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前的導師時間結束之後,我向永音老師報告現況。宮脇在那之後並沒有迴到教室裏,就這樣擅自早退了。而永音老師似乎也預料到大致上的情況,所以馬上就理解了我所說的話。


    「這樣可就有點不妙了。」


    這裏是化學準備室。我和永音老師正在商討今後的對策。


    窗外傳來了棒球社練習的聲音。啊啊,今天的社團活動又會遲到了吧……我這樣不就跟神門一樣了嗎?


    「的確不太妙。」


    我懷抱著形形色色的心情,同意了永音老師的意見。


    「剛才我也和彌生的家裏取得了聯係,不過她似乎還沒有迴家的樣子。說不定真的得請警察搜索比較好呢。」


    聯絡警察嗎?我總覺得事情好像越滾越大了。


    「還是真帆你負責趕快找到她呢?哪一種方法比較好啊?」


    「就算你叫我負責找,我也不知道該從何找起才好啊。」


    如果要找人的話,我想還是由警察或偵探來找比較適合。


    「哎呀?我昨天沒說過嗎?惡魔的搜尋方法。」


    惡魔的搜尋方法?被永音老師這麽一說,我想起了自己剩下的王牌。是小怪。


    「彌生應該跟惡魔在一起吧?這樣一來,隻要能找到惡魔的話,不就能找到彌生了嗎?」


    永音老師說的的確沒錯。


    「明天是禮拜六,學校不用上課。你要不要趁這個機會稍微找一下呢?」


    「請你不要說得那麽輕鬆。話說迴來,隻有我一個人去找嗎?」


    「這樣是很危險的喲。畢竟對方可是惡魔啊。」


    沒錯。而且還是相當強大的惡魔。雖然永音老師昨天完全沒有為我顧慮到這一點,不過現在的她似乎有為此而悔過的跡象。


    「要不然你也可以帶著裕貴一起去呀。」


    永音老師幹脆地說。


    「什麽?」


    「你可以和裕貴一起去找宮脇。」


    我挖著耳朵,讓聲音可以聽得清楚一點。


    「pardon?」


    「我還沒忘記杏仁豆腐的怨恨喲。」


    「請你不要中途隨便改變話題!」


    「你聽得很清楚嘛。」


    永音老師不悅地噘起嘴來。


    「隨便開大人的玩笑是不行的喲。」


    「先不管這個了,為什麽我非得帶著神門一起去不可呢?」


    「因為裕貴很強嘛。經過上一次的事件之後,你應該很清楚他有多可靠了吧?」


    上一次的事件……那是指神門的魔力暴走事件。


    神門裕貴不是人類。應該說他隻有一半是人類。他是惡魔與人類的混血兒。因此,他會在無意識的狀態下釋放出魔力。以前我也曾經被他釋放出來的魔法火焰灼傷。


    的確,神門或許能在探索惡魔時派上用場也說不定。不過我很抗拒和這家夥一起走在街上。


    如果我和他走在一起的模樣被一之瀨學長看到的話……我光是想像就覺得可怕。


    「是要一個人行動,結果反倒被惡魔追殺呢?還是要帶著神門一起漂亮地救出宮脇呢?你從裏麵選一個自己喜歡的方案吧。」


    很明顯地,我沒有選擇的餘地。不,等等。


    「為什麽沒有和永音老師一起搜索的選項呢?」


    永音老師可愛地吐出舌頭。


    「嘿嘿。因為太麻煩了,我不想去嘛。」


    我的手極其自然地揪住了永音老師的舌頭。


    「好動!」


    「我再問一次。永音老師一起來不是很好嗎?」


    我用要把永音老師的舌頭連根拔起似的氣勢揪著她的舌頭。看到永音老師淚流滿麵,一副很痛的樣子,我才放開了手。


    「我明明是開玩笑的……我的舌頭不能吃啦……好痛喲。」


    「既然是開玩笑的話,那麽你應該能一起去吧?」


    「其實啊,我之後得參加會議呢。」


    這個無能教師又想找藉口逃避嗎?當我開始散發出足以將周圍的空氣染黑的怨念時,永音老師立刻收迴晾在外麵冷卻的舌頭。她似乎以為自己的舌頭還會被我抓住吧。


    「等等。這是真的喲。而且還是很重要的會議。就是要討論之前也跟你說過的、隱藏在惡魔事件背後的惡魔那檔事。要是不想辦法處理這個家夥的話,說不定同樣的事件又會再度發生喲。這樣一來,真帆說不定又會經曆慘痛的體驗喲。這樣一來,事情說不定又會變得很麻煩喲。」


    「唔……那就把搜索的時間改成禮拜天吧。這樣你能過來嗎?」


    「彌生現在說不定正陷入了分秒必爭的危險狀態,你居然能夠悠悠哉哉地說出這種話!」


    要不然你也拋開什麽狗屁會議,過來幫忙啊!我在心中這麽呐喊著。我之所以沒有把它說出口,是因為在我開口之前永音老師就已經搶先說道:


    「而且你禮拜天已經有安排了吧?」


    「為什麽你會知道這種事情?」


    永音老師露出了可疑的微笑。


    「請你別小看神域的情報收集能力喲。」


    ……神域都把這種力量發揮到哪裏去啦?


