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眼睛能說話。


    不用嘴說話,可以用眼睛來表達思想。


    雖說如此,但也不是簡單的隨便看看眼睛就可以明白其他人的想法。


    世間大多是靠說話才能傳達意思的人,看著眼睛判斷在想什麽這種行為隻不過是單純的自以為。


    大體來說,很少有人用眼睛就能傳遞感情。不要說是眼睛了,甚至有人連臉上都不曾表露出感情。


    我的打工夥伴就是那樣的人,喜怒哀樂都不曾在臉上出現過,這種麵無表情讓第一次見到那家夥的人總會不由得害怕。而且明明一點都不和藹卻堅信著服務業是自己的天職,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


    嘿,最近總覺得自己有些明白這家夥的想法了。


    但這或許也不過是自以為吧。


    ◆


    能夠記憶的不隻是腦子。


    耳朵能記住聽到的聲音,


    鼻子能記住聞到的味道,


    手能記住觸摸到的感覺,


    眼睛能記住看到的景色。


    在聽到某種聲音的時候,聞到某種味道的時候,觸摸到某種東西的時候,見到某個景色的時候,有沒有比意識反應更快的,產生過懷念的感覺呢。


    有人說這是腦子在無意識的情況下產生的記憶,但我覺得不是那樣。


    我認為這是耳朵,鼻子,手,還有眼睛的記憶。


    其中,我最在意的是眼睛的記憶。


    如果看了那個人一直在看的東西,就能了解那個人的人生。


    他人的人生很有趣。


    可是一旦說話了就會突然興致全無。


    因為說話會帶來外表、誇張和虛假這種主觀。


    不要外表、誇張和虛假,正真的人生才有趣。


    所以我隻是看著。


    通過對方的眼睛,看著那個人的人生。


    我和平時一樣,目光投向電車最前麵的空位處。


    這輛電車最前麵比較空。


    也不是怕累。上班的話,坐著工作的時間還要持續很久。盡管如此,我坐在這輛電車的座位上是每天的習慣。


    但在此之前,我看了一遍對麵座位上坐著的人。


    在睡覺的,看書的,化妝的,玩遊戲的各種各樣的人之中,隻有一個人看著窗外。看起來還是個高中生的少女。


    我正好坐在那個陷入了沉思的高中生的對麵,索性觀察起她來。


    這個製服是三站後的一個私立高校的校服。很有名的升學學校,記得是女子高校。袖口的校徽文字是綠色的所以是三年級生。膝蓋上有擦傷,在參加著運動係的社團活動吧,還是說是在體育課上受的傷呢。


    結束了這種觀察的我,重新扶了扶眼睛看著少女。


    確切來說是看著少女的眼睛。注意到視線的少女看著這邊。我把力量灌注在眼睛上,眼神尖銳起來,像是投入了意識。


    少女的眼睛瞬間遊移了。


    連接了,我在內心暗笑著。


    看他人眼睛的行為對我來說是連接行為。一旦連接了,就可以更深層的進入。凝視著對方的眼睛讓對方囚禁在一種被吸入的感覺中。但我卻是相反的。我自己就像是飛了進去。在那個眼睛中,在那個眼睛的對麵。


    看到了。我的視線中看到了情景。


    那是眼睛的記憶。


    她所看到的東西浮現在我眼前。


    仿佛她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似的,在那裏看到了。


    看到了一個讓她的眼睛留下了深刻印象的記憶。


    那是一個鬧鍾。針指向了九點。在感到視野變廣之後,鬧鍾被抬起。鬧鍾設定用的針的位置停在了七點。


    原來如此,的確是這樣子呢,高中生起床時間有些遲。看來是快要遲到了。


    驚訝地看著時針。不死心的持續看了將近三十秒。有時間做這事的話還不如早點起床。不對,已經遲到了吧。


    母親似乎已經出門了,她沒有拿廚房裏準備好了的早飯。接下來就隻有慌忙起床的光景。起初還慌慌張張地做上學準備,漸漸的放棄的感覺越來越強,最後變成了慢吞吞地準備,我微微笑了。


