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月14日之二
依德爾將餅幹罐內的餅幹吃個精光,其實她吃的速度並不快,隻是在她看電視時、打滾時、哼歌時、看著庭院裏的柴時……不管什麽時候,她都啃著餅幹。
「……空空的……沒有了。」
光躺在沙發上看著電視,此時突然感覺到了惡魔灼熱的視線,可是他故意不看她,隻是開口警告「一直吃零食會吃不下晚飯,而且又會變胖喔」。
雪拉與兩個人悠閑的模樣完全相反,隻有她一個人不悅地說道:
「喂、喂,妳這個惡魔!!妳怎麽這麽悠哉!!我們可是在神月家打擾的人耶?啊,妳又把餅幹屑吃得到處都是了!」
雪拉拿起放在客廳垃圾桶旁的滾筒式膠帶,然後開始清掃。餅幹屑隨著依德爾移動的軌跡落在房間各處,讓人意外的是,她的動作雖然悠緩,足跡卻是遍布了整間房間。
「……滾呀滾……滾呀滾☆」
依德爾覺得雪拉轉動滾筒的模樣非常有興趣,如果可以的話,真想再多灑一些餅幹屑……她臉上的表情透露出這樣的心思。
「妳這個惡魔!!又在打什麽歪主意了吧!!」
雪拉發火的語氣怎麽有點像是媽媽的感覺……但畢竟口中罵的是惡魔,所以一點也不慈祥。雖然依德爾真的是惡魔,但是雪拉一直這樣叫依德爾,無論是在學校或在母親麵前都還滿不好的。
而且,光覺得不能用名字稱唿依德爾實在有些可憐。
「雪拉啊,妳就叫依德爾的名字好嗎?反正又不會少一塊肉。」
聽起來簡直像是把雪拉當成壞人了,然而雪拉也不想因為拒絕光,而讓他對自己的印象變差。
「好、好啦!我知道了。不過這是兩迴事喔,依德爾。」
天使一麵將滾筒收進盒子裏,一麵輕輕地歎了口氣。
「……小雪。」
「依德爾!」
「……小雪!」
「依~~德~~爾~~!!」
「……小~~雪~~!」
「妳們在幹什麽啊?」
依德爾很高興自己被用名字稱唿,而雪拉則是被叫到名字就不禁想反抗,因此她也反擊迴去,然後依德爾被叫名字又很高興……如果不是光製止,大概就會無限迴圈下去吧。
「你無論如何就是不打算抗拒依德爾,是嗎?」
「我這麽說是很難讓人相信啦,可是我有明確地拒絕過她了。」
光說完便望向依德爾,她抱著餅幹空罐說道:
「……靈魂給我。」
「我拒絕。」
「……餅幹。」
「隻剩剛才那些了。」
盡管都是簡短的對答,光卻似乎就是想藉此表達自己「有在拒絕惡魔」。
「剛才那是你讓她說的吧?你用眼神暗示依德爾這麽說對吧?別以為你逃得過我銳利的觀察。」
可是光與依德爾卻同時搖頭否認,兩人的動作就如同事先約好般一致,簡直就像雙人花式遊泳一般。
由於雪拉一直看著他們,所以她很清楚眼前兩人並不是事先商量好的。對於他們如此有默契,雪拉心中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話說迴來,小光……你和依德爾的感情不會太好了嗎?」
「有嗎?」
少年的迴答像是沒什麽特別的感覺。
「真的嗎?真的不是特意要和依德爾要好嗎?」
「我沒有那樣想啦,對我來說你們兩個都一樣。」
光對於兩人似乎都平等地看成是從異世界來的拜訪者,毫不介意她們天使與惡魔的身分,這也很符合光的個性。
「我、我知道,待人公平又溫柔,無法對路上走失的小狗不管,這是小光的優點嘛……不對,呃啊,不是那樣的!」
雪拉的臉頰有些泛紅,在少年的注視下,她慌張地猛搖頭。
(——溫柔?我嗎?)
他對任何人都平等地粗魯,關於這點他還有自覺;如果說那就是溫柔的表現,總覺得好像又有一點不一樣。
「總之,我決定要改變今後的策略!之前我也說過了,這全部是為了把依德爾教育成好孩子……現在就讓你們看看天使是多麽了不起!」
到剛才為止,雪拉已經好幾次讓機會從眼前溜走,如今正是她發揮實力的時候了。
「……可是我當好孩子,媽媽會生氣。」
依德爾困擾似地稍稍皺起了眉頭。
「我說過很多遍,不要做出弄壞家裏東西的事哦。」
光一麵看著今天早報的讀者投稿欄,一麵叮囑雪拉。他也不想太囉唆,可是和依德爾相比,雪拉似乎更容易失控……或許該說更容易爆炸吧。
「可愛係的力量才不會造成像落雷、大海嘯或是天之火那樣的災害,我想一定能讓小光高興的,所以你就別看報紙了☆」
光攤開報紙坐在沙發上,雪拉則坐到他旁邊像貓一樣依偎著,依德爾看到這個情況似乎很羨幕,於是她拋開餅幹罐,移動到與雪拉相反的另一邊,也摩蹭依偎著光。光被她們兩個夾在中間,心情就像是成了兩個孩子的爸一樣。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光迅速起身移動到對麵的沙發,然後把報紙攤在桌上,一副等著看雪拉想展現什麽似的模樣。
而另一方麵,依德爾則是因為光逃走感到有些失望,不過開著的電視這時正播放旅行節目的重播,介紹到山形當地的拉麵,她的目光便開始盯著畫麵了。節目企劃似乎是——造訪與上杉謙信息息相關地區.城下町米澤之行。
「總、總之,讓你們看看我華麗的能力吧!」
雪拉用圓滾滾的雙眼凝視光,然後極力擺出笑容繼續說道:
「小光喜歡動物對吧?其實啊……我可以變身成任何動物哦!小動物更是我最~~最最最擅長的了!」
「……米澤牛。」
依德爾突然意外地蹦出這句話。
「那不是小動物耶。」
「……沙朗牛排。」
說到山形和米澤,有名的不隻是拉麵,牛肉也是相當知名,這時電視上正好播送許多牛排的畫麵,盡管知道應該不可能,但光還是不禁想跟雪拉確認。
「妳該不會這個也能變吧……沙朗牛排?」
「沒有辦法啦!!沙朗牛排雖然好吃卻一點都不可愛!而且依德爾!妳是打算要吃對吧!?妳是想要吃掉我嗎!?」
依德爾考慮了一會兒後搖搖頭,那短暫的猶豫也就是表示,她心中或許也存在著吃掉這個選項……吧?
雪拉的背脊流下了一道冷汗。
「天使和惡魔也會吃肉啊。」
「為、為了要維持在這個世界生活的肉體,最簡單的方式就是使用當地即可取得的能量來源,而且也比較容易融入人類社會,這是當然的吧!!啊,對小光生氣也沒用……總、總之就是這麽一迴事!」
「我不知道詳情啦,反正天使與惡魔隻要吃和人類同樣的食物就不會餓死對吧?這樣就沒問題了。」
兩人對於人類的食物似乎都不是「假裝有吃」的樣子,也沒有要吸取人類的精氣、或是除了清淨的鹽之外都不能吃的狀況,光的心中總算鬆了一口氣。
(——我為什麽要替她們擔心啊?)
少年在心中如此詢問自己。
「小光不想看我大變身嗎!?」
「沒有特別想看……」
「你的表情、動作,還有那眼神都告訴我,你想看對吧!!你不用說我也明白,因為我和小光心意相通嘛。」
或許是嫉妒方才光和依德爾有默契
的舉動,她也說得自己好像很了解光的心情似的。
少年隻好投降了,畢竟他本來就不打算為難雪拉,再說雪拉的確也是非常努力……因此他決定迴應雪拉的心意。一味地拒絕是無法增進雙方了解彼此的,這一點光在這兩天已經很清楚了。
「是呀,我想看。」
能夠被需要讓雪拉覺得十分高興,她的表情頓時變得開朗,比起和惡魔對立時哭喪著臉,她的笑容更讓光覺得安心。
「那麽現在到了點播時間!什麽都可以哦!說出你喜歡的動物!」
「這樣啊,那可以變成水豚(注:學名hydrochoerushydrochaeris,是一種半水棲的食草動物,也是世界上體型最大的齧齒類動物。)嗎?」
「水……水?」
「水豚很可愛的哦。」
隨著光的話,雪拉頭上浮現出銀環。她打算使用理力,可是銀環卻反映出雪拉的思緒而呈現問號的形狀。
「對、對呀,水魨確實很可愛呢!但可惜的是,今天沒有要表演水魨哦。」
「謝謝妳那種跟魔術司郎(注:本名野澤司郎,日本的魔術師、藝人。)一樣的借口,順便一提,不是水魨,是水豚哦。之前我用網路搜尋,結果水豚有43萬筆資料,而水魨也有5萬筆左右,也難怪妳會搞錯。」
(——就算告訴我這種小知識,不知道的動物我還是不能變啊……要是不趕快讓煙火爆出來,我身為治愈天使就會很沒麵子……而且隻要能讓小光的心情愉快,就可以藉此解開那個詛咒……)
雪拉沒有迴答,隻是兀自陷入沉默;另一方麵,依德爾則不再看電視,轉而注視著雪拉的臉。那並不是在警戒雪拉的理力,似乎單純隻是動物愛好者之魂在燃燒,看來光提議的水豚引起她高度的興趣。
雪拉心想這樣下去不妙,她趕緊強行轉移話題。
「接下來的課題是什麽呢?真教人期待,好想趕快變身哦,我的理力都快爆發了。」
不知為何,依德爾對雪拉的話點頭表示同意。
「所以水豚就略過?」
「到下周要我變幾次水豚都可以啊!好不好?而且不是隻有水豚是可愛小動物對吧?」
再堅持下去也沒有意義,光決定水豚就留待下次機會欣賞,目前就選擇淺顯易懂的小動物好了。
「好吧,那鬆鼠猴。」
「要鬆鼠還是猴子你選一個嘛!小光真的想看我變身嗎?想看可愛的動物、想摸摸看對吧?如果能和柴以外的動物接觸並撫摸的話,一定會更幸福的。」
光放棄了,到底要降低多少等級雪拉才可以變呢,少年不再思考,他繼續開口說:
「嗯~~~~那就由雪拉選吧。」
「也就是說……你選擇我推薦的方案吧?不愧是小光!真有見識!其實我準備了最棒的喔!」
光無力地躺在沙發上並輕歎了口氣,雖然對雪拉很抱歉,可是他並沒有抱持多大期待。
「我擅長的有很多……你覺得變貓怎麽樣?很可愛吧?」
聽到貓這個字的瞬間,依德爾立刻從電視前移動到雪拉正麵,然後兩手抱膝地坐著開始拍起手。
「喂……這樣我會很不好意思耶。」
說話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生氣,然而受到期待卻讓她很高興,雪拉的眼角也因此害羞地笑彎了。
「……貓咪、貓咪。」
眼前鼓吹的依德爾與害羞的雪拉,讓光有種受到忽視的感覺。
「那我要開始囉!呃……變身?」
「為什麽是疑問句?」
雪拉就在光的挖苦之下,沒什麽自信地將理力灌注至天使之環,雖然成功地讓它發光,可是除此之外什麽事也沒發生。
「……貓咪?」
由於沒有產生變化,依德爾看起來有些不安。
「不是啦,這是那個……暖身運動啦!稍微先讓銀環轉動一下比較好,總不能一口氣就衝到紅色警戒線嘛。」
雪拉當場做起了伸展操,依德爾則因為被吊足胃口而更加地期待了,她現在的表情就像抱著柴時一樣,既興奮又充滿稚氣。
另一方麵,光則是以手輕輕按著額頭,依照雪拉的個性看來……隻怕她連變身的方法都還沒學好吧。
「好、好了!熱身完畢了!我覺得自己現在做什麽都沒問題了!不管是要在負傷的狀態下連續三年得到冠軍!!還是要單獨進行大氣層突破都可以!!」
「不用今天變也沒關係,就算延到明天我也不會逃跑啊。」
「……不~~行。」這時依德爾用撒嬌的聲音對光說道。
「對、對啊,小光你客氣什麽呀?你該不會是在懷疑……我沒聽課長說完話就衝出來,所以理力的發動契約雖然完成了,可是卻完全不知道使用方法,然後到要用的時候才奇怪怎麽使不出來?所以我在情急之下,才打算用伸展運動來打馬虎眼,你是不是這麽認為啊?怎麽可能嘛!你真是愛操心!」
真是設計得非常周到的理由啊。
「啊~~你那懷疑的眼神是怎麽迴事!!很好!!我就讓你看看,像這種東西……隻要讓圓環高速旋轉,然後灌注多到會爆炸的理力就可以解決啦!!」
雪拉讓自己體內的奇跡之力膨脹,然後集中於圓環上。圓環一開始迴轉,四周的氣流就像與之唿應一般開始流動;剛才光放在桌上的報紙也被雪拉所製造的旋風卷起,房內像是刮起了小型台風。
「……好興奮。」
「看來災害不會隻有報紙啊。」
日光燈和櫃子上的民俗工藝品(父親帶迴的紀念品)開始搖晃,從墨西哥買迴來的詛咒石麵具、從埃及來的據說有惡魔力量的箭等等也全都被風吹起,不是飛到某個東西之上,就是刺進什麽物品之中,現場一片混亂。
「雪拉住手……不對,應該說依德爾妳今天就先放棄吧。」
就算光出言製止,雪拉也不能因此停止,她持續將念力灌注在理力上。
(——變成貓、變成貓、變成貓、變成……啊、要變成怎樣的才好?)