    「總之,因為我明天很忙,所以真帆就和裕貴一起約會去吧!以上!」


    「才不是約會呢!」


    「意思還不是一樣?」


    「你這是哪門子的語言學觀念啊!」


    就在這個時候,我因為想到了可怕的事情而臉色發青。


    「永音老師。你該不會又想把我跟神門湊成一對了吧?」


    「嗚!」


    笨蛋天使很明顯地避開了我的視線。我似乎猜對了。


    「我並不打算跟神門交往喲。」


    「就管理神門的立場來說,這種做法比較輕鬆嘛。」


    這家夥真的滿腦子隻想著讓自己輕鬆的事情嗎?我的身體開始滲透出更為強大的怨念。


    「總之,明天就決定由神門和真帆一起行動羅。這樣可以吧?」


    「……。雖然我有很多地方無法接受,總之我了解了。」


    話雖如此,我了解的也隻有我自己有多軟弱無力而已。再說,宮脇的確陷入了危險的狀態之中。我想拯救她的心情很強烈。而且事實上要幫助她的話,光憑我一個人的力量也是不夠的。


    「那麽就來去體育館吧。」


    永音老師從椅子上站起來之後,一邊伸著懶腰,一邊這麽說。


    「咦?永音老師也要過去嗎?」


    因為我接下來還有社團活動,所以才要到體育館去,不過我倒是想不到永音老師要去體育館的理由。


    「我當然要去呀。因為我可是社團顧問呢。你知道嗎?學校的老師就算擔任社團活動的顧問,薪水也幾乎沒有什麽改變呢。」


    顧問……啊啊,聽她這麽說起來,的確是有這麽一迴事。


    「永音老師是話劇社的顧問呢。」


    因為她從未在練習之中露麵,所以我也忘了這迴事。


    「那麽,let"sgoto體育館!」


    永音老師小跑步地離開了化學準備室。我也跟在她的身後走出了房間。永音老師在走廊前方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看著我。


    「要把門確實地鎖上喲。」


    她這麽一說,我才注意到我還沒有把永音老師之前交給我保管的鑰匙還迴去。


    ……我覺得我總有一天會變成這個房間的管理員。


    體育館裏稍微掀起了騷動。


    那是因為散發著嗆鼻香水味的永音老師登場的緣故。由於她沒有帶體育館用的運動鞋


    或室內便鞋,所以她就這樣赤腳走進了體育館,不過那雙迷你裙底下延伸出來的美腿,漂亮得連身為女生的我也為之陶醉。正在體育館裏練習的男生們全都停下了動作,對這位突如其來的造訪者行注目禮。不過他們的注目焦點主要是胸部和那雙美腿。啊啊,怎麽盡是一些笨男生啊。希望一之瀨學長可別跟這些家夥一樣才好……。


    我狐假虎威地偷偷走在備受注目的永音老師身後。話劇社的練習時間早就已經開始了。如果是現在這個時間的話,恐怕神門應該也已經到場,開始進行肌肉訓練了才是。雖然說我有正當的理由,不過連續兩天遲到還是讓我感到很不好意思。


    不出所料,當我從後台登上舞台時,所有人都已經齊聚在舞台上了。我匆匆忙忙地走進播音室換裝。當我迴到舞台上時,所有社員正以永音老師為中心聚集在一起。


    他們大概是在開會吧。我急忙地加入了那個圈子。


    「下一個目標是全國高中話劇社聯盟在夏天舉辦的大會。」


    從一之瀨學長的這句話開始,我也加入了話題之中。


    「那是很大的大會嗎?」


    永音老師問道。一之瀨學長立刻迴答了這個問題:


    「因為全國大約有兩千五百所高中的話劇社加盟了這個聯盟,所以這個大會實質上就像是全國大會一樣。在分區舉辦的初選裏獲勝的高中,就可以進軍全國大會。」


    看來他們似乎正在討論著下一次的大會,永音老師明明身為顧問,卻什麽也不知道啊。


    「原來如此。那個初選是在夏天舉辦的吧。」


    「正確地說是二次初選。大會最初的初選從去年冬天就開始了,而我們高中也已經通過了那個初選。」


    原來是這樣啊。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這樣一來,所謂的話劇大會勢必得耗費很長的時間來戰勝層層關卡。不過畢竟要完成一出戲也是挺費時的,這種情形或許是莫可奈何的也說不定。


    「然後全國大會在冬天舉行。」


    從最初的初選到全國大會為止,要花上整整一年啊。真是一場壯闊的大會呢。


    「這樣一來,要是在初選獲勝的話,應該會對準備考試造成很大的影響吧。」


    永音老師以一副妖豔的表情幹脆地說。


    「沒問題的。我們也有好好地用功念書呢!」


    蹦蹦跳跳地這麽說的人是三愈學姊。的確,我聽說話劇社的學長姐們基本上成績大多都不錯。


    「不,你當然是沒關係啊。」


    湊山學長斷斷續續地呢喃著。看來他似乎就是我所聽說過的例外。


    「因為八月就要登台演出了,現在差不多也得定下劇本才行。」


    現在才五月而已。從那麽早的時期開始,大家就開始為大會進行準備了嗎?我有一點驚訝。盡管我在心裏嘲笑什麽都不知道的永音老師,不過身為社員的我也是什麽都不知道。


    「原來如此。總之,這就是青春啊。」


    永音老師盤起手來點點頭。我想這個人一定什麽也沒聽進去吧。


    「不過,既然到大會開始之前還有一段時間,那麽明天不練習應該也沒關係吧?」


    永音老師向一之瀨學長進行確認。如果我的反射神經跟推理能力再敏銳一點的話,在永音老師說出下一句話之前,我應該可以把手伸進她的嘴裏,拔出她的舌頭吧。然而我並不具備這樣的能力。


    「嗯嗯,是啊。我明天也打算暫停練習。」


    「太好了,真帆。你明天可以和裕貴慢慢來了喲。」


    永音老師這句話在所有人之間造成了一股衝擊。其中,受到最大衝擊的人是我。


    這個白癡天使!我要把你當成棒棒雞的材料!


    「噢。真是令人期待呢,真帆。」


    神門這麽說完之後,露出了一臉開心的笑容。


    你已經接受了她的說法嗎?


