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真是嚇一跳!社長打電話跟我說老夫人受傷了,但沒想到居然發生這麽嚴重的事。因為我平常不怎麽看新聞啦~~」


    「亙的聲音迴蕩在空無人煙的大廳內。根據這家夥的說法,聽說社會大眾似乎都認為是拍攝期間因人為疏失導致引爆大量火藥,加上當時還發現末爆彈,所以疏散附近居民前往避難這個報導根本就是天大的謊言。


    「那,你們兩個是來探病的吧?隻是這樣吧?」


    拜托~~告訴我他們隻是來探病。誰都可以,快告訴我這兩個人並不是我的助手,其實另有真正厲害的人!


    「我是被絹代大師叫來的。雖然不清楚實際狀況,但她說希望我和八重一起去森林,如果八重出現詭異言行,就把你打昏送進這間醫院。」


    啊啊果然沒人。竟然沒有其他幫手~~


    「八重的言行平常就很詭異了不~~是~~嗎?」


    「就隻有你沒資格這麽說我!還有,其實根本沒人叫你來吧?」


    不管是把我打昏還是送到醫院,隻要有保一個人就能搞定。當然,我是極力希望不要發生這種事才好。


    「有什麽關係~~有我在的話,一定幫得上什麽忙」


    「你絕對幫不上任何忙!」


    「你這個人還真是過分耶!哥,多我一個是不是比較好?」


    「不,我也覺得你幫不上忙。」


    連他想要找幫腔的言語也被保以笑容輕易否定了。


    「你看吧!你果然幫不上忙!」


    「不要老說我幫不上忙好不好~!我是真的能勃起(注1)」


    「滾迴去!」


    我大吼一聲,並一腳往亙的小腿踢了下去。亙一邊「哇啊~~!」地大聲哀號,一邊用兩手壓著小腿在地上打滾。


    「好一個下迴旋踢。」


    保笑嘻嘻地說。


    『嗯,謝謝讚美。』


    我也麵帶微笑地迴答。丟下蜷曲在地的亙,我和保直接並肩往玄關走去。途中,從手術室參觀迴來的十郎碰了一下我的右手腕,(你們對亙做得有點過分喔)看來他似乎在附近聽見了剛剛在大廳時的對話。


    直到走出玄關,我都在向十郎說明我們要去找另一個靈體,以及如果他從我身上抽離的話,我就會有被惡靈附身的危險。


    (那麽說來,是要我直接附在八重身上去找惡靈,一旦發現他的行蹤就用盒子加以除靈囉?)


