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夏天為止的日子裏,有四頭牛牽著犁在休耕的田地中犁地。可是卻不見它們的動作。


    同農役馬相比較,力量方麵占了優勢,可是牛在耐久力上不及馬匹。為了在秋天的時侯能夠有個好的收成,犁地的作業是非常必要的,可是由撥土板和鐵刃組成的犁非常的沉重,對於牛來說也是力有不逮。把四頭牛放在一起的話能夠減輕每一頭的負擔,但是反過來說隻要有一頭牛停下那麽所有的牛都會受到牽連。實際上讓馬在前頭帶路,牛在後麵跟著的辦法才是最好的,可是眼下別的地方也要進行耕地的作業,馬被帶到那裏去了。


    牛的飼主揮動著鞭子,啪,鞭子發出了清脆的聲音,驅趕著牛群。在牛群的身後,有三個年輕的男人靠在犁上用力往前推。似乎是車輪卡在了窪陷當中。不論男女老少,別處還有許多人待在田地裏麵,用長柄的杵將翻出來的堅硬的土塊敲碎。


    等到犁耕結束之後,就要立馬用鍬子在地裏培起壟來,然後撒下種子。農村——特別是莊園這種共同生活的群體是沒有休息的日子的。


    這塊田地是管理著莊園的領主所擁有的直屬地。無論多麽辛勤的勞作,在這片土地上培育出來的作物都不會是村人們的東西。當然作為獎賞也會允許他們帶迴去一部分,但那終究隻是一個人就能夠搬動的分量而已。


    可是,所有人都沉默不語的工作著。由於一旁有監工在監視著的緣故,也不會說什麽多餘的話。


    不過,理由不僅僅是這樣。以出賣勞動力作為條件,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話,領主就會保證他們的人身安全。如果遭遇了強盜,那麽還能夠得到損失的補償。失去了雙親沒有人領養的孩子也不會被送到孤兒院去,而是由領主進行斡旋,尋找人領養。如果最終還是沒能找到合適的領養對象,那麽就會在領主的宅邸中被養育。孩子是未來重要的勞動力,所以不會輕易的放手。生活在莊園裏麵的農民,說是人類,其實更像是領主的財產。


    在犁耕隊正努力奮鬥著的土地旁邊,正在進行著收割的作業。已經結出了金色的麥穗的麥田當中,女人們排成了隊列用鐮刀將小麥連根收割,然後交給身後的男子,再由男子們把小麥紮成一束一束。


    可是,唯獨最靠邊的那一列,進展非常的緩慢。揮舞著鐮刀的動作看上去都讓人覺得很是危險。從她的眼神還有臉頰上淌下的汗滴就能清楚的看出她並沒有偷懶,可是站在她身後等待著工作的男人們卻漸漸的不耐煩起來。或許是感受到這份視線的緣故,負責進度落後的這一列的年輕女孩焦急的加快了揮動鐮刀的速度,結果用力過頭反而刮到了自己的腳,腳腕處出現了一條紅色的印跡。


    雖然隻是刮到一點的程度,但還是很痛。女孩咬緊了牙關,抓住看上去無窮無盡的麥子——就在這時,有人拿走了她手上的鐮刀。


    感到吃驚的女孩抬起了頭,已經完成了自己那一列工作的女人用非常不耐煩的眼神看著她,把被奪走的鐮刀按在她的胸口……


    「這樣下去太陽下山了也幹不完。我會替你幹完剩下的部分,你到那一邊去幫忙吧。」


    說著,女人用手指指著圍在耕地四周的壟。在那裏種植著豆類的作物,有幾個女人正在進行著采摘的作業。重新拿迴了鐮刀的女孩望向那邊之後,女人便不再看她,自顧自地收割起麥子來。


    「……是。我這就過去。」


    由於疲憊不堪的緣故,女孩非常虛弱的迴答道,點了點頭。雖然對方話中的含義是「你隻在這裏隻能給我們添亂」,但的確是自己不好。除了老實聽從對方的安排之外別無他法。


    把鐮刀掛在腰帶上,朝著壟快步前進。因為收割的工作需要一直都彎著腰,從背部到膝蓋都酸得發痛。可如果慢悠悠的走過去,又會被人盯上了。


    在壟上整齊的排列著一排柱子。纏繞在柱子上的豌豆比起人的身高略高一些,就像籬笆一樣茂密。上方已經被采摘的差不多,光禿禿的,可是下方或許是隱藏在陰影中的緣故,還有許多豆子殘留著。