    我毫無顧忌地走近永音老師的身邊後,便墊起腳尖在她的耳邊竊竊私語:


    「這是怎麽一迴事?」


    「問我怎麽一迴事,不就是為了尋找宮脇的約會嗎?」


    永音老師也小聲地迴答。


    「你為什麽要在大家的麵前說出來呢?」


    「我隻是先確認一下有沒有練習嘛。」


    「被扼殺跟被撲殺,現在當場能做的隻有這兩種,你覺得哪一種比較好?」


    永音老師默不作聲。我想她應該不是在猶豫著要選哪個才好。


    「對不起。」


    永音老師靜靜地道歉。


    「之後請你用神域自豪的力量消除他們的記憶。」


    「那種事情不是那麽輕鬆就能辦到的……」


    我將右手伸向永音老師的脖子。我覺得現在的我連蘋果都可以捏碎。


    「我會往上遞交申請書的。」


    「麻煩你了。」


    我離開永音老師的身邊。其他社員們正以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這一切。


    「我、我可不是要和神門約會喲。」


    我主要對著一之瀨學長解釋情況。


    「你也不用害羞得滿臉通紅啊。反正明天也不用上學,你就盡情地享受吧。」


    一之瀨學長爽朗地這麽說。


    「就說了不是這樣的!」


    我拉開嗓門大喊。


    「別在意嘛,我們就一起開開心心地去玩吧,真帆。」


    神門突然從背後抱住了我。


    「你快住手啊!」


    我使盡全力地甩開從背後抱住我的神門。


    「你們打得好火熱喲。我也要加入!」


    三愈學姊一邊開心地嚷嚷,一邊貼上了我的腹部。她就這樣把頭埋在我的身上摩擦著。


    「連三愈學姊也這樣!請你住手!」


    真是亂七八糟啊。


    「話說迴來,昨天的新進社員呢?」


    湊山學長以茫然地聲音這麽說。我之後才聽說,除了湊山學長以外的社員,似乎都從雛浦那裏聽說了宮脇早退的消息,不過不知道為什麽,唯獨湊山學長沒有被告知這個消息。這隻能說是大家為了成全湊山學長在社團扮演的腳色,才故意不告訴他這件事吧。


    「快——放——開——我——!」


    為了用離心力去除身上所有的附著物,我一邊在原地團團轉,一邊放聲大叫。要是可以就這樣把世界也一起甩開就好了,我一瞬間這麽想著。


    結果在這一天的練習之中,針對我的誤會還是沒有被解開。空口禮拜六要和神門約會。空口因為害羞而故意隱瞞這件事情。在話劇社成員的認知中就是這樣的情節。


    糟透了。情況真的嚴重到我已經束手無策的地步了。明明我的腦海裏想的都是一之瀨學長,然而我的心情非但不為他所理解,他的認知甚至還背道而馳。雖然不為對方所愛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自己的好感無法傳達給對方也很讓人難受。


    我迴到家,窩進了房間裏。


    該怎麽做,才能解開這個讓我束手無策的誤會呢?我的煩惱已經全部匯集在這一點上了。當然了,我也很擔心宮脇。不過,人類是一種殘酷的生物,就算我再怎麽清楚危險正迫近宮脇的身邊,不過一旦自己的問題隱約閃過了腦海,意識的矛頭還是會不自覺地搖擺不定。對不起,宮脇。


    現在的我能辦到的事情是什麽呢?盡早找出宮脇,縮短和神門在一起的時間。嗯,隻有這樣了。


    因此,我還是非得再度召喚出那個家夥不可啊。


    我所召喚出來的最強魔獸。


    它的名字是小怪。


    雖然它的名字聽起來很卑微,不過它卻


    是一隻相當猙獰的黑色猛獸,擁有不把魔法之炎當一迴事的強韌體毛與皮膚。能夠理解人類話語的高度智能,閃爍精光的紅色眼眸。它具備了這些條件,是一隻足以和最強之名匹配的終極召喚獸。


    不過實際上它隻是一隻小貓一般大的笨蛋巨鼠罷了。因為太大了,看起來還有一點惡心。


    我帶了我愛用的長袍與魔法書,走出了房間。在前往一樓必經的樓梯上,我運氣很差地遇見了夏樹。


    樓梯很狹窄。如果其中一方不先往後退的話,兩邊的人都過不了。


    「閃開。」


    我先發製人地說。


    「姊姊才走下一二階而已吧?畢竟我都已經爬上十二階來到這裏了,姊姊往後退不是比較好嗎?」


    夏樹還是一樣強詞奪理。


    「我是姊姊,你是妹妹。也就是說,我比較偉大。」


    「是是。您說的是。感謝您啊、感謝您。托姊姊大人的福,我們平民才得以過好日子喲。」


    夏樹一邊這麽說,一邊走上樓梯。雖然我揮舞著手來阻止她,不過單純比力氣的話,我是沒有勝算的。


    「嗚哇!快住手啊!」


    夏樹使勁地猛推著我,就這樣把我推迴二樓。


    「喂!給我迴到原來的地方去!要不然就把我走下三階份量的體力還給我!」


    「你在說什麽莫名其妙的話啊。來。」


    這麽說完之後,夏樹便把手繞到我的腋下,把我的身體給舉了起來。


    「嘿咻。哎呀,姊姊你變重了不少呢。」


    「少羅唆!」


    夏樹把我的身體抱迴了原來的場所。雖然這是我自己要求的,不過實際上一被人做出這種舉動,我還是不由得厭惡起自己矮小的身材。


    「姊姊又要去公園玩魔法遊戲嗎?你還是別做了比較好吧?」


    愚蠢的妹妹露出憐憫的眼神看著我。我則是迴瞪著妹妹。


    「你放心吧,這才不是遊戲呢。」


    「那樣更讓人擔心吧。」


    我無視於還想說些什麽的夏樹,迅速地跑下了樓梯。接著我在玄關撞見了正要走入屋內的父親。今天遇到的難關特別多呢。


    我的父親在中古汽車行上班,是一位極其平凡又典型的普通人物。他的身高、腆重、年收入,全都落在日本上班族的平均值上。如果要舉出他身上的奇特之處的話,大概隻有夫妻的感情好得異常,以及熱衷於黑魔法的女兒是神域的特派員而已吧。