依德爾凝視著雪拉的眼睛,然後就像看穿她心思似的說道:
「……蘇格蘭折耳貓好,圓滾滾短毛的,橘色和白色。」
「蘇格?麵紙?(注:因為日文中蘇格蘭折耳貓中間的發音與麵紙相同,因此雪拉才會誤會是麵紙。)那是什麽?要麵紙桌上就有了?咦?我、我什麽地方弄錯了嗎?」
「……失望。」
盡管依德爾總是用單字進行溝通,但由於她對於貓的執著導致她有很多的要求,問題是聽的人並沒有理解專有名詞的足夠知識。
「總之先變成白貓如何?俗話說越是簡單難度就越高嘛。」
「對對對、對啊,雖然我會變很多種,但白色畢竟是基本嘛,米飯和吐司中間的部分都是白色,白色也常常當作底色,要是這個成功的話,那其他的一定也都沒問題……對吧?要是那樣就好了……如果順利的話……」
盡管說到最後沒什麽信心,雪拉還是集中精神喊著「變成貓~~!」然後解放理力。
碰啪~~~~!!在一陣爆裂聲響起的同時,整間房間頓時像是有人在房間內抽煙一樣充滿了白色煙霧。
光無奈地把麵向庭院的窗戶打開,平時隻要打開這扇窗,柴都會飛撲過來……這次柴卻絲毫不敢靠近窗戶,隻是縮在狗屋裏不動,好像是在警戒依德爾一樣。
屋外的空氣流入室內,煙也被風所吹散,在白煙漸漸散去之中……雪拉的身影依舊健在,隻是身形感覺有微妙的轉變。
她的身上仍穿著高中製
服,可是頭上卻長出了貓耳,另外還有白色尾巴、手腳穿戴肉球手套與鞋子,真是完美的角色扮演服裝。
依德爾就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又迴到電視前繼續收看山形美食之旅;記者正在米澤溫泉街的小野川溫泉泡腳,並且還吃著醬油蒟蒻丸。
「喵?可愛吧?不管是喉嚨還是肚子都隨你摸沒關係哦,軟軟的肉球、肚子也可以讓你盡情摩蹭哦。」
光不禁轉過身背對她,並不是因為雪拉太可憐看不下去,而是因為這時耳中深處正傳來「咻~~~~!」如劃破空氣的聲音。
(——不行……看到我會忍不住的。)
光本能地將視線從雪拉的身上移開,要是因為看見貓耳裝扮的女孩子就受到治愈,那也實在太丟臉了。
「喵喵☆小光?來摸吧、來摸吧☆」
雪拉似乎沒有發現自己變身不完全,她腳步輕盈地奔到光的身邊,身體緊緊貼著光。
「雪、雪拉……鏡子。」
這時雪拉才終於感到不安,她剛開始還覺得很有趣,但看到依德爾的反應與想象中不同,讓她非常在意。
那麽光這邊的情況又是如何呢?原本在他耳中細微的「咻咻~~~~」聲響,現在已經越來越大聲,逐漸接近爆炸的時間。
「鏡、鏡子喵?……欸~~等等喵!」
雪拉興奮的語氣突然冷卻下來,她急忙奔向盥洗室。
「……醬油蒟蒻丸……很好吃的樣子……zzzzzz」
惡魔少女就像電池用盡般沉入夢鄉,盡管數秒後神月家響起了天使的哀鳴聲,依德爾卻還是毫不在意地繼續午睡。
雖然很想說……已經恢複原樣了,但其實就隻是貓耳消失罷了。雪拉此時十分沮喪,情緒也非常低落。她沒有完全變成貓,居然隻是長出貓耳、說話還加「喵!」而已;做出了這麽丟臉的事,讓雪拉覺得恢複原狀所需的二十分鍾,就像兩、三個小時一樣漫長。
如果有可以擦掉任何事物的橡皮擦,那她一定要把自己從這個世界擦去,雪拉心中如此想著。
從盥洗室走迴客廳的腳步非常沉重,其實她很想逃離這裏,卻又無法放任光和依德爾在一起。
光在客廳看著旅行節目,依德爾則是在電視前睡得正香甜。
「啊,小光……呃……剛才那是有點弄錯了,其實我本來不是想變成那樣的……對不起、對不起,小光!」
「不用道歉啦,情緒別那麽緊繃嘛,畢竟著急也不會有好結果吧?」
出乎意料的是,光居然會安慰雪拉。
「是、是嗎?是啊!沒錯啊!我隻是稍微創新了一下而已……」
該是安慰人的雪拉現在卻受人鼓勵,身為治愈天使的自尊根本就蕩然無存。
「是啊。」
其實光絲毫不討厭這個創新,不過就算殺了他,他也說不出這句話的。
這時兩人都陷入了莫名的沉默,平常毫不在意通過家門的車聲,這時聽起來也感覺特別大聲。
「好了,放著她不管可是會感冒的。」
少年像是突然想起這件事一樣,說著說著便走上二樓起居室,從壁櫥內拿出一條薄被後迴到客廳。依德爾已經完全進入午睡狀態,她躺在地毯上就像縮成一團的貓,光便把薄被蓋在她身上。
「小光果然是好人……」
「怎麽突然這麽說。」
「咦、啊、嗯,說的也是,剛才的話就當我沒說過!不對,我剛才什麽話也沒說哦!」
少年臉上的表情似乎無奈地寫著「真拿妳沒辦法」。
(——必須要隱瞞……才行吧,啊︴討厭……天使為什麽這麽不方便?說什麽規範規範的……真想要自由。)
雪拉的視線這時不經意地移到熟睡的依德爾。
(——話說迴來,依德爾真的是惡魔嗎?)
就算讓光和依德爾兩人獨處也沒發生什麽事,雖然依德爾定期性地會說出「靈魂給我」這種話,但全都被光拒絕了,而且根本看不出依德爾有惡魔該有的幹勁。
「對了!小光!今天就讓我帶柴去散步吧!」
「要小心牠的頭槌攻擊喔,牽繩放在玄關。」
「那我出門囉!」
雪拉認為現在惡魔睡著正是個好時機,她趕忙朝玄關奔去。
「午安~~小柴☆」
在狗屋中悶睡的黑色柴犬聽到雪拉的聲音,耳朵頓時豎了起來。
「妳這家夥聽得懂本大爺說的話.」
「小柴……你好像比外表還要粗暴耶?」
雪拉頭上浮現出銀色圓環,這和「動物變身」不同,是她以前學到的動物相關理力技能「第一次說狗語就上手」。感覺敏銳的動物可以察覺惡魔的存在,特別是狗的智商高、又和人類關係深厚,因此在探知惡魔方麵會是好幫手……不過那隻是借口,這種技能可說是幾乎沒在用的化石技能,還不是因為成為守護天使必需修習此科目,她才會去學。
所以,這還是雪拉第一次實際和狗交談。
「破壞神怎麽可以讓別人覺得可愛啊~~~~!!」
柴走出狗屋往上瞪著雪拉。
「破、破壞神?可是你怎麽看都隻是隻狗啊?」
「用外表來判斷就表示妳這家夥隻是二流而已。」
這隻柴犬的口氣就像在說「無禮!放肆!」,讓雪拉不禁小小地歎了口氣。
「小光總是會被這類的纏上呢。」
雪拉似乎不覺得自己也是屬於「這類的」。
「那今天是妳這家夥做本大爺的家臣嗎?」
語氣雖然強勢,柴的視線卻是盯著牽繩。
「說什麽家臣!寵物還那麽囂張!」
「不是寵物~~~~!要叫破壞神大人!!」
柴發出低沉的威嚇吼聲。
「你再那樣說我就不帶你去散步哦!」
「不是散步,是視察。為了本大爺有朝一日破壞世界的目的,這就是所謂的環境調查!再說主導權是在本大爺手上!妳是受命要替本大爺開路的!!」
看來牠真的以為自己是破壞神,從柴的眼神看不出一絲迷惘與虛假,在破壞神的麵前天使也無用武之地。
(——不、不行呀!雪拉。在這時和牠吵架可是會喪失一個情報來源的。)
她之所以接近柴,是為了要得到有關光的情報,她要利用與狗對話的能力,探聽出光日常的生活態度、思考方式以及嗜好等等,因此要是被柴討厭就不妙了。
「說的是呀,破壞神大人。您總有一天會把地球劈成兩半嘛。」
「終於明白自己的立場了啊,妳這家夥很有前途,叫什麽名字?」
「小的名叫雪拉。」
柴對於一改前態的天使感到很滿意。
「很~~好!雪拉,本大爺就封妳為第三家臣,高興得想要搖尾巴了吧?」
「第三也就是說還有第一、第二囉?」
「不甘心想造反嗎?妳是排在光、櫻之後的第三家臣。」
「不、不敢,請讓小的擔任第三家臣吧。」
柴高興地「哇哈哈」地大笑,看來不常迴家的神月家之父並不是柴的家臣,附帶一提,才剛相遇的惡魔也是。
「可是柴啊……不對、是破壞神大人,您知道目前在神月家打擾的惡魔嗎?」
「喔,就是正在客廳貪睡的那個嗎……是和盛夏柏油路一樣危險的家夥哪。不管是本大爺的宿敵神月流還是她,這些人都不怕被破壞,所有的人類……不、所有生物都懼怕的死亡,他們卻像甘之如飴啊。」
雪拉雖然不明白牠說的,總之
神月家之父——神月流和惡魔依德爾似乎是柴的弱點。狗的嗅覺可以分辨出誰是強者,所以對依德爾和神月家之主產生了反應……這也是一種可能。
關於光的父親,雪拉除了名字以外一概不知,但是依德爾看起來十分柔弱,如果沒有治愈天使的規範,以她的力量應該足以打倒……雪拉心中這麽想著。
「總而言之破壞神大人,我們去視察吧,好嗎?小的對這個城鎮還不是很熟悉,可是小的會努力跟隨破壞神大人的腳步的!」
「好好好,既然妳這家夥如此懇求,那本大爺就讓妳陪同視察!!因這份光榮而豎起尾巴了吧?當本大爺以真正的姿態複活之刻,第一個要沉入地底的就是這座城市啊!!哇哈哈~~☆趁現在把這城市的景色刻畫在眼底吧!!」
柴噠噠噠地加快腳步從院子奔到玄關門前,看來牠已經等不及要散步了,尾巴激烈左右搖動催促著雪拉。
他們避開市區內的大馬路,走在河川旁的河堤上,柴快速擺動牠的短腿,拖著雪拉前進。河川對麵有大型購物中心和灣岸綠地公園裏的巨大摩天輪,由於要到那裏必須徒步走過一條不短的橋,因此對柴來說,河川的對岸是「為了破壞而想盡早視察的街道」。
在溫暖陽光照耀的河邊空地,一群小學生所組成的棒球隊正在那裏練習;另外旁邊還有兩名國中男女學生躺在河堤斜麵的草皮上,兩人一同眺望著天空,隻聽到男孩子說「天氣真好啊~~」,女孩子則迴答「早安」,真是有點奇怪的對答。
一個慢跑的人穿著熊布偶裝從道路對麵跑過來……那裝扮大概是代替減肥用的運動服吧。雪拉決定不再多想,要在柴的引領下好好享受散步之樂。一反上周末的陰雨,晴朗的天氣似乎還會持續一段時間。
「唔,今天也是無聊到會讓人想打嗬欠的平靜日子啊……不過!邁向末日的倒數計時已經開始,人類啊……你們就好好享受剩餘不多的殘生吧!!」
由於牠是用狗語說的,因此在人類聽來隻覺得是狗在喘氣;另一方麵,雪拉對柴說的話也和人類聽到的相同,所以如果不小心迴了話,可能會被擦身而過的路人投以異樣的眼光。
等穿熊布偶裝慢跑的人經過之後,雪拉才開口說道:
「呃,破壞神大人,請問什麽時候會倒數到零呢?」
「一年……不、兩年或三年,說不定是五年、十年之後……如果壽命已到,本大爺就會轉生,總有一天本大爺的靈魂會迴到破壞神的肉體,到時瞬間會產生足以震動地軸的衝擊,貫穿這個行星啊!!」
就算肉體消滅,靈魂也會不斷移轉下去……柴似乎是這麽認為的,還真是非常悠哉的倒數計時。
「時間不是問題,世界遲早會毀滅的,到時那場破壞就會成為創造新世界的基石啊!!……倒是妳,第三家臣,妳打從剛才就好像想說什麽?」
雖然柴說的話有很多地方都讓人想頂迴去,不過當初出來散步的目的是為了要探聽光的情報,因此即使被看穿心思讓雪拉有點嚇一跳,她還是趁這個機會開口問道:
「欸~~那個,小的想請問有關小光的事。」
「嗯嗯,他最近開始會閃避本大爺的頭槌,真是不可愛的家臣。」
「為什麽你……您要用頭槌?」
雪拉一時之間忘記要用敬稱,幸好急忙修正過來。
「身為破壞神要是沒有時常保持破壞衝動,那就不一流了!!原本以為妳比其他人類更了解最近破壞神的隱情啊,難得賜妳成為第三家臣,妳要多看著本大爺、了解本大爺、感受本大爺!!」
(——衝動這種東西不應該義務化吧?)
盡管雪拉在心中如此反駁,嘴上卻還是有精神地迴答「是!小的會努力的!」,柴似乎很滿意天使這樣的態度。
「那麽,妳想知道第一家臣什麽事?」
「像是……喜歡的食物或是動物之類?」
「告訴妳是沒關係,但為什麽要問這種問題?世上萬物總有一天會被本大爺的力量沉入虛無之海哦?」
(——好遠大的計畫!?)
不像是一歲小狗知道的單字接連出現,讓雪拉有點開始懷疑牠是不是真的是轉生途中的破壞神了,但目前她最想知道的還是有關光的情報。
「呃……您別看小的這樣,其實小的並不是普通人類,而是一名治愈天使,所以小的想撫慰光……可是他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完全沒有得到撫慰的跡象……」
「撫慰第一家臣?那跟本大爺要以這副模樣毀滅世界同樣高難度啊,這樣啊這樣啊……即使如此,妳還是選擇這條艱難的道路,也就是說……」
柴突然停下腳步,然後坐下來像仰望天空般看著雪拉的臉。
「妳是以身為雌性的身分喜歡著第一家臣吧。」
「什、什……突然說這什麽話啊!!」
「別害臊,這可全寫在臉上了哦。妳是因為種族不同才害怕的嗎?反正遲早都會死,要是戀愛留下遺憾就太可惜了哦?」
雖然雪拉想要強作鎮靜,但是在柴的觀察之下,她的臉卻越來越燙,最後整張臉變得紅通通地。
「本大爺是破壞神,向本大爺許戀愛的願望隻是徒增困擾而已,不過好吧……就本大爺所知迴答妳吧。本大爺和第一家臣相處了一年,他確實凡事都無動於衷,他那副表情在視察時可就方便了,不管是誰都會自動讓路。話說迴來,這男人除了這個之外也沒有其他優點……俗話說『青菜蘿卜,各有所好』,妳的喜好本大爺也不便多說。」
(——已經說很多了……咦,被狗看穿了!?柴是對他人戀愛情感超敏感的狗嗎!?還是光超級遲鈍?)