    周圍的女人們兜起圍裙的前襟,把采摘下來的豆子都放在裏麵。收集到了一定程度之後,就把豆子放倒等距離的放置在一旁的大籃子裏麵。


    於是女孩學著她們的樣子開始采摘起豆子。為了能夠摘到靠近地麵的豆子,蹲下了身子。胖嘟嘟的豌豆搖搖欲墜,一扯就下來了,還算是輕鬆,可是放到圍裙的前襟裏麵之後才發覺豌豆的分量遠比看上去要重。和風幹了之後保存起來的豆子不一樣,剛剛摘下來的豌豆裏麵還含有許多的水份。


    沒多久扯著圍裙前襟的左手就開始發酸。於是打算暫時先把這些豆子放倒籃子裏麵去。就在這麽想著站起身來的時侯,咚,從背後傳來了一股劇烈的衝擊。女孩失去了平衡,一個踉蹌倒在了地上,被采摘下來的豆子散落了一地。


    「哎呀哎呀,你待在那種地方?如果加入到我們這邊來的話就說一聲啊,不然我們也很頭疼啊。這樣多危險。」


    轉過身來說話的,是一個身材頗為壯碩的中年女性。看樣子是在一邊摘著豆子一邊後退的過程當中被這個女人撞飛了。


    「對不起,接下來我會注意的。」


    用手撣去了衣服上的塵土,女孩一邊道歉一邊拾起地上的豆子。就在她總算把豆子重新撿起來的時侯,從遠方的禮拜堂那邊傳來了鍾聲。直到剛才還沉默著幹活的人們露出了笑臉,停下了手頭的工作,伸了伸懶腰,用憋了一整天的話和周圍的人進行交談,慢悠悠的收拾起來。


    發覺裝著豆子的籃子開始被裝上貨車之後,女孩慌慌張張的跑了過去。在最後一個籃子被運走之前喊住了對方,然後把收集到的豆子倒了進去。


    脫下在幹活的時侯為了不讓頭發產生阻撓而綁在頭上的頭巾,女孩也踏上了歸途。從頭巾的束縛之中掙脫開的頭發散發著被朝陽照射到的湖麵般的金色光芒。一頭的汗水把幾根發絲黏在了前額上。


    滴下來的汗水流到了眼睛裏麵,用袖口拭去。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從背後叫住了自己。


    「喂,那邊那個。金發的女人。」


    朝四周望了一望,附近沒有金發的女人。發覺到對方是在喊自己的女孩急忙轉過了身。


    在稍微有些距離的地方,拿著一塊薄板的男人正站在那裏朝自己招手。


    是監工。擔任監視村民們工作情況的任務,領主——準確的來說是向作為領主的代理管理著莊園的代理人進行匯報。偶爾也會出現偷偷夾帶作物迴家或者隨意拾取掉落在地上的麥穗的人,處罰這些人就是監工們的工作。


    對方是覺得自己偷了什麽東西了嗎。女孩懷著不安的思緒走到了監工的跟前。可是監工並沒有調查的意思,注視著手裏的薄板,用有些粗魯的語氣詢問女孩。


    最全最新最快的日係中文輕小說以及原創輕小說「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艾瑪波拉。艾瑪波拉·特內雷薩。」


    「特內雷薩……?啊——是塞爾老爺子的遠房親戚來著對吧。行行。」


    看樣子他是搞明白了什麽,用黑炭在版上留下了奇怪的印記。


    監工是從居住在莊園中的農民中選出來的代表。不過,因為能夠識字和讀書的人沒幾個。所以他們隻是用必要的記號來幫助記憶來使用。反過來說,對於那些識字的人來說,這就像是密碼一樣,完全看不懂寫了些什麽。女孩惴惴不安的注視著監工指尖的動作。


    「那個……我,什麽都沒拿。」


    還是沒能忍受住不安,結果情不自禁的說出了辯解的話語。聽到這番話的監工又一次抬起了頭看著她,仿佛很麻煩似的用夾著黑炭的手指撓了撓頭。


    「我又沒有懷


    疑你——不過啊,你幹活就不能再麻利一點?說是遲鈍沒錯啦。但是就連小孩子都要比你能幹啊。」


    「對不起……」


    說著,女孩深深地低下了頭。明明就應該是個農民,但即便是如此細微的舉動當中也流露出貴婦人的高貴感。或許是女孩這種似乎被秋風一吹就倒的失落的樣子讓監工感到頭疼,他又把視線挪迴了用來寫記號的板子上。


    「算了,也沒什麽。這不是用來記錄誰偷了東西的。你可以走了。」


    說著監工就好像被狗追趕一樣,收起了板子。女孩深深地行了一禮,之後轉過身去快步離開。


    監工也好,還留在耕地裏麵的人們也好,全都注視著她離去的背影。


    在春天即將結束的時侯,來到了住在山丘上牧羊人家的女孩。說是那戶牧羊人家的遠房親戚,但沒人相信。大家都覺得她像是某個地方的貴族或者是哪個王家的公主。


    她剛剛出現的時侯,那種優雅的行為舉止和引人注目的美貌在村子的年輕人中間引發了一股熱潮,可是現在,發覺到她根本就是不中用到讓人受不了的地步之後,人們就連要不要接近她這點都要思量再三。畢竟在農村裏麵,美麗的容貌遠遠比不上勞動力重要。