    「真帆,這個時間你還要出門嗎?」


    父親一邊脫著皮鞋,一邊對我詢問。


    「嗯,就像平常那樣。」


    「又是魔法遊戲嗎?」


    「嗯。」


    就算是我,也不敢對父親說出和夏樹一樣的話。我可是個有良知的人啊。


    「你最近似乎開始參加社團活動了吧。」


    我有種父親的話題會拖很久的預感。


    「嗯,是啊。開始了喲。是話劇社喲。很有趣喲。那我出門了。」


    我在父親把皮鞋脫下來之前,便迅速地穿上了自己的鞋子,往門外飛奔出去。


    「喂,真帆。我的話還沒說完啊。」


    我無視於父親所說的話,往住家附近的公園前進。那裏是我成功施展召喚魔法的地方。


    夕陽已經完全沒入了地平線。天空和白天大相逕庭,布滿了厚重的雲層,連一絲月光都看不見。我借助街燈的光線,在街道上前進著。


    不過為什麽雙親都對我開始參加社團活動一事,表現出如此神經過敏的反應呢?那種事情是我的自由吧。真希望他們別管那麽多。


    有點焦躁的我抵達了公園之後,便在地上畫出跟上次一樣的魔法陣,並且開始盞唱咒語:


    「numtsaremuaize……」


    今晚看不見明月。


    隻有街燈靜靜地點亮了夜晚的公園。


    我的咒語隱約地迴響在公園之中。


    今晚看不見星辰。


    在除了我以外,空無一人的夜晚公園中。


    唿喚魔物的聲音清楚地響起。


    今晚連天空也熟睡了。


    在看起來有些滑稽的夜晚公園中。


    隻有我一個人的微弱心跳聲平緩地起伏著。


    儀式結束了。


    我環顧著周遭。


    來吧,出來吧,我最強的奴仆啊!


    「吱——。」


    傳來了一陣令人懷念的叫聲。我來迴環顧著附近一帶。然而盡管我聽得到聲音,卻遍尋不著它的身影。該不會是我的召喚失敗了,隻唿喚出它的叫聲而已吧?


    我定睛掃視了整個昏暗的公園,試圖找出那隻黑色的巨大老鼠。


    然後我發現了一個在花圃角落抖動的黑色小團塊。


    「既然你在的話,就快點出來嘛,小怪。」


    當我鬆了一口氣地這麽說時,黑色的團塊嚇得顫抖了一下。然後它拚命地往花圃深處竄逃,試圖藏起自己的身子。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被什麽東西給絆住了,巨大老鼠的身軀隻是喀哧喀哧地在原地亂動,而沒有繼續鑽進花圃深處。


    我慢慢地接近小怪。


    「這裏有什麽東西嗎?你找到了誰的屍體嗎?」


    我越接近小怪,小怪的動作就越激烈。然而它的身體依然沒有往花圃深處前進一絲一毫。


    「喂,快停下來。」


    我一找出小怪的尾巴,便抓著尾巴,把小怪的頭從花圃中拔出來。


    「吱——!」


    小怪悲痛的叫聲傳遍了整個公園。


    「你怎麽了?忘記你的主人了嗎?」


    小怪死命地掙紮,試圖逃離我的身邊。我抓起小怪的頸背,硬是把它的視線轉到我的麵前。


    「你瞧,還記得吧?我是空口真帆大人,對吧?」


    小怪的身體正不住地顫抖著。它的表情就好像恐懼著什麽東西的小動物一樣。


    啊,這麽說起來,之前召喚它的時候,我是不是對它做了有點過份的事情啊?


    「你該不會不是因為忘記我而逃跑,而是因為記得我才想逃跑吧?」


    我莞爾一笑,以盡可能溫柔的語氣詢問小怪。大概是我那溫柔的模樣讓小怪感到安心的緣故吧,小怪的身體停止了顫抖。


    「吱——」


    漆黑的召喚獸輕輕地上下擺頭。


    「哎呀呀。明明還記得主人,卻還想要逃跑,真是個壞孩子呢。」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我的握力增強了,小怪又再度嚇得直打哆嗦。


    「需不需要來點懲罰啊?」


    小怪的頭左右擺動著。


    「那麽你不會再逃走了吧?」


    小怪上下擺動著頭。


    「那麽就一起來幫我找出這一次的惡魔吧。」


    小怪停下了動作。


    「你行吧?」


    小怪依然沒有動靜。


    「你放心吧。我一定會讓你變得可以說出『我行的』。」


    小怪是召喚獸。所以不讓自己多點自信是不行的。我身為召喚這家夥的人類,當然得負起教育它的職責。


    我的心裏罕見地燃起了認真的熱情。


    我握著小怪的尾巴後,便照著giantsing(注:摔角招式之一,抓住對手的銜騰空旋轉數圈浚,再將、之拋出。)的要領,開始轉起了小怪。


    「小怪,要是你有自信了,就大聲地說出來吧!」


    「吱、吱——!」


    我的斯巴達指導之後還持續了兩個小時左右。


    禮拜六的一大早就要集合了。我在曾經目


    睹了宮脇的惡魔的那個車站等待神門。小怪也跟在離我一小段距離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斯巴達特訓的成果,小怪現在相當地順從我。隻不過不知道為什麽,小怪看起來一副精疲力竭的樣子,真是一隻沒出息的召喚獸啊。


