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太困預告略過。


    星期六


    睜開眼睛時,我坐在椅子上。身體被牢牢地綁在椅子上。雙手在後麵被綁住,身體一動也不能動。


    嘛,算了。好困……。


    睜開眼睛時,我坐在椅子上。身體被牢牢地綁在椅子上。雙手在後麵被綁住,身體一動也不能動。


    嘛,算了。好困……。


    睜開眼睛時,我坐在椅子上。身體被牢牢地綁在椅子上。雙手在後麵被綁住,身體一動也不能動。


    嘛,算了。好困……。


    「差不多醒醒怎麽樣啊?」


    傳來低沉的聲音,我拾起沉重的眼瞼。


    「……現在幾點?」


    「二十點。真是的,像你這種沒有危機感的家夥還是第一次見。睡多少次才肯罷休啊。」


    「是嗎?不記得。」


    腦袋不肯運作。


    好困。睡……。


    右臉劇痛。被打了一拳。


    「醒了?」


    「……多虧你的關照。」


    超痛。嗚哇,臉頰裂了。


    「那種狀態還能睡兩次、睡四次的家夥還是第一次見啊。是膽子大,還是笨蛋啊。」


    「是天才哦。隔著一張紙。」


    「原來如此。是笨蛋啊。」


    說了失禮的話,男人坐在近邊的椅子上。抱著雙臂,隔著墨鏡盯著我。樣子就像在評定一樣,變得不舒服起來。


    「有沒有發現自己的腳邊?」


    聽他摻著歎息說,我第一次看向自己的腳邊。


    雙腳埋進混凝土裏。五十厘米x五十厘米規格的灰色立方體牢牢地固定著。


    再次環顧四周。周邊雜亂地放著紙箱,隻有頭上的裸電球發光的陰暗空間。大概是某處工場吧。


    從碎裂的玻璃窗看外麵,夜空像是被吸進去一般黑,看得見夜晚的大海。


    「我……,該不會、要沉入大海吧?」


    「啊啊,正是。」


    男人以機械的動作點點頭。


    「……為什麽?」


    「因為這就是我的工作。」


    「你的工作?什麽啊,那個工作?」


    「自殺屋的。」


    「……哈?」


    真的假的……。這家夥也是自殺屋啊。很流行嗎?


    「我的名字叫高井。接受委托,把目標掩飾成自殺而殺死就是我的工作。」


    「什!那,也就是殺手嘍?」


    跟黃泉路完全不一樣啊。


    「是啊。簡單的說,我就是殺手。最近,殺手的業界不景氣啊。所以這樣,如果不跟其它殺手差別化就沒法混下去了。」


    「原來是這樣啊……」


    真是不容易啊。殺手先生也。


    在不景氣的煽動下到了這種地步。


    沒有麵包就把景氣搞好嘛。


    「跟我認識的自殺屋不一樣啊。」


    嘟噥一聲,高井聽了眉頭一顫。


    「你指的,難道是黃泉路?」


    「嗯。你認識啊?」


    「當然認識,在這邊的業界算是個有名的家夥。可說是最強的存在。明明如此,那個男人卻搞什麽自殺屋的賺不到錢的活。真是奇怪的家夥啊。」


    黃泉路果然很厲害啊。不知怎的有點高興起來。


    「哼嗯—。那麽,自殺屋很少嘍?」


    「與其說很少,倒不如說隻有我和黃泉路兩個人幹。其它被稱作自殺屋的家夥,全都被黃泉路消滅了。」


    高井自嘲似地說。猙獰的臉浮現出苦澀。


    「真的假的。真厲害啊黃泉路那家夥。不過,你為什麽還活著啊?」


    「算是勉強逃過吧。」


    「既然如此,不要自殺屋的名字不就好了嗎?」


    「剛才也說過吧?這邊的業界也不夠景氣啊。黃泉路雖然會幫忙自殺,但是強迫和裝成自殺的殺人是絕對不會做的。這種工作就傳到這邊。風險高,但是很賺錢。黃泉路不要的東西我要而已。」