    盡管如此還是有幾個年輕人勇敢的進行了嚐試,可是都被女孩毫不留情的拒絕了。按照被同伴們當成笑柄的他們的話來說,那已經不能說是頑固或者毫無縫隙了,簡直就好像是信仰堅定的修女或者是為了亡夫發誓守護貞操的寡婦一樣。


    所有人都覺得這樣的說法有些微妙。她時不時,會把掛在脖子上的圓形石子抱在雙手當中,看上去就好像是在祈禱。而且來到那戶牧羊人家居住的不僅僅是她一個。還有一個年幼的少女。雖然沒有人知道她們兩個之間是怎樣的關係,但是比起姐妹看上去更像是年輕的母子。那麽父親呢?按照以八卦為專職的婦人們間流傳的謠言,一會兒是某條街道上的製鞋匠,一會兒又是理發師,男方的身份每一天都在變化著。最近,就連其實是和從島國來大陸的王都留學的王子之間產生了不可能有結果的戀情這種不著邊際的說法都出現了。


    試著去詢問牧羊的老夫婦真實情況,結果妻子那邊的迴答是「老頭子那邊的親戚關係我不是很清楚」,可那個老頭子平時就是一幅裝糊塗的樣子,就算從他那裏聽到了什麽答案也不能做數。


    提在出身上擁有眾多謎團的女孩。不過,大家還是產生了一點共識。


    牧羊女艾瑪波拉真的是非常美麗。


    盡管,她也隻有這唯一的一個長處了。


    艾瑪波拉似乎是急不可待地朝著山丘跑去。


    每一天,都是在拖別人的後腿,給別人添麻煩。自己一個人什麽事情都做不成。


    坡度逐漸變陡,有點喘不過氣來了,把手撐在雙膝之上調整唿吸。會迴頭去眺望,開闊的平原被夕陽染成了紅色。壟和壟之間的條紋花樣就好像是波濤一樣,不禁迴憶起曾經在天空中看到過的海麵。


    民宅之間都相距甚遠,被個人所擁有的田地分隔開來。完成了莊園的工作迴到家裏的人們,還有自己家裏的家畜和田地等著他們去照料。


    在略遠一點的地方,有著禮拜堂,穀倉和領主的代理人生活的大宅。不過,艾瑪波拉還沒有和領主的代理人這樣一號人物見過麵。雖然負責管理莊園的是承擔代理任務的代理人,可是管理工作的農民還有下達指令的是代理人的助手和監工。


    在平原的盡頭,有一座被夕陽染紅的城市。目力所及的整個莊園的所有者就是那座城市的領主。


    說帕修索迪侯爵家統治下的,拉托雷亞領土,安內洛。既是城市也是國家。


    拉托雷亞是位於名為艾斯塞納裏奧的大陸最西方的大國。是在消滅了自古就爭端不斷的眾多小國之後,給被人們稱為鮮血的荒野的西域帶來了富饒和和平的王者。


    從安內洛開始,眾多的小國被拉托雷亞吞並,成為自己領土的一部分是從大概兩百年前開始的。不過,現在各個城市的自治權都歸不同的領主所有,也沒有進行文化上的統一和束縛,倒不如說是在獎勵和保護著各自獨特的文化和藝術。


    藝術的根源在於向神明的祈禱。王都科努的藝術水平自然是不用說了,同樣由此發展起來的技術和學問也非常的發達,因此作為學院都市而非常著名。市民中多數都是藝術家、技術工人或者是學者還有他們的學生,在他們迴到故鄉之前留下的眾多作品裝點著王都的各個角落,據說整個城市美不勝收。


    拉托雷亞是被天使所祝福的國度。發出這樣的讚歎之後,周圍的一些小城邦也在它的羽翼庇護之下,發展出各自的文化。


    實在是太大了,艾瑪波拉這麽想。


    在小島上的,小國家。她深切的感受到位於那裏的頂點,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被封閉著的自己是多麽的渺小。被奧庫托斯和艾賽維納兩個國家一分為二的島嶼現在已經統一了,可是整個島嶼的麵積加起來估計也不到拉托雷亞領土的三分之一。