    神門出乎意料之外地正好在集合時間出現。


    「你沒有遲到耶。」


    我不假思索地說出口了。


    「我不可能在和真帆約會的時候遲到吧。」


    不知道為什麽,神門自信滿滿地這麽說。既然這樣的話,希望你在平常的社團練習時也不要遲到。


    「還有,今天可不是約會喲。」


    「啊啊,我聽永音老師說過了。好像是要找一位行蹤不明的學生吧?」


    原來那位老師也會確實地做些基本的說明啊。


    「永音老師還另外說了些什麽嗎?」


    「她說這是兩人獨處的良機,叫我不要錯過這個機會。」


    ……我下次在化學準備室設置詭雷好了。


    「算了,這件事就不管了。所以我們今天可不是去玩的,請你好好認清這點。」


    我用手指指著神門,跟他確認這個事實。我必須事先預防這個男人的暴走才行。


    「我知道啦。要找的人是之前來過話劇社的女生吧?」


    「沒錯。」


    「我總覺得那個女生有點不可思議呢。我也不太會說,該說是她身邊的氣氛不一樣呢,還是什麽的……」


    雖然神門自己本人並不知道,不過他是個半人半魔。我想一定是那惡魔的部分和宮脇產生了共鳴。


    「話說迴來,該怎麽找起啊?我們又不是警察。」


    「沒問題的。我可是有一隻比警犬還要優秀的寵物呢。過來吧,小怪。」


    我一唿喊小怪的名字,小怪便步履蹣跚地出現在我們的眼前。


    「這、這隻老鼠!」


    神門嚇得跳了起來。他曾經見過小怪。而且不管對神門來說,還是對小怪來說,那都是一段悲慘的迴憶。


    「你該不會要用這隻老鼠吧?」


    「它才不是老鼠,它叫小怪。請你之後也這麽叫它吧。」


    「吱——」


    小怪無力地叫著。它似乎真的很累的樣子。昨天做得太過火了嗎?我稍微反省了一下。


    「好吧,那麽小怪。」


    我把小怪抱起來之後,便把嘴巴湊到它的耳邊。


    「告訴我這附近哪裏散發出魔力的氣味。我想你也知道,不要被神門的氣味搞混了。」


    我小聲地告訴小怪這些話之後,便放下了小怪。神門並不知道惡魔的存在。根據永音老師的說法,惡魔的存在似乎不能隨便讓人類世界的居民知道。所以我也得注意一點才行。


    「用這家夥真的沒問題嗎?」


    神門正站在距離小怪相當遠的地方,而且還微微地發抖著。這個不良高中生平常總是一副使壞的樣子,不過他卻很怕老鼠。真是太丟臉了。


    「小怪,告訴我宮脇同學在哪裏。」


    小怪抽動了幾下鼻子之後,便開始緩慢地動了起來。


    「喂,我們該不會要跟著這隻老鼠走吧?我們不去卡拉ok之類的地方嗎?」


    「要是不想來的話,你可以迴去。再見。」


    我一邊追著從車站走向城鎮的小怪,一邊冷淡地對神門放話。


    「說什麽傻話!我可是為了和真帆約會才來的,怎麽可能就這樣迴去!」


    神門這麽說完之後,便跟在我的背後。我的心跳稍微加速的情況就先保密吧。


    於是我們就這樣開始了宮脇的搜索。


    不知道是不是小怪的嗅覺很優秀的緣故,我們在街上順利前進,並沒有中途迷路的情況發生。追著老鼠後頭跑的少年與少女,我想這一定是一幅相當不可思議的風景吧。我們死命地持續追趕著小怪。雖然一開始神門的嘴裏盡是各式各樣的抱怨,不過從中途開始,他也為了不跟丟小怪而拚命起來。雖然神門以前絕對不是一個會像這樣為了別人而拚命的家夥,不過我認為他最近改變了不少。話劇社的練習也是,盡管神門常常遲到,卻還是每天參加練習,而且他也很認真地做完了訓練課程。


    如果他認真起來的話,似乎也是個老實坦率的好家夥……我不時將視線瞥向神門,同時在腦袋裏想著這種事情。


    我們經過了好幾個紅綠燈,逐漸離開了車站。我們遠離了繁華的車站周邊,往人煙稀少的街道前進。小怪毫不猶豫地在街道上前進。


    我們從車站開始走起,經過了二十分鍾左右,小怪抵達了一棟老舊的公寓。


    放眼望去,周圍盡是悄然無聲的工廠與荒廢的空地,是一個蕭條的地方。這裏就是宮脇的住處嗎?不過永音老師說過宮脇還沒有迴家,所以如果這裏是她自己的家,那麽我們就白跑一趟了。


    「她在這棟公寓裏嗎?」


    神門問道。


    「我不知道。不過這裏似乎是跟宮脇同學有關係的場所。」


    我巡視著公寓的門牌。一樓與二樓分別有五間房間,不過我卻找不到寫著宮脇的門牌。看來宮脇現在似乎不住這裏的樣子。再說,這棟公寓真的有人住嗎?不管是哪間房間裏,都聽不見任何聲音,玄關前也像是閑置了好幾年似地肮髒。


    「該怎麽辦呢?」


    將整個公寓與周邊環境巡視了一圈之後,我試著對神門這麽說。神門隻迴了我一句「我哪知道」。真是值得信賴的學弟啊。


    「繼續待在這裏也不是辦法,我們先迴去吧。跟永音老師問了宮脇同學住家的地址後,我們下次再去那裏吧。」


    「咦咦?那今天的約會就到這邊結束了嗎?欽,既然搜索暫時中斷的話,那我們先去哪裏玩玩再迴家吧。」


    我歎了一口氣。明明宮脇正身陷危機的說。不過神門大概也不知道詳情,所以會這樣也是莫可奈何的。


    「你們在做什麽啊?」


    就在神門嘻皮笑臉地試圖搭我的肩,而我也把他的手撥開時,有人對著我們兩人搭腔。聲音的主人是我們未曾見過的老婆婆。她彎著腰,拄著一根拐杖。她的頭發完全化為花白,臉上的皺紋多到讓人無法分辨出原型。她站在馬路上,直盯著在公寓麵前吵架的我們。


    「沒事、對不起。我們……」


    我無法繼續說下去了。


    「這棟公寓裏已經沒有人住了。」


    在我硬是把話擠出來之前,老婆婆便抬頭仰望著公寓,用寂寞的語氣這麽說。


    「咦?這裏沒有人在嗎?」


    怪不得裏麵沒有人的跡象。


    「這棟公寓馬上就要拆除了。我曾經是這棟公寓的管理員呢。」


    老婆婆走近我們的身邊。


    「你們以前應該不住在這裏吧。」


    「咦、啊啊,是的。」


    「住過這裏的人我全都記得。之前也是,十年前搬走的女孩來這裏的時候,雖然她已經是高中生了,我也還是記得一清二楚呢。」


    十年前搬走的女孩?已經是高中生了?