    『嗯,就是這麽迴事。』


    我們一麵在腦內對話一麵走出醫院。加上痛得在大廳地上打滾的亙追了上來,最後演變成三個人一同出發尋找惡靈的行蹤。


    鳩岡自然公園分別在北側、南側、東側各設有一個出入口,西側是山區。我和老媽坐車抵達的地方是北門,位於醫院正前方的是南門,而靠近崎玉幻境樂園的則是東門。


    醫院外側設有警方的緊急應變中心。負責指揮的人,則是剛剛在病房向外婆鞠躬行禮的現任男當主。當他發現我的視線,便往我這邊跑了過來。


    「你是八重吧?我叫做園原重富。」


    他說完後禮貌地向我行了個禮。我也點了頭迴道「午安」。


    「閑容我長話短說,很快地解釋一下現況。我們現在的所在位置是這裏。」


    他把手中的地圖拿給我看,並指出醫院的位置。


    「剛才已經在公園周邊設下結界,此刻我們家族與警方的聯合隊伍正從東門進入。因為沿路會一麵貼結界符一麵前進,所以不必擔心惡靈會跑到我們這邊。」


    我邊點頭,邊看著他在地圖上移動的手指雖然我不知道結界符究竟是什麽東西,但從它的名稱想像,應該是一種可以避免靈魂自由進出的符咒吧。


    「西側的情況如何?」


    「你放心,那邊也是一樣從山的另一側展開結界。」


    這並非是多廣大的山脈,可是山還是山。依照他的說法,他們已經調派人手包圍那座山了,似乎花費掉相當多的人力。


    「我希望八重你可以前往這附近調查。」


    他所指的地方是西側山區附近。


    「目前為止尚未接獲有人遭到附身的通報。換句話說,也就是惡靈依然保持靈體狀態


    以我們現在的力量,無法對被靈魂附身的人類布下封印結界。因此惡靈一旦附身,便會輕易地越過結界,造成一般民眾損傷。」


    他說到這裏暫時停了下來,並深深地向我鞠躬。


    「請你務必在犧牲者出現之前消滅惡靈。」


    居然必須向我這樣的小孩低頭行禮從這點來看,便知禦盒的力量對園原家的人而言是絕對重要的存在。我從一名警官手上收下一支緊急聯絡用手機,並相當壬握手道別。可能是長時間待在室外的關係,他那瘦骨嶙峋的手感覺非常冰冷。


    我和小西兄弟一起借助地圖走在公園應該說是森林裏。從南門進入,通過了灌木林區,我們此刻正步行在針葉林區裏。顏色長得如鐵鏽般的杉木等間隔地種植在此。不過由於十郎附身的緣故,以致我無法好好體驗杉木清新怡人的香氣浸潤肺部的感覺,但這裏真是個令人心曠神怡的地方。


    「春天來的話,花粉應該非常驚人吧~~真可怕耶~~」


    從我身後傳來亙踩著杉葉發出的沙沙聲對亙而言,他似乎無法理解大自然的美好。


    『你還是沒有任何感應嗎?』


    (是啊。偶爾有小鳥飛過,但隻是鳥罷了)


    我快步地走在森林深處,同時與十郎交換思考。還以為很快就能發現的該不會已經找到了?


    (要不要打電話問看看?)


    『說的也是,難得我都借來用了。』


    十郎站定後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手機天線的突起處勾到了放在同位置的小提包,並一起拉了出來。


    「那是什麽?」


    不知何時來到身旁的保如此問道。


    「這裏麵放了盒子,是用來除靈的。」


    「可以借我看一下嗎?」


    見到他伸出的手,十郎問我(可以交給他嗎?)。我迴答『可以啊』。


    「借你看,但是不可以打開喔。要是現在打開的話,十郎可是會被驅除的。」


    保從十郎手中接下小提包、取出禦盒,以一副非常感興趣的眼光凝視盒子。十郎稍微離開小西兄弟,按下快速撥號鍵後把手機貼近耳邊,我的注意力也隨之集中在電話上。


    「喂?我是園原八重。」


    ~~已經找到了嗎?


    「沒有,雖然我讓靈尋找感應,但完全找不到」


    咦?那個你不知道上級靈能夠消除感應嗎?


    「什麽?有這迴事?」


    是的。所以隻能靠雙眼確認。


    「我都不知道。」


    我想隻要同行之人不具靈感的話就算安全不過,請你們幹萬小心。


    十郎按下按鍵切斷電話,把手機放迴口袋。


    『為什麽外婆竟然忘記告訴我這麽重要的事情啊!?難道是故意想存心整我嗎?』


    (不會啦,應該是一時疏忽吧。)


    應該是這樣子的吧。外婆她是那種當真沒注意就會犯下大錯的人。明明要去福岡縣旅行,卻預約了福島縣的旅館。嘴上說「坐新幹線到橫濱吧」,卻坐上了中途不停靠、直達名古屋車站的希望號列車(注2)光是想到這些,我就覺得胃痛。


    「我看先問一下好了,你們兩個應該都沒有靈感吧?」


    十郎看著兩人。


    「我是沒有啦,但我哥好像有一點喔。」


    當亙這麽說時,保隨即一麵把禦盒收到小提包裏一麵點頭。


    「為什麽不早說?」


    真的很危險耶!要是保被惡靈附身,那我該找誰來鎮壓這個格鬥機器人啊!?「因為夏梨曾說過,這和自己想看什麽或想做什麽都必須相信是一樣的不,是這身體的主人這麽說的!」


    保的表情完全變了樣,我感到眉間痛了一下。


    (不會吧?居然到現在才察覺這感應!)


