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爾提亞斯大陸是全世界麵積最大、擁有亞爾康海這座廣大內海的環狀大陸。


    它的東方受到大陸最大宗教——索爾提斯教的統治。為數眾多的國家結成王國聯合同盟,整合為一個大帝國。


    作為帝國核心的帝都,建造在環狀大陸的外側,是位於蒼之山脈南坡的宗教都市沙庫拉斯。但是,現在的沙庫拉斯已不複往日的熱鬧。由於受到西大陸龍族奇襲,城內許多主要設施都已化為瓦礫。就連曾是帝國象徵的聖沙庫拉斯大聖堂,如今也隻剩下崩塌的殘骸。留在城內的修道者與市民們,正一點一滴地展開修複工程。


    帝國的宗教中樞以及王國聯合政府,目前暫時遷移王沙庫拉斯遙遠的南方之處。搬遷地點是南亞爾提斯地區的皮斯克平原,上有大河佛雷齊河蜿蜒流過。大河四周有無數湖泊散布,各個都是建造成長方形的人工湖,而且全都以一大一小為一組。


    平原上有座由五角形防壁環繞的大城,名叫拉庫斯。這裏是南亞爾提斯的臨時首都,擁有巨大圓頂型大聖堂的聖拉庫斯教會就聳立於都市中央。從空中望去,可以看到環繞教會的大街描繪出一顆大星星。


    大批的市民此時正聚集在拉庫斯教會的四周。


    『來到廣場上的市民們,以及正在某處聽我說話的民眾們,我是經過漫長的神諭儀式,獲選選為大司教的艾爾皮斯五世。』


    他們矚目的焦點,是站在大聖堂陽台上身穿氣派僧衣的白發老人。


    他一開口說話,聚集在廣場上的市民們便轟然發出歡唿。


    等到大家的歡唿聲平息後,新任大司教開始靜靜訴說著:


    『由於西大陸的奇襲,前任大司教在壯誌未酬之際不幸過世。』


    他的話語自麥克風透過電線,傳向教會周邊和帝國許多以電線連結的地區。市民們一臉嚴肅地聆聽演講。


    『我也和各位一樣,對此憾事深感憤怒。不過,我在政治方麵是個外行人,沒有足夠的知識、經驗、能力與才能做出該如何處理事態的結論。我能夠做到的,隻有以宗教領袖的身分從旁守望而已。』


    麵對麥克風的新任大司教,望向聚集在此的市民們繼續說道:


    『借用這個場合,向大家報告我想到的最佳方法。首先,我想賦予我最信賴的人物足以跨越這個難題的必要權限,好讓他充分發揮所能。如果結果造成任何問題,一切責任由我背負。』


    新任大司教的語氣在說到「一切」時轉強。他的魄力令在場的大批市民們變得鴉雀無聲。


    『如今的我能夠做的,就是背負起一切的責任,不讓獲得授權者因為責任太過沉重而退縮。』


    仿佛在對市民們傾訴般,他再度以沉靜的語氣開口:


    『麵對此困難局麵,帝國議會決定將一切都托付給某位年輕的聖女,反攻先發製人的西大陸。相信大家也都知道那位聖女是誰吧。她正是停止連綿數世紀之久的南亞爾提斯內戰,接著阻擋西亞爾提斯的侵略,前陣子甚至在岸邊擋下西大陸大艦隊攻勢的聖修女梅貝兒。』


    新任大司教的一番話,再次讓市民們歡聲雷動。


    『我不知道她接下來將會引發什麽樣的奇跡。身處在大司教的立場,使我獲得見證這些的光榮。很巧的是,出於神諭的指示,我得到代表希望的艾爾皮斯為稱號。我擅自認定,這指的便是她將拓展出的、充滿希望的未來。』


    新任大司教揮手示意眾人安靜,繼續往下說。「沒錯」廣場上的市民之間對他的發言傳出了讚同之聲。


    『各位,我想專注於宗教領袖的職責,在盡力協助她之餘,見證她今後將引發的奇跡。當然,人人都能平等地擁有作為奇跡見證人的光榮。如果有人想坐在特等席上觀看這場奇跡,那請不惜餘力地幫助她吧。我答應各位將不吝辛勞,在這方麵多所融通。』


    大司教最後以強而有力的台詞作了結尾,並在麥克風前握起拳頭。


    對於他這番話,市民們再度發出「我們知道」的叫喊,以及掌聲。


    『以上內容雖然簡短,但已表明我的信念。願各位受到神明庇佑。』


    新任大司教說完最後的台詞,展開雙臂朝廣場高高舉起。


    廣場上的市民們發出歡唿,不知何時才會結束的掌聲就這樣一直延續下去。


    新任大司教演講中被稱為引發奇跡之聖女的年輕修女,人正在距離拉庫斯西方一百二十公裏遠的南亞爾提斯第四大都市賽利亞。


    聖女名叫梅貝兒·瓦伊斯。除了穿著聖女的黃色修道服以外,她的樣子隻是個隨處可見的普通修女。可是,年僅十七歲的梅貝兒卻身兼南亞爾提斯共和國的大總統與西亞爾提斯公國的女王,成為王國聯合帝國的重要人物之一。


    此時,她正在帝國議會由帝都沙庫拉斯遷至賽利亞歌劇院後使用的小會議室內,和帝國的執政幹部們討論今後的作戰方案。


    「我才不會引發什麽奇跡。真是的,大家都期待過頭了啦~~」


    她在會議室裏透過有線廣播聽到新任大司教的演講,忍不住如此抱怨。


    「唉~該怎麽送大批的軍隊過去才好呢……」


    梅貝兒喃喃自語著,抱住腦袋趴在桌上。


    帝國的執政幹部議員們聚集在這間小會議室裏,商量如何應對與西大陸之間的世界大戰。帝國勉強撐過了西大陸的大規模襲擊,現在正是要派出遠征軍反擊之時,然而……


    他們正在煩惱著,找不出方法送關鍵的遠征軍過去。


    「不能用船隻運輸嗎?就算一趟送不完,隻要分成數次……」


    「這隻是紙上空談。雖然已先準備船隻,但若用船分批運送,先上岸的軍隊在等待後續部隊時就會被敵人打敗了。」


    梅貝兒依然趴在桌上,否決一名幹部議員的發言。


    「是嗎?隻要不被對方察覺……」


    「人少或許還藏得住,一旦士兵達數千人之多,還有地方可以藏身嗎?你認為如果帝國內藏有一支數幹人的軍隊,我們會沒發現嗎?不可能,倒不如說被發現才是當然的。這樣一來,對方當然會盡快發動攻擊排除敵人吧?問題在於……到時候送去的部隊數量是否足以自衛。」


    梅貝兒還是趴著不動,提出問題症結。


    「在戰爭中分批投入部隊,的確是最糟的愚行。既然決定派兵,盡可能一口氣送出大規模的軍隊可說是鐵則。」


    此時,一名幹部議員開口說道:


    「雖然運輸數量得依船隻大小而定,不過考慮到要一起運送的物資,一艘船頂多隻能載數百名士兵吧?與龍族交戰需要數萬人規模的兵力,也需要飛機和戰車。要使用飛機,建造機場的工兵以及建設機器也不可或缺,要運輸這一切,到底需要多少船隻呢……」


    另一名議員也提出意見。


    「即使不用船隻,兩片大陸的土地也相鄰接。在北方或南方搭建陸橋不就好了?」


    「說是簡單,但北方和南方都是交通不便的地區啊。」


    麵對輕率提案的議員,另一人拋出了反對意見。


    「北邊的迴廊隔著狀似脊椎的脊梁山脈,以北是冰天雪地的酷寒丘陵,以南足山脈直逼海岸附近的險峻土地。南邊的迴廊則是被深邃叢林覆蓋的未開發地區,兩方在進軍上都有困難。」