柴困擾似地唿了一口氣。
「總之第三家臣啊,本大爺是這麽想的,目前本大爺的力量還很弱,能破壞的東西頂多隻是庭院的花壇和家庭菜園而已,想到第二家臣在本大爺吃掉收成前小番茄時所發出的哀叫聲,本大爺就……啊、不,這件事情下次再慢慢說給妳聽。」
柴似乎是迴憶起當時的情景,說話的語氣聽來十分陶醉。
「總而言之,本大爺是從自己所能破壞的東西開始,確實地著手進行世界崩壞的劇本,也就是說,不是隻有配合對方喜好這樣的方式而已;利用妳所擅長的事情,表現出妳的魅力給他看也是一種方法,第一家臣除了動物之外也沒什麽其他喜好,如果沒有嗜好又怎麽有辦法配合呢?」
柴的建言意外地正經,盡管牠自稱是破壞神,可是說不定其實是個好人,不對、是好狗。粗暴中又帶著些許溫柔,雪拉內心覺得光和柴有些相似。
「我擅長的事情……對、對了!是有點危險……但或許有方法!謝謝破壞神大人!!」
「好了,妳就趁現在好好享受生命與戀愛的喜悅……喔咕!!」
想到辦法的雪拉大力拉動牽繩,破壞神就在散步或稱視察路線的途中被迫掉頭,然後在有如山豬般衝動的雪拉拖行之下,柴今日的視察就這樣被強製終止了。
迴到神月家的雪拉奔上二樓客房,這間約四坪大的房間沒什麽家俱,隻在有客人來時,會從壁櫥拿出棉被鋪在地上讓訪客睡而已。目前房間裏隻放著被搬上來的紙箱和行李箱,以今後要在此生活的天使(與惡魔)女孩們來說,這房間的氣氛讓人感到有些寂寥。
雪拉關上和室的門,躲進房間裏背靠著牆壁開始打手機。
電話響了七聲,由於對方個性悠哉,因此遲遲沒接電話。
好不容易接通了,上司卻慢條斯理地打招唿和報告近況,除了緊急時刻之外,他每次都會這樣。
『午安,雪拉小姐,這裏的風開始大了起來
呢。對了,我還沒跟妳說吧,卡努蕾最近交了男朋友,是一隻純白的貓哦,如果牠們有了孩子一定會像熊貓的花色吧。』
「課長!我有件事想要立刻確認!」
『白貓右眼居然是金色,而左眼是藍色的耶……啊、確認是嗎?我現在就傳照片給妳,這樣就必須先掛掉電話囉。』
「no~~!總之你快告訴我關於依德爾這個惡魔的事!」
『噢……依德爾啊?惡魔惡魔……資料庫隻有到大戰之前的資料而已,如果妳不介意就請稍等一下,我現在就用筆電查詢。』
電話另一端傳來窸窣窸窣的聲響,雪拉感覺那短短數秒的時間十分漫長。
『呃……沒有找到相符的結果,沒有前科就沒有資料哦,雖然這是方便的係統卻也不是萬能的。』
雪拉多少也預想到了這種結果,天界資料庫裏登錄的都是些特別強大或有名的惡魔,以及過去在人類世界作惡多端而遭天使擊退的惡魔。
也就是說,資料庫裏沒有名字的話,就代表依德爾很可能是初犯,當然也有可能她是在天使不知道的地方做壞事……
雪拉放棄找尋詳細資料繼續問道:
「那接下來才是正題!是關於天使規範的事。」
『規範嗎?』
「就是關於治愈天使對付惡魔的規範啦!之前你說過不能直接用理力攻擊對吧?我想知道得更清楚一些。」
『那我們就來複習一下治愈天使的主要規範吧,同時來感受一下四行詩的優美。呃……請翻開天使手冊第2017頁。』
「那本像字典一樣厚的書我才沒帶呢!」
那是詳載了天使規範與須知的手冊……說是手冊卻也太厚了一點。由於最近技術進步到能以手機下載需要的部分來看,所以已經沒什麽天使將那麽重的書帶在身上四處走了,不過連雪拉自己都不知道想查詢的資訊在哪裏,因此與其自己查,不如直接問課長比較快。
『呃……那我念給妳聽吧,在四行詩治愈天使的項目裏,與惡魔有關的是……是這個吧,啊、不對,不是這個,這邊這是……啊啊,這實在是極好的詩,對了、對了,對抗惡魔雖然也很好,不過這篇關於妙鼻貼的四行詩真是傑作啊。』
雪拉以往偶爾也會陪他慢慢耗,但她現在隻想趕快確認想知道的事。
「四行詩不用念了,說重點!」
『用妙鼻貼可以除去一堆汙垢讓皮膚清爽,那種舒爽感覺反而會讓人期待,想說黑頭粉刺怎麽還不出來呢……就是這樣的內容。』
「no~~~~!是有關對抗惡魔的內容啦!你這個交不到女朋友的男人!就是這樣才會被寵物貓搶先一步!」
『就是這樣啊……戀愛還真是困難啊,這個嘛,我看看……是這個吧,關於對抗惡魔的四行詩。』
由於感受到電話另一端傳來無言的壓力,拉法隻好寂寞地說『四行詩就省略囉』。
『好的,接下來我要開始說明了。在治愈天使相關內容裏並沒有名為對抗惡魔的項目……首先有關聯的是【治愈天使不能使用理力發動直接攻擊】吧,之前我也說過了,因為這個行為會否定妳身為治愈天使的存在,所以請務必遵守。接下來是【治愈天使可以利用理力進行防衛及迴複】,保護與治愈是相通的,迴複就如同字麵上的意思。除了這兩點之外,再加上【不可以愛上特定的人類】以及【要從對象麵前消失時,必須改變對象與周圍人類的認知,讓他們忘記天使存在過的事實】,這些對於所有天使來說都是要遵守的。』
拉法舉出四條與重大罰責有關的規範。
「沒有其他的了嗎?」
『這個嘛……大概沒有了……』
「不能大概啦!我要明確的迴答!你再怎樣也算是個課長吧!!」
『恕我冒昧,為什麽現在才要問這些呢?』
雪拉頓時沉默不語。
(——因為我不努力不行,雖然利用惡魔……不太好,可是……再這樣下去,不管是以守護天使還是治愈天使的身分……我就不能再待在小光身邊了。)
對於上司的疑問,雪拉反過來怒罵以對。
「要怎麽做請交給部下自己去判斷h而且那個動物變身的理力根本派不上用場!該不會是缺陷技能吧?變身是變了,可是……已經變成心靈創傷了啦!」
『虎馬(注:日文中的虎馬與心靈創傷同音。)?那還真是奇特的突變體啊。』
「no~~~~!啊~~算了……總之有什麽問題我再找你商量!」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妳能在問題發生前連絡我,傳簡訊也沒關係,這樣我也比較好幫助妳。對了、對了,關於動物變身這個能力,隻要好好照著想象的形體依序去做,誰都可以輕易辦到,就算是雪拉小姐,也不可能同時變身成虎與馬的;另外還有一點需要注意,就是如果受到強烈衝擊,理力就會不安定,那麽動物變身能力就會失控……………………………………………………哎呀,掛斷了。』
雪拉早就把電話掛了。
「總之請盡全力加油吧,雪拉小姐,如果是妳一定會成功的。」
課長說的話雪拉已經聽不到了,而桌上筆電的實況螢幕上,正顯示雪拉在神月家客房中掛斷電話的身影。雪拉並不知道自己被監視,拉法也告訴自己盡量不要出手幹涉,要尊重部下的自主性……可是,這次事情關係到雪拉與光之間的一段過去以及兩人的羈絆,因此他不得不出此下策。探究部下的隱私並不是好事,可是既然身為上司,雪拉過去的經曆當然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與那個大魔王的緣分居然持續到現在,真是可憐啊。)
電腦旁邊的黑貓和白貓不理會課長的憂心,就像排成心型一般左右對稱地睡著。
「啊,好可愛,真是洗滌心靈的畫麵,拍下來當成待機畫麵吧。」
拉法拿手機拍下貓的照片,臉上露出開心的微笑。
依德爾睡醒就發現光睡在沙發上,而自己身上不知什麽時候蓋了件薄毯,多虧有這條薄毯她才沒有著涼。夕陽已經西斜,目前房間內顯得有些昏暗。
依德爾看著沙發上的少年開口說道:
「……靈魂給我。」
可是光似乎是睡著了,他隻是緊閉著雙眼沒有說話,電視則依然開著。總之,依德爾先把自己身上的毯子蓋到光身上,由於隻是隨手一蓋,因此光的腳還露在外麵,但依德爾嘴裏卻喃喃地說「……蓋好了」就算隻是蓋個毯子,對她來說也已經是非常努力的一件事了。
如果依德爾想要以自身意誌來行動的話,她就必須花費很多力氣,如果太過努力她就會睡著,這與其說是個性,倒不如說是體質的問題。
「哪裏『蓋好了』啊?要蓋就好好替他蓋上啦。」
惡魔少女方才一切的行動,都已經被從門縫偷偷觀察的雪拉看到了;天使一麵挖苦連蓋個毯子都蓋不好的依德爾,一麵衝進客廳裏。
「……小雪?」
「真是的,連這點事都做不好,惡魔就是這樣才糟糕。更何況惡魔本來就會騙人對吧?最喜歡設陷阱,吃飯還要用炒飯當配菜,下雨了就叫披薩外送,還有冬天從外麵迴到家裏,連洗手漱口都不會!」
雪拉嘴裏一麵碎碎念,一麵幫光把毯子蓋好。
「好,這樣就好了,妳跟我來一下。」
這時雪拉牽起依德爾的手,然而或許被握緊了手讓依德爾很高興,她的臉頰有些泛紅,但這些雪拉渾然不覺,隻是一徑地帶著毫無反抗的依德爾走到玄關。
在與光保持充分的距離後,雪拉作了個深唿吸,打算對依德爾進行勸說。
她開口的語調中帶著些許緊張,盡管規範中並沒有禁止……但是她接下來想做的事明顯是禁忌,是舍棄身為天使的倫理觀念而采取的行動,就算最後的結果對光是好事,雪拉也不由地感到害怕。
「那、那個啊……我想過了。」
「……?」
對於語氣突然變得一本正經的雪拉,依德爾歪著頭感到不解。
「所謂的惡魔,正麵的解釋就是隻忠於自己,對吧?所以我明白了,妳不需要費心裝成好孩子,應該要像個惡魔好好做自己才對。自己的個性果然也是很重要的嘛~~所以我是覺得,妳應該更充分了解自己的特性,或是對什麽東西不在行,畢竟不管是天使、惡魔還是人類,隻有在深入理解自己之後,才能進入新的階段。」
「……嗯。」
在雪拉看來,惡魔依德爾除了怠惰以外,並沒有其他像是惡魔的行動,完全沒有要積極誘惑光的跡象。
正因為如此,雪拉才必須讓依德爾認真起來。
隻要感受到依德爾的威脅,那麽光自然就會需要雪拉,就算不能用理力攻擊,也可以用理力來守護。
(——所以我應該要保護小光,不隻是治愈,我也很擅長守護。如果小光知道我是這種可以一魚兩吃的天使……那他對我的評價一定會改觀的!)
所以她需要依德爾扮演壞人的角色,但這怎麽看都是偷偷做這種事的雪拉比較壞……
「依德爾現在陷入苦戰了對吧?看起來完全沒機會得到小光的靈魂……所以我覺得妳應該用魔力勾引他,讓他乖乖聽話就好了吧。」
「勾引……是什麽?」
「妳問我是什麽!……就是惡魔擅長的那種有點色色的……具體來說就是那個……這個、妳打算讓我說出口是嗎?……………………幹嘛?為什麽盯著我看啊!這麽明顯的陷阱我才不會上當呢,我絕不會再上惡魔的當了,因為我從前就是這樣吃了大虧,我可是能從失敗中記取教訓的類型哦。」
雪拉本來逼迫依德爾,不知為何卻反而被逼到絕境,依德爾隻是呆呆地……倒不如說是疑惑地看著那樣的天使。
(——小雪為什麽這麽慌張呢?)
「反正啊,依我看來依德爾是『想做就做得到』的人,所以妳應該試著挑戰看看!」
天使規範之中並沒有規定「不能引導惡魔讓她變認真」……雪拉是這麽相信,並且打算替依德爾出主意,因為如果不這麽做,隻怕依德爾也不會有所行動。
況且就算依德爾再怎麽努力,像她這種懶惰的惡魔也不會有多大威脅……雪拉是如此算計的。不會造成傷害的,她也不會讓傷害發生,因為在傷害造成之前她會出麵阻止……天使少女告訴自己一定沒問題。
(——肚子餓了,今晚櫻媽媽會做什麽料理呢?櫻媽媽做的料理好好吃,我最喜歡了,要是有肉就好了,真期待。)
對於雪拉的話,依德爾有一半是左耳進、右耳即出,速度之流暢連etc都要驚歎了。
「聽懂了嗎?今晚去偷襲小光吧!偷襲這個說法是有點那個啦……赤、赤、赤裸著身子鑽進他的被窩……要悄悄的哦,剩下的隻要交給小光,就會十分十分十分十分十分地完美了!」
「……想吃肉。」
依德爾原本呆滯的眼神中,在短短一瞬間,閃過了一道像是肉食獸盯住獵物的光芒。
「對、對了!就是這樣,妳果然是『想做就做得到』的人!剛那樣非常像惡魔!讓我有點害怕了說,眼神非常認真,我的背上頓時還冷汗直流,妳看看,甚至起雞皮疙瘩呢……我還想是我太過分,差點就要跟妳說對不起……總、總之,今天晚上一定要搞定哦。」
依德爾點點頭,但那隻是看起來像點頭答應而已,因為……
「……zzzzzz」
「不要一聲都不吭就睡著啦!唿……枉費我還害怕了一下。」
才剛睡醒不到十分鍾,依德爾就在玄關又站著睡著了。
「對了對了,有什麽需要的東西,不用客氣盡管說哦。媽媽從以前就想要個女兒了,現在居然一口氣多了兩個,一定是平常有在作好事的關係。啊!小光該不會吃醋吧?別擔心,媽媽最愛小光了少」
晚餐時四個人一起吃壽喜燒,光的母親櫻從頭到尾都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雖然櫻是在認識雪拉她們、被竄改記憶之前出去購物的,不過因為當時就買了很多的食材,因此肉並不會不夠吃。
雪拉向櫻借了圍裙,自己主動幫忙準備晚餐,她動作俐落地擦桌子、設置瓦斯爐以及排列餐具。
而且現在記憶已經順利竄改過,所以就變成雪拉是親戚的孩子,依德爾則是在海外照顧光的父親的那個家庭之小孩——這樣的情況。
「話說迴來,餐費不會有問題吧?」
依德爾外表看起來纖瘦,卻發揮出了媲美肉食獸的本領,她拚命吃著肉的速度似乎讓她又要再打一顆蛋來沾了。
「沒、沒問題的,小光。我家裏(天界)會幫我把生活費匯到戶頭裏,但是她我就不知道了。」
「……用新索爾(注:秘魯的貨幣。)匯入。」
「新索爾?那是什麽?」
「……1新索爾等於美金100分,1新索爾換算成日幣大約是36.96938日圓。」
飯廳內隻剩下餐桌上壽喜鍋滾煮的聲音,光毫不在意,隻是自顧自地吃著白菜配飯,肉的味道充分滲入了菜中,比起當作主菜的肉,光更喜歡最後加入的烏龍麵。
「妳們兩個就盡管吃,不用客氣少家族成員增加了,媽媽會更加努力做菜的!」
「……肉、好好吃。」
依德爾似乎愛上了壽喜燒,盡管她平常麵無表情,但是隻要眼前有可愛的東西和美味的食物,她就會露出稚氣的笑容,而那笑容也讓壽喜燒的製作者很滿意。
「小依喜歡吃肉吧?有討厭吃的食物就要說出來,小雪也是哦。其實我們家小光總是愛跟我客氣,並不是他食量小,而是他都不乖乖地吃掉,一個徑兒隻吃白菜不吃肉,小光要跟小依多學學呀!」
少年對母親總是有些疏離,簡直就像是在別人家打擾、受人招待吃飯一樣……這種氣氛在神月家的餐桌持續了十年……不,不隻有吃飯,在生活各方麵也是同樣的情形。
光就算麵對母親也很少主動開口說話,而或許是不喜歡這詭異的氣氛,神月櫻的個性在這十年裏變得相當健談,如今雪拉與依德爾來到家裏,家中的對話自然而然也就變多了,櫻對此感到非常欣喜。
「我說依德爾呀!妳別光吃肉,也該吃點蔬菜吧!」
「……肉,不是比較好吃?」
雪拉硬是將茼萵塞到依德爾的碗裏。當撈杓將綠色蔬菜送入碗中時,惡魔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討厭。」
依德爾雖然用筷子勉強將菜夾了起來,卻隻是僵硬地看著茼蒿,看來茼蒿比防惡魔的護身符還有效,被夾著的茼蒿於是又再次被拿開。
「真拿妳沒辦法。」
光拿筷子夾走依德爾碗中的茼蒿,然後放入口中吃掉。
菜經過依德爾再傳入光的口中,就像間接自由球射門入網,而開球的人則是天使雪拉。
「……謝謝。」
「喂,雪拉啊,不用這樣整人家吧。」
「我不是要整她,是想要幫她矯正偏食的壞習慣……先不管這個,你啊有很多問題吧!像剛那樣不是就間接……」
雪拉頓時滿臉通紅,並不是因為對方是惡魔……而是雪拉意識到依德爾是一個女孩子。
「嗯?啊啊,對哦,經妳這麽一說的確是。」
光總算注意到了,然而他毫不在意繼續從鍋裏夾起豆腐,放入自己的碗中;他對待依德爾就像是哥哥照顧妹妹一樣。
「……給我靈魂?」
「不行。」
「……給我肉?」
「拿去。」
光把肉放到依德爾碗中。
「……剛才你們好像很自然地說出不自然的對話耶。」
雪拉夾起因打了個結而好拿取的蒟蒻條,同時泄氣地垂下肩。
「一家人的感覺真好呢☆」
不管怎麽說,自己不用說話就能在和樂融融的氣氛下用餐,櫻見到眼前的狀況不禁高興地笑瞇了眼睛。
晚餐後,雪拉也主動幫忙櫻收拾,依德爾和光則是在客廳休息。
不管是人、天使或是惡魔,都會有擅長和不擅長的事,像收拾和準備餐具,雪拉都能夠做得很完美,可是料理就是她的致命罩門了,無論她如何灌注愛情去做,從來沒有一次做得好,所以她就更加倍努力去做像是清洗、打掃或洗衣等事情。