    十郎往後退了一步。附近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明明非常寒冷,汗水卻沿著太陽穴直直流下。


    「該不會。」


    「你在要白癡啊?這種模樣一看就知道是你平常愛捉弄人的把戲!對吧,哥?」


    亙一如往常地輕拍了一下保的肩膀。


    (住手!快離開!)正當我要說出十郎想法的瞬間,保立即抓住亙的手腕,並輕易將他身體拋了出去。亙並沒有呈現拋物線路徑,而是以非常快的速度筆直飛了過來。


    『怎麽可能!快閃』


    眼看就要撞上的瞬間,十郎自己也往後跳了出去。整個人接住亙的身體,隨著那股勁道雙雙摔倒在枯槁的草地上。十郎急忙起身重整體勢,像是要保護亙似地站在他前方。


    「喂真的假的?」


    聽見亙從身後傳來的聲音。他似乎終於搞清楚狀況了。


    「你是從什麽時候」


    我和十郎走在最前麵,因此完全沒有注意到保的變化。


    「這家夥很帶種呢。為了保護你們,一個人牢豐地走在最後麵喔不過他那靈敏的直覺力可就糟透了。一不小心就和在樹上的我眼神交錯。」


    「多話的保」給我一種極不協調的突兀感。十郎將手往外套的口袋伸去,這時才想到(啊,禦盒!)對了剛剛交給了保


    「蠢蛋!剛才向你借盒子來看的人也是『我』啊!隻要沒了這東西,我馬上就能殺死你。


    我要讓你後侮當時不除掉我,而隻是把我封印起來的決定!」


    保將他拿在身後的小提包晃了晃後對我說可惡!都怪我太大意!


    「我根本不認識你!」


    「廢話少說!竟敢假扮女人欺騙我!雖然那時被你封印起來,但我已經不會再被你騙了!你根本就是個男的!」


    「咦?是真的嗎?怪不得性格才會這麽像個男人~~」


    「亙在我背後這麽說。


    「當然不是!還用說嗎?白癡!別信他的鬼話!」


    這家夥應該是被我體內的「八重」所封印的靈吧雖說是投胎轉世,但畢竟還是別人。如果因此被怨恨,我可是會感到困擾的耶感受到我的想法後,十郎問我(『體內的八重』是什麽意思?)我迴答『待會兒再向你說明』。


    「別再裝女人的聲音了!你已經被我拆穿啦!」


    「所以就說我是」


    當我話說到一半時,十郎突然拉下夾克的拉鏈一下子把胸前敞開。


    『你、你在幹什麽?』


    (咦?因為我想如果隔著夾克的話,他就不會知道你有胸部啊。)


    『那種事就算不知道也沒關係!』


    這個天生傻蛋!竟然在這種緊要關頭搞出如此白目的舉動!


    「閑聊就此結束!受死吧!」


    你看!不也惹惱了那位大爺嗎?


    保的身體晃地一下往前傾,就這樣以前傾的姿勢開始跑了起來。十郎也立即迴頭抓住了還坐在地麵上的亙讓他站起來,接著全力向前奔跑。


    「亙,趕快往左邊跑!幹萬別迴頭啊!」


    「咦?啊,好!」


    放開亙的手,十郎直線往前奔馳。保的腳步聲果然往這裏追了過來這樣一來,似乎就能爭取一些讓亙討救兵的時間。現在好像跑到了鳩岡公園的盡頭,開始出現微緩的斜坡麵,但十郎卻更為加快速度地往前推進。


    『你想跑去哪裏?』


    踏著枯葉的聲音響逼整座昏暗的森林。太陽老早就西沉了。


    (沒有想到!在亙幫我們找到救兵前,我們就隻能拚命逃!)


    『應該沒辦法撐那麽久吧?』


    現在已經爬得相當高了。我想大概來到了半山腰一帶。以我鈍化的感覺雖然無法正確得知此刻究竟有多痛苦但這種激烈的唿吸聲正告訴我身體已瀕臨極限了。不管怎麽想,我都覺得自己無法再繼續逃跑了。


    (有燈光!)