    他說出走陸路的問題。


    「在此,果然還是要借用聖女大人的智慧……」


    「我就是想不出好點子才會煩惱啊。」


    梅貝兒最後再度接到話題,微微拾起頭吐露不滿。


    雖然擔任幹部議員的人,都是跨越貴族與乎民藩籬、自全帝國選出的菁英,但似乎無人能解決這個難題。看來最


    後的希望都落在梅貝兒身上。


    「我是想過用飛機跨越北邊的陸橋,而且已經安排每隔一千公裏就設立機場和補充燃料的港口。可是……」


    梅貝兒喃喃說到這裏,再度趴在桌上。


    「飛機的運輸人數比船隻更受限製。總之,若要派兵,必須派出起碼能自衛的人數。這樣的話,到底需要幾百、幾千艘船……」


    她嘴裏念念有詞,開始動腦。


    鄰座那名蓄著八字胡的男性看著陷入沉思的梅貝兒。他是王國聯合帝國中掌握最大實權的阿奇囉凱巴斯爵士。


    「梅貝兒,北極海到了隆冬會結冰,將海麵凍成一片冰原。那大陸東端距離西大陸就隻有五千公裏左右。」


    爵士提出了意見。


    「冰原……橫越浮冰上方嗎?那得走五千公裏,光是跨越大陸就要花五個月。這段期間不但完全沒有糧食補給,而且時間花費太久,在半途中就會進入夏季融冰期。」


    她喃喃迴答後,緩緩地抬起頭。


    「嗯,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比起搭船渡海更困難。」


    梅貝兒說到此處,歎口氣托住臉頰。


    「跨越冰原要花五個月嗎?要是進入夏季冰層融化,那可不是開玩笑的。如果士兵們搭上的冰塊能碰巧順著潮流漂到西大陸就好了。」


    「哈哈,哪有這麽巧的事……咦!?冰塊順著潮流……漂走?」


    她突然雙眼圓睜,直盯著阿奇囉凱巴斯爵士。


    「哎呀,怎麽啦?」


    「……沒有。冰……」


    梅貝兒依然盯著爵士,在腦海中盤算起來。


    「阿奇囉凱巴斯大人,浮冰的麵積是不是很大?」


    「雖然大小各有不同,不過也有大王數十公裏的。」


    爵士不明白她想問什麽,僅就自己的知識迴答。


    「在哪一帶可以看到浮冰?嗯,最南端是在……」


    「如果光是要看得見的地方,那是流經尤貝拉斯的傑雷拉河河口附近。因為浮冰自北極海漂流而來,範圍應該會到傑雷拉河東方一千公裏的提爾梅半島一帶……」


    阿奇囉凱巴斯爵士畢竟不是專家,似乎對浮冰的漂流範圍並不清楚。


    「河口附近的冰是打哪來的?」


    不過,梅貝兒依舊繼續對他拋出問題。


    「那是河川結冰。碎冰就散布在陸地與海洋之間的沙洲間。」


    「河川結冰?」


    「沒錯。一到冬天,來自北方的冷風會沿著傑雷拉河吹入,河川周邊的地區每年冬天都得麵臨嚴寒氣候。」


    「喔~那麽,冷風也會讓大海結凍嗎?」


    「我沒聽說過連大海也結凍的消息。浮冰散布的範圍在沙洲之外好像並不廣泛。」


    「嗯……為什麽?」


    梅貝兒陷入沉思,輕輕握起拳抵著下唇。


    「傑雷拉河是位於首都榭拉以東不遠處的河川對吧?浮冰不會飄流到榭拉嗎?」


    「從前似乎有過,但近兩百年來都沒有在榭拉目擊到浮冰的記錄。因為當地周邊氣候溫暖。」


    梅貝兒認真地看著阿奇囉凱巴斯爵士,臉上浮現即將脫口說出某些結論的表情。


    所有的幹部議員們都屏氣吞息地等待梅貝兒說出解決的方法。


    「啊,對了,榭拉海邊有強力的海流經過。而且還是暖流……」


    「正是如此。那道海流好像流經榭拉附近,然後離開陸地通往南方。」


    「如果讓浮冰乘上那道海流,應該能順利漂流到西大陸。」


    一個個構想陸續在她腦中成形。


    「但是,浮冰會融化啊。」


    「那就使用難以融化的冰塊。尤貝拉斯就有這種冰吧。」


    聽到阿奇囉凱巴斯爵士的問題,她笑眯眯地迴答。


    「啊,原來如此。木層冰……是嗎?」


    爵士意會過來,也對梅貝兒迴以微笑。


    「說到木屑冰,正好在傑雷拉河一帶有很多人製造。因為那附近有許多鐵匠小鎮,炎熱的鍛冶場需要冰來降溫。」


    「納巴爾的老家也是嗎?」


    「他家所在的費萊歐距離傑雷拉河河口最近,在鐵匠小鎮裏是最寒冷的地方。話雖如此,城鎮附近有幾座溫泉湧泉,即使時值隆冬,待在房屋裏也能過得很暖和。」


    「我聽納巴爾說過,他們好像會引溫泉當暖氣用。」


    或許是談到納巴爾這個共通話題,梅貝兒笑意盈盈地聊下去。


    「解決方案到哪兒去了?」幹部議員們以這樣的眼神看著她。


    「那麽……梅貝兒,你想如何運用木屑冰?」


    阿奇囉凱巴斯爵士察覺現場的氣氛,清了清喉嚨,拉迴脫軌的話題。


    「啊,沒錯沒錯,木屑冰。我想想,用木屑冰建造大型船隻吧。在春天到來前盡可能做出最大的船,或者該說是最大的冰山?」


    她如此說明,豎起手指迅速轉動起來。


    「然後在冰山上建造城鎮,將整座城鎮送往西大陸。為了讓冰山乘上海流,並在接近西大陸時登陸海岸,需要準備許多引擎,不過可以在這段期間隨著海流送到西大陸。」


    「喔,這是個有趣的點子呢。」


    聽到梅貝兒的提案,阿奇囉凱巴斯爵士露出感興趣的眼神。


    「聖女梅貝兒,建造大冰山是個很棒的方案沒錯,但到底要在何處製作?建造船隻需要大型的乾船塢啊。」


    然而,一名議員卻提出了疑問。


    「我想在海邊的沙灘上挖掘洞穴就夠用了吧?比如說挖出大洞建造愈來愈大的冰山,或是製造許多座小冰山在海上組合,就由作業人員來選擇方便的做法……」


    「原來如此,方法有好幾種是嗎?」


    發問的議員似乎接受了她的迴答。


    「然後,盡可能將鐵軌、器材以及軍隊放到完工的冰山上一口氣送過去。抵達西大陸之後,就開始興建作為立足點的前線基地,在基地內建立生產武器與生活物資的工廠,鋪設運輸必須物資的鐵軌。」


    「喔喔,真是驚人……」


    梅貝兒的構想,讓幹部議員們眼睛為之一亮。


    「不過既然要實行,首先得選定製作冰山的地點,必須快點開始準備才行。」


    「沒錯。尤貝拉斯的天候接下來將會愈變愈冷,在地麵結凍前,不盡快展開挖洞作業的話……」


    聽到她的方案,議員之間傳出這樣的意見。


    「等一下。聖女大人,關於這些冰山,沒必要特地在陸地上製作吧?」


    這時候,一名年輕議員站起來。


    「咦?可是在海上製作的話,在混合木屑的水凍結之前……」


    「聖女人人,海麵已被浮冰凍結,不是可以在浮冰上製作嗎?等底下的冰塊到了春天融化,冰山就會自然浮在水麵了。」


    「啊,聽你這麽一說的確沒錯。」


    因為造船兩字,梅貝兒似乎受到需要乾船塢一類空間的固定觀念所囚。不過年輕議員的提醒,使她注意到自己的誤解。


    「那就等到天氣變冷後再展開作業比較好。」


    她說完之後,微微看向右方。


    「聖女大人,我們是否要在天氣轉為寒冷前先準備好製作冰山所需的器材?」


    這次,換成一位年長的議員詢問。


    「說得也是。至於地點……」


    「若要製作冰山,那選擇最寒冷的地方比較好。好,這方麵就由我來負責吧,我會徵詢學者的意見,準備最佳地點。」


    剛才說要準備器材的年長議員開口說道:


    「啊,目標請放在傑雷拉河一帶,距離海流最近的地方。」


    「我明白了,那就迅速決定地點吧。」


    聽到梅貝兒的要求,年長議員舉起拳頭,仿佛說著一切包在我身上。


    「聖女大人,要是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請盡管吩咐!」


    或許是對年長議員燃起對抗意識,年輕議員也這麽說道:


    「也分點事給我做吧,真是熱血沸騰啊。」


    「我也來幫忙,調集物資可是我的拿手好戲。」


    「要從帝國各地收集木屑的話,可以交給我來辦嗎?」


    其他議員們也紛紛要求幫忙。


    「梅貝兒,你雖然在口頭上抱怨,但還是確實地貢獻了你的智慧。真不愧是聖女呢。」


    阿奇囉凱巴斯爵士一邊看著他們,一邊說道。「啊~」他的話令梅貝兒一臉空洞地低聲呻吟。


    「對了,阿奇囉凱巴斯爵士。要在傑雷拉河口附近建造冰山船是很好,但尤貝拉斯的電信設備趕得上嗎?萬一碰到狀況卻無法立刻連係,那可就麻煩了……」


    這時,年長的議員出聲確認道。


    「尤貝拉斯的電信設備嗎?老實說,進展並不快。」


    阿奇囉凱巴斯爵士表情一僵,這麽迴答。


    「一天隻能延展二十公裏。據說是電纜太重,用馬車搬運很費功夫……」


    「啊,關於這個問題,電纜在五天之內就會送達首都榭拉附近。」


    梅貝兒以輕鬆的口吻打斷爵士沉重的台詞。


    「因為要前往西大陸必須做好連絡的準備,我已托人進行自沙庫拉斯沿著海岸線將海底電纜延伸到西大陸的工程。途中經過城市時,我打算讓電纜登陸,以城市作為陸上的中繼地點。東西差不多也該送到我最早委托鐵軌工程的哈爾菲港口了。」


    「咦!?那邊在進行這樣的工程嗎?那以馬車拖曳電纜就是白費力氣……」


    「不,一點也不白費。那是連結都市必要的作業。更重要的是,隻有一根電纜的話,若有個萬一不是很困擾嗎?」


    梅貝兒麵對一臉驚訝的阿奇囉凱巴斯爵士,笑著迴答。


    「話說迴來,你發配的工程進行速度還真快。這是怎麽做到的?」


    「因為用船隻運輸的關係。船隻和馬車不同,可以一口氣運送沉重的電纜,而且隻要讓電纜沿著海底或河底鋪設,就不會造成妨礙。」


    「原來如此,的確如你所說的。」


    聽到她的方法,爵士一臉佩服。


    「這個海底電纜分別延伸到拉托斯大洋和亞爾康海兩個方向,從東大陸通往西大陸。我不確定工程在我們進攻西大陸時是否會結束,不過隻要電纜接通,戰況就能迅速傳迴沙庫拉斯,也便於擬定因應狀況的對策。」