    打算再稍微深入窺探一點的,但高中生要下車了,站了起來。我和她的連接一下子就被切斷了。隻能看到一些淡淡的事情。


    罷了,早上上班時用來打發時間這樣子就差不多了。


    自我解釋著。


    本來不是想看這種東西的。在人的眼睛裏應該浮現出更有趣的東西。


    我深唿吸了一下,表示著內心的不滿,下了車。


    突然,聽到了電車急刹車的聲音。


    朝著發聲處看去。感覺像是聽到了什麽壓碎的聲音。數秒後,站台上響起了悲鳴聲。


    站台上有匯聚的人潮和離開的人潮。


    我向著對麵的站台走去。


    「有人落軌了!」


    「有人被撞了!喂,快叫站務員來啊!」


    混亂聲和悲鳴聲從各處傳開。從站台對麵過來的站台工作人員發出了起哄的人退下的類似怒吼的喊聲。


    我混進了人群。


    就快要走出站台,一輛車在還沒有到站台的位置上停下了,是輛本來不該在這個站停下的特快電車。那輛特快電車被什麽東西緊緊地粘住了。


    「請不要推擠!退下!」


    在聽到站務員怒聲的同時,我感到身體突然前傾了。


    「啊?」


    被起哄的人群擠壓的我和周圍的幾個人,擠在一起滾落到了線路上。衝擊讓身體向前了。幸虧前麵人充當了靠墊,沒有怎麽受傷。


    悲鳴聲又一次響起,站務員把起哄的人群趕到了站台對麵。「沒事吧!」的詢問聲下,好幾個人站了起來,又有好幾個人就那樣撲倒在地。


    我輕輕地摸著頭。沒有腦震蕩,隻是有點頭暈目眩。


    用手輕輕地按在腦門上。


    突然,感到有什麽東西緊緊貼在了臉上。


    想都沒想就看起手來。


    手上一片血紅。頭被打破流血了嗎。自己正在冷靜的這麽想著的時候,突然意識到搞錯了。


    我周圍除了血紅一片以外,滾落著未曾見過的粘稠體和半固體的感覺很惡心的東西。


    是了。被害者正好在這一帶被撞了。


    突然,手觸摸到了什麽東西。


    「!」


    直覺感到了這個是什麽。


    緊緊地貼著的觸感是原來摸過的東西。纏在手指上的東西肯定是又黑又長的吧。慢慢滲進指甲裏的東西,雖然腦海裏想到了好幾個東西,但目前還不能肯定。


    我把頭向後轉,戰戰兢兢地看向手碰到的東西。


    形狀和我看慣了的東西有些不一樣。要說是幹淨還是肮髒的話,那東西看來得歸入肮髒一類,是個看起來很奇怪的東西。


    我的手觸摸到的,是一般稱之為頭的東西。


    那個滾落在地上的頭部沒了本來應該有的部分,對我來說有些不協調感。頭下麵的部分沒了——不是這個原因。


    而是那個頭的眼睛沒了。


    「沒事吧!」


    站台上的站務員在喊著。我的目光從那個頭移開,點著頭。


    「現在就去拿梯子。請原地不動地等著!」


    站務員指派其他人去拿梯子了。那個站務員跟每個掉落到線路上的其他乘客一個個都打了招唿。幸好沒什麽人受傷。


    遠遠地看到站務員拿著梯子跑過來。


    我又一次看向碰到手的東西。


    看這麽恐怖的東西幹嘛,不是這樣的。


    我在確認。又


    一次看過了。仔細看過了。


    在看那個眼睛究竟掉到哪了。


    本該是頭部眼睛的地方無力地垂著紐帶似的東西。那個是神經嗎。還是帶著粘性的血絲呢。


    但是麵前沒有。麵前應該有的東西……


    ——有了。


    眼球滾落在那個頭的陰影處。


    「沒事吧?站得起來嗎?」


    站務員用梯子降到了線路上。站務員就快走到我跟前了。


    我焦躁不安。


    這種東西,生來就沒必要。


    等著站務員來救人,就那樣爬上站台就行了。沒有什麽好焦慮的。隻是,目前還不希望站務員過來。


    我還沒有下好決心。


    還需要一點時間。


    但是站務員馬上就要過來了。機會隻有現在這個背對著的時候了。


    但是,我的良心、常識心和罪惡感讓我下決心緩慢。


    站務員離我,隻有幾步了。


    這種機會不會再有。


    這次錯失了的話,我肯定會後悔一生。


    沒有人會注意到我打算做的事情。


    沒有人會看我。


    而且就算那東西不見了,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


    我伸手把那個東西撿了起來,塞進了口袋。


    把頭部前麵滾落著的眼球——


    ◆


    「那個」


    看著手上的紙,我——來棲刻也環視著四周。


    在打工的付喪堂古董店裏看店的我,接到了老板都和子小姐和同是打工的咲的電話,叫我拿著需要的物品到指定地點去。


    電話中告訴我的地點,是某個主題公園。


    光入場就要花掉五千日元的這個主題公園對我來說是個無緣的地方,今天作為有關人員成功進去了。


    裏麵設置了很多遊樂場的乘坐遊玩項目,攜眷的和一幫幫學生在星期五的傍晚很是熱鬧。


    我把這些喧鬧置之腦後,拿著便條向深處走去。


    看到的是個醞釀出些微奇怪氛圍的建築物。穿過這個一眼看上去像是鬼屋的建築物的門。門上的文字很是詭異,寫的是〖占卜館〗。


    一進門,故意營造出來的暗淡的照明讓視線一片模糊。過了一會眼睛習慣後看到了好幾個房間。


    各個房間的門前掛著表示占卜種類的招牌。從〖水晶占卜〗〖塔羅牌占卜〗這樣的正統占卜到〖眼鏡蛇和貓鼬〗〖手機占卜〗這種聞所未聞的占卜一應俱全。在這之中,看到了很罕見的〖antique占卜〗的招牌。


    「歡迎光臨」


    一進屋,迎麵而來的是穿著附有麵罩的黑袍的咲。手上拿著掃帚。罩著深色麵罩的咲沒有注意到是我,繼續說著營業性的話。


    「這裏是antique占卜館。為您占卜運勢……」


    「嗬嗬嗬嗬。迷路的羔羊喲,這個稀世的魔女可以解決你的煩惱……切,刻也啊」


    從後麵大聲笑著登場的都和子小姐,注意到原來是我後就停止了開場白。都和子小姐穿著著實有些暴露的很女王屬性的衣服。如果再拿個鞭子的話或許就是s女王了。連頭發都少見的盤起了。


    咲終於意識到了是我,摘掉了麵罩。頭上戴著貓耳,從袍子的臀處還伸出了尾巴。


    「為什麽穿成這樣?」


    「……黑貓呀」


    「……這樣子,好嗎」


    「嗯」


    「真讓人意外啊」


    「為什麽?不是黑的嘛?」


    「……是啊。也不錯啦」


    咲執著於黑色,但同時反麵卻是隻要是黑的其他方麵都無所謂。這次肯定也是毫無意義的吧。


    「作為定義來說不就是化身為魔女和人類樣子的黑貓使魔嗎?」


    「你在說什麽啊?」


    咲又再次展現出和平時一樣的,以麵無表情來表現驚訝的這種奇妙的技巧。


    「呃?不對嗎?」


    「做生意時說到貓的話就一定是說招財貓吧?結集接待客人和招攬客人的要素於一體的完美的計劃哦。……失策啦。或許平時也這身打扮的話付喪堂就會繁盛了」


    「才不會啦」


    大體上,這個占卜館也沒客人上門吧。


    「那個,絕代的魔女可以開始解憂談話了嗎?」


    「算了吧,那種事情。氣氛啦氣氛。對了,叫你帶的東西拿來沒?」


    「拿來了」


    我拿出了叫我帶來的許多種的〖antique〗。當然這些東西一般都是店裏擺著的假貨。


    「對了對了,就是這些。氣氛不夠啊」


    的確從這房間看來,隻有桌上的懷表和銀質的食器這類antique的小東西,後麵隻是間接照明,感覺很蕭條。


    「那個,營業額怎麽樣了?」


    我一問完,都和子小姐的臉就搭下了。哎,既然叫我帶些製造氣氛的東西來,肯定算不上繁盛了。


    那麽。為什麽這兩個人會把付喪堂古董店的工作拋在一邊,到這種地方來工作呢,這不是為了消除赤字的打工——這不是騙人的——,占卜師中的一員生病了,在尋找可以代替的人的主題公園的工作人員,很欣賞這個偶爾光顧的付喪堂古董店的氣氛,所以拜托她們幫忙。


    支付打工費,兩個人隻要幫一個星期的忙,這份打工既不是按時計酬也不是薪水製,而是分紅製。也就是說營業額的一部分,可以作為我方的應得份額,都和子小姐也改變了態度。不折不扣是個現實的人。


    嘿,在這裏配置的名片上寫上了付喪堂古董店的名字,真是精明。


    「那麽,店裏怎麽樣了?你一個人應付得來嗎?」


    「真是個有趣的笑話呢」


    有那麽繁盛的話,也不會三個人都到這裏來了吧。


    「一天賺不到十萬的話就削減你的打工費」


    「平時也賺不到那麽多錢吧!」


    「囉嗦。作為副業的這邊賺到的話你就沒立場了吧」


    「反正也賺不到那麽多錢」


    「哼。一個星期後走著瞧。我可不給你臨時收入」


    「好啦好啦。我可一點沒報期待。那麽,我這就迴那個很忙的店裏去」


    我剛想出門,替換進場的客人就接著進來了。


    「這裏是antique占卜館。為您占卜運勢……」


    「嗬嗬嗬嗬。迷路的羔羊喲,這個稀世的魔女可以解決你的煩惱……」


    聽著從房間裏傳出的開場白,從房間裏走了出來,隻留下了腳步聲,我離開了占卜館。


    ◆


    被帶去協助調查因而沒有去上班,拒絕了到站務員推薦的醫院去治療,急衝衝迴到家的我輕輕地從手提包中取出了手帕。


    馬上就會知道這奇妙至極的手帕裏包裹著什麽。


    不過大概沒有人能夠猜到那個是什麽吧。


    我就像是在對待易碎品一般,輕手輕腳地打開了手帕。


    裏麵現出來的是眼球。


    我摘下了眼鏡,又重新戴上。


    眼球一動不動地盯著我看。


    和眼球目光交接的時候總覺得很奇妙。


    一般有神經的人的話,恐怕不會覺得奇妙而是覺得很惡心吧。


    可是,我是真心喜歡那個眼球才想要擁有它的,一點都不覺得惡心或是可怕。


    咽了咽口水,我凝視著眼球。眼球靜悄悄地迴看著我。


    不知道離開了肉體的眼球還有沒有視線,但我確實和眼球的視線連接上了,攪在了一起。


    我感覺到我的意識快要被眼球吸進去了。連接上了。


    成功。


    即使是對著離開了肉體的眼球,我也可以窺視。


    會看到什麽呢。這個眼球會讓我看到什麽呢。


    看到了。我的眼裏,看到了不曾見過的畫麵。那是眼睛的記憶。


    看到鐵路線了。站在站台上朝下看的鐵路線。在等電車。視線移動了,看到了迎麵而來的電車。看到〖特快〗這兩個字後,再次把目光落在了鐵路線上。


    突然,視線搖晃了。


    視線一下子翻了個身,朝向背後。視線中映出一個女性。女性的身姿在慢慢地傾斜著。不對,傾斜的是眼睛,或者應該說,是這個眼睛的擁有者的身體。


    視線再次迴轉傾斜。


    展現在眼前的是以壓倒性的壓力逼近的大鐵塊。


    視線在瞬間被整個抹上了黑色。


    「————!」


    我迴過神來。


    意識到自己唿吸中帶著顫抖。手心手背上滿是汗水。


    但是,這不是因為不快。


    手心和手背沒有出冷汗。


    唿吸沒有因為害怕而混亂。


    用手背觸摸臉頰。很燙。就算沒有鏡子也知道自己臉紅了。通過觸摸臉頰明白了另一件事情。


    我緩緩地抬起臉。


    看著眼球。


    那裏麵映著自己的臉。


    眼球中映著的自己的臉在微笑。


    我在笑。


    我很興奮。


    我注視著死亡,感到無上的幸福。


    然後意識到了。


    是這樣啊。我找了很久很久的東西,就是這個。


    這一天,我失眠了。


    本想上床就睡的,卻因為太興奮而睡不著,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坐在了那個眼球跟前。在重複做著這件事的時候,外麵天亮了。