    十郎抬起頭來後這麽想。我們可以從樹林的縫隙看見幾盞照明。前方有道路相通。太好了!柏油路跑起來就輕鬆多了!十郎用力踏在陡坡上,一邊踩著落葉一邊往前奔馳。隻差一點


    直到剛才為止,一直從跟在身後的腳步聲突然消失。


    (在上麵嗎?)


    對方不再隱藏那種強烈感應,於是十郎立刻察覺。當十郎蹬了地麵往後閃躲時,保正好落在我剛才所站的位置上。這究竟躍了幾公尺遠啊?


    「你捉迷藏也玩夠了吧?」


    背光站在眼前的保籠罩一層漆黑,表情完全看不清楚。我的身體明明都已經喘不過氣,但保的唿吸卻幾乎同樣平穩。


    (逃不掉了看來得跟他硬拚才行。)


    十郎握緊雙拳舉到下顎的高度。唿出的霧氣令保的身影看起來略顯蒙朧。


    「看來你準備好要大幹一架了呢。」


    保從喉嚨深處發出笑聲,毫無任何的準備架式,筆接地朝我這邊走來。原來和保正麵交鋒是如此恐怖啊分不清這究竟是我還是十郎的想法。大概我們兩個都有同感吧。


    這時,眼前突然蹲下的保緊貼著地麵放出一記迴旋踢。被他掃起的枯葉在電燈的照射下閃閃發光。十郎往後一躍閃避攻擊,隨即跳進了起身的保胸前。即使朝他上腹部叩拳,他的動作也絲毫沒停下來。我被他按住肩膀往後推,整個人滑下剛才爬上來的斜坡。途中我抓住樹根停止滑落,手攀在樹幹上即刻站了起來。


    『十郎,你有手下留情吧。』


    感覺十郎在揍他肚子時,瞬間有些猶豫。


    (因為我們是朋友啊!他並不是別人,而是我的朋友!)


    十郎委屈地說。


    『就算你這麽想,但那家夥可是一點都不領情呀。』(那種事我明白。)


    當十郎左右搖頭時,纏在發上的枯葉嘩啦嘩啦地隨之掉落。隻有我身體滑過的地方因枯葉推開而形成一條通道似的路徑。保沿著那條裸露土壤的通道慢慢地向我逼近。十郎離開背後的樹,為了迎擊而握緊拳頭。


    『十郎,別再放水了。』


    他就這樣擺好架式,緊咬著下唇稍稍點了頭。由於這裏遠離道路,因此光線顯得微弱。


    如果沒有注意看的話,身穿深灰色外套的保馬上就混在黑暗中看不清了。


    這次由十郎主動進擊。躲開對方想要抓頭而伸過來的右手,瞄準他的下顎連續揮出右直拳。然而就要擊中之際,卻被他的左手擋住以致於無法命中要害。在右拳被他抓住之前,十郎便迅速地後退。蹲下身來躲過他追擊的連續高飛踢,並往他毫無防備的腹部連揍兩拳。


    雖想馬上撤離,但夾克左邊的袖子卻被保抓住並用力地拉過去。就在十郎將右手從夾克裏抽出時,夾克隨即滑溜地脫了下來,讓重心往後的保整個人翻了過去聿好剛才十郎直接拉開夾克前的拉鏈。要是拉鏈沒開的話,應該沒這麽容易脫身吧。


    「去!」


    保咋舌後揮腳猛踩我的夾克。啊!我很喜歡那件外套的說!


    (八重!亙由左側靠過來了!)


    我的視線從被踩得亂七八糟的夾克上移到了左邊的森林。


    『太棒了!和誰一起?』


    因為昏暗看不清楚,但他肯定帶了很多人來


    (不,隻有他一


    個人。)


    「啥!?」


    我還以為他絕對會多帶人來的說!至今爭取到的時間究竟算什麽啊?