    形形色色的情況在我的腦海中彼此煤合。我瞥了小怪一眼。如果這家夥的嗅覺是貨真價實的,那麽這裏應該是和宮脇有關的場所才是。


    「那個,請問一下。那個女孩的名字是宮脇彌生嗎?」


    我以直球決一勝負地試著這麽問了之後,老婆婆就盯著我的眼睛,愣了好一會兒。


    「你為什麽會知道她?你是她哪邊的朋友嗎?」


    果然沒錯。這樣一來,這裏就是宮脇十年前曾經住過的公寓吧。


    「那個,我們是宮脇同學的朋友。其實


    因為宮脇同學碰上了一些麻煩,所以我們正在調查她。如果您方便的話,可以告訴我們一些關於宮脇同學的事情嗎?」


    聽到這突如其來的請求,老婆婆揪起臉來……雖然我是這麽想的,不過其實我也看不太出其中的變化。


    「老人家的閑聊可是又臭又長哦?」


    雖然神門露出了不情願的表情,不過我立刻大力地點著頭。看了我點頭的模樣之後,老婆婆把我們帶到了附近的公園。


    「又臭又長哦?」


    神門在我的耳邊模仿老婆婆的語氣。我扳起臉孔別過頭去。


    「要是不想聽的話,你可以迴去。」


    「開玩笑的啦。話說迴來,差不多該告訴我真帆為什麽要追宮脇學姊了吧。」


    「那是秘密。還有,你在叫宮脇同學的時候會乖乖地加上學姊啊。」


    「那是因為真帆是特別的啊!」


    神門這麽說完之後,便從我的背後抱住了我。呀。


    「走開!煩死人了!」


    老婆婆一直注視著這樣的我們。


    「年輕人真是亂來。你們是白癡情侶嗎?」


    「才不是呢!」


    我雖然也不想對一個老婆婆發火,不過我還是盡全力地否定這句話。


    「我們才不是白癡呢。」


    雖然你是白癡,不過我們可不是情侶啊!我真的想這麽大叫,不過一想到老婆婆可能會嚇得心髒麻痹就作罷了。


    我們在公園的長椅上坐了下來。小怪好像很開心地,在壞掉的翹翹板上來迴奔跑玩耍。


    這裏雖然狹小,卻有相當多的樹木,是個古色古香的公園。因為附近沒有大馬路,所以公園裏顯得相當寧靜。


    「宮脇一家是在女兒快要出生之前,才搬到了那棟公寓。」


    老婆婆娓娓道來。


    「他們是一對感情很好的夫妻。我時常和宮脇太太聊天,她是個性情溫和的美女喲。昨天遇到的女孩也長得跟她母親很像呢。然後他們一家在女兒大概是小學生的年紀時就搬走了。好像是先生的公司成就不錯,他們就搬到更好的地方去了。你說,最近的年輕人不是都會為了又新又漂亮的東西而興高采烈嗎?」


    我想不管是哪個年代的人,都會為了又新又漂亮的東西而興高采烈吧。不過我之所以會這麽想,大概是因為我也是時下的年輕人吧。


    「隻是宮脇太太的身體一直都不怎麽好。我聽宮脇家的那女孩說,宮脇太太似乎還是因為生病去世了。」


    宮脇的母親是病死的。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情。


    「畢竟她們母女倆的感情很好。發生了這種事情,我想那女孩一定很難受吧。」


    「請問她的母親是什麽時候去世的呢?」


    「這個嘛,我記得她的確是說兩年前。」


    原本我以為宮脇母親的死和惡魔有什麽關聯,不過看來似乎沒有的樣子。惡魔出現應該是最近的事情才是。


    「不過她現在似乎有了新媽媽。」


    「新媽媽?」


    「是啊。她的父親似乎再婚了。隻不過。」


    「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我將身體稍微挪近老婆婆的身邊。


    「她說她和新媽媽處得不太好。宮脇先生為了紀念再婚,在這一帶買了一戶新的大樓公寓,最近才剛搬過來的樣子。她在那邊的生活似乎過得不太好呢。」


    新的母親嗎……


    我的雙親現在依然健在。關於這一點,我並不覺得特別難得,也沒有特別感謝。不過要是其中一邊因為生病或事故而去世的話……不行,我沒辦法想像。


    不過這樣一來,我能就明白宮脇在這個時期轉學的理由了。


    「宮脇同學還有另外說些什麽嗎?她有提到什麽特別的事情嗎?」


    我覺得好像離宮脇越來越近了,所以不由得快口地丟出了問題。


    「她隻跟我稍微聊了一下就迴去了。」


    「這樣啊……」


    小怪依然在翹翹板上玩耍著。看來之後很難再靠它得到更多線索了。所以我無論如何都得在這裏得到能夠采取下一個行動的情報才行。


    「啊啊,這麽說起來,她說過她想再進去那個房間。她說她很懷念以前住過的房間。」


    「那是哪一個房間呢?」


    「一〇三號室。因為門鎖已經壞了,我叫她可以自由進出。」


    「原來是這樣啊。我也可以稍微參觀一下嗎?」


    「嗯?是沒什麽關係啦,不過裏麵什麽都沒有噢。啊啊,對了。那女孩最後還問我『我可以變得跟以前一樣幸福嗎?』。」


    老婆婆停頓了一下。


    「我迴她說『你當然可以變幸福啊』。」


    變得跟以前一樣幸福?