    眼球映現出的光景雖說和平時一樣,但看了好多遍卻還是看不厭。


    雖然這樣我到了早上還是不得不去上班。出門前沒忘記把眼球放在冰箱裏保存起來。雖然不知道眼球腐爛了會變成怎麽樣,總之還是盡可能以我自己能辦到的方法保存好。或許買些福爾馬林這樣的東西迴來好吧。


    依依不舍地離開了房間,不對,是離開了眼球跟前,我出了家門。


    和往常一樣,我坐在了最前麵車廂的座位上。


    和往常一樣,開始窺視起對麵座位上的人的眼睛。


    但是,曾經是每日必修課的這種行為對我來說已經失去了意義。


    快要遲到的慌張的身影或是從大清早就開始吵架的夫妻這些光景,還有昨晚的聚餐的場麵等等,窺視這些常見的日常生活,我已經感覺不到魅力。


    想看。想要馬上迴家看那個眼球最後殘留的死亡的光景。


    突然,對麵的座位上坐下了一個女性。那個女性有些呆滯地看著遠處。要在以前的話這會是我喜歡的人選,但現在我已經沒興趣了。


    但我仍然在意她。感覺像是在某處見過。職業病,和很多人一生隻相遇一次。想必她也是其中的一個。但又有些不對勁。


    感覺像是遇見過很多很多次。


    但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隻是錯覺吧。


    但心中依然很牽掛。


    我扶了扶眼鏡窺視起她的眼睛。看了眼睛,連接上的話就會知道她是誰了。


    她沒有意識到我在看她。輕輕鬆鬆我就和她連接上了。她的視線出現在我眼裏。


    通過她的眼睛所看到的,是某人的後背。男性的後背。很近,似乎是緊貼著的。場所在外麵。人很多。雖然很擁擠,卻很是整齊,像是在等待著什麽。這是在哪裏呢?這是……。對了,是站台。車站站台。


    ——呃?


    突然眼前的後背一下子倒向了前麵。那個後背上貼著一隻手。


    眼前的男性迴過頭來。


    對方的目光和我——不對,是和她的目光交會。


    驚訝地睜得大大的他的眼睛。


    「——————!」


    我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周圍的人詫異地轉過頭來看著我。


    「啊……」


    我接收著周圍的視線,一臉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坐了下來。或許被以為是睡過了頭,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下站吧。