    「原來如此啊。那,把這個『高井』的名字,改成『takai』或者『他界』,是這種感覺嗎?就像黃泉路一樣。」


    「不,這是真名。」


    「…………」


    有種,大失所望的感覺。


    明明我也考慮過『寫作步入死亡道路的人——叫作死道也沒問題』之類的呢。


    「不過,你怎麽這麽冷靜?」


    看我滿不在乎的樣子,高井有些不快似地鎖起眉。


    「嗯?什麽?」


    「被綁起來,腳也被固定在混凝土裏。為什麽還能這麽冷靜。」


    「啊—,為什麽呢……。就算我吵鬧,你也不會救我吧?」


    「嘛,雖然是這樣……」


    對我沒幹勁的樣子困惑一般,高井撓著頭,吞吞吐吐地說。


    「既然這樣,算了。被你殺也不差。」


    「哼。你還真個怪人啊。」


    「經常被人說。」


    啊~啊。我就這樣死了嗎。


    海水一定很冷吧—。不能唿吸是不是很難受吧—。


    嘛,算了。


    反正明天就要死。


    不過,真對不住黃泉路啊。黃泉路和榴蓮還特意配合我的自殺時間呢。


    這麽說來,茉莉林醬跟大哥見麵的約定也還沒完成。


    也沒跟不破道別……。大哥……就算了。


    總覺得各種對不起啊。


    「不過啊,這種,腳固定在混凝土投進大海的自殺說不過去吧?你不是以偽裝成自殺為工作嗎?」


    「這次有點特殊。向我委托殺你的家夥很奇怪啊。方法怎麽樣都可以呐。隻要能讓你死。」


    「那是什麽啊?既然這樣,這份工作不是你——自殺屋高井份內的工作吧?」


    「委托人說什麽『那個家夥很想自殺』之類的話。嘛,勉強算是我的份內吧。我是有錢掉就撿的主義。」


    「哼嗯—。」


    到底是誰委托殺我呢。


    我雖然不是討人喜歡的類型,不過也不是討人厭的類型啊。


    人際關係果然很麻煩。


    「告訴你嗎?委托人的名字?」


    預想之外的話,讓我不禁啞然。


    「你還會說出來啊。那種通常不是保密嗎?」


    「這算是我的興趣,或是作風吧。不管是誰都想知道自己被什麽人憎恨吧?而且,就算跟目標說委托人是誰,反正我都要殺了他,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更何況」高井笑眯眯地繼續道。讓人不爽的笑容。


    「把你叫醒,就是為了告訴你。本來隻要固定在混凝土上之後就可以投進大海。」


    「原來如此。所以才會打我啊……。那麽,機會難得,說來聽聽吧。就當作是帶去冥府的禮物。」


    是誰都無所謂啦。


    「啊啊,那個家夥啊。」


    掩飾不住笑容的樣子,高井說。


    「叫作不破的男人。」


    ——唉?


    ————唉?


    ——————唉?


    不破?委托人?殺了?我?


    為什麽?


    明明沒想說話,嘴卻不住的抽動。牢牢凝固在混凝土上的腳,急劇地動搖。


    繩子的束縛完全沒有意義一般,身體硬直。


    「怎麽了?臉色很差啊。是熟人嗎?」


    「……嗯」勉強,擠出一句話。「是摯友……」


    「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井哄堂大笑。沒有品味


    ,下賤的笑聲。


    「是嗎是嗎,那個男人是你的摯友啊。這可真是傑作啊。看來,認為摯友的是你一個人吧。噗噗噗……」


    「…………」


    咬緊牙關,閉上雙眼。


    是嗎。也是啊……。


    不破委托殺我的理由,不是顯而易見嗎。


    當然,


    是因為,


    不破非常的喜歡我!


    不破,果然是摯友啊。


    不破真的非常理解我。


    所以,委托殺了我。


    不破知道,我是真的很想死。


    明明很想死,卻無所事事的活著的我,不破從背後推了一把。


    這就是,我和不破的友情。


    任誰都不能否定。這就是我們的友情形式。


    一定是覺得『是自己,讓紫藤還留在這個世界嗎?』吧……。


    多麽好的家夥啊。


    啊啊——是嗎。


    跟茉莉林醬一起去玩時,空著店就是為了這件事啊。


    「……呐,不破的家夥,還說什麽?」


    「奇怪的家夥啊。『因為他是朋友』或者『他還是死了比較好』之類的……。完全不明白在講什麽。而且其間還哭了起來。後麵還多次強調不要弄疼他之類的。唔……,你的摯友,真是個奇怪的家夥啊。」