    「是誰?啊,原來是那個灰頭發的家夥呀。」


    附在保身上的靈好像也感應到亙的氣息。


    「他說反正他弟弟根本派不上什麽用場,弄痛他也沒用!這家夥還真是個過分的哥哥呢!」


    靈讀取保的想法並冷嘲熱諷一番。看來就算保被附身,意識似乎也還是很清楚。


    「不過我還是應該先解決這個無名小卒才對。」


    如此喃喃自語後保便往左側走去。十郎跑向前阻擋他的去路。


    「我不會讓你過去!」


    十郎渾身發抖,臼齒發出些微的切齒聲。這絕對不隻是因為夾克被脫下的緣故。


    保歪著嘴露出奇怪竊笑,同時揮拳往這邊揍來。每當擦身閃過他的拳頭時,就會傳來陣陣切風般的淒厲聲響要是挨了他一記飽拳,我說不定真的會掛點。


    「八重!」


    聽到稍遠處傳來唿喊我的聲音。但我已經沒有餘力迴頭了。


    「為什麽要一個人迴來?」


    「我確實打了通電話通知老夫人之後才過來的,做得很好吧?」


    這次則聽到急促的唿吸聲直接從身後傳來。他應該是一路跑到這裏的吧。既然已和外婆取得聯係,想必救援一定很快就會真的過來幫忙才是。


    (糟糕,八重。感覺這家夥好像漸漸習慣了保的身體。)


    我也察覺到這個情況。之前逐一發動的單獨攻擊明明顯得雜亂無章,但多種攻擊漸漸流暢地組成了連續技。才剛閃過他的踢技時,隨即又祭出了拳擊。避開他的掃腿攻勢後,又想抓住我跳開的身體以十郎超人的動體視力和反射神經雖然可以勉強躲過危機,但我的身體已經到達極限。果然是剛才全速奔跑爬山所引起的副作用。


    腿部的筋肉產生痙攣,十郎瞬間動彈不得。保見狀立刻連續發動瞄準臉部的上段踢擊。


    這下躲不掉了十郎舉起雙臂防禦臉部。


    然而預期的衝擊卻未出現。十郎解開防禦瞧了一眼,立刻見到亙用身體直接衝撞保的右側腹。兩人就這樣纏在一起跌落斜坡,直到撞上一棵巨大杉木才停下來。枯枝啪啦啪啦地落在他們身上。


    「笨蛋!以八重的身體,就算做了防禦骨頭也會移位吧?快閃開!別過來!」


    「亙直接倒在地上大叫。保站起身,一把抓住亙的胸口,單手將他舉起並壓在樹幹上。


    「真可惜啊,你明明可以趁那小子應戰時逃走的!你想折斷哪裏呢?要手臂還是腳?如果一開始就把脖子扭斷的話,那待會兒可就沒什麽樂子囉!」


    被用力強壓在樹上的亙不停地咳嗽。


    「住手!」


    十郎衝下斜坡,藉由那股勁勢猛揍保的側腹然而收拳速度過慢,以致於手腕被他抓住。


    「別急,待會兒就輪到你了。」


    接下來的瞬間,我整個人被他用力拋向半空中。


    (啊!八重!)


    寒氣從體內一溜煙地抽離而出。我聽不見十郎的聲音。真實感受到外界冰冷的空氣,以及筋肉嘎吱作響的聲音附身完全解除了。低處突出的樹枝承受不了我身體的撞擊而應聲折斷了好幾根。我蜷起身體,忍受著往下墜的衝擊聽得見下麵傳來亙的悲鳴聲。他最先被折斷的究竟會是哪裏的骨頭啊?


    開始往下墜的我,突然感到體內有股冰冷氣體急速擴張。從上腹部附近開始,寒氣迅速地延展到身體的每個部位。接著我在空中扭轉身體,雙腳完美著地。傳至耳裏的聲音極為模糊是「八重」!