    但是隻有眼前的她沒有看我,仍然在發呆。


    我也呆呆地看著她。明白了。為什麽會覺得看到過她好多次。沒有遇見過。但卻看到過。看到過好多次。


    突然,電車到站停下了。


    眼前的她站起身,走下了電車。在和我同一目的地的這個車站下車了。


    車站站台掛著牌子。似乎在收集昨天事故的目擊情報。新聞裏說事故或是事件的可能性都有。


    先下車的女性在那個牌子前停留了一下,然後向站台對麵走去。


    那裏是昨天,那個男性掉落的地方。


    她站在那往下看著線路。


    「請問……」


    聽到了我的聲音,她彈起來般一下子迴過頭來。在電車上幾乎沒有表情的那張臉,現在一片鐵青。


    「幹,幹嘛?」


    她努力假裝平靜地說道。


    我也隻是禁不住發出了聲音,並沒有想到該說些什麽。


    「啊,那個……」


    她開始一臉懷疑。


    「我,是做這事情的」


    我從手提包裏拿出了自己的名片遞給了她。她接過去後看了看,變得更加起疑心。


    「你看起來像是有什麽煩惱呢」


    「這算什麽啊,突然這樣問我」


    看來猜疑心轉為了憤怒。這種反應我早就已經習慣了。但是,我手裏握有王牌。


    「你昨天,失去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吧?」


    「!」


    她一臉驚愕。


    「是人,或者是你重視的某樣東西,你是失去了這樣的重要的東西吧?」


    她顫抖了。哆嗦的更厲害了。


    「請放心。我不打算害你,我對你的事情一無所知。隻是感覺到罷了。感覺到你的沉重的喪失感」


    「…………」


    「我不知道你失去了什麽,也不知道你在為什麽而煩惱。但是,我可以祝你一臂之力找尋出路嗎?」


    我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讓她牢牢地捏著名片。


    「我就在那裏。無論何時都可以來找我」


    我說完自己的話後,就離開了那裏。


    被留下來的她沒有扔掉手中的名片,隻是在那一直站著。


    可以的話我想要窺視她的眼睛。那之後,她做了什麽,去了哪裏——而最重要的是,她看到了什麽。


    當然也有可能她不會來找我。


    但是不知為何我卻很堅信。


    她會來我這裏。


    「辛苦了」


    到達上班地方的我,聽著職員們的寒暄。


    「昨天發生大事了,知道嗎?」


    「嗯。抱歉,昨天我睡得很早」


    「那沒辦法了。話說迴來你還好吧?」


    「嗯。今天起我會努力的」


    我結束了寒暄,在更衣室換好了衣服走進了自己的工作場所。


    「那個……」


    突然,背後傳來了聲音,我迴過頭。


    站在那裏的,是之前在車站見過的她。


    「歡迎,請走這邊」


    我打開了門,邀請她進屋裏。


    「水晶占卜師〖水鑒麗華〗」


    這就是我的職業,我的名字。


    送走了女性後,我稍許休息起來。


    要知道


    她的事情很簡單。在這個占卜的地方,可以毫無顧忌地看對方的眼睛。之後隻要讀取她眼睛裏映現出來的東西就行。


    在把男性推下線路之後,她在街上遊蕩然後走進了咖啡館,之後又一次走上街頭然後進入咖啡館打發時間。


    隻有一次走到了警察麵前,但馬上迴頭向自己一個人住的公寓走去。


    她迴到家後打開相冊看著裏麵的照片。照片多數是和那個男性一起拍的。是戀人吧。


    她凝視著照片點上了火,把它們燒掉了。照片不止那些。她或許是打算把相冊裏的都拿出來燒掉的。但是,卻在燒掉相冊裏開始的幾頁後就結束了。


    燒掉照片後緊接著刪除了手機裏的短信。短信是從一年前起的。起初都是充滿愛意的話語內容,但在最後的文字中卻提到了分手。


    這就是殺死他的原因吧。


    不知道是突發的,還是計劃好的。或許更深入窺探的話會明白,但我不打算那麽做。


    偶爾出現的視線,表達了她的悲哀。


    殺人的是她。但悲傷的也是她。兩邊都是事實。


    作為她來說問題還沒那麽大。


    我知道她殺了人,但沒有告訴她。


    所以我隻指出她失去了重要的東西。那東西可以理解為〖他〗,可以理解為〖剩下的人生〗,看她自己怎麽想了。


    問到人生方向時,我說了暗示著自首意味的話,「隱藏的事情總有一天會被眾人所知。如今就是決斷的時候。這樣做的話你的心靈就會得到救贖」。


    會不會去自首也要靠她自己來決定了。我不會通報警察。但看她昨天走到了警察跟前,看來她是有自首的打算的。如今隻是時間上的問題了吧。我隻是在她後麵推波助瀾了一把。


    這件事情結束了。已經和我無關了吧。


    「對不起!」


    突然,房門一下子被打開了,一個高中生少年飛奔進來。


    「怎麽了?」


    客人,似乎不像吧。少年的焦躁說明這不是小事。


    「那個,你給剛才的女人占卜過了嗎?」


    「……是的」


    「你知道那個人去哪了嗎?」


    我的警戒心油然而生。打聽那個女性的行蹤是想幹什麽呢。難道說這個孩子注意到什麽了嗎?比如說昨天,偶然在那個站台?他能來到這個占卜館,這種假定也不是不可能。


    他一臉等待迴答似的看著我。


    既然這樣的話……。我迴看著他的眼睛,窺視起更深處。


    會看到什麽呢。會看到昨天的她的身影吧。


    一種就快被吸進去的感覺襲來。連接了。成功……。


    「……呃?」


    所看到的東西對我來說是很意外的東西。


    看到的是屍體。


    脖子朝著異樣的方向彎曲著,從頭上流出的大量的血染濕了地麵。不可能救活了。不對,明白的說吧。這已經是屍體了。


    正當這時——


    「啊!」


    外麵迴響起悲鳴聲。我和他的連接被切斷了。他咂嘴說了聲「切!」,就慌慌張張地向外麵奔出去了。


    很在意發生了什麽,於是我也跟著追在了後麵。飛奔出占卜館後發現外麵人山人海。我走向那個人山人海處,撥開人牆後中間的東西出現在眼前。


    「!」


    看起來,像是個女性倒在了地上。


    雖然是俯臥著的,但從服裝就可以知道了。那個女性就是才剛占卜過的她。


    或許有人覺得這是事故。但是,對於了解事情真相的我來說,這不是事故。她的決斷,原來不是自首而是自殺。


    但我在意的不是這事情。


    俯臥著倒在地麵上的她,脖子


    向異樣的方向彎折,從頭上流出來的血染濕了地麵。


    這是窺視剛才的少年的眼睛的時候看到的光景。


    我可以窺視看到人眼所映照的事情。人眼所映照的事情,當然是眼睛所經曆的,也就是說是過去的事情。


    然而從他的眼睛裏看到的她的死亡,是在她死前的事情。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


    沒有趕上。


    沒想到會看到偶爾擦身而過的人的死亡。所以對看到的東西是什麽意思,理解的晚了。


    當理解了那是通過〖vision〗所看到的死亡未來時,已經看不到擦身而過的女性的身影了。


    進了她走出來的占卜的房間,詢問行蹤但是已經晚了。


    她已經跳下去了。


    趕來的救護人員把類似塑料薄膜的東西蓋在了倒在地上的她的身上,然後用擔架抬走了。湊熱鬧觀望的人中,有人說已經死了。我也是那麽想的。


    我離開了那個吵吵嚷嚷的地方,迴到了占卜館。


    「發生什麽事了?」


    咲站在那,詢問我騷亂的緣由。


    「……沒什麽,有人跳下來自殺了」


    「是這樣嗎?但你臉色不太好」


    咲把手貼在我額頭上。涼爽的小手讓人覺得很舒服,沒有救到她的罪惡感略微減少了。


    「啊,隻是有些驚訝」


    「……在房裏等著。我去買飲料」


    咲像是察覺到了什麽露出了有些擔心的表情,但是什麽都沒說就出去買飲料了。


    我正打算走到咲她們的房間裏去,其他的房門卻打開了。招牌上寫著水鑒麗華這個名字。


    「剛才多謝了」


    她看著我輕輕地點了下頭。剛才慌慌忙忙的都沒有好好看清楚,她穿著藍色的晚禮服,佩戴著耳環、戒指之類的裝飾品,是個很漂亮的人。眼鏡深處的目光充滿了理性,廉潔而又有女人味,加上職業的原因讓人覺得很神秘。


    「發生了大事呢」


    她的樣子看來是也想要詢問騷亂的緣由。剛占卜過的人自殺了這事大概很讓她在意吧。大概覺得占卜居然連那樣的未來都看不到,最終產生了諷刺感。


    「真丟人呢。占卜了居然都不知道她會死」


    水鑒小姐浮現出自嘲的笑容。


    「稍微打擾一會可以嗎?」


    她招唿我進房間。雖然有些困惑但無法無視,我走了進來。


    她的房間除了齊胸高的燭台上的蠟燭以外沒有其他照明,是一間稍微有些陰暗的房間。桌子上有個台座,上麵放著大水晶球。


    「可以讓我稍許為你占卜一下嗎?」


    「呃?」


    「我沒有占卜出她的死亡。明明是這麽近的未來」


    水鑒小姐對於她的死有些受打擊,似乎失去自信了。


    占卜是多種多樣的。水晶占卜或是塔羅牌占卜這樣的通過使用道具,進行看到某些事情的占卜。此外還有從出生年月日或是姓名,還有手相或是麵相這樣的情報中讀取命運的占卜。


    她因為是用水晶占卜,大概可以通過水晶見到什麽東西吧。老實說,我不相信這些似乎有某些特殊能力的占卜。但也不覺得這些是騙人的。占卜師給人出主意可以救人這是事實。


    「我想要取迴自信哦。……不行嗎?」


    「不給錢也可以?」


    我說完後她撲哧一笑,迴答我說當然啦。


    隔著桌子坐在對麵的她,一臉占卜師的神情。


    「可以說一下你的名字嗎?」


    她雙手夾抱著水晶,但眼睛不是看水晶,而是通過眼鏡看著我的眼睛問道。


    「來棲刻也」


    「來棲君……。很少見的名字呢。是高中生?」


    「是的」


    「哎呀,你的右眼


    ……」


    「啊,是的。這是義眼」


    隨便看看的話不會注意到,但果然一直被看的話會露餡。原本就不打算隱藏,事到如今也不會自卑。


    「因為事故右眼沒有了」


    「是這樣啊。很嚴重了呢。話說迴來今天為什麽到這裏來?」


    我不想過多的談及義眼的事情,她馬上就轉換了話題。


    「有認識的人在,拜托我做事的」


    「認識的人是指?」


    「那個,在這裏幫忙的。類似於打工」


    無法說出是在做占卜師的事情。覺得或許會傷害到以此為職業的人的心情。


    「是嘛。今天是休息天,你還真是好人呢?」


    「因為是打工地方的老板」


    「原來如此。打工的地方是什麽店呢?」


    「這個……」


    〖antique〗的事情一點都說不出口,我在想是不是應該說成是一般的雜貨店或是中古迴收店。


    突然,我注意到了。


    為什麽這個人要問「什麽店」呢?


    我沒說過打工的地方是一家店。


    但是,馬上這個疑問就消解了。高中生打工的話大多是在快餐店或是咖啡館吧。加油站要說是店的話也可以說成是店。理所當然的事情或是可能性高的事情,或是談到選擇哪個的話題時,要是被問「為什麽會知道啊?」,就可以說是從這些方麵想到的,這是一種對話技巧。接下去的話,容易相信的人就會覺得這個占卜師有特殊能力了吧。


    但是,我這個完善的考慮被完全否定了。


    「放著很多東西呢?而且種類淩亂。超市或是商店……不對,更加老舊的感覺呢。某處的中古屋?還是說是雜貨店?」


    她舉起手中的水晶,一邊看著我的眼睛,一邊淡淡地說出她所不知道的事情。不像是可以在一般寒暄的話中讀到的事情。也不是對話技巧。顯然她是看到了什麽。


    我禁不住移開了視線。


    她的表情一下子緩和了下來。


    「抱歉。嚇了一跳?」


    「啊,不。那個……是的」


    我擦拭著不知不覺間浮現的汗水。


    「你為什麽會知道?」


    「我看到了。當然並不是全部都能看到」


    水鑒小姐雙手捧著我的臉,筆直地拉向自己這邊。


    「讓我好好看看。集中精神哦」


    這次省去了寒暄話,她隻是緊盯著我的眼睛。


    感覺自己就快被她的眼睛吸進去了。這是什麽。與其說是在看眼睛,不如說是在看深處——內部的東西。


    這種感覺或許是真的。她或許就是這樣子讀取人們的煩惱和迷惘,然後指示出那個人的前進方向。


    根據聽到的說法占卜不是特殊能力而是一種學問,占卜師就是運用那些知識聽取對方的談話,解決類似人生談話的煩惱事,指出那個人前進的方向。


    但或許這個人真的有某種特別的能力。不對,或許該說是她擁有某種特別的東西吧。比如說這個水晶是〖antique〗。在我看來,與其說是魔法或是超能力倒不如說是擁有〖antique〗更為可信。