    「不破……」


    謝了。


    你是摯友啊。


    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所以,


    所以,


    我還不能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叫道。


    竭盡全力,大聲疾唿。


    為了從繩子解脫出來拚命地抓狂。連同椅子身體與地麵相撞。


    即使如此,為了從這裏逃脫,跟混凝土和繩子較勁。


    「閉嘴啦。怎麽啦突然。到底是怎麽迴事?」


    對這樣的我,高井用非常冰冷的樣子看著。


    「再怎麽鬧,也逃不出去的。腳可是被固定在混凝土裏麵哦?不過,很難看啊。直到剛才還豁達的樣子,結果還是怕死啊。」


    「閉嘴!閉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自己的命怎麽樣都行。


    我想死。死沒什麽可怕的。人生沒有意義。活著很愉快。死很寶貴。我已經是完成品。


    所以我想死。


    但是。


    那種無聊的事情,不能把不破卷進去。


    不破是個善人。


    如果間接地殺了我,他會後悔一輩子。不破,為了我的幸福,決定自己背負罪惡感。


    不破很溫柔。太過於溫柔。


    為了朋友,甚至可以溫柔到殺了朋友。


    這是多麽痛苦的決定啊?


    多麽溫柔的決定啊。


    不破比起道德、倫理、常識,選擇了跟我的友情。


    所以,不破想殺了我。


    正因為如此,我還不能死。


    不破願意成為像我這種笨蛋的朋友,就不能讓他背負殺人的罪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嘎啊啊啊啊!」


    不管怎麽努力,繩子不會斷,埋著腳的混凝土都不會碎。


    這是當然的吧。我又不是賽亞人的王子。


    「真難看啊。遭到摯友的背叛,腦袋不正常嗎?」


    「閉嘴!你知道不破的什麽!」


    「是是。知道啦,知道啦。」


    從心底看不起人一般說著,高井取出繃帶。


    「夠了。睡吧。下次睜開眼睛時就是海底了。不對,不會醒過來了吧?」


    不知是哪裏有趣了,自己說著笑了起來,靠近地麵的我。


    「住手!快住手—!我不能在這裏死!我明天會死的!」


    「哼?什麽意思?」


    「我向黃泉路委托過!明天讓我自殺!……對啊。你也知道黃泉路有多可怕吧!?這樣好嗎?對委托黃泉路的人出手!」


    「謔,這可真是好消息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認識黃泉路是這個意思啊。也就是。殺了你,就能讓黃泉路下不了台。」


    「……可惡。混蛋!」


    看著不甘心的我,高井用鼻子笑道。


    「而且你,反正明天就得死,今天死也沒差吧?不管是被黃泉路殺,還是被我殺,沒什麽不同。」


    「完全不一樣!不能讓不破殺人……。而且啊,」


    「而且?」


    「黃泉路跟你不一樣,很可愛啦!」


    「能這樣說真讓人高興呢,死土先生。」


    毛骨悚然的聲音傳來的同時,眼前的高井飛出去。


    仔細一看,跟某次一樣一個踢出去的榴蓮,大衣像翅膀一樣晃動,華麗地著地。


    「yaho~,死土!來救你了哦。」


    好像某個美少女戰士,代替月亮懲罰一般擺出poss的榴蓮。我說,你以為已經搞定了嗎?