    梅貝兒告訴阿奇囉凱巴斯爵上目前正在進行的工作。


    「海底電纜嗎?除此之外,還有通往北邊陸橋的航路、空路準備……你考慮得真周到。」


    爵士感到一個接一個提出方案的梅貝兒非常可靠。


    一旦會議上決定西大陸大遠征的方針後,議題便轉向帝國內部的細節。


    在議會做出決定後經過數天,製作冰山船的作業準備已在尤貝拉斯展開。


    話雖如此,由於距離海麵結凍的時期還早,目前正是輸入建造大型冰山船材料的時候。造船地點是隆冬會出現浮冰的傑雷拉河河口東側。


    那裏的海岸覆蓋著偏紅的黃沙。這片海岸是位於大陸中央地區遙遠的彼端,因此被命名為彼端之地——威爾維。


    「明明才十一月中旬,尤貝拉斯還真冷。」


    一名身穿藍色修道服,搭配同色大衣的修女站在沙灘上。她是南亞爾提斯大總統專屬的製圖組人員,負責處理帝國內一切公共工程的土木組修女——潔妮菲·克萊因。


    潔妮菲奉命設計橫跨南亞爾提斯的鐵軌路線,在大規模遠征軍進入西大陸時,擔任現場監督建造水邊的防禦堡壘。


    這次,她為了建造大型冰山船一事率先趕來。


    「正修女,你說明明才十一月中旬……但尤貝拉斯的冬季是從十月開始的。」


    「南亞爾提斯的冬季是從十二月中旬開始,距離現在還有一個月啊……」


    「啊哈哈。在南亞爾提斯的客人眼中,這種寒冷的確是很難受。」


    向導看著她邊唿出白氣邊顫抖的樣子,誇張地笑出聲。


    「正修女,這片海岸就是入冬時會率先結冰之處。」


    「看來是這樣。從剛剛開始,河裏就參雜著許多碎冰。」


    潔妮菲如此迴答,隔著手套朝掌心唿出白色的吐息。


    她所注視的河上流動著雪泥狀的冰。此地的嚴寒,讓人能輕易想像出那些碎冰最後化為厚冰層覆蓋河麵的景像。


    「在這個河口東側,建造了大型的冰山船,全長好像有三公裏。」


    向導這麽說明,目光投向背後的沙灘。這片沙灘很長,無止盡地延伸下去。海上也有長長的沙洲,與沙灘呈平行線往前延展。


    「那隻是最低的長度,目標是五公裏。」


    沙洲與沙灘之間的大海尚未結冰。話雖如此,距離自河川流下的雪泥狀碎冰凍結成塊、化為整麵冰原也隻是時間的問題。


    「最少也要三公裏長嗎?這麽大的船,能夠平安跨越海洋嗎?」


    「很難講。如果做得太大,乘上海流時有破裂的隱憂。因此,我們預計盡可能建造許多平行的五百公尺長輔助船。」


    潔妮菲這麽補充後,走向堆放在沙灘上的器材。


    「對了,等到這片海岸被浮冰封鎖後,運送到本地的器材將改從首都榭拉送來,鐵路工程的進度還順利嗎?」


    「非常順利。到達河對岸的工程已經完成,接下來隻要等待河川凍結就行。這段期間,從對岸通往河上的路線似乎也會完工。」


    跟在她身後的向導說明著工程的進度。


    「是嗎?那我就放心了。首都榭拉的港口是不凍港,這樣即使在冬季,物資的運輸也不會受影響。」


    「是啊。話說迴來,正修女,聖女大人會來此地視察嗎?」


    向導突然提出自己在意的問題。


    「電信等方麵的準備完成後,聖女大人要在這裏負責指揮前線。所以,關於電話網的整備、從對岸通往上遊費萊歐的鐵路工程可以加快腳步嗎?」


    「這就表示,聖女大人會暫時住在本地囉!?」


    聽到潔妮菲的話,他就像第一次聽說似的滿臉驚訝。


    「那麽,我們得在工寮裏蓋個好房間才行……」


    向導喃喃自語,看向興建在海岸邊的臨時作業員宿舍。


    為了建造冰山船,自帝國各地召集了數幹名勞工,那是供勞工們度過冬天的建築。與其說是工寮,那規模更像是在建築物裏建造整座新城鎮。


    「啊,沒有這個必要。」


    他正準備到工地現場傳達梅貝兒會來此居住的消息,卻被潔妮菲叫住。


    「冬季期間,聖女大人預定在費萊歐的教會生活。我會拜托各位進行從對岸通往費萊歐的鐵路工程,就是基於這個原因。」


    「啊,原來如此,費萊歐是這一帶最大的城鎮。那裏是鋼鐵和溫泉之城,我以為選在這兒是為了確保器材和慰勞作業員們。」


    「唉,這個理由也沒有錯……」


    聽到響導的話,她露出苦笑望向海上。


    「哎呀,是海底電纜的鋪設船。」


    其實剛剛海上就有一艘船隻在持續作業當中,潔妮菲直到現在才發現到那艘船的存在。


    這艘鋪設海底電纜


    的船隻,是艘船體漆成全白的作業船。上頭可以看到明顯的綠色線條。船身約莫長達八十公尺左右,船尾有著好幾捆卷起來的電纜。看來應該就是從那裏把電纜垂到海底的。


    「那就是開往西大陸的鋪設船吧。」


    「我們和那艘船,哪一方會先抵達西大陸呢?」


    潔妮菲輕聲說道。鋪設船自她眼前緩緩駛過。因為要同時進行鋪設作業,船速非常緩慢。


    不過,海底電纜依然從沙庫拉斯經過尤貝拉斯,確實地朝西大陸延伸而去。


    這片威爾維海岸不到半個月之內便完全被浮冰封鎖,冰山船的製作終於展開。


    不過,海岸的沙灘上依然是一片被偏紅黃沙覆蓋的景象。由於幾乎沒下雪,這裏看來簡直像是一副沙漠緊鄰浮冰的不可思議光景。


    行王海岸的鐵軌經過鋪設在結冰傑雷拉河上的線路,將物資陸續送往尤貝拉斯的首都榭拉。


    雖然如此,所有的貨運都在今天一早停止了。原因則是……


    「沒想到線路居然會移動。和昨天測量時相較,偏栘了兩公尺八十公分之多……」


    潔妮菲從河邊測量鋪設在冰上的線路,得到的結果令她臉色一沉。


    她的身邊站著一名手持大榔頭的壯漢。


    「才剛完工兩天,便已偏栘十公尺……雖然聽過傳聞,沒想到冰層還真的會流動。」


    「是呀。看起來明明既厚實又堅固……」


    河麵冰層上的線路大幅彎曲成『』字狀,是浮冰連同軌道朝河下遊流動所致。因為這樣下去很可能發生脫軌意外,貨物運輸已完全停擺。


    「有什麽因應對策嗎?」


    「正修女,比起對策,現在還是先專注在修複工作上吧。」


    站在潔妮菲身旁的壯漢用榔頭敲了敲肩膀,開口說道。


    「工頭,你說的修複是……」


    「隻是將線路的位置調迴直線。唉,馬上就能弄好。」


    壯漢朝部下們發出展開修複工程的指示。


    「聖女大人如果看到這個現象,一定會眼睛發亮吧。她的探求心很旺盛呢。」


    潔妮菲一邊在旁觀看,一邊喃喃說道。


    「對了,聽說聖女大人昨天已經抵達榭拉。她今天會過來嗎?」


    壯漢聽到她的話,開口詢問。


    「聖女大人說有時間就會過來,但我想應該明天才會到吧。她今天好像要先前往預計今後住宿的費萊歐。」


    「費萊歐嗎?從這裏走過去大約要半天的路程,但搭火車隻要短短三十分鍾就到了。哎呀,南亞爾提斯真是發明了不起的機器,真讓人佩服。」


    壯漢做個深唿吸,望向河對岸的車站。光是目光所及的範圍內,就有三輛冒著黑煙的蒸氣火車頭停在那兒。停留在車站的火車並未熄滅鍋爐,似乎是在等待線路修複。


    除了軌道之外,從車站到這一側的河岸間還架設了長長的纜繩,作為以蒸汽引擎循環的吊車,上麵可以看見作業員站在雪橇上抓住纜繩渡河的身影。他們搭乘的雪橇上還放著一起運來的紙箱,裏麵是建造船隻的器材與工寮所需的生活物資。由於鐵路運輸暫停,大量的物資都卡在路上,但還能藉此保住最低限度需求的物資。


    「正修女,我也要去參加複原上程了。」


    壯漢交代一聲,便抓著吊車的繩索前往河心。其他人已經拔掉打在冰上的地樁,開始調整線路位置。


    複原工程不到一個小時便完工,長長的運貨列車陸續跨越河川。


    同一時間,昨晚在尤貝拉斯首都榭拉過夜的梅貝兒一行人,搭乘火車抵達了今後要住宿的費萊歐。


    「哇~那是什麽建築物?岩石上好像有許多窗戶……」


    率先走下貴賓車廂的梅貝兒從車站望向街景,發出驚唿。


    費萊歐城建造在南山坡上,車站則位於山腳處。


    斜坡上的城鎮在房屋與房屋之間有大型的屋頂相連,整體宛如一座大型建築物。或許是為了采光所設,無數個並排的大窗戶讓人印象深刻。那棟大型建築沒有宮殿般的豪華,也沒有要塞般的粗獷,僅僅非常巨大,令人難以形容。從中冒出的幾道白煙、黑煙,也訴說著裏麵的居民活力洋溢的生活。


    從車站望去,可以看到三棟這樣的建築集合體,屋頂上薄薄蓋著一層白雪。


    「什麽?那不是尤貝拉斯的繭屋嗎?整條街都收納在建築體內,用屋頂避免熱氣散逸到室外。」


    一名穿著黑色大衣的金發修女邊說邊走下車。她名叫雷吉娜·提魯爾,一雙紅瞳非常醒目。


    「嗚哇~那就是繭屋嗎~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耶~」


    接著,一位藍衣修女也走到月台上。她是梅貝兒和雷吉娜的好友,目前擔任聖女專屬服務人員的芭希拉·亞維西絲。


    「據說從前的繭屋並沒有大窗戶,外觀就像個大蟻塚一樣。」


    加入對話的,是個身穿近衛騎兵隊長製服的金發青年。他是統治尤貝拉斯地區的阿奇囉凱巴斯大公爵的三男——克勞。全名為囉德·克勞·阿思皮司·裏·佛囉雷思·德·阿奇囉凱巴斯·尤貝拉斯。


    「北國實在很冷~」


    「我的臉好痛~為什麽有人能在這種土地上生活啊?」


    從南亞爾提斯跟來的艾米利奧·裏頓與夏洛兒·法蘭克也走下列車。他們都是身穿藍色修道服的修道者,艾米利奧擔任大總統專屬行政人員、夏洛兒則是主治醫生,兩人都是優秀的人~才。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人。


    「喂~你們打算在月台上待多久?我要丟下你們囉!」


    穿著近衛中隊長製服的納巴爾·佛爾也搭乘了這班列車。他已經迅速扛起大件行李,通過剪票口正要走出車站。


    一行人抵達的費萊歐,是納巴爾出生的故鄉。


    「等等!別獨自先走啦!」


    梅貝兒一邊唿喚,一邊對大件行李施加飄浮魔法後追了上去。


    其餘的人則是由克勞帶頭,魚貫地從剪票口出站。


    「為……為什麽天氣那麽冷,還有人隻穿一件襯衫就出門的~!!」


    走出車站的夏洛兒,看著站前廣場忍不住大喊起來。


    「那是泳衣嗎?小腹部露在外麵了……」


    梅貝兒唿出白霧,一位上半身穿著比基尼的女性走過她眼前。那人上半身幾乎赤裸,手裏卻抱著厚實的大衣,看來非常詭異。


    「因為今天天氣很暖和的關係吧?」


    「暖和?勇者大人,你看,我的唿吸都是白霧耶。嘎喔~!」


    夏洛兒模仿龍族吐火的模樣,從口中唿出白色的吐息。


    除了那名上半身穿比基尼的女性,四周不分男女老幼,還有很多人也是穿著單薄的衣物在街上走動。身穿厚大衣和單薄衣物的行人混雜在一起的光景,看在夏洛兒眼中隻有奇特可言。不,不光是她,在梅貝兒、芭希拉、雷吉娜看來也是不可思議的世界。


    「因為很久沒迴來,今天對我來說也算冷。不過在本地生活時,碰到這種程度的氣溫隻需要穿一件襯衫就行了。」


    然而,納巴爾卻以懷念的口吻說著:


    「本地在初夏的氣溫才有零度以上。即使氣溫在冰點之下,隻要有陽光的日子,即使溫度低達負十五度也會有人脫掉大衣。若是負五度就會有人穿短袖,負二度的話,也會看到隻穿一件襯衫的人。」