待一切都收拾完畢,一家四口便坐在客廳裏喝茶看電視,之後光就迴房間去了,這時才晚上十點,對健全的高中生來說,就寢太早了一點。
依照雪拉的計算,光因為有午睡,所以應該不會那麽容易就睡著,而依德爾也是同樣,她白天睡那麽久,想必是個夜貓子吧。
「依德爾,我們也差不多該迴房囉?」
「……。嗯。」
「那麽伯母晚安囉。」
雪拉向櫻鞠躬道晚安。
「哎呀,妳們兩個不洗澡嗎?」
「……洗澡暖唿唿。」
「啊,因為今天發生很多事……麻煩明天早上再讓我借妳們的浴室衝澡!」
「小雪,妳說話不要那麽客氣嘛,妳這樣伯母雖然很高興,可是還是很不習慣啦,照平常那樣說話就好了嘛☆」
由於竄改過記憶,因此照平常那樣說話應該是不會有問題的,但雪拉說話還是不自覺地就會畢恭畢敬,並且不由自主地感到緊張。
「那麽就明天再洗吧,對了!下次我們三個人一起泡澡好嗎?自從小光讀小學之後就沒這樣了。」
「我、我會仔細考慮的!」
「……暖唿唿,好期待。」
她還是不善於麵對櫻,雪拉一邊想一邊拉依德爾從櫻麵前離開。
雪拉是不清楚惡魔怎麽樣,不過天使的肉體因為有淨化理力時常微弱地作用著,所以並不會髒汙,基本上不用洗澡也很幹淨。
「……小雪,一起洗澡,好期待。」
或許是受到白天看的旅遊節目影響,依德爾也和櫻一樣想要「和大家一起泡澡」。
玄關前幾乎已經變成她們開會的場所,雪拉在那裏認真地告訴依德爾:
「下次再洗!!現在重要的是等到伯母入睡後,就立刻開始進行作戰哦!」
惡魔少女不明白地歪著頭。
「剛才不是說過了嗎!等一下妳就趁小光熟睡時……去偷襲!接下來就是真正的吃吃吃吃吃肉時間了。」
「……肉?剛才吃過了哦?」
「是更、更香豔的事啦!妳想讓我說什麽啊!我可是天使耶!這是策略?是策略吧!?」
「……zzzzzz」
看到站著睡著的依德爾,雪拉頓時感到渾身無力。
「起來!要上二樓了!本來這種事情……其、其實是不能做的啦……」
雪拉嘴裏支支吾吾地說著,然後推了推站著睡覺的依德爾,於是依德爾開始緩緩爬上樓梯,雪拉就這樣帶她走向客房。
依德爾一麵點頭一麵搖搖晃晃地走向行李箱,然後打開行李箱再取出睡衣。
依德爾動作緩慢地脫掉身上的衣服,換上白底草莓圖案的可愛睡衣,脫掉的衣服就這麽隨便丟棄在地上。
「喂……妳該不會醒著吧?如果真的是進入睡眠狀態,那就某種意義來說這可是一種才能呢……」
依德爾對雪拉的話毫無反應,她腳步顛簸地想要從壁櫥中取出棉被,然而在拉出棉被時卻失去平衡倒下,身體於是被壓在棉被下。
「……zzzzzz」
大概是力氣用盡了吧,依德爾就在被棉被壓著的狀態下進入熟睡,雪拉隻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把棉被鋪好,讓依德爾睡在上麵。
讓依德爾休息是為了作戰而采取的措施。
滿月高掛在淡紫色夜空中。
深綠色森林中住著許多魔物,特別是依德爾家附近有許多獸人,像是牛男、狼男、豹人以及蜥蜴人,那些全都是依德爾母親所統轄的魔物和惡魔。
依德爾今天也帶著愛犬刻耳柏洛斯(注:希臘神話中看守冥界入口的惡犬。)去散步,順便到森林裏的小溪找些大小合適的石頭帶迴家。由於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事可做,所以這是她每天必做的事。
身為七大惡魔之一的母親對她說過,等到依德爾滿十六歲,就要與命運之人履行約定。與命運之人靈魂結合的話,依德爾就能成為獨當一麵的惡魔,然後繼承七大惡魔之名了。
即使在河邊尋找醃菜石很快樂,可是就算是個性悠哉的她,始終自己單獨一人也是會感到寂寞。
依德爾沒有同年齡的朋友,她的存在對獸人們來說是「重要的大小姐」,盡管牠們對依德爾十分溫柔友善,卻沒有朋友的感覺,簡直就像黑道千金與小弟們一樣。
聽說為了這樣的依德爾,最近要替她雇用年齡相近的保鑣。要是能成為朋友就好了……依德爾隱隱這麽希望著。
她並不是有思鄉情節,然而依德爾在夢中想起了故鄉的事。
如果從光身上得到靈魂,那她就必須立刻返迴故鄉。
她很喜歡……母親和她的部下,就是那些獸人和惡魔叔叔們,可是……
這時,依德爾似乎聽到有人在唿喚她的聲音。
依德爾進入被窩已經過了兩個小時,雪拉獨自一人等待著櫻入睡。這種事靠理力當然很容易就可以辦到,但是太依賴理力不是好事。
雪拉悄悄地窺視著櫻寢室內的動靜,確認她已經入睡以後,雪拉便開始展開行動。惡魔少女現在正在客房裏,她蓋好棉被並擁著枕頭熟睡中。
那惡魔般的恣意睡相連天使也要驚訝。
雪拉嚐試捏住她的鼻子,惡魔卻立刻改用口唿吸,完全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差不多也該醒來了吧?喂,惡魔應該是夜行性的吧?好了、好了,差不多也到大人的時間……不對,妳到底要我說幾遍啊!我可是天使哦!?」
麵對非常適合穿草莓睡衣的惡魔少女,天使兀自在那裏惱羞成怒。
雪拉身上穿的並不是睡衣,而是修女風格的天使裝扮,為了要與依德爾戰鬥……或者更該說是為了保護光所做的萬全準備。
「……唔唔……唿唿唿……醃菜石真可愛呀。」
依德爾笑的很開心,看到她那滿臉笑容,雪拉的幹勁不禁都給澆熄了。
「到底在做什麽夢啊……不對,給我起來!!現在都已經將近深夜,妳差不多也該努力工作了吧?」
時間已經過了午夜零時,周遭一片寧靜。
雪拉心一橫把棉被掀開,但依德爾並沒有從夢中醒來。
「……媽媽我跟妳說哦,小雪要當我的朋友耶,她要跟我一起去河邊找醃菜石哦。然後她會和光、櫻媽媽還有柴一起,對我誇獎說這是顆好醃菜石哦……現在是茄子正美味的季節,還有我也喜歡醬油蒟蒻丸和泡腳溫泉……下次要和小雪、櫻媽媽,三人一起泡澡哦。」
依德爾在說夢話的時候,似乎就會很順。
最大的問題是在夢話開頭部分,雪拉可不記得自己有要當她的朋友……但天使的臉卻不禁害羞地赤紅。
「她在、在說什麽啊,天使怎麽可能和惡魔當朋友!」
依德爾之後就沒再繼續說夢話,並且開始發出沉穩的鼻息聲。
隻見雪拉用力搖搖頭,打算甩開依德爾叫她「朋友」的聲音。
(——不行呀!惡魔就是惡魔!她是那個陰險、兇惡、邪惡的化身——貝爾菲拉琪的同伴啊!!雪拉,不可以掉以輕心!!要保持冷靜……要在不觸犯天使規範的情況下,以謹慎的態度大膽地行動!!)
雪拉如此告誡自己,並且打起精神重新展開作戰計畫。
「我明白了,既然這樣我隻好硬上了!!就算妳不思振作,至少也該做些像是惡魔該做的事,不然我的計畫就無法實行了呀!」
她從依德爾懷中抽出枕頭,然後背著她走出客房。其實雪拉本來就比外表看來有力氣,而依德爾的身體比想象中還輕,吃那麽多還不會胖,真是讓人羨……不,是讓人憎恨。雪拉一麵這麽想著,一麵躡手躡腳地朝光的房間前進。
她剛才在櫻就寢時就確認過了,縱然經過光的房門前,把走廊的電燈全都關上,她也沒看見少年房間中有透出一絲絲光線。
真的睡著了嗎……雪拉不禁有點擔心。一個是不熬夜的半不良少年,一個是吃好睡好、過著健康生活的惡魔,相形之下,在深夜暗中活動的天使比他們還要不健康。
「猶、猶豫也沒用,現在隻能實行!!」
雪拉背著依德爾打開光的房門後進入,她讓頭上的天使之環發光,準備好隨時都可以發動理力。
然而雪拉卻因為衝過頭,腳小指踢到了房門一角,就這麽豪爽地朝前撲倒,在此同時,她頭上的圓環也開始快速旋轉。
「痛痛痛痛……怎麽偏偏是腳小指……咦?哎呀!?什麽?為什麽理力傾泄而出啊!」
雪拉看見自己身上發生的事,頓時陷入了驚慌失措的狀態。她雖然試圖阻止,頭上的圓環卻更加速轉動,理力也不停地流出。
雪拉被壓在依德爾下麵,身體開始慢慢縮小。在雪拉的眼中看來,光的書桌和床開始巨大化,而她就好像迷失在巨人世界裏。
衣服變得寬大,身體同時也變得毛茸茸,還長出了尾巴、耳朵和胡須。
雪拉變身為一心想變成的貓了,而且還是某人期望的蘇格蘭折耳貓。
「……嗯,唿哈啊啊。」
倒地的衝擊讓依德爾發出聲音,她打了一個小嗬欠之後,發現自己懷中居然抱著一隻可愛的小貓,於是依德爾來來迴迴地撫摸貓咪,她的意識還在夢境與現實間擺蕩。盡管貓咪抵抗著……卻隻能任由擺布,她想抽身逃出依德爾的懷抱,依德爾卻抱得更緊。
「……哇☆毛茸茸,一起睡覺覺。」
依德爾抱起貓咪環視昏暗的房間,這時一張床進入她朦朧的視野中,雖然床上已經有人了,不過看來還有足以容納自己與貓的空間,依德爾於是就鑽到床上的被窩裏,可愛的小貓當然也一起。
「喵~~!喵~~!」
貓咪死命掙紮,卻被依德爾緊緊抱在胸前不放,原先就在床上的住民也因為進入沉睡而沒有注意到。
雪拉被夾在依德爾和光之間,兩個人和一隻貓形成了一個完美的川字。
(——冷靜,我要冷靜啊!先在腦海想象自己人類身體的樣子……這樣一來一定可以恢複!要是不能恢複我會很困擾的!!)
雪拉集中意識……然而光的睡臉這時進入她的視野內。
(——不行!這樣太輕率了!!夜晚和男孩子在同一張床上,而且還睡在他旁邊!!)
她沒辦法好好集中精神。
抱著雪拉的依德爾很快就發出了熟睡的唿吸聲。
「……zzzzzz……四個東京巨蛋大小的醃菜石……五個檸檬的維他命c。」
對於依德爾的夢話,光居然迴應道:
「嗯、啊啊……好大的醃菜石……而且好酸。」
(——小光也夢見醃菜石!?連檸檬也有!?)
縱然雪拉想吐槽光,嘴裏卻隻發得出「喵~~!」的叫聲,意識到旁邊是男孩子而慌張的心情隨即萎縮。
即使如此,雪拉還是無法解除變身,直到這個地步雪拉才終於驚覺,比起「怎樣才能變身」,更重要的是「要怎樣才能恢複」。
三人就這樣同蓋一條棉被度過了一整晚。
插曲3……………………………………………………
少年曾經聽說森林中很陰涼,他被迷失的狗拉著前進,越是進入森林深處,日光就逐漸陰暗,氣溫似乎也越來越低,平常這溫度本該讓人感到舒適,但他的背現在卻是冷汗直流。
厚實的雲層遮蔽了太陽,等一下說不定會下雨。
女孩的臉色也和天氣同樣不是很好,隻有那隻狗精神奕奕地走著。
在蒼鬱的林木之間,光發現了一個較為空曠的地方,還有一根巨大的斷木,大概和家庭用餐桌差不多大小,正好可以暫時藉此休憩一番。
「我們休息一下吧?」
「我還可以走啊。」
從她的臉就可以看出她在逞強,女孩子個性懦弱卻相當固執。
「是我累了啦,雖然時間有點早,我們來吃便當好嗎?」
「嗯、好吧,既然這樣那就沒辦法了。」
為了不讓狗跑掉,光把牽繩綁在附近的樹上;女孩子則是從背上的背包裏,拿出布包裹著的餐盒。
兩人一同坐在斷本上享用,便當裏是女孩特製的三明治。通常人類開始要吃東西的時候,狗就會有反應……一般應該是這樣,可是那隻走失的狗背對著光兩人,開始睡起午覺。
「咦?這隻狗還真客氣。」
男孩從女孩手中接過餐盒打開一看,裏麵有三明治整齊排列著,他從背包取出水壺,倒了兩杯麥茶。
三明治的色彩十分鮮豔,單就顏色看來十分危險……
「有紫色、綠色和橘色,色彩鮮豔好像很美味的樣子呢,妳好棒哦,居然這麽會做菜。」
被男孩子這樣誇獎,女孩子露出了羞赧的笑容。
「啊哈哈哈……雖然不敢保證味道……但這是我的自信之作哦。」
「那我就開動囉。」
他將包有紫色餡的三明治送入口中,少年的身體瞬間僵硬,接著立刻將手伸向茶杯。柔軟的麵包夾雜著滑溜難以形容的食感,汁液透出了濃濃的鹹味,並在口中擴散開來。男孩配著麥茶吞下後所殘餘的味道,感覺有點像是醃醬菜的味道。
紫色的那種是醃茄子,綠色的是醃小黃瓜、橘色的似乎是醃蘿卜。迷路小狗好像知道那些是什麽東西,隻見牠別過頭繼續睡覺。
「怎、怎麽樣?我嚐試作了創新日式口味。」
「……非、非常獨特的味道,和麥茶很搭喔。」
看到少年吃得很開心的樣子,女孩子的表情也越來越有精神。
「對了!我的份也給你吧。」
「嗚……好。」
因為不想讓她失望,少年拚命灌著麥茶,把醬菜三明治全都吞進肚子裏。
女孩高興地看著男孩用餐的樣子,同時將脖子上的短項鏈取下,這個短項鏈戴在小孩的脖子上稍嫌太長,看起來倒像是長項鏈。
「小光,這個給你。」
當少年終於將三明治部隊全部殲滅,正稍事休息的時候,女孩將項鏈戴到他的脖子上,銀色十字架在他的胸前搖晃。
「可是這樣……好嗎?」
女孩子
輕輕點了個頭。
「這是護身符,我希望小光戴著它,因為我總覺得這座森林怪怪的……這條項鏈一定會保護你的。」
「妳把護身符給我,那妳怎麽辦?」
「不用擔心啦,我是來保護你的,那條項鏈是為了不讓小光孤單的護身符。」
少年不太明白女孩說那話是什麽意思,隻是他能夠從她的眼眸之中,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意誌。
這時風在森林中吹拂,林木的枝葉因此被吹得沙沙作響。
「我一定會永遠守護你的,我們約好囉?」
女孩子說完話便從斷木上起身。
依德爾將餅幹罐內的餅幹吃個精光,其實她吃的速度並不快,隻是在她看電視時、打滾時、哼歌時、看著庭院裏的柴時……不管什麽時候,她都啃著餅幹。
「……空空的……沒有了。」
光躺在沙發上看著電視,此時突然感覺到了惡魔灼熱的視線,可是他故意不看她,隻是開口警告「一直吃零食會吃不下晚飯,而且又會變胖喔」。
雪拉與兩個人悠閑的模樣完全相反,隻有她一個人不悅地說道:
「喂、喂,妳這個惡魔!!妳怎麽這麽悠哉!!我們可是在神月家打擾的人耶?啊,妳又把餅幹屑吃得到處都是了!」
雪拉拿起放在客廳垃圾桶旁的滾筒式膠帶,然後開始清掃。餅幹屑隨著依德爾移動的軌跡落在房間各處,讓人意外的是,她的動作雖然悠緩,足跡卻是遍布了整間房間。
「……滾呀滾……滾呀滾☆」
依德爾覺得雪拉轉動滾筒的模樣非常有興趣,如果可以的話,真想再多灑一些餅幹屑……她臉上的表情透露出這樣的心思。
「妳這個惡魔!!又在打什麽歪主意了吧!!」
雪拉發火的語氣怎麽有點像是媽媽的感覺……但畢竟口中罵的是惡魔,所以一點也不慈祥。雖然依德爾真的是惡魔,但是雪拉一直這樣叫依德爾,無論是在學校或在母親麵前都還滿不好的。
而且,光覺得不能用名字稱唿依德爾實在有些可憐。
「雪拉啊,妳就叫依德爾的名字好嗎?反正又不會少一塊肉。」
聽起來簡直像是把雪拉當成壞人了,然而雪拉也不想因為拒絕光,而讓他對自己的印象變差。
「好、好啦!我知道了。不過這是兩迴事喔,依德爾。」
天使一麵將滾筒收進盒子裏,一麵輕輕地歎了口氣。
「……小雪。」
「依德爾!」
「……小雪!」
「依~~德~~爾~~!!」
「……小~~雪~~!」
「妳們在幹什麽啊?」
依德爾很高興自己被用名字稱唿,而雪拉則是被叫到名字就不禁想反抗,因此她也反擊迴去,然後依德爾被叫名字又很高興……如果不是光製止,大概就會無限迴圈下去吧。
「你無論如何就是不打算抗拒依德爾,是嗎?」
「我這麽說是很難讓人相信啦,可是我有明確地拒絕過她了。」
光說完便望向依德爾,她抱著餅幹空罐說道:
「……靈魂給我。」
「我拒絕。」
「……餅幹。」
「隻剩剛才那些了。」
盡管都是簡短的對答,光卻似乎就是想藉此表達自己「有在拒絕惡魔」。
「剛才那是你讓她說的吧?你用眼神暗示依德爾這麽說對吧?別以為你逃得過我銳利的觀察。」
可是光與依德爾卻同時搖頭否認,兩人的動作就如同事先約好般一致,簡直就像雙人花式遊泳一般。
由於雪拉一直看著他們,所以她很清楚眼前兩人並不是事先商量好的。對於他們如此有默契,雪拉心中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話說迴來,小光……你和依德爾的感情不會太好了嗎?」
「有嗎?」
少年的迴答像是沒什麽特別的感覺。
「真的嗎?真的不是特意要和依德爾要好嗎?」
「我沒有那樣想啦,對我來說你們兩個都一樣。」
光對於兩人似乎都平等地看成是從異世界來的拜訪者,毫不介意她們天使與惡魔的身分,這也很符合光的個性。
「我、我知道,待人公平又溫柔,無法對路上走失的小狗不管,這是小光的優點嘛……不對,呃啊,不是那樣的!」
雪拉的臉頰有些泛紅,在少年的注視下,她慌張地猛搖頭。
(——溫柔?我嗎?)