    「怎麽可能!」站起來的高井叫道。「為什麽知道這個地方?我把人驅散了。也沒有跟蹤的樣子。應該是完美的工作才對!」


    「確實,您的工作很完美哦。我也做夢都沒想到死土先生會被綁架。但是……」


    黃泉路很高興似地露出笑容,迴頭看自己的保時捷。


    「死土先生,有一位很有趣的朋友哦。」


    「啊!難道是……那個、那、那個……」


    「嗚哇—,紫藤君……,還沒記住我的名字啊。」


    從漆黑的車內,一臉無奈的茉莉林醬走出來。


    「你使用能力了啊?」


    「嗯。因為打多少次電話紫藤君都不接嘛。所以,用千裏眼,查找紫藤所在的地方,再用心靈占卜查找殘留思念,看誰最適合救紫藤君並進行聯絡。」


    「……各種超能力啊。」


    「沒辦法啦,為了見總一郎先生。還有,為了幫助朋友。」


    我隻是順便嗎。


    「唔」地茉莉林醬低吟,我的身體連同混凝土塊兒一起浮上去,用念動力搬到茉莉林醬的腳邊。


    「切唉!」謎之名聲。茉莉林醬輕輕觸碰,混凝土就四分五裂。當然,我的腳沒受任何傷。


    「……不會是擊碎隕石的力量啊。」


    老實誇讚她,茉莉林醬露出從心底感到安心一樣的臉。


    「太好了,死土君的腳沒一起壞掉……」


    ……沒把握還敢亂來啊。


    「死土先生真的很有趣呢。竟然還有超能力者的朋友。」


    黃泉路用忍住笑聲般的聲音說。


    「那麽,我跟這個男人稍微有話要說……」


    「嗯……。是嗎,知道了。」


    這裏就體諒一下吧。


    「非常感謝。因為還有不想讓死土先生看到的東西。我的車,可以隨意使用哦。交給那邊的小姐應該沒有問題。」


    「是的。請交給我吧。開車的方法,還有該停在什麽地方,全都知道。」


    「哼哼。那真是太好了。」然後黃泉路看著我。「那麽,死土先生。明天見。」


    「啊啊,明天見。」


    「拜拜~。死土。」


    聽著榴蓮明朗的聲音,我坐到後麵座席。保時捷緩慢出發。


    「謝啦。姑且道聲謝吧。」


    「不用啦。比起這個,總一郎先生的事拜托了哦。」


    「啊啊,知道啦。」


    駕駛席上的茉莉林醬輕快地換檔行駛。


    至於有沒有駕


    照就不問了吧。


    從車窗看到的夜景,像箭一般逝去。工場已經看不見了。


    「把超能力暴露給黃泉路他們沒問題嗎?」


    「沒問題,已經調查過了。他們不是那種人。對我的超能力沒有興趣的感覺。完全生活在自己的世界呢。而且,不會再跟我見麵了。」


    「這樣啊。」


    「見紫藤君也是最後一次了呢。」


    「是啊。那麽,作為冥府的禮物可以拜托一件事情嗎?」


    「唔?什麽事?」


    「你會千裏眼啦、遠視之類的吧。能不能讓我看看呢?」


    「可以是可以……到底想看什麽?女澡堂、女更衣室之類的?」


    「不要破壞嚴肅的氣氛!」


    我是那種人嗎?


    ……啊,就是那種人。


    「開玩笑啦……。那想看什麽?」


    「剛才的工場。我想知道在那裏,現在所發生的事。」


    「哇哦。原來是這個啊……。可是,為什麽?」


    「就是想知道。黃泉路的本性。」


    我隻是想知道這件事。


    將看到自己的最後的男人,本性、或者說本質如何。


    他恨不得馬上消失一樣催促我。也就是說,對我還隱瞞著什麽。


    「可以是可以……。不過,那可是侵犯隱私哦。」


    「別那麽死板嘛,都說是冥府的禮物。而且,我差點被那個叫高井的男人殺死了。那個男人的最後也有資格看吧。」


    「哼嗯—,也好啦。又不是我的隱私,而且紫藤君明天會死。」


    「謝啦。」


    幾分鍾後。


    茉莉林醬把車子停在便利店的停車場。如果不觸碰對方的額頭,似乎就不能傳遞映像。


    「那就,開始了~」


    配合不骨幹勁的聲音,閉上眼睛。


    有種,腦內直接流出映像的不可思議的感覺。


    映在眼前的——倒不說是直接從腦子裏感覺到的是優雅地坐在椅子上的黃泉路和雙手指間挾著八把菜刀,剩下兩把叼在嘴上的榴蓮和,曾是高井的肉塊。四肢從胴體切離,內髒、臉也血肉模糊。