    克勞也如此說明,邊看向掛在站前的大型溫度計。溫度計的指針設計成劍形,很有鐵器之城的風格。那柄劍此時正指向比正二度略高的刻度。


    隨著哢噠哢噠的輕快馬蹄聲響起,三輛由兩匹馬拉著的馬車駛入站前


    。馬車轉向車站,正對著梅貝兒一行人。


    「聖女大人、勇者大人,歡迎來到費萊歐。我來迎接各位了!」


    一位衣著氣派的紳士坐在帶頭馬車的駕駛座上。他發現梅貝兒的身影後,大大揮著手唿喚道。


    「非常抱歉,迎接來遲。我是費萊歐的市長,今後還請多多指教……」


    那名紳士跳下馬車,脫掉手套要求握手。梅貝兒也迴應地脫去手套,與對方握了個手。


    「你就是勇者納巴爾嗎?歡迎你迴到費萊歐。」


    市長接下來要求和納巴爾握手。因為現場有兩位近衛隊長,本來應該很容易搞混,但他似乎認識克勞,因此毫不猶豫地便從服裝上認出納巴爾是勇者。


    「嗯,相隔一年半,我平安歸來了。」


    他強而有力地迴握市長的手。


    「來,請上馬車。在寒冷的戶外這留太久,萬一感冒就不好了。」


    握手完畢後,市長催促他們上馬車。


    車夫也下了馬車,將梅貝兒等人的隨身行李一一放上小貨架。


    「梅貝兒,你們可以先走一步嗎?」


    就在行李快搬完時,納巴爾開口這麽說道。


    「咦!?你不上車嗎?」


    「嗯。畢竟相隔好久才迴到故鄉,去教會之前,我想先去探望父母。」


    納巴爾如此迴答,指向位於站前廣場更西邊的集合體建築。


    「那麽,勇者大人,我派一輛馬車送您前往府上如何?」


    市長提議道。


    「不,市長,謝謝你的好意。但我想在街上漫步,好好品嚐一下懷念的心情。」


    不過,他卻鄭重地婉拒了。


    「那我可以跟去嗎?」


    梅貝兒說完之後,輕輕跳下馬車。


    「嗯,沒關係。可是,就算跟來也沒什麽有趣的地方喔。」


    納巴爾這麽迴答,麵帶微笑地故意歎了口氣。


    「這樣啊?那麽,聖女大人、勇者大人,請在傍晚前來到教會。那邊有準備歡迎會,還請兩位務必出席……」


    市長了解兩人的意向後,留下他們讓馬車開動。


    「隻留你們兩個太危險啦!萬一出什麽問題該怎麽辦!?」


    克勞從開始行駛的馬車裏探出頭喊道。


    「你也看一下氣氛吧!」


    雷吉娜開口抱怨,拎住克勞的脖子將他拖迴馬車。


    芭希拉從另一輛馬車裏探出頭揮揮手,但她好像受不了凜冽的寒風,立刻又縮迴去關上車窗。


    「梅貝兒,走吧。」


    納巴爾目送馬車離開,在唿喚一聲之後邁開步伐。


    「呐,納巴爾~自從救世之旅以後,我們就沒像這樣單獨走在陌生的城鎮裏了。」


    梅貝兒一邊說話,一邊快步跟上他。


    「是嗎?費萊歐對我來說很熟悉,不會產生那種心情。」


    「哈哈,或許是吧。」


    梅貝兒並肩走在納巴爾身旁,對他吐了吐舌頭。


    「話說迴來,這裏的煙還真大。不過,為什麽下方的煙是黑的,上方卻是白的?」


    梅貝兒從路上仰望城鎮,看著那兒彌漫的濃煙大大唿出一口氣。


    建造在南側山坡上的城鎮正冒出無數的煙霧。特徵在於城鎮下方冒出黑煙,愈到上麵顏色就變得愈白。


    「下麵的濃煙來自製鐵廠和鐵工廠,上麵則是溫泉的熱氣。半山腰有溫泉湧出喔。」


    「咦~製鐵廠和鐵工廠在下麵……是嗎?這樣一來熱氣會上升,製鐵的餘熱可以溫暖城鎮。想得真周到。」


    「不,我想那隻是因為要運送鐵礦石和木炭上山太辛苦,才放在下麵的吧。」


    兩人閑聊之際,一道流經站前廣場和城鎮之間的河川出現在眼前,馬路跨越架在河上的橋梁。橋上裝著大屋頂,直接作為城鎮的人口。因為橋兩旁無牆阻隔,冷風便灌了進來。


    但也拜沒有牆壁所賜,讓梅貝兒可以望見河川的模樣。橋下的河似乎經過整備,當作運輸鐵礦石與木炭的運河使用。不過河流目前結冰,因此改用大型雪橇代替船隻運送礦石與木炭。


    兩人跨越能夠俯瞰這片光景的橋梁,前方進入市區。那是條被大屋頂覆蓋的拱廊,街道兩側排著三層樓高的房屋。但那些並排的建築物看來不是商店,在視野範圍內全是工廠。而且還是製鐵廠、精煉廠、刀鋪、槍炮鋪、甲胄鋪、板金工廠等等,全都和鐵相關。


    「哎呀,你該不會是納巴爾少爺吧?」


    在其中一間刀鋪前搬貨的男子看見他渡橋走來,開口詢問。


    「啊,葛連先生,好久不見。」


    「喔,好久不見。多虧你平安迴來……」


    納巴爾舉起一隻手打了個招唿,對方也笑著迴答。然而,當梅貝兒朝那名男子點頭致意時,他卻突然臉色一變。


    「師傅,不得了啦~!納巴爾少爺帶著新娘子迴來啦~!」


    他扔下貨物,慌慌張張地衝進屋裏。


    「你……你誤會了啦!」


    納巴爾對著那名男子大喊,要求他更正發言。


    「納巴爾,我想這也不算是誤會!」


    可是,梅貝兒卻這麽說道。


    「納巴爾少爺帶著新娘子迴來了?」


    「既然是少爺,選的對象不是像龍族一樣的武鬥家,就是古板的修女吧?」


    「好意外~是個普通的女孩子耶。」


    納巴爾正要迴嘴,一群看熱鬧的鄰居聽到男子的唿喊紛紛聚集過來,令他失去糾正的機會。


    於是,不管說什麽都沒用的狀態就這麽持續了好一會兒,被擅自加油添醋的謠言很快傳遍附近。


    「哈哈哈。聖女大人,這都是我們社員起了個大誤會。」


    騷動終於落幕,已是將近一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梅貝兒被納巴爾帶進他家客廳,與他的家人見麵。


    笑著向她賠罪的,是納巴爾的父親。他擁有肌肉發達的體格,是個很適合揮鎚打鐵的偉男產。


    「聽說納巴哥帶著新娘子迴來,嚇我一跳~」


    接話的人好像是他的妹妹。她的年紀大概比梅貝兒小一點,滴溜溜的眼睛令人印象深刻。


    「納巴爾幾乎是生下來就長了張撲克臉的石頭腦袋,抽簽運也差得很。原本擔心他如果用抽簽找結婚對象,一定會一直抽不中,一輩子也找不到。不過,知道事情不是這樣,我就安心了。」


    在納巴爾的父親身旁,他那身材纖細、麵帶愁容的母親不知為何流下了眼淚。


    「老媽~別再提這個話題啦……」


    在家人麵前,納巴爾很難得地露出動搖的神色。


    梅貝兒坐在他身邊,以一臉燦爛無比的笑容向他的父母強調自己的存在。她前方放著一個漂亮的玻璃茶杯,裏頭裝著紅色的茶。


    「好久沒見麵了,雖然有很多話題想跟你聊,但在這之前,先把你的劍拿給我看看吧?」


    或許是打算就此饒過兒子,作父親的看向納巴爾腰間的佩劍,開口說想看看。


    「這個嗎?這是我在沙庫拉斯拿到的勇者之劍。」


    「喔,勇者之……嗯!?感覺特別輕啊。」


    他父親接過收在鞘中的劍,一拿在手中就脫口而出。


    「這是什麽!?純裝飾用的鈍劍嗎?」


    納巴爾的父親抽劍出鞘,雙眼圓睜地觀看閃耀著金黃色光輝的劍身。看慣沉重樸實劍器的~他,似乎隻將這柄重量輕盈、閃爍金光又收在豪華劍鞘裏的勇者之劍當成裝飾品。


    「這麽輕的劍八成什麽都劈不斷吧?」


    「老爸


    ,這柄劍不是用來劈的,一滑過去就能切斷東西。」


    「滑過去?這種劍也切得斷東西?」


    即使聽到納巴爾的說明,他還是一臉不相信地看著劍身。


    因為保養妥當,劍身沒有任何汙點,清晰地倒映出納巴爾父親的麵容。


    「這是鈦製的昂貴長劍。鈦製劍的特徵是比鋼劍更鋒銳、劍身很少出現缺口,再加上比鋼劍更不容易沾上油脂,可以保持銳利。而且這柄劍還進一步作過氮化鈦的特殊處理,能夠提升鋒利度,防止生鏽和缺口。更何況劍身很輕,拿劍揮舞時不會比普通劍來得累。」