    「……果然」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突然嘀咕了這麽一句,我迴過神來。


    她的視線一度離開了我的眼睛,改為重新看著我。


    「果然這話是什麽意思?」


    「剛才死掉的女性的事情哦」


    「那是?」


    「為什麽你會跟她的死亡兩次有關?」


    「!」


    停止了唿吸。


    不知道該怎麽做好,她兩度從我這讀取了剛才的女性的死亡。


    也就是說通過〖vision〗所看到了的第一次她的死亡,和之後變為現實的第二次她的死亡,這兩次都被她讀取了。


    「你的命運和她的死亡關聯了兩次,不對,該說是你兩次看到了她的死亡吧?這是怎麽迴事?」


    「這個……那個……你說的是什麽事?」


    我不隱瞞驚訝,但是試著裝起了傻。


    「你剛才到我房裏來找過她吧?為什麽會在她將死之前來找她呢?」


    「不是的,我隻是撿到了東西要還她所以才找她的……」


    「騙人。那個時候我也從你那讀取到了她的死亡。起初以為是看錯了,但現在要改變想法相信了。你是知道她會死這事的吧?」


    剛才來這個房間的時候,她已經從我這裏讀取了某些事情嗎。還說什麽要取迴自信呀。一開始就以這為目的了。


    「這是怎麽迴事?」


    「我不知道啦。請不要說些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我假裝憤怒地站了起來,就那樣離開了房間。為了不泄漏自己內心的動搖,瞥過眼看著時鍾。


    沒想要呆這麽長時間的,但時間卻出乎意料的過去了很久。


    ◆


    啊,這是怎麽迴事啊。


    失敗了。明明不打算讓他受驚,不打算讓他發火的。


    結束了工作迴到家裏的我,想著今天的事情做著深刻反省。


    看到了他的驚訝,看來我的指摘是正確的吧。


    我窺視了他的眼睛。起初隻是看淺層的東西,為了和他談論工作場所的話題從而讓他信任我。接下來窺探了更深處,從那個眼睛裏讀取出很多的情報。


    然後我從他那讀取到了令人驚訝的事實。


    他兩次看到了她的死亡。


    但目前為止還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的原因。


    我摘下了眼鏡,又重新調節好戴上。


    得到這個東西之後我的人生就變了。


    好幾年前起。


    在一個偶爾光顧的店裏我得到了這個東西。


    那是家怎樣的店,在哪裏,有什麽樣的店員,就像是喝醉了一樣不能清楚的想起來。但是,得到了這副眼鏡的我,從此變得可以窺視他人的人生。


    一開始是因為興趣窺視了他人的人生。窺視了親朋好友的眼睛,全部看完後就開始窺視起一般人的眼睛。但能夠看一般人眼睛的機會,隻有在電車或公車上麵對對麵座位上的人或是在一對一的英語會話教室裏才可以實現。而且時間上還有限製,要是太長時間凝視的話會反過來被對方或是周圍的人用懷疑的眼光看著,這樣就不好了。


    所以我選擇了做占卜師。原本我就喜歡占卜,於是我馬上就想到了這個職業。


    可以一對一麵對麵,慢慢地坐著窺視對方的眼睛。說出從眼睛裏讀取到的情報的話對方就會變得相信我的占卜。簡直就是一石二鳥。


    之前已經看過很多人的眼睛並為他們占卜過了。如今名氣已經蠻大,沒有被客人難倒過。


    這樣的我至今所看過的人生中,沒有像他那樣的實例。


    隻有一次的死亡,沒有人能夠看到兩次。這不可能。


    這很不一般。


    我自己也不一般,所以我可以接受不一般的事情。


    我通過眼鏡這樣的道具可以看到他人看過的事情,或許他也有某種特別的東西可以給他看。


    是了,比如說他,通過那個義眼道具能夠看到未來發生的事情。


    我的眼睛想當然地轉向了冰箱。


    這麽一想今天還沒有看過那個。


    兼有轉換心情的意思,我從冰箱裏取出了小心保管著的眼球。眼球如同冰凍了的金槍魚的眼珠子一樣冰凍僵硬。


    那個獨特的質感已經蕩然無存。


    我戴上了放在桌上的眼鏡,舉起冰冷的眼球窺視起來。


    「?」


    奇怪。


    我重新扶正了眼鏡,再次窺視起眼球。


    但是,從那眼球裏看不到任何東西。


    因為冰凍過了吧。


    我走進了浴室,用臉盆裝著熱水迴到了客廳。然後把凍住的眼球放在了熱水中。


    眼球浸在熱水裏,表麵沾著的霜溶解了,那個獨特的質感又迴來了。


    我取出了眼球,再次窺視起來。


    但是,從那眼球裏還是看不到任何東西。


    死掉了,我直覺這樣想到。


    離開了人體的眼球不能長期保存這種事情,通過某些情報了解到了。但是,我覺得那和我沒關係。即使是死了,或者說腐爛了,眼球看到的事實也無法改變。


    可是,看來眼球本身死掉了的話眼球看到了的東西也會消失。


    我不知道。


    就算我不知道,但我是做了多麽愚蠢的事情啊。


    我的眼裏湧出了淚水。


    這種喪失感是我出生以來從未有過的。


    在我心中這個眼球已經變得如此的重要。


    要是知道會這樣的話我就不去上班,一直看著它了。下次要什麽時候才能獲得人的眼球呢。活到現在,那種機會也就之前遇到過一次。


    昨天還是第一次直麵他人的死亡。


    ……他人的死亡?


    我心中,又一次想起了他的事情。


    或許他的義眼能夠預見到未來。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或許我可以想辦法弄到他的眼球。


    我想要他的右眼。


    即使辦不到,也至少讓我再一次看看那個可以直麵死亡的眼睛。


    ◆


    「啊」


    太無聊忍不住伸了個懶腰。


    雖說是星期天的下午,但卻沒有客人上門。別說是客人了,店員都隻有我一個人。盡管,都和子小姐跟咲不在不是因為要去占卜館工作。


    因為昨天的跳樓自殺事件,主題公園的全體有關人員都被警察問過話了。本來這兩個人應該不算是工作人員的,但自殺這種事情非同小可,至少要做下表麵文章。


    主題公園要暫時休業了,都和子小姐她們也就沒有了工作。


    結果,這次打工基本沒撈到錢。


    這個付喪堂古董店在此期間也沒有收入。


    拜托,至少在主題公園的營業活動能多少有些收入呢。


    突然,在再次伸懶腰的時候,店門口掛著的鈴鐺響起了當啷當啷的聲音。忍住想伸懶腰的衝動,剛想喊歡迎光臨來應對,但這話卻不由得咽了迴去。


    進來的客人是那個占卜師,水鑒小姐。


    我加強了戒備,盯著她。


    「有什麽事嗎?」


    「當然是找你有事啦」


    她厚著臉皮這樣說完後,就直走到櫃台前。


    「今天是有事情拜托你才來的」


    「什麽事?」


    「那個義眼,能不能讓給我?」


    這麽直白的話。她已經相信了這個義眼有特別的能力。


    她果然也擁有〖antique〗嗎。迅速掃視了一番,她今天沒有帶著水晶。不用擔心被窺視到秘密,稍微可以放心些了。


    「當然不是說叫你白送給我」


    說著,她拿出了個信封放在我麵前。


    她用手暗示,叫我確認一下裏麵。如果裏麵是一萬元為單位的話,就算不看光憑這厚度也可以推算出這裏麵應該是放了百萬以上的鈔票。


    「為什麽要這個義眼啊?」


    「是啊,為什麽呢?」


    「隻是個義眼罷了」


    「隻是義眼的話,賣給我不行嗎?」


    「……無論如何也不會賣的」


    我用手遮住了右眼。


    這個右眼是向都和子小姐借了東西的憑證。都和子小姐不喜歡把〖antique〗給其他人。她本身也是,不管給多少錢都不會把〖antique〗賣給其他人。所以我也不會賣的。


    麵對我的迴答她焦躁地皺起了眉頭。明顯對我的迴答表示不滿。她為什麽會對這個〖vision〗這麽執著呢。


    她看穿了我和那個女性的死亡兩度有關的事實。其後,她是如何推論,給出了怎樣的結論呢。


    「我不知道你知道了多少,但這並不是那麽美好的東西」


    「是嘛?」


    「你認為這是什麽東西?」


    「可以看到未來的東西吧?」


    是該說她居然能夠了解到這種地步,還是該說她隻了解到這種地步呢。


    如果隻是個占卜師的話,會打從心底想要可以看到未來的眼睛吧。


    「不巧這東西不是那樣好的東西。這個右眼可以看到的隻是限定了的不確定的未來。不可能看到馬票或是彩票的中獎號碼。也不會看到明天的天氣。對你的占卜不會有用哦」


    「……那麽能夠看到什麽?」


    「隻能看到和自己有關的人的死亡未來。而且不確……」


    ……什麽?