他對任何人都平等地粗魯,關於這點他還有自覺;如果說那就是溫柔的表現,總覺得好像又有一點不一樣。
「總之,我決定要改變今後的策略!之前我也說過了,這全部是為了把依德爾教育成好孩子……現在就讓你們看看天使是多麽了不起!」
到剛才為止,雪拉已經好幾次讓機會從眼前溜走,如今正是她發揮實力的時候了。
「……可是我當好孩子,媽媽會生氣。」
依德爾困擾似地稍稍皺起了眉頭。
「我說過很多遍,不要做出弄壞家裏東西的事哦。」
光一麵看著今天早報的讀者投稿欄,一麵叮囑雪拉。他也不想太囉唆,可是和依德爾相比,雪拉似乎更容易失控……或許該說更容易爆炸吧。
「可愛係的力量才不會造成像落雷、大海嘯或是天之火那樣的災害,我想一定能讓小光高興的,所以你就別看報紙了☆」
光攤開報紙坐在沙發上,雪拉則坐到他旁邊像貓一樣依偎著,依德爾看到這個情況似乎很羨幕,於是她拋開餅幹罐,移動到與雪拉相反的另一邊,也摩蹭依偎著光。光被她們兩個夾在中間,心情就像是成了兩個孩子的爸一樣。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光迅速起身移動到對麵的沙發,然後把報紙攤在桌上,一副等著看雪拉想展現什麽似的模樣。
而另一方麵,依德爾則是因為光逃走感到有些失望,不過開著的電視這時正播放旅行節目的重播,介紹到山形當地的拉麵,她的目光便開始盯著畫麵了。節目企劃似乎是——造訪與上杉謙信息息相關地區.城下町米澤之行。
「總、總之,讓你們看看我華麗的能力吧!」
雪拉用圓滾滾的雙眼凝視光,然後極力擺出笑容繼續說道:
「小光喜歡動物對吧?其實啊……我可以變身成任何動物哦!小動物更是我最~~最最最擅長的了!」
「……米澤牛。」
依德爾突然意外地蹦出這句話。
「那不是小動物耶。」
「……沙朗牛排。」
說到山形和米澤,有名的不隻是拉麵,牛肉也是相當知名,這時電視上正好播送許多牛排的畫麵,盡管知道應該不可能,但光還是不禁想跟雪拉確認。
「妳該不會這個也能變吧……沙朗牛排?」
「沒有辦法啦!!沙朗牛排雖然好吃卻一點都不可愛!而且依德爾!妳是打算要吃對吧!?妳是想要吃掉我嗎!?」
依德爾考慮了一會兒後搖搖頭,那短暫的猶豫也就是表示,她心中或許也存在著吃掉這個選項……吧?
雪拉的背脊流下了一道冷汗。
「天使和惡魔也會吃肉啊。」
「為、為了要維持在這個世界生活的肉體,最簡單的方式就是使用當地即可取得的能量來源,而且也比較容易融入人類社會,這是當然的吧!!啊,對小光生氣也沒用……總、總之就是這麽一迴事!」
「我不知道詳情啦,反正天使與惡魔隻要吃和人類同樣的食物就不會餓死對吧?這樣就沒問題了。」
兩人對於人類的食物似乎都不是「假裝有吃」的樣子,也沒有要吸取人類的精氣、或是除了清淨的鹽之外都不能吃的狀況,光的心中總算鬆了一口氣。
(——我為什麽要替她們擔心啊?)
少年在心中如此詢問自己。
「小光不想看我大變身嗎!?」
「沒有特別想看……」
「你的表情、動作,還有那眼神都告訴我,你想看對吧!!你不用說我也明白,因為我和小光心意相通嘛。」
或許是嫉妒方才光和依德爾有默契
的舉動,她也說得自己好像很了解光的心情似的。
少年隻好投降了,畢竟他本來就不打算為難雪拉,再說雪拉的確也是非常努力……因此他決定迴應雪拉的心意。一味地拒絕是無法增進雙方了解彼此的,這一點光在這兩天已經很清楚了。
「是呀,我想看。」
能夠被需要讓雪拉覺得十分高興,她的表情頓時變得開朗,比起和惡魔對立時哭喪著臉,她的笑容更讓光覺得安心。
「那麽現在到了點播時間!什麽都可以哦!說出你喜歡的動物!」
「這樣啊,那可以變成水豚(注:學名hydrochoerushydrochaeris,是一種半水棲的食草動物,也是世界上體型最大的齧齒類動物。)嗎?」
「水……水?」
「水豚很可愛的哦。」
隨著光的話,雪拉頭上浮現出銀環。她打算使用理力,可是銀環卻反映出雪拉的思緒而呈現問號的形狀。
「對、對呀,水魨確實很可愛呢!但可惜的是,今天沒有要表演水魨哦。」
「謝謝妳那種跟魔術司郎(注:本名野澤司郎,日本的魔術師、藝人。)一樣的借口,順便一提,不是水魨,是水豚哦。之前我用網路搜尋,結果水豚有43萬筆資料,而水魨也有5萬筆左右,也難怪妳會搞錯。」
(——就算告訴我這種小知識,不知道的動物我還是不能變啊……要是不趕快讓煙火爆出來,我身為治愈天使就會很沒麵子……而且隻要能讓小光的心情愉快,就可以藉此解開那個詛咒……)
雪拉沒有迴答,隻是兀自陷入沉默;另一方麵,依德爾則不再看電視,轉而注視著雪拉的臉。那並不是在警戒雪拉的理力,似乎單純隻是動物愛好者之魂在燃燒,看來光提議的水豚引起她高度的興趣。
雪拉心想這樣下去不妙,她趕緊強行轉移話題。
「接下來的課題是什麽呢?真教人期待,好想趕快變身哦,我的理力都快爆發了。」
不知為何,依德爾對雪拉的話點頭表示同意。
「所以水豚就略過?」
「到下周要我變幾次水豚都可以啊!好不好?而且不是隻有水豚是可愛小動物對吧?」
再堅持下去也沒有意義,光決定水豚就留待下次機會欣賞,目前就選擇淺顯易懂的小動物好了。
「好吧,那鬆鼠猴。」
「要鬆鼠還是猴子你選一個嘛!小光真的想看我變身嗎?想看可愛的動物、想摸摸看對吧?如果能和柴以外的動物接觸並撫摸的話,一定會更幸福的。」
光放棄了,到底要降低多少等級雪拉才可以變呢,少年不再思考,他繼續開口說:
「嗯~~~~那就由雪拉選吧。」
「也就是說……你選擇我推薦的方案吧?不愧是小光!真有見識!其實我準備了最棒的喔!」
光無力地躺在沙發上並輕歎了口氣,雖然對雪拉很抱歉,可是他並沒有抱持多大期待。
「我擅長的有很多……你覺得變貓怎麽樣?很可愛吧?」
聽到貓這個字的瞬間,依德爾立刻從電視前移動到雪拉正麵,然後兩手抱膝地坐著開始拍起手。
「喂……這樣我會很不好意思耶。」
說話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生氣,然而受到期待卻讓她很高興,雪拉的眼角也因此害羞地笑彎了。
「……貓咪、貓咪。」
眼前鼓吹的依德爾與害羞的雪拉,讓光有種受到忽視的感覺。
「那我要開始囉!呃……變身?」
「為什麽是疑問句?」
雪拉就在光的挖苦之下,沒什麽自信地將理力灌注至天使之環,雖然成功地讓它發光,可是除此之外什麽事也沒發生。
「……貓咪?」
由於沒有產生變化,依德爾看起來有些不安。
「不是啦,這是那個……暖身運動啦!稍微先讓銀環轉動一下比較好,總不能一口氣就衝到紅色警戒線嘛。」
雪拉當場做起了伸展操,依德爾則因為被吊足胃口而更加地期待了,她現在的表情就像抱著柴時一樣,既興奮又充滿稚氣。
另一方麵,光則是以手輕輕按著額頭,依照雪拉的個性看來……隻怕她連變身的方法都還沒學好吧。
「好、好了!熱身完畢了!我覺得自己現在做什麽都沒問題了!不管是要在負傷的狀態下連續三年得到冠軍!!還是要單獨進行大氣層突破都可以!!」
「不用今天變也沒關係,就算延到明天我也不會逃跑啊。」
「……不~~行。」這時依德爾用撒嬌的聲音對光說道。
「對、對啊,小光你客氣什麽呀?你該不會是在懷疑……我沒聽課長說完話就衝出來,所以理力的發動契約雖然完成了,可是卻完全不知道使用方法,然後到要用的時候才奇怪怎麽使不出來?所以我在情急之下,才打算用伸展運動來打馬虎眼,你是不是這麽認為啊?怎麽可能嘛!你真是愛操心!」
真是設計得非常周到的理由啊。
「啊~~你那懷疑的眼神是怎麽迴事!!很好!!我就讓你看看,像這種東西……隻要讓圓環高速旋轉,然後灌注多到會爆炸的理力就可以解決啦!!」
雪拉讓自己體內的奇跡之力膨脹,然後集中於圓環上。圓環一開始迴轉,四周的氣流就像與之唿應一般開始流動;剛才光放在桌上的報紙也被雪拉所製造的旋風卷起,房內像是刮起了小型台風。
「……好興奮。」
「看來災害不會隻有報紙啊。」
日光燈和櫃子上的民俗工藝品(父親帶迴的紀念品)開始搖晃,從墨西哥買迴來的詛咒石麵具、從埃及來的據說有惡魔力量的箭等等也全都被風吹起,不是飛到某個東西之上,就是刺進什麽物品之中,現場一片混亂。
「雪拉住手……不對,應該說依德爾妳今天就先放棄吧。」
就算光出言製止,雪拉也不能因此停止,她持續將念力灌注在理力上。
(——變成貓、變成貓、變成貓、變成……啊、要變成怎樣的才好?)