    「怎麽辦?真帆。要去那個房間看看嗎?」


    我身旁的神門這麽問我。我用力地點了點頭。


    「你們說你們是那孩子的朋友吧。」


    「咦?啊、是的。」


    「那就幫我跟那孩子說『幸福是隨處可得的』。在那孩子還小的時候,我時常念給她聽的那本『幸福的青鳥』裏頭就是這麽說的。」


    老婆婆笑了。我總算能夠分辨出她的表情變化了。


    在公園和老婆婆道別之後,我們又再次來到了那棟公寓。然後我們進入了宮脇說過想進去的一〇三號室。


    盡管室內傷痕累累,不過因為完全沒有任何家具的緣故,房內看起來很清爽。我們在玄關脫下了自己的鞋子,走進了房間裏頭。才剛走進玄關的地方就是流理台跟廁所。我找不到浴室,這間房間似乎沒有附浴室的樣子。再往深處走去,裏頭有一間寬敞又鋪滿榻榻米的房間,這個房間裏頭還有另外一間鋪滿楊楊米的房間。


    「怎麽樣,小怪。有聞到什麽嗎?」


    我對著在榻榻米上磨蹭鼻子的小怪說。小怪豎起尾巴,在榻榻米上到處聞著。


    「那隻老鼠真的沒問題嗎?」


    神門用一副質疑的態度說。他還是不相信小怪的力量。


    「是小怪帶我們到這裏來的。」


    就在我為小怪做出這般辯護時,小怪叫了起來。我們走進了最深處的榻榻米房。


    在這間房間裏,小怪正銜著某種四方形的紙狀物。我從小怪嘴裏接過那張紙,那是一張相片。


    「這是三年前的東西。」


    從我的背後窺視相片的神門這麽說。從印在相片角落的日期看來,這的確是三年前的東西。


    相片裏的少女雖然稍微年幼了點,不過還是能清楚地看出是宮脇。背景像是醫院裏頭的白色病房。宮脇的身邊有個看起來很溫柔的中年男性。然後在他們背後的床上,有一位坐起上半身,長得和宮脇很像的成年女性映照在相片裏。


    這是一張全家福的相片。我馬上就理解了這個事實。這是宮脇的母親還沒去世之前拍的相片。


    「為什麽這種相片會在這裏……」


    「吱——」


    小怪在壁櫥前努力地表現出裏麵有什麽東西的樣子。我打開憑小怪的力量無法打開,而且也不好拉開的拉門。


    壁櫥的上層什麽都沒有,不過下層的深處卻放了一個紙袋。


    「神門,幫我拿那個紙袋。」


    我這麽拜托神門。要是裏麵有什麽危險的東西就麻煩了。


    「噢。包在我身上。」


    神門什麽也沒想就鑽進了壁櫥裏,把紙袋給拉出來。我有一種神門第一次派上用場的感覺。神門打開了紙袋,裏頭塞滿了相片和像是日記一樣的東西。太好了,裏頭不是炸彈。


    「剛才的相片是從這


    裏頭掉出來的吧。」


    我輕聲地說。每張相片裏頭盡是那位貌似宮脇母親的人物。而且這些相片幾乎都是和宮脇一起拍的。光看相片就可以知道這對母女的感情真的很好。全部的相片裏都洋溢著如此幸福的笑容。


    她們看起來真的很幸福的樣子。不過這位少女馬上就要和母親天人永隔了。一想到這裏,我不由得痛切地感受到人世間的無常。


    「這大概是宮脇同學昨天帶過來的吧。」


    「畢竟宮脇學姊一家十年前搬離了這裏,照一般的邏輯思考來看,應該是這樣吧。這種東西也不可能留上十年之久。」


    聽到神門的嘴裏說出「照一般的邏輯思考來看」這種話,我有些驚訝地輕聲笑了出來。


    「真帆,有什麽好笑的啊?」


    「沒什麽啦。」


    這麽說完之後,我才為自己和神門如此輕鬆地嘻鬧感到驚訝。或許這是我第一次對男生如此坦率地說出自己的話語也說不定。當我注意到這一點時,我察覺到我的心跳隻稍微加速了一些些。