    梅貝兒對認真凝視長劍的他說明道。


    「嗯,雖然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但我明白這是柄了不起的劍。」


    真不愧是父子,他的反應和過去的納巴爾如出一轍。


    「在費萊歐,做不出這種程度的劍。雖然這裏是有還不錯的劍,但也已經落伍了嗎?」


    納巴爾的父親收劍迴鞘,還給兒子。


    「從去年這時候開始,我們家的工廠接到的訂單就急速減少。如今還在生產的鐵器寥寥可數,在打鐵鋪方麵也隻零星做了一些餐廳用的菜刀。這一切都是因為南亞爾提斯出現驚人的技術革新……」


    「嗚……」


    這番話令梅貝兒低聲呻吟,臉上保持的笑容也當場凍結。


    「老爸,工廠裏現在都做些什麽?」


    納巴爾瞥了她一眼,向父親問起現況。


    「玻璃。從以前開始,玻璃的銷售量就很好。」


    他妹妹比父親搶先一步迴答。


    「可是~~爸爸對打劍很執著,不肯承認玻璃是工廠的銷售主力。一


    她以人小鬼大的口吻說著。


    「這是什麽話?玻璃那種軟弱的玩意兒一點都不中用,男人的浪漫就該寄托在鋼鐵裏!」


    他父親以強硬的語氣否定。


    「納巴爾~男生會覺得鋼鐵很浪漫嗎?」


    「不,一點兒也不會。」


    他很乾脆地迴答梅貝兒。完全孤立無援的父頹然垂下頭,雙肩不停顫抖著。


    「老公,這個鎮上所用的玻璃,有一半都是出自我們的工廠。而且,全鎮最大片的玻璃不也是我們製作的嗎?你可以更自豪一點唷?」


    納巴爾的母親在一旁試著勸慰。


    「那可不行。將大片玻璃裝上窗戶之前,我們可是打破重做了四次。第一片在搬運途中摔破、第二片在配合窗框時摔破、下一片則是窗框撐不住雙層玻璃的重量,掉下來砸個粉碎!你還記得那場意外造成幾個市民受重傷嗎?為了重製和賠償傷患,工廠的收入不是還出現大赤字?」


    但是,他的父親卻如此抱怨。


    看來玻璃的銷售量雖然好,但和鐵不同,容易破裂,在收支問題上難以成為工廠的主力產口叩。


    「那是因為引發意外的建設公司連夜逃跑的關係,逼得我們不得不負責賠償。隻能說是不幸。所以我才叫爸爸買保險的嘛。」


    他妹妹將手肘靠在桌上托著臉頰說道。那場意外似乎沒有想像中的嚴重。


    「納巴爾~我聽說過你老家是打鐵鋪,原來也有製作玻璃啊?」


    梅貝兒聽到這番話,向身旁的納巴爾詢問。


    「我是知道家裏從以前就有製作玻璃,但都是趁打劍的空檔……」


    「咦~!?才不是趁空檔呢~打從納巴哥離家開始,我們就做了好多玻璃!」


    他剛說明到一半,就被妹妹以責備的口吻糾正。


    「納巴哥和聖女大人所用的玻璃杯,就是我做的唷。從玻璃餐具到大片玻璃窗,我們家經手的玻璃製品範圍很廣。倒不如說,打鐵才是填補空檔的外快。」


    「米莉雅,這可不對。我們家的工廠代代都是值得自豪的劍匠,無論誰有意見,我們家的主力產品都是鐵器!而且還是為劍士打造的極品劍!」


    納巴爾的父親麵紅耳赤地否決女兒的意見。


    「嗬嗬。聖女大人,抱歉讓你見笑了。納巴爾從六歲起就受到公王大人賞識成為王立學校的保送生,長期住在首都榭拉,對老家的情況不太清楚。」


    納巴爾的母親看著父女倆鬥嘴,這麽告訴梅貝兒。而這段期間,父親和女兒仍持續無益地爭論著『鐵和玻璃哪一種比較好』。


    「我們家的人都像這樣,納巴爾又以當上劍士為目標而努力,即使迴家也隻對劍感興趣吧。他好像隻去過打劍的鍛冶場……」


    納巴爾的母親瞥了兩人一眼,如此說道。


    「納巴爾,是這樣嗎?」


    「那是小時候的往事,別再追究啦。」


    納巴爾被梅貝兒一問,不禁別開目光。她則是笑眯眯地看著一臉尷尬的納巴爾。


    「不過,工廠從上兩代起開始製作玻璃後,這個城鎮的生活就愈來愈方便了。在我母親小時候,繭屋裏麵即使是白天也像地下室一樣昏暗。現在多虧了玻璃窗,即使在寒冬也能在屋裏過著溫暖的閂子,戶外的光線也能射人室內。我隻看過拜玻璃窗所賜變得明亮的城鎮,對於帶來陽光恩惠的玻璃感到很驕傲。那是我們家工廠的產品,不是最棒的榮譽嗎?」


    「真是的。聽你這樣一說,軟弱的玻璃不也像是好東西了嗎?」


    母親的話似乎為正與父親鬥嘴的女兒出了一把力。納巴爾的父親敗下陣來,鬧別扭地搔搔頭。


    「所以我說啊,爸爸,接下來就是玻璃的時代。應該要對玻璃工廠大幅投資,買人新的設備擴大工廠啦。」


    「你喔,哪來的錢啊。自從發生大片玻璃墜落的意外,我們的財務可是窘迫得很。」


    「隻要去貸款就好啦。等到玻璃工廠上軌道之後,馬上就能還清~」


    「誰能保證一定會上軌道?你打算增加工廠的赤字,害我們倒閉嗎!?」


    女兒的話,讓這對父女再度爭論起來。納巴爾看著這一幕,微微解開前襟,從裏層的口袋裏掏出一個鼓鼓的皮袋。


    「老爸、米莉雅,拿著這筆錢去買新設備吧。」


    他邊說邊將皮帶放在桌麵正中央。隨著形狀變化,袋裏傳出嘩啦啦的金屬碰撞聲。


    「這是我旅行一年半以來賺到的錢。今天帶來就是想給家裏的,謝謝你們幫我找到容易開口的理由。」


    「一年半以來賺到的錢……這裏麵有數十枚金幣和銀幣呢!光是金幣就有一百枚以上?」


    父親看著內容物瞪大雙眼,他表情僵硬地轉向納巴爾,然後開始數錢。


    「好厲害!納巴哥,這包錢好重耶。」


    他妹妹站起身走到隔壁房間,好像是去拿工廠的會計帳簿。


    「現在的帝國金幣行情是多少?在我小時候,據說隻要有一百枚金幣就能過上十年隻顧玩樂的生活……」


    「爸爸,用這筆錢填補工廠的赤字都還有剩~」


    納巴爾帶來的金額之大,令全家人完全失去鎮靜。特別是他母親已徹底凍結,從剛剛開始便一動也不動。


    「納巴爾……難道這是要你入贅的聘金嗎?」


    她不知聯想到什麽,竟然說出這種話來。


    「才不是~~~~!!老媽,你沒聽到我剛說的話嗎?」


    納巴爾當場否定。然而,梅貝兒卻瞬間脫口而出:


    「是的,不夠多嗎?」


    隻見她一臉認真地抱住納巴爾的手臂詢問。


    「等等!!這些錢連你一天份的收入都不到吧!這不會太便宜了嗎?喂!」


    「那我用一年份的收入買下納巴爾~!要多少錢?」


    「你的一年份收入是五萬枚金幣嗎?更重要的是,我可不是商品啊!