    『辛苦了,小安。真是不錯的殺人手法哦。在日本最後的殺人感覺如何?』


    黃泉路取出黑色手帕。


    『很愉快哦。不管什麽時候殺人都很愉快。』


    接過手帕,擦去沾在臉上的血,榴蓮幸福似的笑了。


    是年齡相應的少女的笑臉。可是沒擦幹淨的臉上的血,把那張笑臉變得更恐怖。


    『那就好。小安也滿足。我也因為解決假裝自殺屋、死土先生也活下來真是萬萬歲呢。完美的happy end。』


    『是啊。啊哈哈哈哈……』


    『嗯哼哼哼哼……』


    在肉塊的旁邊,兩個人放聲笑了起來。


    『那麽。開始收拾殘局吧。先從小安菜刀的保養開始吧。不好好擦幹淨,很快就會變得不好用的哦。』


    『沒事啦。電視上說這是不會生鏽的不鏽鋼。』


    『但是,總不能直接放進衣服裏吧?快,我也會幫忙的。』


    『是~。』


    勉強迴答的榴蓮。然後用黃泉路取出的黑手帕,兩個人開始擦拭菜刀。……到底有幾枚手帕啊。而且為什麽全都是黑色的啊。


    『不過啊,為什麽黃泉路對我這麽好?』


    『因為是朋友哦。』


    對於笑臉迴答,榴蓮一副不能接受的樣子蹙起眉。


    『如果黃泉路是朋友,我還會像上次一樣殺黃泉路哦。其實現在就超想動手。』


    『哼哼哼。那還真是有趣呢。』


    說著隨便中斷話題,榴蓮有些不服氣地瞪著。


    於是,黃泉路認輸一般歎息道。


    『……是啊。今後還要跟小安相處很長一段時間,所以就好好說吧。』


    『嗯嗯,所以呢?』


    『其實,那個……,我……,喜歡小安。以結婚為前提跟我交往吧!』


    對低頭伸手的黃泉路,榴蓮『……呃唉。』擺出一副看到惡心東西的臉。


    『這種收場噱頭意下如何?』


    『……砍你哦?』


    榴蓮把擦到一半的菜刀亮出來。


    『哼哼哼,對不起。今晚心情太好。』


    『是麽。因為收拾了冒牌貨?』


    『雖然也是一方麵……,比起這個,明天能看到死土先生的死哦。啊啊,真的很期待。』


    『哼嗯—。結果,為什麽黃泉路會包庇我啊?』


    『不會笑我嗎?』


    『快點說啦。』


    『因為喜歡有人死。』


    『……就這樣?』


    『是的。這就是我的全部。』


    細眼眯得更細,黃泉路笑了。那笑容,還包含著些許的自嘲。


    『跟我一樣,非常喜歡殺人的意思嘍?』


    『不,有點不同。小安喜歡的是「殺人」,而我喜歡的是「人的死」。我喜歡看人死去時的樣子。』


    像朗誦詩一樣,黃泉路說道。


    『但是,完全沒想過要自己動手哦。別看這樣,其實我還沒殺過人……。隻不過是狂熱的變態。』


    『……那麽,你想說我是普通的變態?』


    如肉食獸一般瞪視的榴蓮。


    『我失言了。』


    黃泉路苦笑著舉起雙手。


    『喜歡小安也不見得是的說錯哦。我喜歡小安做出的屍體,而且喜歡看小安殺人。所以,下次開始殺人時,記得要聯絡一下哦。從最頭到後要看直播。』


    『那就不用對黃泉路懷有感激之情嘍。彼此的利益是連在一起的。』


    『是的。我們是朋友哦。這應該叫作興趣朋友嗎。』


    黃泉路仿佛在看很遠的地方,視線從榴蓮移開。


    眯細的眼睛,寄宿著可疑的光。


    『是哦。我也在世界各地看了不少東西。餓死的小孩子,受感染症折磨的母子,想著家人死去的士兵。都很棒哦。』


    沒有譏諷也沒有輕視,黃泉路高興似地微笑。


    『但是,在我看過的死人裏,最喜歡看自殺了。邊看那個人的遺書邊看死去的臉真是太棒了——所以,我在做這種工作。說是工作,完全是興趣呢。看著自己選擇死亡的人真的很愉快……嗯哼哼哼』