    身上寒戰閃過。眼前的她和剛才一樣毫無變化。肯定沒有任何變化。然而,我卻感覺到有什麽事情發生了。


    我是不是在不覺不覺中又犯了什麽過錯呢。


    那麽的在意。


    我想知道發生了什麽,於是我凝視著她——看到了。


    目光對上的一瞬間,不知為何產生了不妙感。


    我立刻用手遮住了右眼。但是,她越過了櫃台把身子探進來抓住了我的手腕。身為女性的她怎麽會蘊含著這麽大的力氣啊,她把我的雙手按住固定了起來。


    臉貼的越來越近了。


    被迫兩眼相對。在那一瞬間,我咽了咽口水。


    什麽時候起居然變成了這樣子啊。


    她某種方麵脫離了常軌的眼睛爍爍有神,盯著我的眼睛。


    沒有帶水晶。然而她很顯然是打算看透我。在窺視著我的秘密。


    和水晶無關嗎。沒有〖antique〗這種東西嗎。她是真的有某種特別的力量嗎。真是那樣的話我就無從反抗了。


    「這個……」


    「咕!」


    我使出全身力氣推開了她,推倒了椅子連滾帶爬地跑進了店後麵。


    「等等!讓我看吧。更深入的!」


    她打算飛越過櫃台的時候笨拙地摔倒了。盡管如此還是打算爬起來追我。


    我感到了恐懼,從後門跑出了店。


    ◆


    想要。想要。我想要那個眼睛。


    我想看。


    承認吧。


    我想看。


    我想看死亡。


    我想看這世上所有的死亡。


    不是連續劇或電影裏那種人造的死亡。


    不是紀錄片那種被製作者加工過的死亡。


    我想看事實的死亡。


    那個是必須的。


    那個眼睛是必須的。


    不管發生什麽我也要試著得到它。


    無論什麽手段我也要試著得到它。


    手上滿是肮髒我也要試著得到它。


    我,想起了他眼睛深處映現出來的一個少女。


    ◆


    從店裏飛奔出來已經過了十幾分鍾。


    也不能就這樣一直呆在外麵,於是我返迴了店裏。從外麵看來店裏已經沒人在了。


    但還是為了安全起見還是從後門返迴了店裏。


    不發出腳步聲,貼著牆走路。躲在暗處窺探,果然已經沒人了。是追著我出去了嗎,還是迴去了呢。不管怎樣,我總算可以舒一口氣了。


    突然


    ——


    頭部受到了強烈的打擊,我滾到了地上。


    糟糕。跟在我後麵迴來了嗎。緊接著,剛想迴頭前襟就被一把揪住了。


    「翹班去哪了?」


    「都和子小姐……太好了……」


    「什麽叫太好了。是指沒有小偷光顧太好了嗎?啊啊?你這家夥連門都沒鎖。扣打工費」


    「對不起對不起」


    「我們可是被喊去協助警察問話無謂的浪費了時間哦,穿著占卜館的衣服還被性騷擾了啦。差點就頭腦一熱打了警官而被判傷害罪逮捕入獄呢……」


    很受挫折吧,一臉打算遷怒他人的都和子小姐使勁勒緊我的前襟。隨著抱怨的增多,手上的力道也在不斷加大。


    啊,不妙。唿吸困難了。


    而且頭上直冒金星……。


    「沒打算要你死」


    跟都和子小姐相比,說想要義眼而搶我眼睛的那個女人或許更為可愛。我改觀了。


    「是你翹班不對」


    差點勒死人卻毫無反省之意。


    「所以我剛剛不是解釋過了嗎?」


    我跟都和子小姐,說了想要我的義眼的占卜師的事情。也告訴了她那女人作為占卜師的能力。


    「那個或許是〖antique〗」


    都和子小姐從其能力上,推出了這樣的答案。我也考慮過這種可能性,


    「但是並沒有隨身攜帶類似那樣的東西啦。占卜有可能是用水晶球的,但剛才沒有帶著」


    「不對,不是水晶球。或許形狀是眼鏡吧?」


    「!」


    「通過那個鏡片看對方的眼睛,窺視那個眼睛所看到過的事情。隻要看眼睛就差不多能清楚那個人的人生了吧」


    她的確是戴著眼鏡。占卜的時候是,剛才也是。不是水晶。那個是占卜用的虛張聲勢的道具。她通過那副眼鏡看眼睛,窺探了我。


    就算明白了采取了對策,也為時已晚了。


    「就這樣死心就好了……」


    「對於著迷於〖antique〗的人來說常識是行不通的」


    都和子小姐如同咀嚼著某種苦東西的表情,歎息道。


    「……那個?」


    完全忘記了,那家夥去哪啦?記得應該是和都和子小姐一起去警察局的。


    「咲怎麽了?」


    「啊,說是要去買東西在迴來的路上分開了。……話說迴來她迴來的還真有些晚啊」


    我走出店門來迴望了望周圍,但看不到咲。


    「繞遠路了嗎?」


    「但我不覺得她是那樣的人」


    我以防萬一打了打咲的手機。但似乎是手機關機沒有信號,打不通電話。咲平時去的超市不可能沒信號。大概是去警察局的時候關了機後來忘了開機了吧。


    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或許我過於神經質了。


    「算了,反正到時候就會迴來了吧」


    有一半是為了讓自己聽到,所以故意自言自語了。


    但就如同是誘因,發生了一件嘲笑我的樂觀的事情。


    我的腦海裏噪聲四起,頭疼起來——


    一個少女背靠著柱子坐著。


    是咲。


    站在咲麵前的是水鑒麗華——那個占卜師。


    她撫摸了咲的臉頰,用大拇指愛憐地劃過咲的眼簾,迴過頭來。


    她笑了。


    陰森森的,沒有焦點的恍惚的笑意從口中傳達直至浮現在眼中——


    然後一下子消失了。


    崩塌的天花板掉了下來,埋葬了咲和她。


    「————!」


    迴過神來的一瞬間,我咬牙切齒。


    那個女人,抓了咲做人質。


    肯定是從我的眼睛裏看到了咲的事情吧。早就看到了嗎,還是說剛才看到的。


    不管怎樣都是綁架了在買東西的咲。


    太天真了。沒想到會如此的不擇手段。


    就像都和子小姐說的那樣。


    對於著迷於〖antique〗的人來說常識是行不通的。


    我知道那個地方。那個地方我認識。


    是今天閉館了的占卜館的水鑒麗華的房間。


    ◆


    今天真的很安靜。


    一直都雲集著上千以上遊客的吵鬧的主題公園,僅僅隻因為一人的死亡,就空空如也了,這真是有趣。


    今天的進場人數有兩人。不對,兩個人都是工作人員,所以進場人數為零。


    眼前的少女靜靜地盯著我看著。她的語氣和表情很冷淡,但恐怕其內心深處滿溢著被騙的憤怒吧。她想逃也逃不掉。右手和房間固定著的管子用手銬銬在了一起。


    「刻也不在嗎?」


    因為決定了主題公園暫時停業,為了取迴行李來棲君先過去了,你也去吧,我這樣跟她說了。


    一說出他的名字,她就輕易地跟著我來了。或許跟我是這個占卜館的工作人員,所以戒備心沒那麽強也有關係。


    我輕輕地撫摸她的臉頰。


    她看起來並不排斥,而是接受了。不對,隻是沉默不語罷了,但她的眼睛清清楚楚地在抗拒。


    原來如此。眼睛比嘴更能表達意思。


    「你的眼睛,讓我稍微看下吧?」


    「眼睛?」


    「嗯,是哦」


    我把撫摸了臉頰的手往上移了移,用手指撫摸著她的眼簾。


    她感覺不舒服地移開了視線。


    突然,正在這時候衣服裏麵有什麽東西吧嗒一聲掉了下來。掛在脖子上的鏈子並沒有掉到地上,就那樣那條項鏈搖搖晃晃著。


    「是嘛。他送你的?哎呀,你也把錢包作為禮物送他了呢?」


    她些微有點驚訝地抬頭看了看我。無表情的假麵有了些裂痕。是很重要的東西吧。


    「為什麽……?」


    「你的眼睛映現出來的哦。還有一點點……真礙眼呢,無法集中精神了」


    眼前搖晃著的項鏈讓我無法集中,我打算摘下它。但是,她甩開了我的手,急急忙忙地把那項鏈塞進了衣服裏。


    「別碰」


    「我並不是想要那個項鏈啦。我隻是想看你的眼睛哦」


    我說著,但她表現出了明顯的拒絕。


    閉上了眼睛。


    啪!


