來神崎的苦笑聲。


    「我懂妳的心情啦……但是,妳應該很想知道那個植物的情報吧?」


    聽到神崎的試探語氣,讓孃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你的意思是……?」


    「妳隻是敷島臨時找來應付場麵的人,居然還會認真地聽我的解釋,所以我想妳應該很關心這件事。」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想問的是,你為什麽會故意問我想不想知道那個植物?」


    孃對神崎拐彎抹角的態度感到非常不耐煩,於是開門見山地提出質問。


    「妳們離開後沒多久,我就立刻和朋友聯絡查到某些情報囉,所以我想把那些消息告訴妳。」


    即使在電話的另一端,神崎那張得意洋洋的笑容彷佛就在眼前似地,如果隻是想把新到手的情報提供給孃,對孃來說當然是求之不得。


    「那我該怎麽做?」


    孃再次詢問神崎。假設他真的隻是想提供情報,大可直接告訴魁就好,根本不需要找魁聊個幾句,還要魁把電話轉給孃,可見他還是有其它意圖,神崎則是輕輕地笑著迴答:


    「我剛剛說過吧?我隻是想再見見妳。」


    「隻要我過去,你就會告訴我嗎?」


    「沒錯……不過,妳不能帶敷島一起過來,我隻想和妳單獨說話。」


    孃突然覺得有股寒意流過背脊,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她迴想起幾個小時前在神崎的研究室所發生的事,便忍不住輕輕地搖著頭。


    「我今天差點被你……」


    聽到孃的低語後,神崎又再度發出笑聲。


    「我當然還記得,所以妳不覺得這更值得當做交換條件嗎?妳讓我再見妳一麵,我就把情報告訴妳。我先說清楚,我沒有義務提供情報給妳,雖然是敷島拜托我幫忙調查的,不過我還是有權利隱瞞或是提供假情報,希望妳別忘記這點喔。」


    孃用不讓神崎聽到的音量輕輕地嘖了一聲,並且轉頭看向旁邊,隻見魁滿臉憂慮地看著她。事到如今,她認為還是該老實地把研究室裏發生的一切告訴魁比較好,孃接著將目光轉向彰,彰正在看著埋葬小黑的地方。光想到也應該讓彰知道事實,孃的心情就變得有些低落。


    「……妳覺得怎麽樣?」


    神崎則是催促孃趕快做出決定。就算神崎不知道孃一行人的事,但應該已經多少察覺到一些端倪,所以他很清楚孃毫無選擇的餘地,縱使隻有一點點,他們還是非常需要相關的情報。


    「好吧。」


    孃隻能百般無奈地答應,並且從外套口袋中掏出手機,確認液晶屏幕顯示的時間。現在是剛過下午三點,從市區到棲羽大學最少要花費二個小時。


    「下午五點我會到你的研究室拜訪。」


    「……嗯,那我等妳過來喔。」


    神崎說完後便掛掉電話,孃則是將手機還給魁。


    「他說什麽?」


    魁似乎已經隱約猜到孃和神崎的對話內容,隻見她麵帶擔心地看著孃,於是孃將自己和神崎說過的話全盤托出,包括神崎提出的要求、自己隻好答應,還有先前差點遭神崎性侵的意外。


    「別去了啦!誰知道那個混帳會做出什麽事,還是我自己過去吧!怎麽樣都要硬逼他說出來!」


    隻見魁瞪大雙眼如此說道,不過孃非常明白,神崎並不是個會輕易透露情報的人,更何況魁還曾經和神崎短暫交往過,她應該比孃更清楚這點。差點被神崎侵犯時,孃曾經試圖抵抗,雖然那時慌了手腳,無法準確地做出有效的攻擊,但畢竟先前曾經與須藤在夜晚的街道進行訓練,孃並不認為自己的攻擊如此脆弱,原因可能出自於神崎那近乎異常的執著,進而直接影響到肉體的強韌吧?


    最重要的是,以孃一行人的處境而言,引起騷動的確不甚妥當,這時候更應該盡量低調行事。


    孃的看法也讓魁頓時啞口無言。


    「話是這麽說沒錯啦……」


    「如果是魁小姐過去,神崎就有可能會逃走,所以還是我自己去就好,而且他說不定會偷偷觀察我是不是自己一個人……」


    「不然,我跟妳去吧。」


    聽到彰突然冒出這句話,孃不禁迴頭望向他,雖然彰的語調還算平穩,卻感覺得到他有點惱怒。


    「既然那個男的認識魁小姐,球先生和真琴小姐看起來又不像學生,假如是我和孃分別走在校園裏,對方應該就不會起疑了吧?隻要我守在孃附近,一有問題就可以馬上趕過去幫忙。」


    「說的也是……既然聽到這些事,讓孃一個人過去的確會令人有點不放心。」


    真琴接著附和彰的想法,她已經恢複成平常的模樣,看來已經從痛失小黑的陰影中走出來了。


    「那麽,就麻煩你們一起前往棲羽大學吧。雖然有點不甘願,拿這個當借口騙孃見麵的可能性很高,不過我們真的需要那個男人的情報……我們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彰,孃就拜托你照顧囉。」


    彰則是點點頭,徑自邁步準備離開,孃仍然滿頭霧水地看著彰,隻見彰迴過頭催促孃:


    「快走吧,反正不管怎樣,我們都不能在這裏待太久。」


    於是孃對真琴點個頭,便趕緊跟在彰的身後。


    如果是平常的話,彰總會不經意地留意孃,今天卻自顧自地匆忙離開。孃認為他真的很生氣,卻不知道他在對誰生氣。到底是對神崎還是對孃呢?


    當兩人搭乘電車並肩坐在位子上時,彰總算開口詢問:


    「妳為什麽要瞞著我這件事?」


    他看著別的地方如此低聲說道,而孃則是緊緊地盯著彰。


    「你是說……神崎的事嗎?」


    「不然還有其它事嗎?」


    「因為我不想讓大家擔心……」


    聽到孃的辯解,彰隻是瞥了她一眼,然後像鬧脾氣似地把臉別開。


    「妳根本不用自己忍受這些委屈。」


    「可是……」


    「妳真的沒有被怎樣嗎?你們兩個什麽事都沒發生嗎?」


    彰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問完後就保持沉默等待孃的迴答。彰看著窗外流動的街景,他的側臉看起來是那麽地脆弱。就在此時,孃總算察覺彰心中的憤怒以及害怕,他很擔心孃是否真的與神崎發生親密的關係。


    「真的……什麽都沒發生……」


    孃這麽迴答,同時也感覺到自己有點心虛,因為她突然想起自己和李之間的事。她和神崎的確沒有發生任何事,她很肯定自己的記憶無誤,甚至可以對天發誓,但是和李呢?孃又下意識地輕撫自己的嘴唇,那股觸感好像還依稀留在唇瓣上。彰的視線並沒有看向孃,孃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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