依德爾凝視著雪拉的眼睛,然後就像看穿她心思似的說道:
「……蘇格蘭折耳貓好,圓滾滾短毛的,橘色和白色。」
「蘇格?麵紙?(注:因為日文中蘇格蘭折耳貓中間的發音與麵紙相同,因此雪拉才會誤會是麵紙。)那是什麽?要麵紙桌上就有了?咦?我、我什麽地方弄錯了嗎?」
「……失望。」
盡管依德爾總是用單字進行溝通,但由於她對於貓的執著導致她有很多的要求,問題是聽的人並沒有理解專有名詞的足夠知識。
「總之先變成白貓如何?俗話說越是簡單難度就越高嘛。」
「對對對、對啊,雖然我會變很多種,但白色畢竟是基本嘛,米飯和吐司中間的部分都是白色,白色也常常當作底色,要是這個成功的話,那其他的一定也都沒問題……對吧?要是那樣就好了……如果順利的話……」
盡管說到最後沒什麽信心,雪拉還是集中精神喊著「變成貓~~!」然後解放理力。
碰啪~~~~!!在一陣爆裂聲響起的同時,整間房間頓時像是有人在房間內抽煙一樣充滿了白色煙霧。
光無奈地把麵向庭院的窗戶打開,平時隻要打開這扇窗,柴都會飛撲過來……這次柴卻絲毫不敢靠近窗戶,隻是縮在狗屋裏不動,好像是在警戒依德爾一樣。
屋外的空氣流入室內,煙也被風所吹散,在白煙漸漸散去之中……雪拉的身影依舊健在,隻是身形感覺有微妙的轉變。
她的身上仍穿著高中製
服,可是頭上卻長出了貓耳,另外還有白色尾巴、手腳穿戴肉球手套與鞋子,真是完美的角色扮演服裝。
依德爾就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又迴到電視前繼續收看山形美食之旅;記者正在米澤溫泉街的小野川溫泉泡腳,並且還吃著醬油蒟蒻丸。
「喵?可愛吧?不管是喉嚨還是肚子都隨你摸沒關係哦,軟軟的肉球、肚子也可以讓你盡情摩蹭哦。」
光不禁轉過身背對她,並不是因為雪拉太可憐看不下去,而是因為這時耳中深處正傳來「咻~~~~!」如劃破空氣的聲音。
(——不行……看到我會忍不住的。)
光本能地將視線從雪拉的身上移開,要是因為看見貓耳裝扮的女孩子就受到治愈,那也實在太丟臉了。
「喵喵☆小光?來摸吧、來摸吧☆」
雪拉似乎沒有發現自己變身不完全,她腳步輕盈地奔到光的身邊,身體緊緊貼著光。
「雪、雪拉……鏡子。」
這時雪拉才終於感到不安,她剛開始還覺得很有趣,但看到依德爾的反應與想象中不同,讓她非常在意。
那麽光這邊的情況又是如何呢?原本在他耳中細微的「咻咻~~~~」聲響,現在已經越來越大聲,逐漸接近爆炸的時間。
「鏡、鏡子喵?……欸~~等等喵!」
雪拉興奮的語氣突然冷卻下來,她急忙奔向盥洗室。
「……醬油蒟蒻丸……很好吃的樣子……zzzzzz」
惡魔少女就像電池用盡般沉入夢鄉,盡管數秒後神月家響起了天使的哀鳴聲,依德爾卻還是毫不在意地繼續午睡。
雖然很想說……已經恢複原樣了,但其實就隻是貓耳消失罷了。雪拉此時十分沮喪,情緒也非常低落。她沒有完全變成貓,居然隻是長出貓耳、說話還加「喵!」而已;做出了這麽丟臉的事,讓雪拉覺得恢複原狀所需的二十分鍾,就像兩、三個小時一樣漫長。
如果有可以擦掉任何事物的橡皮擦,那她一定要把自己從這個世界擦去,雪拉心中如此想著。
從盥洗室走迴客廳的腳步非常沉重,其實她很想逃離這裏,卻又無法放任光和依德爾在一起。
光在客廳看著旅行節目,依德爾則是在電視前睡得正香甜。
「啊,小光……呃……剛才那是有點弄錯了,其實我本來不是想變成那樣的……對不起、對不起,小光!」
「不用道歉啦,情緒別那麽緊繃嘛,畢竟著急也不會有好結果吧?」
出乎意料的是,光居然會安慰雪拉。
「是、是嗎?是啊!沒錯啊!我隻是稍微創新了一下而已……」
該是安慰人的雪拉現在卻受人鼓勵,身為治愈天使的自尊根本就蕩然無存。
「是啊。」
其實光絲毫不討厭這個創新,不過就算殺了他,他也說不出這句話的。
這時兩人都陷入了莫名的沉默,平常毫不在意通過家門的車聲,這時聽起來也感覺特別大聲。
「好了,放著她不管可是會感冒的。」
少年像是突然想起這件事一樣,說著說著便走上二樓起居室,從壁櫥內拿出一條薄被後迴到客廳。依德爾已經完全進入午睡狀態,她躺在地毯上就像縮成一團的貓,光便把薄被蓋在她身上。
「小光果然是好人……」
「怎麽突然這麽說。」
「咦、啊、嗯,說的也是,剛才的話就當我沒說過!不對,我剛才什麽話也沒說哦!」
少年臉上的表情似乎無奈地寫著「真拿妳沒辦法」。
(——必須要隱瞞……才行吧,啊︴討厭……天使為什麽這麽不方便?說什麽規範規範的……真想要自由。)
雪拉的視線這時不經意地移到熟睡的依德爾。
(——話說迴來,依德爾真的是惡魔嗎?)
就算讓光和依德爾兩人獨處也沒發生什麽事,雖然依德爾定期性地會說出「靈魂給我」這種話,但全都被光拒絕了,而且根本看不出依德爾有惡魔該有的幹勁。
「對了!小光!今天就讓我帶柴去散步吧!」
「要小心牠的頭槌攻擊喔,牽繩放在玄關。」
「那我出門囉!」
雪拉認為現在惡魔睡著正是個好時機,她趕忙朝玄關奔去。
「午安~~小柴☆」
在狗屋中悶睡的黑色柴犬聽到雪拉的聲音,耳朵頓時豎了起來。
「妳這家夥聽得懂本大爺說的話.」
「小柴……你好像比外表還要粗暴耶?」
雪拉頭上浮現出銀色圓環,這和「動物變身」不同,是她以前學到的動物相關理力技能「第一次說狗語就上手」。感覺敏銳的動物可以察覺惡魔的存在,特別是狗的智商高、又和人類關係深厚,因此在探知惡魔方麵會是好幫手……不過那隻是借口,這種技能可說是幾乎沒在用的化石技能,還不是因為成為守護天使必需修習此科目,她才會去學。
所以,這還是雪拉第一次實際和狗交談。
「破壞神怎麽可以讓別人覺得可愛啊~~~~!!」
柴走出狗屋往上瞪著雪拉。
「破、破壞神?可是你怎麽看都隻是隻狗啊?」
「用外表來判斷就表示妳這家夥隻是二流而已。」
這隻柴犬的口氣就像在說「無禮!放肆!」,讓雪拉不禁小小地歎了口氣。
「小光總是會被這類的纏上呢。」
雪拉似乎不覺得自己也是屬於「這類的」。
「那今天是妳這家夥做本大爺的家臣嗎?」
語氣雖然強勢,柴的視線卻是盯著牽繩。
「說什麽家臣!寵物還那麽囂張!」
「不是寵物~~~~!要叫破壞神大人!!」
柴發出低沉的威嚇吼聲。
「你再那樣說我就不帶你去散步哦!」
「不是散步,是視察。為了本大爺有朝一日破壞世界的目的,這就是所謂的環境調查!再說主導權是在本大爺手上!妳是受命要替本大爺開路的!!」
看來牠真的以為自己是破壞神,從柴的眼神看不出一絲迷惘與虛假,在破壞神的麵前天使也無用武之地。
(——不、不行呀!雪拉。在這時和牠吵架可是會喪失一個情報來源的。)
她之所以接近柴,是為了要得到有關光的情報,她要利用與狗對話的能力,探聽出光日常的生活態度、思考方式以及嗜好等等,因此要是被柴討厭就不妙了。
「說的是呀,破壞神大人。您總有一天會把地球劈成兩半嘛。」
「終於明白自己的立場了啊,妳這家夥很有前途,叫什麽名字?」
「小的名叫雪拉。」
柴對於一改前態的天使感到很滿意。
「很~~好!雪拉,本大爺就封妳為第三家臣,高興得想要搖尾巴了吧?」
「第三也就是說還有第一、第二囉?」
「不甘心想造反嗎?妳是排在光、櫻之後的第三家臣。」
「不、不敢,請讓小的擔任第三家臣吧。」
柴高興地「哇哈哈」地大笑,看來不常迴家的神月家之父並不是柴的家臣,附帶一提,才剛相遇的惡魔也是。
「可是柴啊……不對、是破壞神大人,您知道目前在神月家打擾的惡魔嗎?」
「喔,就是正在客廳貪睡的那個嗎……是和盛夏柏油路一樣危險的家夥哪。不管是本大爺的宿敵神月流還是她,這些人都不怕被破壞,所有的人類……不、所有生物都懼怕的死亡,他們卻像甘之如飴啊。」
雪拉雖然不明白牠說的,總之
神月家之父——神月流和惡魔依德爾似乎是柴的弱點。狗的嗅覺可以分辨出誰是強者,所以對依德爾和神月家之主產生了反應……這也是一種可能。
關於光的父親,雪拉除了名字以外一概不知,但是依德爾看起來十分柔弱,如果沒有治愈天使的規範,以她的力量應該足以打倒……雪拉心中這麽想著。
「總而言之破壞神大人,我們去視察吧,好嗎?小的對這個城鎮還不是很熟悉,可是小的會努力跟隨破壞神大人的腳步的!」
「好好好,既然妳這家夥如此懇求,那本大爺就讓妳陪同視察!!因這份光榮而豎起尾巴了吧?當本大爺以真正的姿態複活之刻,第一個要沉入地底的就是這座城市啊!!哇哈哈~~☆趁現在把這城市的景色刻畫在眼底吧!!」
柴噠噠噠地加快腳步從院子奔到玄關門前,看來牠已經等不及要散步了,尾巴激烈左右搖動催促著雪拉。
他們避開市區內的大馬路,走在河川旁的河堤上,柴快速擺動牠的短腿,拖著雪拉前進。河川對麵有大型購物中心和灣岸綠地公園裏的巨大摩天輪,由於要到那裏必須徒步走過一條不短的橋,因此對柴來說,河川的對岸是「為了破壞而想盡早視察的街道」。
在溫暖陽光照耀的河邊空地,一群小學生所組成的棒球隊正在那裏練習;另外旁邊還有兩名國中男女學生躺在河堤斜麵的草皮上,兩人一同眺望著天空,隻聽到男孩子說「天氣真好啊~~」,女孩子則迴答「早安」,真是有點奇怪的對答。
一個慢跑的人穿著熊布偶裝從道路對麵跑過來……那裝扮大概是代替減肥用的運動服吧。雪拉決定不再多想,要在柴的引領下好好享受散步之樂。一反上周末的陰雨,晴朗的天氣似乎還會持續一段時間。
「唔,今天也是無聊到會讓人想打嗬欠的平靜日子啊……不過!邁向末日的倒數計時已經開始,人類啊……你們就好好享受剩餘不多的殘生吧!!」
由於牠是用狗語說的,因此在人類聽來隻覺得是狗在喘氣;另一方麵,雪拉對柴說的話也和人類聽到的相同,所以如果不小心迴了話,可能會被擦身而過的路人投以異樣的眼光。
等穿熊布偶裝慢跑的人經過之後,雪拉才開口說道:
「呃,破壞神大人,請問什麽時候會倒數到零呢?」
「一年……不、兩年或三年,說不定是五年、十年之後……如果壽命已到,本大爺就會轉生,總有一天本大爺的靈魂會迴到破壞神的肉體,到時瞬間會產生足以震動地軸的衝擊,貫穿這個行星啊!!」
就算肉體消滅,靈魂也會不斷移轉下去……柴似乎是這麽認為的,還真是非常悠哉的倒數計時。
「時間不是問題,世界遲早會毀滅的,到時那場破壞就會成為創造新世界的基石啊!!……倒是妳,第三家臣,妳打從剛才就好像想說什麽?」
雖然柴說的話有很多地方都讓人想頂迴去,不過當初出來散步的目的是為了要探聽光的情報,因此即使被看穿心思讓雪拉有點嚇一跳,她還是趁這個機會開口問道:
「欸~~那個,小的想請問有關小光的事。」
「嗯嗯,他最近開始會閃避本大爺的頭槌,真是不可愛的家臣。」
「為什麽你……您要用頭槌?」
雪拉一時之間忘記要用敬稱,幸好急忙修正過來。
「身為破壞神要是沒有時常保持破壞衝動,那就不一流了!!原本以為妳比其他人類更了解最近破壞神的隱情啊,難得賜妳成為第三家臣,妳要多看著本大爺、了解本大爺、感受本大爺!!」
(——衝動這種東西不應該義務化吧?)
盡管雪拉在心中如此反駁,嘴上卻還是有精神地迴答「是!小的會努力的!」,柴似乎很滿意天使這樣的態度。
「那麽,妳想知道第一家臣什麽事?」
「像是……喜歡的食物或是動物之類?」
「告訴妳是沒關係,但為什麽要問這種問題?世上萬物總有一天會被本大爺的力量沉入虛無之海哦?」
(——好遠大的計畫!?)
不像是一歲小狗知道的單字接連出現,讓雪拉有點開始懷疑牠是不是真的是轉生途中的破壞神了,但目前她最想知道的還是有關光的情報。
「呃……您別看小的這樣,其實小的並不是普通人類,而是一名治愈天使,所以小的想撫慰光……可是他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完全沒有得到撫慰的跡象……」
「撫慰第一家臣?那跟本大爺要以這副模樣毀滅世界同樣高難度啊,這樣啊這樣啊……即使如此,妳還是選擇這條艱難的道路,也就是說……」
柴突然停下腳步,然後坐下來像仰望天空般看著雪拉的臉。
「妳是以身為雌性的身分喜歡著第一家臣吧。」
「什、什……突然說這什麽話啊!!」
「別害臊,這可全寫在臉上了哦。妳是因為種族不同才害怕的嗎?反正遲早都會死,要是戀愛留下遺憾就太可惜了哦?」
雖然雪拉想要強作鎮靜,但是在柴的觀察之下,她的臉卻越來越燙,最後整張臉變得紅通通地。
「本大爺是破壞神,向本大爺許戀愛的願望隻是徒增困擾而已,不過好吧……就本大爺所知迴答妳吧。本大爺和第一家臣相處了一年,他確實凡事都無動於衷,他那副表情在視察時可就方便了,不管是誰都會自動讓路。話說迴來,這男人除了這個之外也沒有其他優點……俗話說『青菜蘿卜,各有所好』,妳的喜好本大爺也不便多說。」
(——已經說很多了……咦,被狗看穿了!?柴是對他人戀愛情感超敏感的狗嗎!?還是光超級遲鈍?)