    房裏響起了悶聲。


    「啊……」


    她頹喪地低垂著腦袋。


    「別閉上眼。會看不到眼睛的吧?也別低垂著頭」


    我抓著她的頭發讓她抬起頭。被我打過的頭意識不清醒了嗎,眼睛的焦點對不上。要是她一開始就睜著眼的話我就不用這麽麻煩了。


    「那麽,讓我看吧。你的眼睛……」


    正在這時伴隨著踢門聲,聽到了一個少年的聲音。是來棲君。


    「咲,沒事吧!」


    「刻……也……」


    她對來棲君的聲音有了反應,朝著他的方向看去。他也看著她,一臉憤怒的兇相。


    「被打了……?對人質居然做出這麽過分的事情!你要找的是我吧!放開咲!」


    「人質……?啊,是這樣子?是啊,這樣或許也不錯呢」


    我從懷裏取出打算挖眼睛用的小刀,


    「輕舉妄動的話,我就殺死她哦?」


    就像他說的那樣,把她作為了人質。笑意湧上來了。


    「不行啦。這樣子不是本末倒置了嘛」


    我收起了小刀,朝著他走去。


    「呃?」


    他對我的行動感到很意外而一臉呆滯。我輕而易舉


    地靠近了他,把放在桌上的水晶球拿在了手上,


    「冒犯了哦」


    朝著他的頭上砸下。哐的一聲悶響,衝擊甚至傳達到了手上。手一滑水晶球掉落在了地上。果然球體無法用來專業打人。但是他頭上冒出了血倒了下去,不見得是失敗。


    「刻也!」


    聽到了她滿溢著悲鳴的聲音。雖然哐鏹哐鏹的手銬聲響著,但她卻無法從那移動半步。


    我迴頭朝著她走去。突然,腳步停下了。


    應該沒有意識了吧,但來棲君居然在倒著的狀態下抓住了我的腳。


    「已經不需要你了哦」


    我用另外一隻腳把他的手踢飛,繼續朝著她走去。


    她看向我的目光比剛才更加明確憤怒。那副無機質的表情中到底隱藏了多少激情呢。我對為什麽會這樣很感興趣。


    要是以前的我的話,肯定會窺探原因吧。


    但我已經對那種人類的日常生活和過去的事情沒有興趣了。


    我想看的是死亡。僅此而已。


    「你有著好東西吧?」


    我這樣問著,她收起了怒氣,迴歸了理性。


    「為什麽?」


    「我透過他人的目光,可以看到那個人所看到過的事情。起初是想要來棲君的眼睛的。想要能夠映現出很多死亡的那個眼睛和可以預見死亡的能力。但是呢,在窺視他眼睛深處的時候,我發現了更加棒的東西。


    ——是的,那就是你的眼睛哦」


    「…………」


    她的麵無表情完全被剝離了,繃著張臉。


    「我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哦。這種事情還是第一次呢。透過他的眼睛看到你的眼睛的時候,為什麽會被你的眼睛如此的吸引。覺得看到你的眼睛會是件很棒的事情呢。


    ——喂,為什麽你的眼睛裏會映現出這麽多的死亡?」


    來棲君的眼睛也映現出了很多的死亡。


    這個孩子的眼睛也映現出了很多的死亡。


    但是,為什麽我會更加被這個孩子的眼睛所吸引呢。


    其不同我至今仍不明白。更加深入窺視的話,或許就會明白吧。


    所以一定要讓我看。


    看個夠後,就把那個眼睛挖出來留給自己。


    「首先讓我看吧。滿足我吧」


    我抓著她的臉頰抬起了她的臉,窺視起她的眼睛。


    正在這時,我背上受到了衝擊。


    ◆


    毫不留情地用身體把水鑒撞飛了。


    華麗地撞上桌子倒下的水鑒因為撞到了頭部而失去了意識無法再站起。我走向水鑒,摸她的口袋。


    「……有了」


    拿到了手銬鑰匙的我,迴到了咲的身邊。


    「沒受傷吧?」


    「刻也才是的,沒受傷吧?」


    「啊」


    我一邊擦拭著映入眼角的血跡一邊打開了手銬。頭發暈,現在不是說這些事情的時候。


    令人生氣的是拷著咲的手那側的手銬,鑰匙孔朝下看不清位置。沒辦法隻能試著打開管子那側的手銬。但是視線模糊老是插不準鑰匙孔。失敗了好多次,焦急地讓我手上動作更加混亂。


    「你等等。馬上打開……」


    「刻也!」


    咲的聲音讓我抬起了頭。站在那的是舉著鐵棒樣的燭台的水鑒。


    「我說過你很礙事的吧!」


    狂暴地舉著燭台往下砸的水鑒。我刹那間躲過,但被打到的肩膀一陣激烈疼痛。


    水晶下來是被燭台打。長棒狀的鐵質燭台。要是水平差點的話就被殺死了。……燭台?為什麽那家夥的手上會有燭台?