    盡管如此,自己還是知道了,還是發現了。因為有人把自己解放到這樣一片廣闊的土地上來,所以堅信自己一定能夠發生改變。


    頑強的綻放吧,他這麽對自己說。所以絕對要堅強的活下去。


    一股晚風從坡道的下方吹了上來。被汗水濡濕的頭發變涼了之後感覺非常舒適。幹農活的時侯穿著的衣服是木棉製成的,通風很好。


    在腳踝附近隨風飄舞的下擺沾滿了泥土。握著鐮刀的手上長滿了肉刺。如果說曾經的那個自己看到了現在自己的這幅模樣,應該會感到非常不屑吧。盡管如此,比起那個時候,現在才更加有活著的實感。


    抬頭仰望天空,東方已經開始被染成了藍色。夜晚即將降臨。一想到這裏心跳便開始加速,自然而然的用雙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確認著藏在衣服底下的石子的感觸。


    就算不能夠相見,隻要月光還能夠照耀到自己,就一定能夠繼續綻放。能夠感受到侍奉著月神的他為了讓和平和安寧降臨到這片土地上付出的一切。


    可是,就算這樣,還是祈願著能夠見麵。


    寂寞不曾消逝。他用手心撫摸自己臉頰時的那份感觸,到現在也沒有忘記。如果那個時候,沒有拒絕他的話,是不是在自己的唇邊也能夠留下一抹迴憶呢。


    想到這一點,臉開始發燙。靜靜地感受著迎麵吹來的強風,冷卻了心頭的熱度。


    想要和他說的話,想要傳達給他的信息,如同雪花一般積攢在自己的心中。這些東西是如此的沉重,如此的痛苦,可就算這樣,還想要積累更多。等到了他迴來的時侯,一定要把自己心中的思緒說到他厭煩為止……這種願望成為了讓她不斷活下去的精神食糧。


    「西奧博爾德……」


    輕輕的念著他的名字,話語隨風飄逝。全神貫注的祈禱著,希望侍奉月神,狩獵惡魔的那個人能夠平安無事。


    隻是短短的一瞬間,和迴憶玩鬧過後的艾瑪波拉再一次急匆匆的沿著坡道向上,踏上了歸途。


    在山丘上視野最好的位置向下一點的地方,有一座被柵欄圍起來的民宅。在柵欄當中,主屋和家畜小屋還有紡織小屋占據了一半的空間,剩下的一半是從領主那裏得到的自留地。種植出來的作物不僅能夠滿足自己的口糧,還能夠有多餘的分量拿到城市裏麵去賣。就這樣多多少少攢下了一些錢。


    包括主屋和家畜小屋在內的建築物都是用木頭作為骨架,牆壁是用泥土幹燥之後砌成,屋頂則是稻草葺的。主屋之中有一塊需要用梯子上下的二層空間,所以屋頂的一部分略高。


    越過由木頭組成的柵欄,艾瑪波拉從後麵進


    入到宅地中。之所以不從正麵走進去,是因為正門朝著山丘的頂端。從山下爬上來的時侯就一定要繞上大半個圈子才能走過去,另外因為每天晚上都要溜出去的緣故,早已經發覺了越過柵欄的捷徑。如果晚上從正門出入的事情被家人發現了,肯定會被訓斥,太危險了,以後別再這樣了。


    家畜小屋那邊聽不到羊群的聲音。似乎還放牧在外沒有迴來。這附近的牧羊人都必須把自家的羊群帶到領主直屬的牧草地或者是休耕地去放養。這是為了讓羊群排出的糞便能夠成為土壤的肥料。雖然也有些牧羊人擁有屬於自己的牧草地,但是那一定要等到附近的田地收獲完成了之後才可以把羊群放牧在上麵。要不然因為迷路誤入田地的家畜把莊稼都給糟蹋了就麻煩了。當然,違反規定擅自進行放牧的人會被處以罰金,被監工當作是重點的監視對象。


    這戶人家也是一樣,田地的一半是為了來年準備的休耕地。可是,在休耕地上看不到羊群的身影。這麽說來,應該就是放牧到領主的土地上去了。


    決定在進屋之前先去看看家畜狀況的艾瑪波拉走向了家畜小屋。家畜小屋當中被分隔成了許多小隔間,有為了羊群而準備的房間,也有為了其他的家畜準備的房間。除了羊群之外,還養了五隻鵝,八隻雞。


    輕小說,最全最新最快的輕小說,日係輕小說,少女,公主,物語,人間失格,戰鬥司書說不定已經下蛋了。如果真是這樣,那麽今天的晚飯就能夠豐盛一點。正當她懷抱小小的期待準備進入家畜小屋的時侯——停下了腳步。


    從主屋那邊傳來了某種聲響。那是陌生女人的聲音。是客人嗎。


    輕小說,最全最新最快的輕小說,日係輕小說,少女,公主,物語,人間失格,戰鬥司書附近的什麽人前來做客並不是非常稀奇的事情。可是,艾瑪波拉還是不安的皺起了眉頭。因為她聽到的聲音裏麵,包含著憤怒的情緒。