柴困擾似地唿了一口氣。
「總之第三家臣啊,本大爺是這麽想的,目前本大爺的力量還很弱,能破壞的東西頂多隻是庭院的花壇和家庭菜園而已,想到第二家臣在本大爺吃掉收成前小番茄時所發出的哀叫聲,本大爺就……啊、不,這件事情下次再慢慢說給妳聽。」
柴似乎是迴憶起當時的情景,說話的語氣聽來十分陶醉。
「總而言之,本大爺是從自己所能破壞的東西開始,確實地著手進行世界崩壞的劇本,也就是說,不是隻有配合對方喜好這樣的方式而已;利用妳所擅長的事情,表現出妳的魅力給他看也是一種方法,第一家臣除了動物之外也沒什麽其他喜好,如果沒有嗜好又怎麽有辦法配合呢?」
柴的建言意外地正經,盡管牠自稱是破壞神,可是說不定其實是個好人,不對、是好狗。粗暴中又帶著些許溫柔,雪拉內心覺得光和柴有些相似。
「我擅長的事情……對、對了!是有點危險……但或許有方法!謝謝破壞神大人!!」
「好了,妳就趁現在好好享受生命與戀愛的喜悅……喔咕!!」
想到辦法的雪拉大力拉動牽繩,破壞神就在散步或稱視察路線的途中被迫掉頭,然後在有如山豬般衝動的雪拉拖行之下,柴今日的視察就這樣被強製終止了。
迴到神月家的雪拉奔上二樓客房,這間約四坪大的房間沒什麽家俱,隻在有客人來時,會從壁櫥拿出棉被鋪在地上讓訪客睡而已。目前房間裏隻放著被搬上來的紙箱和行李箱,以今後要在此生活的天使(與惡魔)女孩們來說,這房間的氣氛讓人感到有些寂寥。
雪拉關上和室的門,躲進房間裏背靠著牆壁開始打手機。
電話響了七聲,由於對方個性悠哉,因此遲遲沒接電話。
好不容易接通了,上司卻慢條斯理地打招唿和報告近況,除了緊急時刻之外,他每次都會這樣。
『午安,雪拉小姐,這裏的風開始大了起來
呢。對了,我還沒跟妳說吧,卡努蕾最近交了男朋友,是一隻純白的貓哦,如果牠們有了孩子一定會像熊貓的花色吧。』
「課長!我有件事想要立刻確認!」
『白貓右眼居然是金色,而左眼是藍色的耶……啊、確認是嗎?我現在就傳照片給妳,這樣就必須先掛掉電話囉。』
「no~~!總之你快告訴我關於依德爾這個惡魔的事!」
『噢……依德爾啊?惡魔惡魔……資料庫隻有到大戰之前的資料而已,如果妳不介意就請稍等一下,我現在就用筆電查詢。』
電話另一端傳來窸窣窸窣的聲響,雪拉感覺那短短數秒的時間十分漫長。
『呃……沒有找到相符的結果,沒有前科就沒有資料哦,雖然這是方便的係統卻也不是萬能的。』
雪拉多少也預想到了這種結果,天界資料庫裏登錄的都是些特別強大或有名的惡魔,以及過去在人類世界作惡多端而遭天使擊退的惡魔。
也就是說,資料庫裏沒有名字的話,就代表依德爾很可能是初犯,當然也有可能她是在天使不知道的地方做壞事……
雪拉放棄找尋詳細資料繼續問道:
「那接下來才是正題!是關於天使規範的事。」
『規範嗎?』
「就是關於治愈天使對付惡魔的規範啦!之前你說過不能直接用理力攻擊對吧?我想知道得更清楚一些。」
『那我們就來複習一下治愈天使的主要規範吧,同時來感受一下四行詩的優美。呃……請翻開天使手冊第2017頁。』
「那本像字典一樣厚的書我才沒帶呢!」
那是詳載了天使規範與須知的手冊……說是手冊卻也太厚了一點。由於最近技術進步到能以手機下載需要的部分來看,所以已經沒什麽天使將那麽重的書帶在身上四處走了,不過連雪拉自己都不知道想查詢的資訊在哪裏,因此與其自己查,不如直接問課長比較快。
『呃……那我念給妳聽吧,在四行詩治愈天使的項目裏,與惡魔有關的是……是這個吧,啊、不對,不是這個,這邊這是……啊啊,這實在是極好的詩,對了、對了,對抗惡魔雖然也很好,不過這篇關於妙鼻貼的四行詩真是傑作啊。』
雪拉以往偶爾也會陪他慢慢耗,但她現在隻想趕快確認想知道的事。
「四行詩不用念了,說重點!」
『用妙鼻貼可以除去一堆汙垢讓皮膚清爽,那種舒爽感覺反而會讓人期待,想說黑頭粉刺怎麽還不出來呢……就是這樣的內容。』
「no~~~~!是有關對抗惡魔的內容啦!你這個交不到女朋友的男人!就是這樣才會被寵物貓搶先一步!」
『就是這樣啊……戀愛還真是困難啊,這個嘛,我看看……是這個吧,關於對抗惡魔的四行詩。』
由於感受到電話另一端傳來無言的壓力,拉法隻好寂寞地說『四行詩就省略囉』。
『好的,接下來我要開始說明了。在治愈天使相關內容裏並沒有名為對抗惡魔的項目……首先有關聯的是【治愈天使不能使用理力發動直接攻擊】吧,之前我也說過了,因為這個行為會否定妳身為治愈天使的存在,所以請務必遵守。接下來是【治愈天使可以利用理力進行防衛及迴複】,保護與治愈是相通的,迴複就如同字麵上的意思。除了這兩點之外,再加上【不可以愛上特定的人類】以及【要從對象麵前消失時,必須改變對象與周圍人類的認知,讓他們忘記天使存在過的事實】,這些對於所有天使來說都是要遵守的。』
拉法舉出四條與重大罰責有關的規範。
「沒有其他的了嗎?」
『這個嘛……大概沒有了……』
「不能大概啦!我要明確的迴答!你再怎樣也算是個課長吧!!」
『恕我冒昧,為什麽現在才要問這些呢?』
雪拉頓時沉默不語。
(——因為我不努力不行,雖然利用惡魔……不太好,可是……再這樣下去,不管是以守護天使還是治愈天使的身分……我就不能再待在小光身邊了。)
對於上司的疑問,雪拉反過來怒罵以對。
「要怎麽做請交給部下自己去判斷h而且那個動物變身的理力根本派不上用場!該不會是缺陷技能吧?變身是變了,可是……已經變成心靈創傷了啦!」
『虎馬(注:日文中的虎馬與心靈創傷同音。)?那還真是奇特的突變體啊。』
「no~~~~!啊~~算了……總之有什麽問題我再找你商量!」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妳能在問題發生前連絡我,傳簡訊也沒關係,這樣我也比較好幫助妳。對了、對了,關於動物變身這個能力,隻要好好照著想象的形體依序去做,誰都可以輕易辦到,就算是雪拉小姐,也不可能同時變身成虎與馬的;另外還有一點需要注意,就是如果受到強烈衝擊,理力就會不安定,那麽動物變身能力就會失控……………………………………………………哎呀,掛斷了。』
雪拉早就把電話掛了。
「總之請盡全力加油吧,雪拉小姐,如果是妳一定會成功的。」
課長說的話雪拉已經聽不到了,而桌上筆電的實況螢幕上,正顯示雪拉在神月家客房中掛斷電話的身影。雪拉並不知道自己被監視,拉法也告訴自己盡量不要出手幹涉,要尊重部下的自主性……可是,這次事情關係到雪拉與光之間的一段過去以及兩人的羈絆,因此他不得不出此下策。探究部下的隱私並不是好事,可是既然身為上司,雪拉過去的經曆當然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與那個大魔王的緣分居然持續到現在,真是可憐啊。)
電腦旁邊的黑貓和白貓不理會課長的憂心,就像排成心型一般左右對稱地睡著。
「啊,好可愛,真是洗滌心靈的畫麵,拍下來當成待機畫麵吧。」
拉法拿手機拍下貓的照片,臉上露出開心的微笑。
依德爾睡醒就發現光睡在沙發上,而自己身上不知什麽時候蓋了件薄毯,多虧有這條薄毯她才沒有著涼。夕陽已經西斜,目前房間內顯得有些昏暗。
依德爾看著沙發上的少年開口說道:
「……靈魂給我。」
可是光似乎是睡著了,他隻是緊閉著雙眼沒有說話,電視則依然開著。總之,依德爾先把自己身上的毯子蓋到光身上,由於隻是隨手一蓋,因此光的腳還露在外麵,但依德爾嘴裏卻喃喃地說「……蓋好了」就算隻是蓋個毯子,對她來說也已經是非常努力的一件事了。
如果依德爾想要以自身意誌來行動的話,她就必須花費很多力氣,如果太過努力她就會睡著,這與其說是個性,倒不如說是體質的問題。
「哪裏『蓋好了』啊?要蓋就好好替他蓋上啦。」
惡魔少女方才一切的行動,都已經被從門縫偷偷觀察的雪拉看到了;天使一麵挖苦連蓋個毯子都蓋不好的依德爾,一麵衝進客廳裏。
「……小雪?」
「真是的,連這點事都做不好,惡魔就是這樣才糟糕。更何況惡魔本來就會騙人對吧?最喜歡設陷阱,吃飯還要用炒飯當配菜,下雨了就叫披薩外送,還有冬天從外麵迴到家裏,連洗手漱口都不會!」
雪拉嘴裏一麵碎碎念,一麵幫光把毯子蓋好。
「好,這樣就好了,妳跟我來一下。」
這時雪拉牽起依德爾的手,然而或許被握緊了手讓依德爾很高興,她的臉頰有些泛紅,但這些雪拉渾然不覺,隻是一徑地帶著毫無反抗的依德爾走到玄關。
在與光保持充分的距離後,雪拉作了個深唿吸,打算對依德爾進行勸說。
她開口的語調中帶著些許緊張,盡管規範中並沒有禁止……但是她接下來想做的事明顯是禁忌,是舍棄身為天使的倫理觀念而采取的行動,就算最後的結果對光是好事,雪拉也不由地感到害怕。
「那、那個啊……我想過了。」
「……?」
對於語氣突然變得一本正經的雪拉,依德爾歪著頭感到不解。
「所謂的惡魔,正麵的解釋就是隻忠於自己,對吧?所以我明白了,妳不需要費心裝成好孩子,應該要像個惡魔好好做自己才對。自己的個性果然也是很重要的嘛~~所以我是覺得,妳應該更充分了解自己的特性,或是對什麽東西不在行,畢竟不管是天使、惡魔還是人類,隻有在深入理解自己之後,才能進入新的階段。」
「……嗯。」
在雪拉看來,惡魔依德爾除了怠惰以外,並沒有其他像是惡魔的行動,完全沒有要積極誘惑光的跡象。
正因為如此,雪拉才必須讓依德爾認真起來。
隻要感受到依德爾的威脅,那麽光自然就會需要雪拉,就算不能用理力攻擊,也可以用理力來守護。
(——所以我應該要保護小光,不隻是治愈,我也很擅長守護。如果小光知道我是這種可以一魚兩吃的天使……那他對我的評價一定會改觀的!)
所以她需要依德爾扮演壞人的角色,但這怎麽看都是偷偷做這種事的雪拉比較壞……
「依德爾現在陷入苦戰了對吧?看起來完全沒機會得到小光的靈魂……所以我覺得妳應該用魔力勾引他,讓他乖乖聽話就好了吧。」
「勾引……是什麽?」
「妳問我是什麽!……就是惡魔擅長的那種有點色色的……具體來說就是那個……這個、妳打算讓我說出口是嗎?……………………幹嘛?為什麽盯著我看啊!這麽明顯的陷阱我才不會上當呢,我絕不會再上惡魔的當了,因為我從前就是這樣吃了大虧,我可是能從失敗中記取教訓的類型哦。」
雪拉本來逼迫依德爾,不知為何卻反而被逼到絕境,依德爾隻是呆呆地……倒不如說是疑惑地看著那樣的天使。
(——小雪為什麽這麽慌張呢?)
「反正啊,依我看來依德爾是『想做就做得到』的人,所以妳應該試著挑戰看看!」
天使規範之中並沒有規定「不能引導惡魔讓她變認真」……雪拉是這麽相信,並且打算替依德爾出主意,因為如果不這麽做,隻怕依德爾也不會有所行動。
況且就算依德爾再怎麽努力,像她這種懶惰的惡魔也不會有多大威脅……雪拉是如此算計的。不會造成傷害的,她也不會讓傷害發生,因為在傷害造成之前她會出麵阻止……天使少女告訴自己一定沒問題。
(——肚子餓了,今晚櫻媽媽會做什麽料理呢?櫻媽媽做的料理好好吃,我最喜歡了,要是有肉就好了,真期待。)
對於雪拉的話,依德爾有一半是左耳進、右耳即出,速度之流暢連etc都要驚歎了。
「聽懂了嗎?今晚去偷襲小光吧!偷襲這個說法是有點那個啦……赤、赤、赤裸著身子鑽進他的被窩……要悄悄的哦,剩下的隻要交給小光,就會十分十分十分十分十分地完美了!」
「……想吃肉。」
依德爾原本呆滯的眼神中,在短短一瞬間,閃過了一道像是肉食獸盯住獵物的光芒。
「對、對了!就是這樣,妳果然是『想做就做得到』的人!剛那樣非常像惡魔!讓我有點害怕了說,眼神非常認真,我的背上頓時還冷汗直流,妳看看,甚至起雞皮疙瘩呢……我還想是我太過分,差點就要跟妳說對不起……總、總之,今天晚上一定要搞定哦。」
依德爾點點頭,但那隻是看起來像點頭答應而已,因為……
「……zzzzzz」
「不要一聲都不吭就睡著啦!唿……枉費我還害怕了一下。」
才剛睡醒不到十分鍾,依德爾就在玄關又站著睡著了。
「對了對了,有什麽需要的東西,不用客氣盡管說哦。媽媽從以前就想要個女兒了,現在居然一口氣多了兩個,一定是平常有在作好事的關係。啊!小光該不會吃醋吧?別擔心,媽媽最愛小光了少」
晚餐時四個人一起吃壽喜燒,光的母親櫻從頭到尾都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雖然櫻是在認識雪拉她們、被竄改記憶之前出去購物的,不過因為當時就買了很多的食材,因此肉並不會不夠吃。
雪拉向櫻借了圍裙,自己主動幫忙準備晚餐,她動作俐落地擦桌子、設置瓦斯爐以及排列餐具。
而且現在記憶已經順利竄改過,所以就變成雪拉是親戚的孩子,依德爾則是在海外照顧光的父親的那個家庭之小孩——這樣的情況。
「話說迴來,餐費不會有問題吧?」
依德爾外表看起來纖瘦,卻發揮出了媲美肉食獸的本領,她拚命吃著肉的速度似乎讓她又要再打一顆蛋來沾了。
「沒、沒問題的,小光。我家裏(天界)會幫我把生活費匯到戶頭裏,但是她我就不知道了。」
「……用新索爾(注:秘魯的貨幣。)匯入。」
「新索爾?那是什麽?」
「……1新索爾等於美金100分,1新索爾換算成日幣大約是36.96938日圓。」
飯廳內隻剩下餐桌上壽喜鍋滾煮的聲音,光毫不在意,隻是自顧自地吃著白菜配飯,肉的味道充分滲入了菜中,比起當作主菜的肉,光更喜歡最後加入的烏龍麵。
「妳們兩個就盡管吃,不用客氣少家族成員增加了,媽媽會更加努力做菜的!」
「……肉、好好吃。」
依德爾似乎愛上了壽喜燒,盡管她平常麵無表情,但是隻要眼前有可愛的東西和美味的食物,她就會露出稚氣的笑容,而那笑容也讓壽喜燒的製作者很滿意。
「小依喜歡吃肉吧?有討厭吃的食物就要說出來,小雪也是哦。其實我們家小光總是愛跟我客氣,並不是他食量小,而是他都不乖乖地吃掉,一個徑兒隻吃白菜不吃肉,小光要跟小依多學學呀!」
少年對母親總是有些疏離,簡直就像是在別人家打擾、受人招待吃飯一樣……這種氣氛在神月家的餐桌持續了十年……不,不隻有吃飯,在生活各方麵也是同樣的情形。
光就算麵對母親也很少主動開口說話,而或許是不喜歡這詭異的氣氛,神月櫻的個性在這十年裏變得相當健談,如今雪拉與依德爾來到家裏,家中的對話自然而然也就變多了,櫻對此感到非常欣喜。
「我說依德爾呀!妳別光吃肉,也該吃點蔬菜吧!」
「……肉,不是比較好吃?」
雪拉硬是將茼萵塞到依德爾的碗裏。當撈杓將綠色蔬菜送入碗中時,惡魔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討厭。」