    「你的事我記得非常清楚,你就是專殺美男子的正吉吧?」


    聽到我的聲音保迴過頭來。在他腳下則是蜷縮身體抱著左臂的亙。


    「嘿嘿,你果然還記得我!」


    「想忘也忘不了吧像你這種曲解他人好意,轉為恨而殺人的醜男可是很難忘的。」


    我的眼睛猶如蔑視對方般地眯了起來。保的臉色逐漸變得猙獰。


    「殺了你!我現在就要殺了你!」


    他激憤地大叫,並筆直地朝我衝來。我單膝跪地,接著將左右手的掌心輕輕放在枯葉上。我感到掌心凝聚了某種強烈力量。而手邊的枯葉無法承受,因而綻飛了好幾片。


    「沉下去!」


    我如此大喊後,掌心使勁地往地麵壓去,這時就眼見逼至跟前的保腳下突然出現大洞。


    失去踩踏的結實地麵,保的身體仿佛被吸入似地掉進洞裏。


    「喂,你做了什麽啊?」


    「亙就這樣橫躺在地,隻將臉轉向我之後這麽問道。


    「我隻是用力壓住地麵,讓一部分的地表下沉而已。」


    我理所當然地這麽迴答,並從直徑兩公尺寬的洞穴邊緣窺探裏麵動靜。可以聽見從深約五、六公尺的洞底傳來咒罵聲。由於洞底一片黑暗,所以看不清裏麵情況究竟如何。


    「光這樣做還是不夠的。」


    我轉了轉頭環顧四周,立刻走近一棵聳立於洞穴旁的大樹。把手頂在樹幹上,小聲說了句「不好意思」後輕輕地敲了一下。從敲下的地方開始啪軋啪軋地出現龜裂,接著大樹應聲折斷,緩緩傾倒而下。斷掉的樹枝與枯葉宛若落雨般地從頭上掉下來在傳出了仿佛震撼腹腔般的巨大聲響後,大樹應聲倒在洞穴上方。樹幹將洞穴整個覆蓋住。


    然後我如法炮製地再弄倒另一棵樹,用樹木將洞穴的出口完全堵住後,接著就跑到亙身一芳。


    「這種方式擋不了多久的,我們得趁現在趕緊離開這裏。」


    我拂開堆積在亙身上的樹枝和葉子,扶著他的肩膀讓他站起來。


    「好痛好痛!骨頭斷了啦!骨頭斷掉了啦~~!」


    「別叫了。聲音引起骨頭共鳴反而會更痛喔。」


    我從拂開的樹枝中選了根較粗的樹枝並撿起來,再用空出的另一隻手伸進褲子口袋裏翻找。


    「好像沒有可以綁的東西你身上有帶什麽嗎?」


    「沒帶什麽喂!你要做什麽啊?」


    我把樹枝夾在腋下,用兩手解開亙的腰帶。接著用鬆開的腰帶和樹枝固定住亙骨折的左手臂。


    「你是怎麽了?總覺得你有點怪怪的耶!」


    「亙終於發現到我的變化。他戰戰兢兢地用右手輕觸我臉頰後,馬上又把手縮了迴去。


    「好冷難道你也被附身了嗎?」


    「待會兒再說明,請你暫時忍耐一下手臂的疼痛。」


    我強行抓住後退的亙並背起了他。就這樣背著他,像是滑行斜坡般地跑了起來。突出於行進方向的樹枝和雜草都被「八重」的力量壓垮折斷,騰出了一條通路。


    「嘿嘿我聞到好香的味道喔。」


    臉頰貼近我頭發的亙如此說道。若是平常的我一定會狠狠揍他一頓,但現在為了不讓速度減緩,我隻能撂下一句「閉上嘴巴,不然會咬到舌頭」。得寸進尺的亙一直用臉頰磨蹭


    等我恢複之後,絕對要海k他一頓!!


    原本狀況不錯一路攻下山的身體突然停了下來。


    「抱歉,八重。我好像耗損了太多力量。」


    獨自喃喃自語之後寒氣急速消退,周圍的聲音又恢複正常。


    「怎麽啦?是不是累了?」


    麵對依舊貼在我頭發上磨蹭的亙,我以反作用力猛然將頭往後撞迴去。


    「嗚哇!好痛!手臂和鼻子都好痛喔!」


    「閉嘴啦,笨蛋!下次再敢用臉頰磨蹭我的頭發,我就把你丟在山裏!」


    我重新背起整個人往下溜的亙繼續


    往前跑。可惡好重!