    產生了不好的預感,艾瑪波拉奔向主屋。可是,她又害怕直接衝進屋子裏麵去,於是便躲藏在牆壁的一角,窺視著情況。


    在主屋的門口,站著一個大概二十五歲的女性。雖然記不起名字,但是曾經看到過這張臉。應該是做木匠親戚的老板娘。還帶著一個六歲大小的小男孩。小男孩的心情似乎很不好,一副忸忸怩怩的樣子,一會兒踢踢地麵,一會兒拉拉衣角。


    和站在門口的女人對話的是,收養了艾瑪波拉的這個家的牧羊人的妻子,德波拉。頭發好像高級的羊毛一樣染成了白色,背略微有些駝,個子也不高,盡管如此,布滿了皺紋的臉上那炯炯有神的黑色眼睛比起要強的小姑娘也是不成多讓,是一個非常值得信賴的人。


    可是,那樣的德波拉卻好像非常為難似的低著頭,沒有對女人說的話做出反駁。而德波拉之所以低著頭,是因為一個年幼的少女正抱著她的膝頭。


    穿著淡紅色的單衣,四歲左右的少女正緊緊地貼在德波拉的腳邊,把臉埋在了她的衣服裏麵。看到她鬧別扭一般的樣子,艾瑪波拉情不自禁的唿喚起少女的名字。


    「艾倫。」


    聽到這聲音之後,所有人都一起轉向了這邊。艾倫也一下子抬起了頭來,這一次她跑到了艾瑪波拉的腳邊,緊緊抓住了她。如果是在平時,艾倫一直都是非常高興的迎接艾瑪波拉迴來的,可是今天別說是笑臉了,連一句話都沒說。


    「怎麽了,艾倫?」


    「還怎麽了,我說你啊。」


    迴答她的是木匠的老板娘。把臉轉向了艾瑪波拉之後,把正低著頭鬧別扭的那孩子用力地拽到了這邊。男孩子兩側的臉上各有三道紅色的印跡,就好像是有人惡作劇的畫上了無精打采的貓胡須一樣。有那麽一瞬間,艾瑪波拉覺得那是用老板娘的化妝品做出來的惡作劇。可是仔細一看之後就能發現,那其實是抓傷的痕跡。


    「這可是你家孩子幹出來的好事啊。結果也不肯道歉,一直都是那個樣子。又不是啞巴不會說話。」


    聽到這話之後,艾瑪波拉大吃一驚。


    在大人們工作著的時間裏,孩子們被聚集到了一起,由年長的孩子負責照看年幼的孩子。艾倫也一樣,每天都加入到孩子群當中去,一起玩耍。昨天還和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子玩了過家家的遊戲,然後非常高興的說給自己聽。


    艾倫是個很聰明的孩子。清澈的榛色眼睛能夠看穿別人的感情。很難想象她會隨隨便便的傷害別人。


    「艾倫,真的是這樣嗎?」


    雖然這樣詢問,卻期待著否定的迴答,可是,艾倫把自己的臉龐深深地埋在艾瑪波拉的衣服裏麵,微微點了點頭。這樣的迴答完全出乎了艾瑪波拉的意料。


    「為什麽會這樣做?」


    肯定是有什麽特殊的理由。但這次艾倫沒有迴答。隻是抓著艾瑪波拉衣角的手上又加重了一分力道。似乎在忍耐著什麽一樣。提供最全最新最快的日係中文輕小說以及原創輕小說8


    感受到這一點的艾瑪波拉,悄悄的握住了艾倫的手,然後毅然的抬起頭。


    「讓你的孩子受了傷這點我感到非常抱歉。可是,艾倫不是那種會無緣無故做出這樣的行為的孩子。」


    對於艾瑪波拉庇護艾倫的行為,木匠的老板娘瞪大了眼睛。可這也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很快她就怒目而視.


    「你說什麽?照你這意思,難不成還是我家孩子不好?在別人的臉上留下了如此難看的傷痕,還好意思說出這種話,臉皮也太厚了……!你要是用這樣的方法教育她,將來肯定會成為一個不守規矩的人!」


    被對方責備了之後,艾瑪波拉沉默了。


    自己身上,可說是沒有任何的可取之處。雖然經常把艾倫的事情掛在身上,但是對於自己究竟能不能夠勝任母親這樣一個重要的角色完全沒有自信。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注意到了在一旁低著頭鬧別扭的男孩子。他的態度顯然是在表達不想久留於此地。大概追究起來的話他也有一部分的責任。所以,不願意承認這全都是艾倫的過錯。