依德爾雖然用筷子勉強將菜夾了起來,卻隻是僵硬地看著茼蒿,看來茼蒿比防惡魔的護身符還有效,被夾著的茼蒿於是又再次被拿開。
「真拿妳沒辦法。」
光拿筷子夾走依德爾碗中的茼蒿,然後放入口中吃掉。
菜經過依德爾再傳入光的口中,就像間接自由球射門入網,而開球的人則是天使雪拉。
「……謝謝。」
「喂,雪拉啊,不用這樣整人家吧。」
「我不是要整她,是想要幫她矯正偏食的壞習慣……先不管這個,你啊有很多問題吧!像剛那樣不是就間接……」
雪拉頓時滿臉通紅,並不是因為對方是惡魔……而是雪拉意識到依德爾是一個女孩子。
「嗯?啊啊,對哦,經妳這麽一說的確是。」
光總算注意到了,然而他毫不在意繼續從鍋裏夾起豆腐,放入自己的碗中;他對待依德爾就像是哥哥照顧妹妹一樣。
「……給我靈魂?」
「不行。」
「……給我肉?」
「拿去。」
光把肉放到依德爾碗中。
「……剛才你們好像很自然地說出不自然的對話耶。」
雪拉夾起因打了個結而好拿取的蒟蒻條,同時泄氣地垂下肩。
「一家人的感覺真好呢☆」
不管怎麽說,自己不用說話就能在和樂融融的氣氛下用餐,櫻見到眼前的狀況不禁高興地笑瞇了眼睛。
晚餐後,雪拉也主動幫忙櫻收拾,依德爾和光則是在客廳休息。
不管是人、天使或是惡魔,都會有擅長和不擅長的事,像收拾和準備餐具,雪拉都能夠做得很完美,可是料理就是她的致命罩門了,無論她如何灌注愛情去做,從來沒有一次做得好,所以她就更加倍努力去做像是清洗、打掃或洗衣等事情。
待一切都收拾完畢,一家四口便坐在客廳裏喝茶看電視,之後光就迴房間去了,這時才晚上十點,對健全的高中生來說,就寢太早了一點。
依照雪拉的計算,光因為有午睡,所以應該不會那麽容易就睡著,而依德爾也是同樣,她白天睡那麽久,想必是個夜貓子吧。
「依德爾,我們也差不多該迴房囉?」
「……。嗯。」
「那麽伯母晚安囉。」
雪拉向櫻鞠躬道晚安。
「哎呀,妳們兩個不洗澡嗎?」
「……洗澡暖唿唿。」
「啊,因為今天發生很多事……麻煩明天早上再讓我借妳們的浴室衝澡!」
「小雪,妳說話不要那麽客氣嘛,妳這樣伯母雖然很高興,可是還是很不習慣啦,照平常那樣說話就好了嘛☆」
由於竄改過記憶,因此照平常那樣說話應該是不會有問題的,但雪拉說話還是不自覺地就會畢恭畢敬,並且不由自主地感到緊張。
「那麽就明天再洗吧,對了!下次我們三個人一起泡澡好嗎?自從小光讀小學之後就沒這樣了。」
「我、我會仔細考慮的!」
「……暖唿唿,好期待。」
她還是不善於麵對櫻,雪拉一邊想一邊拉依德爾從櫻麵前離開。
雪拉是不清楚惡魔怎麽樣,不過天使的肉體因為有淨化理力時常微弱地作用著,所以並不會髒汙,基本上不用洗澡也很幹淨。
「……小雪,一起洗澡,好期待。」
或許是受到白天看的旅遊節目影響,依德爾也和櫻一樣想要「和大家一起泡澡」。
玄關前幾乎已經變成她們開會的場所,雪拉在那裏認真地告訴依德爾:
「下次再洗!!現在重要的是等到伯母入睡後,就立刻開始進行作戰哦!」
惡魔少女不明白地歪著頭。
「剛才不是說過了嗎!等一下妳就趁小光熟睡時……去偷襲!接下來就是真正的吃吃吃吃吃肉時間了。」
「……肉?剛才吃過了哦?」
「是更、更香豔的事啦!妳想讓我說什麽啊!我可是天使耶!這是策略?是策略吧!?」
「……zzzzzz」
看到站著睡著的依德爾,雪拉頓時感到渾身無力。
「起來!要上二樓了!本來這種事情……其、其實是不能做的啦……」
雪拉嘴裏支支吾吾地說著,然後推了推站著睡覺的依德爾,於是依德爾開始緩緩爬上樓梯,雪拉就這樣帶她走向客房。
依德爾一麵點頭一麵搖搖晃晃地走向行李箱,然後打開行李箱再取出睡衣。
依德爾動作緩慢地脫掉身上的衣服,換上白底草莓圖案的可愛睡衣,脫掉的衣服就這麽隨便丟棄在地上。
「喂……妳該不會醒著吧?如果真的是進入睡眠狀態,那就某種意義來說這可是一種才能呢……」
依德爾對雪拉的話毫無反應,她腳步顛簸地想要從壁櫥中取出棉被,然而在拉出棉被時卻失去平衡倒下,身體於是被壓在棉被下。
「……zzzzzz」
大概是力氣用盡了吧,依德爾就在被棉被壓著的狀態下進入熟睡,雪拉隻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把棉被鋪好,讓依德爾睡在上麵。
讓依德爾休息是為了作戰而采取的措施。
滿月高掛在淡紫色夜空中。
深綠色森林中住著許多魔物,特別是依德爾家附近有許多獸人,像是牛男、狼男、豹人以及蜥蜴人,那些全都是依德爾母親所統轄的魔物和惡魔。
依德爾今天也帶著愛犬刻耳柏洛斯(注:希臘神話中看守冥界入口的惡犬。)去散步,順便到森林裏的小溪找些大小合適的石頭帶迴家。由於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事可做,所以這是她每天必做的事。
身為七大惡魔之一的母親對她說過,等到依德爾滿十六歲,就要與命運之人履行約定。與命運之人靈魂結合的話,依德爾就能成為獨當一麵的惡魔,然後繼承七大惡魔之名了。
即使在河邊尋找醃菜石很快樂,可是就算是個性悠哉的她,始終自己單獨一人也是會感到寂寞。
依德爾沒有同年齡的朋友,她的存在對獸人們來說是「重要的大小姐」,盡管牠們對依德爾十分溫柔友善,卻沒有朋友的感覺,簡直就像黑道千金與小弟們一樣。
聽說為了這樣的依德爾,最近要替她雇用年齡相近的保鑣。要是能成為朋友就好了……依德爾隱隱這麽希望著。
她並不是有思鄉情節,然而依德爾在夢中想起了故鄉的事。
如果從光身上得到靈魂,那她就必須立刻返迴故鄉。
她很喜歡……母親和她的部下,就是那些獸人和惡魔叔叔們,可是……
這時,依德爾似乎聽到有人在唿喚她的聲音。
依德爾進入被窩已經過了兩個小時,雪拉獨自一人等待著櫻入睡。這種事靠理力當然很容易就可以辦到,但是太依賴理力不是好事。
雪拉悄悄地窺視著櫻寢室內的動靜,確認她已經入睡以後,雪拉便開始展開行動。惡魔少女現在正在客房裏,她蓋好棉被並擁著枕頭熟睡中。
那惡魔般的恣意睡相連天使也要驚訝。
雪拉嚐試捏住她的鼻子,惡魔卻立刻改用口唿吸,完全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差不多也該醒來了吧?喂,惡魔應該是夜行性的吧?好了、好了,差不多也到大人的時間……不對,妳到底要我說幾遍啊!我可是天使哦!?」
麵對非常適合穿草莓睡衣的惡魔少女,天使兀自在那裏惱羞成怒。
雪拉身上穿的並不是睡衣,而是修女風格的天使裝扮,為了要與依德爾戰鬥……或者更該說是為了保護光所做的萬全準備。
「……唔唔……唿唿唿……醃菜石真可愛呀。」
依德爾笑的很開心,看到她那滿臉笑容,雪拉的幹勁不禁都給澆熄了。
「到底在做什麽夢啊……不對,給我起來!!現在都已經將近深夜,妳差不多也該努力工作了吧?」
時間已經過了午夜零時,周遭一片寧靜。
雪拉心一橫把棉被掀開,但依德爾並沒有從夢中醒來。
「……媽媽我跟妳說哦,小雪要當我的朋友耶,她要跟我一起去河邊找醃菜石哦。然後她會和光、櫻媽媽還有柴一起,對我誇獎說這是顆好醃菜石哦……現在是茄子正美味的季節,還有我也喜歡醬油蒟蒻丸和泡腳溫泉……下次要和小雪、櫻媽媽,三人一起泡澡哦。」
依德爾在說夢話的時候,似乎就會很順。
最大的問題是在夢話開頭部分,雪拉可不記得自己有要當她的朋友……但天使的臉卻不禁害羞地赤紅。
「她在、在說什麽啊,天使怎麽可能和惡魔當朋友!」
依德爾之後就沒再繼續說夢話,並且開始發出沉穩的鼻息聲。
隻見雪拉用力搖搖頭,打算甩開依德爾叫她「朋友」的聲音。
(——不行呀!惡魔就是惡魔!她是那個陰險、兇惡、邪惡的化身——貝爾菲拉琪的同伴啊!!雪拉,不可以掉以輕心!!要保持冷靜……要在不觸犯天使規範的情況下,以謹慎的態度大膽地行動!!)
雪拉如此告誡自己,並且打起精神重新展開作戰計畫。
「我明白了,既然這樣我隻好硬上了!!就算妳不思振作,至少也該做些像是惡魔該做的事,不然我的計畫就無法實行了呀!」
她從依德爾懷中抽出枕頭,然後背著她走出客房。其實雪拉本來就比外表看來有力氣,而依德爾的身體比想象中還輕,吃那麽多還不會胖,真是讓人羨……不,是讓人憎恨。雪拉一麵這麽想著,一麵躡手躡腳地朝光的房間前進。
她剛才在櫻就寢時就確認過了,縱然經過光的房門前,把走廊的電燈全都關上,她也沒看見少年房間中有透出一絲絲光線。
真的睡著了嗎……雪拉不禁有點擔心。一個是不熬夜的半不良少年,一個是吃好睡好、過著健康生活的惡魔,相形之下,在深夜暗中活動的天使比他們還要不健康。
「猶、猶豫也沒用,現在隻能實行!!」
雪拉背著依德爾打開光的房門後進入,她讓頭上的天使之環發光,準備好隨時都可以發動理力。
然而雪拉卻因為衝過頭,腳小指踢到了房門一角,就這麽豪爽地朝前撲倒,在此同時,她頭上的圓環也開始快速旋轉。
「痛痛痛痛……怎麽偏偏是腳小指……咦?哎呀!?什麽?為什麽理力傾泄而出啊!」
雪拉看見自己身上發生的事,頓時陷入了驚慌失措的狀態。她雖然試圖阻止,頭上的圓環卻更加速轉動,理力也不停地流出。
雪拉被壓在依德爾下麵,身體開始慢慢縮小。在雪拉的眼中看來,光的書桌和床開始巨大化,而她就好像迷失在巨人世界裏。
衣服變得寬大,身體同時也變得毛茸茸,還長出了尾巴、耳朵和胡須。
雪拉變身為一心想變成的貓了,而且還是某人期望的蘇格蘭折耳貓。
「……嗯,唿哈啊啊。」
倒地的衝擊讓依德爾發出聲音,她打了一個小嗬欠之後,發現自己懷中居然抱著一隻可愛的小貓,於是依德爾來來迴迴地撫摸貓咪,她的意識還在夢境與現實間擺蕩。盡管貓咪抵抗著……卻隻能任由擺布,她想抽身逃出依德爾的懷抱,依德爾卻抱得更緊。
「……哇☆毛茸茸,一起睡覺覺。」
依德爾抱起貓咪環視昏暗的房間,這時一張床進入她朦朧的視野中,雖然床上已經有人了,不過看來還有足以容納自己與貓的空間,依德爾於是就鑽到床上的被窩裏,可愛的小貓當然也一起。
「喵~~!喵~~!」
貓咪死命掙紮,卻被依德爾緊緊抱在胸前不放,原先就在床上的住民也因為進入沉睡而沒有注意到。
雪拉被夾在依德爾和光之間,兩個人和一隻貓形成了一個完美的川字。
(——冷靜,我要冷靜啊!先在腦海想象自己人類身體的樣子……這樣一來一定可以恢複!要是不能恢複我會很困擾的!!)
雪拉集中意識……然而光的睡臉這時進入她的視野內。
(——不行!這樣太輕率了!!夜晚和男孩子在同一張床上,而且還睡在他旁邊!!)
她沒辦法好好集中精神。
抱著雪拉的依德爾很快就發出了熟睡的唿吸聲。
「……zzzzzz……四個東京巨蛋大小的醃菜石……五個檸檬的維他命c。」
對於依德爾的夢話,光居然迴應道:
「嗯、啊啊……好大的醃菜石……而且好酸。」
(——小光也夢見醃菜石!?連檸檬也有!?)
縱然雪拉想吐槽光,嘴裏卻隻發得出「喵~~!」的叫聲,意識到旁邊是男孩子而慌張的心情隨即萎縮。
即使如此,雪拉還是無法解除變身,直到這個地步雪拉才終於驚覺,比起「怎樣才能變身」,更重要的是「要怎樣才能恢複」。
三人就這樣同蓋一條棉被度過了一整晚。
插曲3……………………………………………………
少年曾經聽說森林中很陰涼,他被迷失的狗拉著前進,越是進入森林深處,日光就逐漸陰暗,氣溫似乎也越來越低,平常這溫度本該讓人感到舒適,但他的背現在卻是冷汗直流。
厚實的雲層遮蔽了太陽,等一下說不定會下雨。
女孩的臉色也和天氣同樣不是很好,隻有那隻狗精神奕奕地走著。
在蒼鬱的林木之間,光發現了一個較為空曠的地方,還有一根巨大的斷木,大概和家庭用餐桌差不多大小,正好可以暫時藉此休憩一番。
「我們休息一下吧?」
「我還可以走啊。」
從她的臉就可以看出她在逞強,女孩子個性懦弱卻相當固執。
「是我累了啦,雖然時間有點早,我們來吃便當好嗎?」
「嗯、好吧,既然這樣那就沒辦法了。」
為了不讓狗跑掉,光把牽繩綁在附近的樹上;女孩子則是從背上的背包裏,拿出布包裹著的餐盒。
兩人一同坐在斷本上享用,便當裏是女孩特製的三明治。通常人類開始要吃東西的時候,狗就會有反應……一般應該是這樣,可是那隻走失的狗背對著光兩人,開始睡起午覺。
「咦?這隻狗還真客氣。」
男孩從女孩手中接過餐盒打開一看,裏麵有三明治整齊排列著,他從背包取出水壺,倒了兩杯麥茶。
三明治的色彩十分鮮豔,單就顏色看來十分危險……
「有紫色、綠色和橘色,色彩鮮豔好像很美味的樣子呢,妳好棒哦,居然這麽會做菜。」
被男孩子這樣誇獎,女孩子露出了羞赧的笑容。
「啊哈哈哈……雖然不敢保證味道……但這是我的自信之作哦。」
「那我就開動囉。」
他將包有紫色餡的三明治送入口中,少年的身體瞬間僵硬,接著立刻將手伸向茶杯。柔軟的麵包夾雜著滑溜難以形容的食感,汁液透出了濃濃的鹹味,並在口中擴散開來。男孩配著麥茶吞下後所殘餘的味道,感覺有點像是醃醬菜的味道。
紫色的那種是醃茄子,綠色的是醃小黃瓜、橘色的似乎是醃蘿卜。迷路小狗好像知道那些是什麽東西,隻見牠別過頭繼續睡覺。
「怎、怎麽樣?我嚐試作了創新日式口味。」
「……非、非常獨特的味道,和麥茶很搭喔。」
看到少年吃得很開心的樣子,女孩子的表情也越來越有精神。
「對了!我的份也給你吧。」
「嗚……好。」
因為不想讓她失望,少年拚命灌著麥茶,把醬菜三明治全都吞進肚子裏。
女孩高興地看著男孩用餐的樣子,同時將脖子上的短項鏈取下,這個短項鏈戴在小孩的脖子上稍嫌太長,看起來倒像是長項鏈。
「小光,這個給你。」
當少年終於將三明治部隊全部殲滅,正稍事休息的時候,女孩將項鏈戴到他的脖子上,銀色十字架在他的胸前搖晃。
「可是這樣……好嗎?」
女孩子
輕輕點了個頭。
「這是護身符,我希望小光戴著它,因為我總覺得這座森林怪怪的……這條項鏈一定會保護你的。」
「妳把護身符給我,那妳怎麽辦?」
「不用擔心啦,我是來保護你的,那條項鏈是為了不讓小光孤單的護身符。」
少年不太明白女孩說那話是什麽意思,隻是他能夠從她的眼眸之中,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意誌。
這時風在森林中吹拂,林木的枝葉因此被吹得沙沙作響。
「我一定會永遠守護你的,我們約好囉?」
女孩子說完話便從斷木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