    「搞什麽嘛?剛才你明明還那麽溫柔的說!」


    我決定不再理他。應該說,身體比我想像的還要疲憊,連說句話都很疲倦。雖然我借助微弱的月光避開了樹木往前進,但由於無法分辨小樹枝或是與自己同高的雜草,所以不時劃破手和腳。那真的很痛。


    「啊~可惡!」


    我大吼一聲後繼續往前跑。已經沒人可以依賴,現在我隻能努力往前進了。


    話說迴來,十郎究竟被拋到哪去了?因為幽靈會穿透物體,因此他並不會因為撞上樹枝而降低被拋出去的力道。所以在還沒落地前,他有可能會飛到任何地方。要是能盡快和他會合就好了。


    不久之後,我終於看見前方有燈光,聽到好幾次車子發出的喇叭聲。前方有道路,或許是有人開車來救我們了!我絞盡最後的力量跑到馬路上。


    「我們又見麵囉,女兒!」


    打開後座的車門,等待在車裏的是老媽不,是附在老媽身上的小澤潤!心裏覺得很高興,卻又有點不高興


    「快進來吧!我要帶你乘上風的世界囉!」


    我先把因疼痛而虛軟無力的亙推進車內,接著自己也坐進去並關上車門。


    (八重!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寒氣碰觸我的肩膀前方,是十郎的聲音。看來他似乎正坐在副駕駛座。


    「我才正要去救你,這家夥就從天而降~~幹脆讓他坐上車來帶路。」


    這麽說來,車子停得還真是時候啊。


    (小澤先生,請你快開車吧!他已經追來了!)


    十郎扯著嗓門大叫,寒氣隨之遠離肩膀。


    「包在我身上!我逃跑的速度可是fl級的喔!」


    車子快速發動。我可以透過後照鏡看見衝到馬路上的保。他以前傾的姿勢往前跑,快速地追了上來。


    「呀唿~~!看我甩掉你!」


    見到保現身,情緒隨之高漲的小澤更加勤奮地猛踩油門。車子瞬間加速,強大的g力施壓使得我整個背部貼在座椅上。


    「要安全駕駛啦!」


    這家夥絕對是白癡!竟然在山路上開得這麽快,他絕對是個笨蛋!!


    原本以為車子一定會直接開到醫院,但小澤卻疾速從醫院前的道路急馳而過。真不愧是小澤,已經看不見保的身影了。


    行駛於距醫院前五百公尺左右的道路上,小澤突然急轉方向盤讓整台車身往側邊滑行。


    車體就這樣直接在道路上滑過,發出路麵與輪胎摩擦的尖銳聲響後才停下來。


    「到啦,女兒!我車停得很藝術吧?」


    小澤轉過頭來,豎起大拇指後邊眨眼邊對我說他好像柳澤慎吾喔。(注3)


    「你就不能正常停車嗎?車上還有受傷的人耶!」


    我唿喚著亙的名字,輕拍他那被劇烈搖晃到恍惚的臉頰。


    「怪了?我還活著喔?」


    他露出茫然的眼神抬起頭後看著我說。這模樣看起來還真有點可憐


    「放心好了,你還活著。」


    「總之,我想快點離開這輛車。」


    我扶著虛弱至極的亙從車子上下來。由於疲勞再加上小澤橫衝直撞的開車技術,我感到全身虛脫。


    「抱歉~~小澤是個無可救藥的賽車手。」


    先行下車的老媽趕過來扶住腳步有些踉嗆的我。她似乎已解除了附身狀態。


    「亙父給我就好,八重你到那些人身邊去吧。」


    老媽所指的方向有三名人影。因為這一帶路燈設置的間隔較大,剛好站在路燈與路燈正中央的三名身影便暗到無法判別。


    「亙,你過來~~」


    「好的~~!」


    被老媽叫喚的亙脫離我的攙扶,老媽隨即撐住亙的身體。原本落在我肩上的重量消失,這下我終於可以挺直站立。我轉動著僵硬的肩膀,朝那三名人影的方向走去。途中十郎抓住我的右手一起跟了過來。