    雖然什麽話都說不出來,艾瑪波拉卻沒有避開對方的視線。或許是對於這種反應感到非常不高興,老板娘把身子更往前傾,似乎是打算繼續爭執下去。此時,始終在一旁非常困擾的看著大家的德波拉插了進來。


    「哎,冷靜點冷靜點。小孩子在玩耍的時侯吵架不是很常見的嗎。佐艾,你是個孩子的時候不也常常弄壞附近的東西,和別人吵架,又或者是揮著趕牛鞭跑來跑去的嘛。」


    被人把自己過去做過的事情捅了出來,這迴輪到老板娘瞠目結舌了。似乎是意識到以熟悉自己年少時期的老年人作為對手情況會很不妙,盡管臉上還透露著不滿,終究還是讓步了.


    「……我明白我明白。可是,不管怎麽說不要忘記讓咱家的孩子受了傷這個事實——好了,走吧。」


    說著,老板娘牽著兒子的小手,匆匆忙忙的離去了。


    等到二人的身影消失了之後,艾倫終於鬆開了艾瑪波拉的衣服。艾瑪波拉立刻蹲了下來,和艾倫的視線齊平。


    「呐,艾倫。到底為什麽要那麽做?」


    肯定事出有因。要不然艾倫不會是如此頑固的態度。可是艾倫依然低著頭,一言不發。


    「是那個孩子欺負你了嗎?」


    那個男孩子之所以會心神不寧的,應該是他對於自己也犯了錯誤這點有自覺吧。如果能知道事實的真相那麽就能夠證明這不全是艾倫的錯。可是,艾倫到頭來還什麽都沒說。


    無可奈何的艾瑪波拉歎了一口氣。德波拉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用放在心上。隻不過是被比自己年紀小的女孩子抓破了臉,就鬧翻了天,那才


    是不好呢。看到了沒?那張臉。和沒睡醒的貓一模一樣,你別說,還真挺適合他的呢。像那樣子的話,用不著十天就好了哦。」


    因為德波拉的安慰,艾瑪波拉的心情稍微好了一點。無論到底是哪一邊的責任,畢竟是讓人家受了傷,心裏過意不去也是正常的。


    「艾倫,我是相信你的。一定是發生了讓你非常討厭的事情,對吧?我覺得那個孩子也明白為什麽艾倫會生氣的原因。但是因為艾倫什麽都不肯說,所以才會那樣意氣用事的吧。不願意由自己先道歉。所以呢,下次再見麵的時候艾倫先去道個歉吧?不管怎麽說抓傷了人家是事實……好嗎?」


    「……嗯。」


    艾倫總算是有了迴應。放心了的艾瑪波拉露出了笑容。在一旁看著兩人的德波拉也同樣。


    「艾倫是個好孩子呢——艾瑪波拉,你也用不著在意佐艾說過的那些話。當初被佐艾用鞭子追著打的,就是她現在的老公哦。不管究竟是誰的錯兩個人都不肯退讓呢,倒是讓家長都很頭疼。過了十年之後,兩個人居然一臉若無其事的待在了一起,大家都笑得不行了。不過,孩子們之間的吵架就是這麽迴事啦。」


    「沒錯沒錯,我以前也常常被這個老婆婆用掃帚打屁股呢。把人像垃圾一樣的掃出家門,受不了受不了。」


    三人都將視線投向了突然出現聲音的方向。一邊拄著牧羊杖一邊走來的是,長著銀白色的頭發和胡須,就連眼眶上麵濃厚的眉毛都是銀白色的老人。羊群跟在他的身後,通過打開了的柵門魚貫而入。有著很長的黑白色毛發的狗在一旁驅趕著它們,筆直的走進了家畜小屋。


    輕小說「爺爺,歡迎迴家。」


    「嗯,好,我迴來了。」


    被來到了身邊的艾倫抱了個滿懷,老人——牧羊人塞爾吉奧·特內雷薩摸了摸哭喪著臉的少女的腦袋。完全就像是寵愛孫女的爺爺的光景,雖然實際上艾瑪波拉和艾倫同這對老夫妻之間並沒有血緣關係。


    特內雷薩夫婦倆,曾經有過一位獨生女,但是她已經去世了。就在他們已經習慣了兩人獨自生活的時候,艾瑪波拉和艾倫出現了。一開始的時候打算在分給她們一點食物和水之後就讓她們走的,可或許是在艾瑪波拉的身上看到了女兒的影子的緣故,夫婦二人勸說兩位少女留了下來。


    對於沒有去處的二人來說這是求之不得的事情。而且不僅是讓她們居住在這裏,還把她們作為遠房親戚的孩子給了特內雷薩這樣的姓氏。這麽一來就能夠讓艾瑪波拉在莊園裏麵工作,得到領主帕修索迪侯爵的保護。可以說,艾瑪波拉和艾倫能夠活到現在,全都是這一對老夫婦的緣故。