    我迴過神來環視著周圍。但在找到之前,一股味道撲鼻而來。糊味刺激著鼻子。接下來看到了噗嗤噗嗤響著從窗簾處湧上來的黑煙。架在燭台上的蠟燭掉下去了,火燒到了窗簾上。


    「喂……!」


    在正打算發出警告之時,肩上又受到了打擊開始疼起來。在意識到被打的時候已經倒在了地上。水鑒剛才用燭台砸了我的後背。


    「等等……起火了……,火……再不逃的話就要被燒死了!」


    「在此之前先把你殺了。然後我得到了眼睛再逃哦!」


    水鑒把燭台高舉過頭頂。


    正在這時我的腦海裏噪聲四起,頭疼起來——


    水鑒高舉著燭台一下子砸了下來。


    我翻滾著打算避開。


    但水鑒持續不斷地揮舞著燭台來迴橫掃。


    我就勢往後飛跳差點就碰到了鼻尖,躲過了燭台。


    然而,我跳進了火海之中。


    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我全身在一瞬間被火焰包住了。


    「————!」


    迴過神的我的意識發出了警告。


    必須要注意躲避的方向。不然的話,我就會被燒成焦黑。


    水鑒高舉著燭台一下子砸了下來。


    我朝著〖vision〗的未來相反的方向——遠離火焰的那邊翻滾躲避。


    然後以防水鑒的再次攻擊,馬上就調整好了姿勢。


    「?」


    水鑒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放下了燭台。停下了攻擊。


    本該出現連續攻擊的,但因為躲過了所以未來改變了嗎。


    「是嘛。你的眼睛是這樣使用的哦?」


    「呃?」


    「你本該是無法躲過我的攻擊,被火焰包圍死掉才對。但你預見了那樣的未來,采取了不一樣的行動」


    為什麽,知道……!對了。那家夥擁有透過看眼睛,可以看穿一切的能力。


    水鑒從我的右眼裏,看到了我死亡的樣子吧。但實際我采取的行動和好不容易發生的未來產生了不同。就是從這點上察覺到〖vision〗的用法。


    脫離了常軌,卻如此冷靜嗎。


    「怎樣做才可以殺死你?」


    水鑒拿起了燭台,又一次高舉起來。


    正在這時我的腦海裏噪聲四起,頭疼起來——


    水鑒高舉著的燭台砸了下來。


    我翻滾著想要避開。


    但水鑒似乎讀解了途中改變了行動,把燭台來迴橫掃起來。


    沒有避開,我被燭台打飛了。


    接下來已是在火海之中。


    我全身在一瞬間被火焰包住了。


    「————!」


    我朝著〖vision〗的未來相反的方向——這次也是向遠離火焰的那邊,而且為了讓兩次攻擊無法打到,高高地跳起躲避。


    但,水鑒就像是預知了我的行動,朝著我逃跑的方向先行移動了,又拿起了燭台。


    「咕!」


    身體比意識的反應更快。我半蹲著躲過了砸下來的燭台。風壓吹亂了頭發。要是半蹲的動作晚了一步的話,頭就會一下子被割斷吧。


    「真是可惜啦」


    水鑒隱約中笑意更濃了。


    現在的攻防和〖vision〗見到的未來的映像全然不同。


    恐怕她是從我的眼睛裏讀取了〖vision〗看到的未來,看穿了我朝反方向躲避而捷足先登行動了吧。


    我為了迴避死亡采取了和未來不同的行動,她也改變了和未來不一樣的方針,采取了出乎我意料的行動。


    糟糕了。這種互相讀取的事情對方更拿手。


    不得不把先製攻擊讓給持有危險武器的對方。我隻能通過〖vision〗實施迴避死亡的反擊。但被看穿先行讀取了的話,我就無計可施了。


    要迴避死亡就必須避開對方的讀


    取,隻有這一個選擇。往右避開是死路一條的話,那就往左避開。能夠做的也就是前後避開的事情。被連續攻擊的話,總有被讀盡的時候。


    ——這樣子的話,能夠采取的行動就隻有一個。


    我等待著水鑒的攻擊。


    「這裏不能呆人了呢。下一次就終結了吧?」


    水鑒高舉著燭台,一下子砸了下來。


    「刻也!」


    聽到了咲的悲鳴聲。


    這時我的腦海裏噪聲四起,頭疼起來——與此同時,我閉上了眼。


    「!」


    瞬間,水鑒驚愕的臉在我正在合起的視野裏掠過。


    打算殺了我的鐵質燭台。


    我立刻向右避開,突然身體失去了平衡搖晃起來。


    都怪掉在腳邊的水晶球。


    失去平衡的我難看地摔倒了——


    水鑒砸下來的燭台打破了腦門。


    我睜開了眼。


    水鑒凝視著我的眼睛,打算讀取那裏映現出來的東西。


    但來不及了。


    水鑒停止了讀取我的未來,隻能單純地砸下燭台來。


    考慮過被避開的可能性吧。砸下來的燭台毫無速度和力道。


    我左手抓住了砸下來的燭台。


    重擊讓我的右手麻掉了。但抓緊了燭台就絕對不能放開。


    如果說被看透被先行讀取了的話,那就使其無法看透。然後如果說在不知不覺間被看透了的話,隻要先行阻止掉她的連續攻擊就可以了。


    那麽,接下來輪到我了。水鑒馬上站了起來打算避開我的攻擊,放開了燭台退後保持起距離。


    太天真了。這種事情就算不使用〖vision〗都可以預見。


    我撿起水晶球想也不想地就投向了水鑒。


    水晶球打中了水鑒的頭部,響起了悶聲。


    剛才這一下子肯定很有效。被打過的我所說的話,肯定沒錯。


    水鑒暈倒了呈大字型躺臥著,就此不動了。


    「咲!沒事吧!」


    安心後轉眼之間,火勢就變得越來越旺了,房間裏滿是煙。


    我連忙打開束縛了咲的手銬。咲吸進了煙痛苦地咳嗽搖晃著身體,這讓我抓不準鑰匙孔,打不開手銬。


    「想辦法克製一下」


    「喀喀,咳咳……刻也」


    「好了!」


    拷在管子上的手銬發出了哢噠聲後被打開了。


    剛想握著咲的手出房間,咲卻趕在了我前麵走了出去。迴頭一看水鑒又在舉起燭台了。


    咲比我更早意識到這情況,朝著水鑒正麵撞去。


    水鑒在這突發狀態下冷不防吃了一記,兩個人糾纏著倒下了。


    「咲,快走!」


    我跑過來抓咲的手——卻落了個空。


    「呃?」


    都沒來得及迴頭看,就被人在背後猛地推了一把。頭重腳輕站不穩,我踩空了幾步後就這樣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這是……」


    立馬站起來迴過頭一看,幾米開外咲和水鑒並排站著。


    「咲!在幹什麽啊!再不逃……」


    本打算告訴咲有多危險的,但隨後就意識到了。


    拷著咲右手的手銬的另一方,拷在了水鑒的手上。像是為了製止水鑒。


    剛才水鑒擦過我身邊是想要襲擊我吧。咲在我背後把我撞出很遠讓我得以逃生,然後用手銬把後麵追上來的水鑒製住了。


    為什麽要這樣做。隻有我一個人逃生這沒有任何意義。


    我打算返迴咲的身邊。但在這一瞬間,我眼前坍塌的天花板的碎片掉了下來。我邁出的腳慌忙收迴,退後了一步。遠離了咲。


    「咕!」


    用手擋著臉不讓飛濺的火苗傷到。狹隘的視線對麵,咲跟平時一樣麵無表情地說道。


    「你走吧」


    聽不到聲音了。


    但口型是向我這樣傳達的。


    這種事情不用傳達的。


    就算傳達了我也會毫不猶豫毫不躊躇地返還咲的身邊。


    但我躊躇了。


    沒有等待這一瞬的躊躇,房間的天花板崩落了。


    ◆


    隻要他沒逃到房間外麵去,我就可以拿這燭台打死他。


    但是身體如同被巨石困住了,無法脫身。


    她趁我注意力不集中時鑽了瞬間的空子,把拷著自己右手的手銬拷在了我的左手上。


    「這……這是怎麽迴事……」


    就算我再怎麽厲害也不可能抱著一個少女跑到門口。


    我伸直手指想要設法脫下手銬。但憑一己之力什麽都做不了。鑰匙在來棲君那裏。


    「站起來啊!」


    但是,她就像是沒有逃生打算似的一動也不肯動。


    「你在幹嘛啊!快點!」


    我打了她一巴掌向她問起話來。但是,被打的她眉頭皺都不皺地說道。


    「你不是想看死亡嗎?」


    「什……」


    「你想看死亡吧?這樣一來不是很好嘛?下來就可以看到啦。被火燒死的,我和你的樣子」


    「開什麽玩笑!」


    「沒開玩笑啦。你想要看的死亡就是這麽一迴事哦」


    「自己死就沒意義了吧!」


    「你才是,別開玩笑了」


    靜靜地,但是強烈地,這句話拋向了我。


    「你認為他人的死亡是什麽?他人的死亡不是為了給你解悶,不是為了滿足你的欲望才出現的」


    「你知道嗎?這樣下去你也會死的哦」


    「當然知道」


    「為,為什麽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不,不怕嗎?」


    「這種程度根本就動搖不了我的心。……或者變成這樣子還更好」


    不懂。不懂她的意思。不懂她說的話的意思。不懂她為什麽這樣沉著。我不懂這個孩子。


    「呀!」


    崩塌的天花板讓身子一顫,失去了平衡。拷著手銬的我們重疊著倒下了。她仰麵朝上,我臉朝下倒在地上。


    她的目光和我的目光交匯了。無意間糾纏在一起的兩個視線。


    從她的眼裏,流入到我的眼裏。


    這是她眼睛裏映現出的死亡的光景。


    被翻滾的卡車和從裝貨台麵上塌下來的無數的鐵管壓垮的死亡。


    從高處俯視著的地麵。忽然視線晃動了,下一瞬間以壓倒性的速度靠近了地麵,撞上彈起的死亡。


    抬頭看房間的天花板,舒適地呆著,然後密閉了的靜悄悄的死亡。


    還有其他接踵而來的死亡光景。


    比如說被電車軋死了的人的死亡。比如說被殺人狂刺死了的人的死亡。比如說上吊自殺了的人的死亡。


    就像是在看電影一樣,冷酷無情的,無悲無喜的死亡流了進來。


    為什麽她的眼睛裏會映現出這麽多的死亡。


    這種年紀還小的少女。


    這種普通的少女。


    她身上有秘密。


    ……興趣盎然。


    這是早已忘懷了的感覺。對他人的人生有興趣的感覺。在迷上死亡情景之前我對他人的人生很有興趣。所以才會窺視。


    厭倦了窺視一般的人生,對死亡著了迷。


    但是這個孩子是特例。


    這個孩子的人生肯定不一般。


    這個孩子的人生肯定是我不曾見過的。


    這個孩子的人生肯定遠超過我的想象。


    這個孩子一直以來都是怎麽度過的呢。


    這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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