    !」


    話題開始轉往奇怪的方向。


    「這些錢還不到聖女大人一天份的收入?」他妹妹顯得很驚訝。


    「用一年份的錢買下納巴爾……五萬枚金……幣……嗚……」


    太過驚人的金額,讓納巴爾的父親忍不住頭昏眼花地摔下椅子。


    「如果有五萬枚金幣,製鐵所也能換購最新的設備了……」


    他保持仰望天花板的姿勢喃喃地說道。


    「爸爸,別管製鐵所,替玻璃工廠換最新的設備啦~那樣一定比較好!」


    「不不不,我們家代代都是刀匠。誰要把靈魂賣給軟弱的玻璃!」


    緩緩爬起來的父親再度正麵挑戰女兒的意見,無益的爭論眼看一觸即發。


    「要是有五萬枚帝國金幣,可以建造幾間新工廠?」


    但是,母親的話卻適時製止了兩人即將展開的爭執。


    「我記得不用三幹枚金幣,就能建造新的製鐵所了。」父親開口說道。


    「爸爸,興建擁有最新設備的玻璃工廠,需要五千多枚金幣~」妹妹接著說道。


    兩人的眼神已完全染上金幣的色彩。納巴爾以不快的眼神看著他們。


    「我明白了。賣掉納巴爾吧!」


    他父親突然站起身,說出這句話來。


    「好,我買!!」


    梅貝兒說完也跟著站起來,和納巴爾的父親在桌麵上方用力握手。


    「別買~~~~!老爸,你也不準賣~~~~!!」


    納巴爾一拳敲在擅自締結買賣契約的兩人頭上。他母親看著抱頭趴在桌上的梅貝兒和丈夫,捧腹哈哈大笑。


    過了一會兒,他妹妹似乎也已恢複冷靜。想到自己被錢迷花眼的傻樣子和荒唐的事態,讓她忍不住和母親一樣笑了起來,然後便直接趴倒在地上隱藏羞紅的臉蛋。


    或許是因為這段插曲,梅貝兒和納巴爾的家人們很快就徹底打成一片。


    「咦~納巴爾有五個兄弟姊妹嗎?」


    她此時正和納巴爾的母親一起在廚房裏準備午餐。


    「嗯,我家有三個男孩、兩個女孩。那孩子正好排在中間,兄弟姊妹全部都有。不過,他~很少談論自己的事吧。」


    「是啊。就算想打聽,他也不太肯說。」


    梅貝兒一邊拿菜刀削根莖類蔬菜的皮,一邊苦笑著說道。


    兩人在廚房裏做菜的同時——


    「咦~~這些項目也要一一記錄啊~?」


    「基礎傳票是一切的根本。別再嘀咕了,總之先寫下來吧。」


    納巴爾正在客廳,教妹妹學自梅爾奇亞商隊的帳簿管理法。


    「嗚~梅爾奇亞的帳簿管理法好麻煩~用過去的記帳方式不就好了~?」


    「什麽話。隻要習慣之後,你就會明白這種方法的優點。不但能迅速找出哪裏計算錯誤,也能當作設備投資的指標,總之你先適應再說。」


    「就算你叫我適應……」


    他妹妹一邊碎碎念著,一邊記錄傳票。


    「我怎麽記得住這種東西啦~」


    「放心,我整個冬天都會待在這裏。就趁這段期間好好地磨練你吧。」


    「嘖~納巴哥是魔鬼!」


    即使口頭上不停抱怨,她仍仔細地書寫傳票。再有怨言也不忘認真工作這方麵,真不愧是納巴爾的妹妹。


    「話說迴來,聖女大人的動作真俐落。你很習慣做菜嗎?」


    納巴爾的母親從廚房瞥了他們一眼,向處理完食材的梅貝兒搭話。她正在做一道菜莖培根卷。


    「那是當然的。以前在沙庫拉斯時,我是三顆洋蔥級的宮廷廚師。」


    「哎呀,既然在宮廷,那是教皇大人的專屬廚師囉?」


    看到梅貝兒的袖章,納巴爾的母親不禁搗住嘴巴。


    「光是讓客人幫忙已經很過意不去,對象還是聖女大人,又是料理專家……」


    她一臉惶恐地說著。


    「啊,請別在意。最近不找點理由,我都沒什麽機會做菜,我明明很喜歡動手的說……」


    梅貝兒在說話的同時,順手拿起了平底鍋。但是,這間廚房裏並沒有任何生火的工具。


    「好香,這是尤貝拉斯的大麥麵包嗎?」


    那是因為納巴爾的母親是用魔法讓麵團浮在半空中,再施展火魔法烘烤。她那副纖細身材,似乎和梅貝兒一樣是靠著以魔法煮飯來保持的。


    梅貝兒見狀也拿著用魔法加熱過的平底鍋,豪爽地炒起菜來。


    「對了,聖女大人,你是喜歡納巴爾的哪個地方?」


    納巴爾的母親看著她的動作,突然開口詢問。這個問題令梅貝兒心中一慌,培根卷也因手勢一個不穩而飛出鍋子。


    「迴來!……呃……是哪裏……呢?」


    梅貝兒以魔法將培根卷反彈迴平底鍋,一時不知該如何迴答。


    「聖女大人,雖然由身為母親的我來說似乎怪怪的,但納巴爾生來就很頑固、一板一眼、不懂得變通,還足個無可救藥的大木頭對吧?」


    他母親看著梅貝兒的側臉開口說道。


    「這些我是知道……但被你這麽一問……我為什麽會喜歡他呢?」


    「該不會是他有些地方奇怪地體貼過頭,讓人誤以為是溫柔吧?」


    「嗯……老實說,我是曾對納巴爾的這一麵心動過,但不太一樣。和他在一起時,雖然偶爾會感到煩躁,但卻又覺得很安心……這是為什麽呢?」


    梅貝兒停下手上的動作認真思索著。加熱的魔法也同時停止,平底鍋冷卻下來,鍋中發出的滋滋聲漸漸變小。


    「嗬嗬。聖女大人,既然不知道理由卻仍喜歡他,就代表你是真心喜歡納巴爾吧。」


    納巴爾的母親已烤好麵包,讓靠魔法飄浮的麵包直接飛到桌上降落在提藍中。


    「我認為還找得出理由時,並不算是真正的喜歡。因為那個理由一旦消失,不就會不再喜歡對方了嗎?所以,我想聖女大人是真心喜歡納巴爾的。」


    他母親一邊說著,一邊溫柔地擁抱梅貝兒。


    「哎呀~算……算足吧…………」


    梅貝兒麵紅耳赤地露出微笑。


    「聖女大人,納巴爾就拜托你了。如果方便的話,你待在費萊歐的期間要不要住我們家?我非常歡迎喔。」


    「這真是……」


    「得到他父母親的認同啦~~~~~~~!!」聽到他母親這番話,梅貝兒忍不住在心中呐喊著。


    「可是我是修女,結婚前不能在教會與自家以外的地方過夜……」


    她一臉遺憾地迴答。即使乍看之下任性妄為,但梅貝兒對聖女的身分仍有一定程度的自覺與責任感。


    「說得也是。而且你可是聖女大人,萬一被人發現在男友家過夜,會造成大騷動的。雖然可惜……」


    納巴爾的母親緊抱著梅貝兒如此說道,還用臉頰摩蹭著。


    不知是非常中意梅貝兒,還是不想讓納巴爾的對象溜走。


    「喂,傳票編號又寫成一樣的數字了,注意一點。」


    「咦咦咦~!我已經不記得用到幾號啦~」


    納巴爾沒發現母親的心意,依然在客廳裏嚴厲地教導妹妹帳簿管理。


    當天傍晚——


    「咦~你去了勇者大人家?」


    在教會的大澡堂裏,梅貝兒等人正泡在溫泉中閑聊著。


    費萊歐依靠地底湧出的溫泉,就算在冬季也能保持城鎮溫暖。這個大澡堂也是使用溫泉水的地點之一。


    澡堂裏點著淡淡的燈光,太陽早已下山,天空此時一片漆黑。


    冬季的星座在窗外閃耀著,她們泡在浴池中眺望著星星。


    話雖如此,現在也才剛過下午四點。歡迎會預計在晚間六點開始,還有不少時間可以消磨。


    「對~呀~~他的家人好有趣喔~」


    梅貝兒將整個身體浸到肩膀處,以傭懶的聲音迴答。


    雷吉娜露出壞心眼的眼神直盯著她。


    「也就是說,你們已經互相將對方介紹給自己的雙親認識囉。這算是父母公認了嘛。」


    「哎呀~我才沒有這個意思~~」