    「想要的話我現在就來打你的屁股,不過從以前開始就一直沒什麽效果。」


    德波拉用略顯吃驚的表情說了之後,塞爾吉奧用牙齒幾乎掉光了的嘴巴爽朗的笑了,之後便走到了家畜小屋那邊。確認牧羊犬還有羊群全都平安無事的進去了之後,關上了家畜小屋的房門。


    「那麽,開始準備晚飯吧。今天得到了獎勵的奶酪哦,艾倫。」


    德波拉微笑著說道,依然低著頭心情很不好的艾倫的表情也變得開朗了一些。


    白天,德波拉到奶酪小屋那邊去工作。替屬於領主的羊擠奶,之後裝進壺裏送進小屋,女人們便開始製作奶酪。在此基礎之上再用煙熏製成的商品能夠拿到安內洛的市場上去賣。做出來的奶酪都是商品,農民們不能夠據為己有,可是偶爾也會得到一點小小的賞賜。由於製作奶酪是必須由技術嫻熟手腳幹淨女人才能夠完成的特殊工作,所以得到賞賜的頻率遠比其他的工種要高出許多。


    艾倫最喜歡羊奶奶酪了。熏製品的話是能夠保存上一段時間的,可是在得到的當天就拿出來這應該是為了艾倫考慮吧。和塞爾吉奧一樣,德波拉也把艾倫當成是自己的孫子一樣來寵愛。


    「艾瑪波拉,來幫幫忙。啊,不過首先要去換個衣服,身上沾滿了泥呢。」


    「好的,奶奶。我很快就迴來。」


    說完,艾瑪波拉就離開了主屋。首先去到倉庫,把係在腰帶上的鐮刀放了進去。之後迴到紡織小屋換了一身衣服。那是特內雷薩夫婦獨生女的遺物。白色的襯衫和長度直達腳踝的藍色裙子,抹茶色的背心外麵,套上繡有紅色花邊的白褂裙。是這附近年輕女子的標準穿著。顏色上多少有些差異,不過形狀上基本是一模一樣。應該算是本地的傳統吧。小孩子和老人,還有結了婚的女人大都穿著非常樸素的單衣,這樣一身打扮應該是未婚女子的含義。老夫婦二人的女兒似乎是在結婚之前死去的。


    裙子也好背心也好,上麵都布滿了各種紐扣,穿起來很是麻煩,不過已經習慣了的艾瑪波拉動作很迅速,一轉眼的時間就換裝完畢。馬不停蹄的跑到門外,這次是朝著田地的方向。在田地旁有一口水井。分開雙腿站住身子打上一桶水,用這桶水洗了洗臉和手。把沾上的泥土和汗水洗淨之後,在褂裙上麵擦了擦,然後迴到了主屋。


    德波拉正蹲在在爐灶前頭往裏麵加柴火。爐灶上頭架著的鐵鍋裏麵裝滿了水,雖然還沒有燒開,但是冒出的熱氣和煙氣一起沿著排煙的煙囪徐徐上升。


    艾瑪波拉拿出了裝著雜糧的袋子,盛了一碗倒進鍋裏。在穀物煮熟變軟之前,把掛在橫梁上的煙熏豬肉切成細條,也放進了鍋裏。


    食物的種類並不是很豐富。幾乎每天都是相同的菜譜。但是對此沒有什麽不滿的,而且這樣一來隻要記住一次順序之後就輕鬆了。最近一個人能夠做到的事情逐漸增加,做飯的過程也讓人愉快。覺得自己總算是能夠派上一點用場了。


    就在食物的準備差不多了,德波拉正在切奶酪的時侯,塞爾吉奧迴到了主屋。在給羊群準備好了飼料和水之後,似乎田地那邊也照顧過了。坐在餐桌兩側的長椅子上,把隻能等著晚飯完成無所事事的艾倫放到了膝蓋上。擔心著依然沒什麽精神的艾倫,和她說著各種有趣的話題,無意之中,視線移動到了艾瑪波拉的腳邊。


    「艾瑪波拉,你怎麽受傷了。」


    被發現了之後,再想要隱藏也來不及了。德波拉稍稍提起了艾瑪波拉的裙角,腳踝上紅色的痕跡顯露了出來。


    「這是怎麽迴事。」


    「這個,不小心……自己用鐮刀劃到了……」


    工作上淨是失敗的事情老夫婦兩人也很清楚。可是,這種不注意才產生的傷痕被人發現之後,有種自己的愚蠢暴露了的感覺,心情一下子低落許多。


    「可是,沒關係的。隻是稍稍被刀尖劃到了一點點而已……」


    至少不希望二人為自己擔心,努力地做出開朗的表情來。可是,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從屋子的外麵傳來了急促的狗吠聲。