    『哼嗯—。原來如此。理解了。』


    『嚇到了嗎?』


    『沒什麽。結果黃泉路也是普通人哦?為了自己的幸福而生存,普通人哦。跟我一樣。』


    『哼哼哼,是啊。啊,這對死土先生是保密哦。那個家夥看起來有很大的目的、好像是這麽認為的。難得的機會,就讓他這麽認為吧。』


    『是嗎。這倒也無所謂。』


    『非常感謝。』


    這時,黃泉路血色很差的嘴唇朝左右裂開。


    『啊啊——話雖如此,真是值得期待啊。明天終於輪到死土先生死了。像他那麽有趣的人很少見呢。他到底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死去呢?發出什麽樣的聲音呢?會留下什麽樣的遺書呢?啊啊,期待啊。真的很期待。嗯哼哼哼哼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是瘋狂的哄笑。


    很期待的,很愉快的,很幸福的,黃泉路笑了。


    『是吧,死土先生?』


    這時,不知為何我的黃泉路的視線對上了。


    那張笑臉,比任何人都要單純,比任何事物都要殘酷。


    我戰栗了。


    這張臉,我一生都不會忘記。


    這張臉,我一生都不可能忘記。


    我的一生。也就是,還有一天。


    「……夠了。就到這裏吧。」


    動了一下頭,從茉莉林醬的手中把額頭移開。


    「怎麽樣?雖然我沒看……,有你想知道的嗎?」


    「嗯。」


    「哼嗯—。那麽,明天果然還是要死?」


    「嗯。」


    「是嗎……」


    感覺都無所謂了。茉莉林醬在座席上換好坐姿,視線朝前方,發動車子。


    「……啊哈哈。」


    不由得露出笑容。


    雖然期待和預想與現實大相徑庭,我想知道的東西清楚了。


    黃泉路——是個普通的人。


    隻是想變幸福的普通人。


    跟我和小安一樣,享受人生。


    這還真是。變得更加喜歡你了,黃泉路。


    雖然遠遠不及不破。


    而且,可以這麽考慮。


    黃泉路,是不是知道我在偷窺。


    所以,我和黃泉路最後對上了眼睛。如果聽了茉莉林醬的能力,遠視的事即使預測到也不會感到奇怪。還有黃泉路也是超能力者的可能性。


    剛才黃泉路的迴答,說不定是為我和安兩個人準備的。


    那個自殺屋真正的目的,說不定還有其它。


    但是,那種事無所謂。


    終於想起來了。


    黃泉路最初不是說過嗎,


    『我的價值取決於你』。


    所以,我也擅自決定而已。


    黃泉路。你是朋友。


    「怎麽了?笑嘻嘻的。」


    「不,沒什麽……。話說方向盤!前麵!」


    茉莉林醬完全放下方向盤,靠到後部座席。


    「沒關係啦。使用能力的話。」


    「什麽啊……。對心髒不好……。話說已經隨便亂用了啊。『有了超能力人生很無聊』之類的明明說了帥氣的話……」


    「哎呀,一旦用起來,就不由得上癮……。這樣下去可不好啊—。」


    說著,茉莉林醬在駕駛席上坐正姿勢。


    「呐。這麽說來,要去哪裏啊?紫藤君的家裏?」


    「不。」


    我還不能迴去。


    有一個必需去的地方。


    「去不破的咖啡店吧。」


    「那再見嘍。有緣來世再見。」


    「我不信那種的。」


    「社交辭令啦。我也不相信。」


    「是嗎。那麽,來世見。」


    「嗯,拜拜~」


    簡單的說兩句之後,我和茉莉林醬結束了今生的道別。


    在車裏聯絡大哥,約好跟茉莉林醬見麵。聽他很躊躇,我狠心說『一生的請求。咯咯』結果就答應了。


    至於大哥是因為被我萌到才答應,還是覺得有趣才答應就不知道了。總之,明天會跟茉莉林醬見一麵。


    活該,混蛋大哥。


    現在時間是晚上十一點。


    咖啡店『friend』的門上掛著『closed』的牌子,但是我隻管敲門。


    哢啦、咯噔。


    跟往常一樣輕快的鳴響。聽了聲音,伏在櫃台席上的不破轉過頭來。大概是哭過,雙眼紅腫。


    看到我的不破,瞳孔中交織著困惑和喜悅。


    對這樣的不破,我說。


    「master,老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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