    (那三個人全都被靈體附身)。


    也就是說,她們應該就是本家派來的靈媒師吧隨著腳步接近,燈光雖嫌昏暗卻也能清楚看見她們的輪廓。果然全都是女人。


    「沒想到還能見到你呢,八重。轉世成為女人的感覺如何?」


    其中一名身高最矮的人看起來大概和我差不多年紀看到我之後就嘻嘻地笑了起來。附身在這女孩身上的靈,似乎認識我體內的「八重」。


    「至時大人,就算你和這女孩說那些事也是一點用處都沒有啊,她又不是八重大人」。


    站在旁邊的高個子老奶奶向年輕女孩說完後,女孩立即迴答「反正名字都一樣不是嗎」,然後便往路邊走去。


    「真是抱歉,那個人說話就是有點沒禮貌啊,他已經來了。我們要從那邊開始布下結界,所以非走不可。詳情就請你聽這個人說明吧」。


    接著那位老奶奶走向和剛才那名女孩反側的路邊。如果連結被稱為「這個人」的中年女人和其他兩人的話,剛好形成一個正三角形。


    (你認識附在她們身上的靈魂嗎?)


    在一旁觀看情況的十郎如此詢問。


    『我不認識不過,他們大概是另一個八重的舊識吧』


    (你所謂的「另一個八重」究竟是指誰啊?)


    『這事說來話長,我下次再跟你解釋。』


    留下來的那位中年女人向我走來,因此我無視追問下次是什麽時候的十郎,急忙地抬起頭。


    「雖然說是投胎轉世,但竟然相像到這種程度!根本一點都沒變嘛!」


    這個中年女人臉上浮現滿滿的笑容抓起我的右手,硬是緊緊握住。


    「不過你應該不知道我的事吧當初我曾和八重大人一起遍遊全國。他是一個非常親切的人喔。」


    女人用一副打從心底懷念似的眼神看我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重新!不要扯些無聊的事!」


    遠處傳來女孩的責罵聲,女人急忙迴答「是,對不起!」之後便鬆開了我的手。


    「你的工作就是把惡靈誘至我們三人連成的三角形結界內。放心好了!這是個簡單的任務!隻要站在我前麵,等惡靈進入結界內再退到我身後就行了。」


    這名被稱為「重新」的女人說明完後,便單膝跪地坐在路上。我依照她的指示站在她麵前,看著被路燈照亮的道路前方。雖然十郎問我(要不要附身代替你?),但我迴答『不用了,我不要緊』,並讓他先行退下。


    我體內的「八重」曾經說過,隻要將被附身的人封鎖在結界內,靈魂就會從體內抽離而出。我想這三個人接下來所設的結界一定就是指那個。


    在我視線的前方出現一名小小的人影。人影聚精會神地朝我這邊狂奔而來以小澤的開車速度,理應拉開了相當大的差距,但不到十分鍾他竟然就追了上來,真是變態。如果不趁早解決,保被過度使用的身體肯定會被操到殘破不堪我知道那個逐漸變大的黑影一看到我便眯起了眼睛。我從腳尖開始顫抖了起來,於是連忙咬緊牙根壓下臼齒打顫的聲音。再一點再等他靠過來一點之後


    「女人們!出來吧!」


    埋伏在路旁的女孩站起身來大叫。仿佛是被這道聲音推出去似的,我開始背對著保往前跑。


    鈴~


    我聽見清脆的金屬聲後迴頭一看,隨即見到用手捂住耳朵、蹲在結界中心的保。站起身的三人將右手臂伸向三角形中心,手裏搖動著一隻銀色小鈐。鈴聲聽起來就像是由同一隻鈐發出來般,幾乎在相同的時機搖動仔細一看,三人的嘴角都微微張合。應該是在念咒文吧。


    「看樣子很成


    功呢。」


    老媽從我背後走來站在我身旁。她就這樣凝視著結界中心,緊緊地握著我的手。


    「你很想救保吧。」


    因鈴聲而感到痛苦難耐的保就在眼前。


    「他絕對會得救的。」


    如此迴答後,我反握住老媽的手。


    「沒錯。」


    老媽靜靜點頭的時候,從醫院出動的數輛救護車往我們這邊接近。老媽那張被車頭燈照亮的側臉不知為何,看起來似乎非常難過。


    ※注l:日文的幫上忙同勃起的動詞。


    ※注2:希望號列車「のぞみnozomi」是日本東海道、山陽新幹線所運行的特急列車名稱。


    ※注3:柳澤慎吾是日本搞笑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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