    「畢竟她把這麽重要的東西放在這裏,或許她還會再迴來也說不定。」


    「難不成我們要一直在這邊等噢?」


    「怎麽可能。我明天還有其他事情呢。」


    我望向還在房間的角落嗅著榻榻米味道的小怪。小怪察覺了我的視線,身體僵硬了起來。


    「小怪,你可以留守嗎?」


    小怪一邊顫抖,一邊緩慢地上下擺頭。昨天的教育性指導似乎確實地展現出效果了,真令人開心啊。


    「那麽你就在這邊注意宮脇有沒有迴來。如果她有過來的話,你就跟蹤她,找出她現在的藏身之處。知道嗎?」


    雖然小怪沉思了幾秒鍾,不過它又再一次地上下擺頭。我想它一定不是在想自己辦不辦得到。而是在想要是說自己做不到的話,事情會演變成什麽情況。


    「很好。總之,這樣大致上的情報就調查完畢了。已經沒有我們能做的事情了。」


    我對神門這麽說。


    「那接下來就是正式的約會羅。」


    「反過來了吧。我們已經沒有繼續一起行動的理由了,趕快迴家吧。」


    「什麽啊!現在才上午耶。至少一起吃個中餐嘛。」


    要是在餐廳被一之瀨學長看到就麻煩了。


    「不行。我要迴家了。」


    「喂!」


    神門硬是抓住了我的肩膀。那股力道之強,讓我不假思索地大聲慘叫。


    「請你不要那麽粗魯!」


    我大聲地對神門說。


    我原本以為神門會迴嘴說些什麽。不過讓我驚訝的是,神門居然老實地低下頭來。


    「對不起,我太大力了。」


    我準備好的怒吼還沒爆出口,就已經宣告終結了。


    「我隻是想和真帆再多相處一會兒而已。」


    被他這麽明目了然地一說,我也害羞了起來。


    「不過……」


    我的心情遊移不定起來。


    「好啦,隻是一起吃個中餐而已。好不好?好不好?」


    神門直視著我這麽說。我因為害羞而不假思索地避開了視線。


    「真拿你沒辦法。吃完中餐以後,就要馬上迴家喲。」


    我像是哄小孩子似地這麽說。然而單純的少年卻完全不介意這點小事。他輕快地蹦蹦跳跳,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看了他的模樣,我有一種做了好事的感覺。


    情況真是糟透了。


    幸好還沒有任何人發現這個情況。不過這個情況不管什麽時候被人發現也不奇怪。


    我和神門一起走進了車站附近的家庭餐廳。我們也不是特別想去這間餐廳,隻是這間餐廳湊巧映入眼簾罷了。


    不過現在迴想起來,要是我們走進一間更遠離市鎮、更為冷清的定食屋就好了。


    老天爺到底要為我帶來多少考驗,才肯善罷甘休呢?還是說這其實是惡魔的陷阱呢?


    糟透了。


    一之瀨學長正坐在我斜對麵的位子上。另外還有貌似朋友的一二個人。一之瀨學長大概是和他們出去玩,偶然間才走進了這間餐廳吧。因為神門背對著一之瀨學長他們一行人,所以我想他應該不會立刻察覺到。而一之瀨學長也背對著這邊而坐,在大部分的情況下,應該也不會注意到這邊才是。也就是說,掌握了這種情況的隻有我一個人而已。至少這點讓我感到安慰。


    先進入店裏的人是一之瀨學長他們。神門即使看見了一之瀨學長的頭,也沒有察覺到對方是一之瀨學長,就這樣在位子上坐了下來,不過我可是馬上就發現了。然後為此焦急了起來。


    一之瀨學長知道我要和神門一起出門的事。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這點我也很清楚。不過我還是不願意讓他看到我和神門在一起的景象。


    「真帆要點什麽?」


    什麽都不知道的神門大聲地叫著我的名字。不過要是對神門說明狀況的話,他說不定會突然衝到一之瀨學長的桌邊,說著「我現在跟真帆在一起」之類的話。所以我現在非得努力地不讓神門察覺到才行。


    「神門。其實我有耳朵方麵的疾病。」


    我裝出一副老實的表情這麽說。


    「疾病?是什麽樣的病啊?」


    「叫做兔子病,這種病會過度放大我所聽到的聲音。所以你講話的聲音不要太大聲。」


    我努力地擠出微笑。然而神門隻是沉默地注視著我。這種謊言果然騙不了他吧……。


    神門隻是一直凝視著我。沒辦法了,現在就揭穿這個謊言吧。就在我等得不耐煩的時候,神門率先開口了。而且是用非常微弱的音量說:


    「小聲說話就可以了嗎?」


    神門的表情相當認真。


    嗬嗬嗬。這家夥真是個白癡。這樣一來,一之瀨學長就不會注意到我們這邊的聲立日了。


    神門憨直地遵守著我所說的話,持續用微弱的音量說話。不過人一旦欺騙了他人,似乎必定會遭受到報應的樣子。正當準備接受點餐的店員來到我們這桌時,事件發生了。


    「請問你們決定好要點些什麽了嗎?」


    年輕的女性兼職店員帶著滿臉的微笑詢問我們。和其他店員們比起來,她說話的音量算是比較大聲的。正當我準備點餐的時候,神門瞪著那位店員瞧。


    「喂,安靜點。真帆她……」


    這個笨蛋,他想對別人說出我的謊言嗎?


    「笨蛋!想也知道那是騙人的啊!」


    我在當眾出醜之前,對神門大聲怒吼。於是神門愣了一會兒之後,他的臉變得一片通紅。


    「你騙了我嗎?」


    神門一邊這麽說,一邊站了起來。


    「這、這位客人?」


    困擾的店員不知該如何是好。然而,真正最糟糕的事情從現在才開始。


    聽到騷動聲而感到奇怪的一之瀨學長轉過頭來麵向這邊。


    我極為慌張地攤開菜單,擋住了自己的臉。


    不,隻有這樣是不行的。隻要神門的臉被看見的話,我也在場的事情馬上就會被拆穿了。為了打破這種情況……。


    「對不起!」


    我把菜單壓在臉上站了起來,試圖就這樣逃出店外。


    「這位客人,請把菜單還給我們!」


    店員小姐對著我大叫。然而我卻無視於她的叫聲,開始跑了起來。不過因為我在菜單擋住了視線、看不見前方的狀態下奔跑,所以我在一開始的幾步就被其他的桌子絆倒了。啪咚,一陣巨大的聲響傳遍了周圍。


    絆倒我的桌上的水


    杯翻倒,澆了我一頭水。


    「真帆,你在幹嘛啊?」


    雖然神門一度憤怒起來,不過看了我的異常行動之後,他的怒火也冷卻了下來。然後我想就這樣化為一尊石像。


    我戒慎恐懼地抬起頭來,確認周遭的情況。一開始,我看見了神門那張吃驚的臉。然後在他的背後,我看見了許多注視著這邊的人們的臉,以及一之瀨學長的臉……才怪。這個人隻有發型跟一之瀨學長一模一樣,相貌卻全然不同。看來我是把這個人誤認成一之瀨學長了。


    我一個人在搞什麽鬼啊。


    水杯從桌上滾落下來,砸到了我的頭上。


    我想幹脆就這麽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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