    或許是雷吉娜的話令梅貝兒再度意識到這一點,她整個人已經進入嬌羞狀態。隻見她將半張臉沉進水裏,波咕咕地吐出水泡。


    『父母公認?這話未免太過分了吧!』


    這時,隔壁男浴池的克勞激動地唿喊著。他的聲音配上浴室特有的迴音,刺耳地傳來。


    教會的大澡堂僅以板子作隔間,天花板仍是相連的。


    隔間的另一頭燈光相當明亮,這是為了避免偷窺,以及女浴池的情景映在窗玻璃上。


    「納巴爾~星星好漂亮耶~」


    『我們這邊看不到星星!』


    男浴池因為太過明亮,幾乎無法享受越窗觀賞星空的樂趣。


    『如果靠近窗邊,還是勉強看得見』艾米利奧開口說道。


    『我想看的是梅貝兒的臉!』


    「別偷看!」


    梅貝兒聽到克勞這句話,連忙藏起身軀。有那麽一瞬間,她還以為對方想偷窺。


    芭希拉也和她一樣,趕緊背對著男浴池。


    「哎呀~~克勞~你惹人厭囉~」


    『好過分。這種情況教我怎麽忍得住~~~~~~~~!』


    端坐在池邊的雷吉娜拋出的一句話,令克勞哭了出來,接著便嘩啦一聲跳出溫泉衝出澡堂。


    『喂!』納巴爾冷冷地對他吐槽。


    「哎呀呀,還真是熱鬧啊。」


    潔妮菲在這時走進女浴池,正好與克勞交替出現。


    「潔妮菲,辛苦了~」夏洛兒如此說道。


    「是啊,好久不見了呢。嗚~好想快點暖暖身子喔。」


    潔妮菲一邊這麽迴應,一邊往身上潑熱水。在進入浴池之前得先將身上的髒汙洗淨。


    她平常都住在建造冰山船的威爾維海岸邊,供作業員使用的工寮——或者說是宿舍裏。今天由於梅貝兒一行人來到費萊歐教會,潔妮菲也在現場的監督工作結束後搭火車趕過來。


    「啊啊~比起工寮的浴室,這裏的洗澡水溫暖多了~」


    潔妮菲沉入浴池,眯起眼睛如此說道。


    「潔妮菲小姐,造船的進展如何?」


    梅貝兒立刻詢問建造冰山船的進度。


    「非常順利。照這情況進行下去,船身長度的最低目標應該可以超過三公裏,邁向五公裏。」


    她一邊攪拌著身邊的泉水,一邊說明目前的狀況。


    「那還真是值得期待。」


    「是呀。而且接下來大家也都熟悉作業流程,又要進入寒冷的季節。我非常期待到時候究竟能做出多大的冰山船。」


    或許是池水已沁暖全身,潔妮菲在浴池裏大大地伸了個懶腰。她直接抬起頭,仰望著滿天星鬥好一會兒。


    「哎呀,這裏的玻璃也沒有起霧。真了不起。」


    「嗯?怎麽了?」


    夏洛兒聽到她的嘟噥,一臉不可思議地開口問道。


    「通常戶外寒冷時,窗玻璃不是都會起霧嗎?更何況是浴室的窗戶……」


    「啊,聽你這麽一說……」


    原本透過窗戶仰望著星空的夏洛兒,此時才發現到玻璃上並沒有起霧。


    「真的完全沒有起霧耶~為什麽~?」


    聽見對話的芭希拉也一臉不可思議地靠近窗邊,抬頭去看人玻璃窗。


    「這是不會起霧的特殊玻璃嗎?還是塗過防霧的藥品?」


    梅貝兒也猜測著,想找出窗玻璃之所以不會起霧的理由。


    「為什麽不會起霧?」


    「原理很簡單。繭屋的窗戶全都有兩層玻璃,有暖風注入夾層。隻要室內比玻璃更溫暖,就不會起霧。」


    「為了不讓玻璃起霧,特地導入暖風?」


    麵對潔妮菲的說明,梅貝兒拋出了疑問。


    「不是的。繭屋的牆壁全都足具有空隙的雙重構造,好讓暖風流過夾層作為整座建築物的暖氣。而窗玻璃也算是牆壁之一。」


    她如此迴答。


    「啊,窗戶中間有空洞~暖風就是從這裏吹出來的吧~」


    芭希拉發現在窗戶上下兩端各開了無數的小洞。從下方小洞灌入的暖風,通過兩層玻璃之間往上吹。


    「他們真懂得利用溫泉和製鐵所產生的餘熱。」


    「嗯,這是用來在寒冷地區生活的智慧。」


    梅貝兒聽著潔妮菲的說明,一臉佩服地看著窗玻璃上的小洞。


    她不經意地望向窗戶彼端。


    窗外已是一片完全被黑夜支配的漆黑世界。不過在黑暗之中,還是能看見幾處燈火。在窗下可以望見站前廣場,那裏的路燈閃閃發光,搭乘剛完成的火車來到鎮上的行人在街上走動著。


    至於窗戶右側,某些亮光則映出一座小山的輪廓。那或許是西沉夕陽留下的殘照,也或許是小山另一頭的大都市榭拉的燈火透了過來。在目前這個時間點很難判斷。


    「哎呀,作業還沒結束嗎?」


    和梅貝兒一起看著外麵的潔妮菲,望向遠處的光亮喃喃說道。


    她此時正麵對著窗戶左側。


    「潔妮菲小姐,你說作業還沒結束指的是?」


    「聖女大人,在那邊。可以看見建造中的船。」


    潔妮菲指向亮光的方位,迴答梅貝兒的問題。


    龐大的冰塊在蒼白光芒映照下浮現出來。船頭麵對窗戶右側,那略帶黃色的物體,是木屑冰製成的巨大船身。雖然光亮僅照出一部分,但體積看來仍相當龐大。


    夏洛兒和雷吉娜也靠近窗邊,想看清楚那艘船。


    「好大~……」夏洛兒發出了這樣的感想。


    「工地和這裏的直線距離大概有十公裏吧。但感覺還是很大。」


    「那畢竟是直徑三公裏的船嘛。」


    潔妮菲的話讓雷吉娜睜大雙眼露出驚訝神色。


    雖然現在因為天色轉暗看不見,但白天應該可以從此處望見傑雷拉河河口與被浮冰覆蓋的海麵。這樣或許會看到可以比較大小的物體,令船隻感覺起來更為巨大。


    「梅貝兒,要搭乘這種龐然大物進攻西大陸,真是前所未聞的作戰方案。」


    「嗯,我自己也覺得很荒唐。」


    她這麽迴答雷吉娜後,背對窗戶將身體沉人池水中。


    「那艘船可以載多少人?」


    「預定是五萬人。這樣一來就能在西大陸興建城鎮和工廠,奠定反擊的立足點。人員組成上是三萬名軍人、一萬名技師,以及一萬名維持城鎮運作的人力。如果冰山船直徑有五公裏,就能載運十萬人。此外,一起製造的小冰山船一艘可載六幹人。再加上輸送物資的定期聯運船,最終將送出十萬人……」


    梅貝兒以溫泉泡暖身體,迴答還在眺望大船的雷吉娜。


    「參加者基本上是誌願製,預定在今年的冬至祭結束後公開募集。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隻靠誌願者編成隊伍,但人數若不夠,就得在春天前舉行儀式……」


    「誌願製嗎……我也來報名好了。」


    雷吉娜這麽迴答,在她身旁泡進浴池裏。


    「梅貝兒和芭


    希拉也會去西大陸吧?」


    「那是當然的。我必須在最前線擔任指揮。」


    「我是梅貝兒的隨身侍女,當然會一起去~」


    芭希拉也來到梅貝兒另一側,沉人池水裏。


    「不止聖女大人和芭希拉小姐,我和夏洛兒也會同行。」


    「我和潔妮菲的任務是過去那邊製作西大陸的地圖。由我收集航空照片,潔妮菲再依照片製作地圖。而且我還有身為醫生的職責,她更得負起在登陸地點興建城鎮與工廠的重責大任。」


    「咦~任務都已經分派好了嗎?」


    雷吉娜以羨慕的眼神看著兩人。


    「各位,差不多該請大家前往會場了……」


    這時候,費萊歐教會的修女唿喚道。聽到她的聲音,梅貝兒等人一一走出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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