    塞爾吉奧把艾倫從膝蓋上放了下去,走到門前,通過門上麵的小窗觀察外頭的情況。然後麻利的打開門閂。


    站在門口的是監工。沒有拴住的狗在身邊吠叫著,他投降似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塞爾吉奧吹了一聲非常響亮的口哨之後,狗立刻就老老實實的停下了叫聲,趴在那裏。


    「怎麽了,這麽晚還來。」


    狗安靜下來之後,監工放心了許多,於是塞爾吉奧問到。監工輕輕的咳嗽了兩聲,舉起了圓筒狀的羊皮紙。


    「艾瑪波拉·特內雷薩在嗎?」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艾瑪波拉怯生生的探出了頭。德波拉也跑出來查看狀況,除了年幼的艾倫,這一家人是總動員了。


    「有一道給你的命令。雖然你大概看不懂,姑且還是給你吧。不過,我也看不懂就是了……是要求支付罰金的命令。」


    「罰金?」


    聽到這出乎意料的話語,不


    禁後退了幾步,艾瑪波拉打開了羊皮紙卷。雖然監工以為牧羊女是肯定不識字的,但是艾瑪波拉一眼就看明白紙卷上寫的文字是什麽意思。


    ——由於作業遲緩的緣故,影響了領主直屬地的收獲,要求對領主受到的損失進行賠償。


    「由於你的問題使得作業延期,結果原本可以收獲的一部分作物現在賣不出去了。所以要求你來賠償,應該是這樣的內容。沒能來得及收獲的那部分作物吃也吃不了,賣也賣不出去,都是因為你導致這個比例上升了。」


    覺得她看不懂的監工進行了說明。聽到了這一點的德波拉和塞爾吉奧非常困惑的麵麵相覷。


    壇艾瑪波拉知道這是怎麽迴事。被分到的那一份麥子沒辦法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全都收割掉,采摘的豆子也撒了一地。那個時候監工記錄的,應該就是這些事情。可是——


    「那個,我……沒錢。」


    雖然被當成家人一樣來對待,終究也隻是個食客而已。沒有可以自己支配的金錢。現在的艾瑪波拉可說是身無分文。


    「這種情況下就要由家長來支付了……」


    「知道了。拿到代理大人的屋子那裏去就好了吧。」


    塞爾吉奧明白了似的點了點頭。艾瑪波拉是一頭霧水,不過監工也是一副習慣了的樣子。


    的輕小說「好不意思還希望你們能早點去。不然拖下去的話,還要額外的算利息,這方麵你們小心點。」


    說完,監工就迴去了。看到陌生人離開房子之後,狗似乎也感到很滿足,離開了一直蹲守著的位置,走向了家畜小屋。


    「爺爺……」


    塞爾吉奧關上房門之後,艾瑪波拉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能夠喃喃低語。可是塞爾吉奧皺起了深深的皺紋,笑了。


    「沒什麽好在意的。這是常有的事。一年裏麵,總會有人拿到這麽張紙頭。小孩子破壞了某處田地的柵欄啦,諸如此類的事情。特別是艾瑪波拉來到這裏,還是第一次趕上收獲期吧,不知道具體的做法也是沒辦法的。」


    的確,從監工習慣了的樣子還有塞爾吉奧的態度來看,這並不是什麽罕見的事情。可是,就算這樣,心情還是很糟糕。老夫婦好不容易攢下來的積蓄,就這樣因為自己的錯誤而浪費掉了。


    低下頭之後,突然有人從身後輕輕的拉了拉自己的裙子。艾倫正用不安的表情抬頭望著自己。似乎是察覺到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沒關係的,口中輕輕的念道,拍了拍她麥穗一般的金發——用布滿了刀傷和肉刺的手。


    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比不上別人。這讓她感到深深的痛苦。一想到接下來這樣的情況還會繼續,就覺得自己非常的對不起老夫婦和艾倫,如坐針氈。


    周圍的空氣很凝重。讓人想要當場蹲坐下來。可是,這樣的一股空氣,被啪的一聲清脆聲響吹散了。是德波拉拍了拍手。


    「好了好了,別一直傻站著,趕快坐下來。飯都要涼了。明天要連今天失敗的那份一起努力呢。要是餓著肚子倒下了可怎麽辦,趕快多吃一點。」


    話中的含義是,不要因為失敗產生了負麵的想法,吃不下飯。雖然說法上有些嚴厲,但這就是德波拉關心的方式。


    必須要迴應這份關心。


    感謝著老夫婦二人的溫柔和每天的食物,艾瑪波拉坐到了餐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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