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青祭當天,萬裏晴空。


    學校到處都是手工製作的裝飾,在耀眼的陽光下顯得格外繽紛華麗。


    拜這樣的好天氣所賜,陵青祭盛況空前。有穿著他校製服的人,有應該是學生家長的人,也有陵青大學的學生以及看起來像社會人士的男女,感覺上男女老幼各種人都有。


    陵青祭是驗票入場製,每個學生都會被分配到五張門票。因為做得也並不是特別精細,所以偽造門票似乎每年都在泛濫的樣子。不過,學校方麵並沒有特別將這件事情看做是問題。


    隻要是有引起問題的人,不管是不是持有門票,就算持有的門票是正規的,都一樣會被趕出校門。


    「既然是這樣打從一開始就廢止門票嘛。」我跟青井這麽說,而他笑著迴答。


    「終究是一流私立大學附屬高中的虛榮心啦。」


    「俗話說的『大人的內情』是吧?」


    「來了很多人嘛。」


    青井從舞台邊窺視會場說著。如青井所說,雖然離開演還有三十分鍾,但是會場已經坐了不少的人。文化會館因為在入學典禮或畢業典禮也會被使用,所以室內非常廣闊。雖然鐵椅隻安排了靠近舞台邊的一半空間,那也足足有三百個座位。


    可能是拜優秀的宣傳海報所賜也不一定。腐敗的美少女妖豔的微笑,搭配『就算死了戀愛也不會結束』這種煽動台詞。當然,那美少女就是青井。確實很有衝擊性。


    似乎是用了神奈川分部的印刷機印了海報一百張跟傳單上千張的樣子。我也一起去發過傳單。因為傳單全部都發完了,所以應該也發揮了相對地效果。


    結衣小姐坐在最前麵的座位,而旁邊坐著真由小姐。圍繞在結衣小姐周圍的年輕男女想必是研究所的保安者吧?


    「妹妹不來嗎?」


    青井指向為了消磨時間而在玩著攜帶式遊戲機的結衣小姐。


    「總不能讓劇場型跟其他的患者接觸吧?先來後到啦。」


    「啊,這樣啊。總覺得有點抱歉。」


    青井爽朗地笑著搖搖手。


    「不管怎麽說,這出劇的內容對佳織來講也太難了。就算把她叫來,也隻會睡著而已啦。」


    「喂,晴。過來這裏一下。」


    被《銀世界》的前輩唿叫,穿著戲服的青井向我「抱歉」地打個暗號,就跑著離開。


    我看著結衣小姐的樣子過了一段時間,會場的廣播就響起了。


    「讓各位觀眾久候了。陵青高中戲團社《銀世界》所演出的『戀人是活死人』即將上演。」


    當會場的燈光熄滅後,嘈雜的聲音也停止下來,呈現一片寂靜。


    隔了一段時間,厚重的布幕緩緩升起。然後舞台劇便開始了。


    麵對著眾多的觀眾,大家的演技也格外地賣力。


    輪到我出場時,戴上全罩式安全帽與奔入舞台後的主角交棒,發動了引擎。


    從改造排氣管中吐出水冷式雙v引擎的震動,比想像中要來得響徹會場。將機車奔馳到舞台的中央時,會場中響起「喔喔」的唿聲。


    雖然因為是初學者的臨陣磨槍而顯得些許生硬,但是當我演出加速迴旋的時候會場也有為我送出掌聲的人,不禁覺得刻在機車上的小傷痕也得到了迴報。


    我完成了自己的任務,迴到後台,下了機車。手上滿滿地都是汗水。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在這樣眾人注目的情況下,跟演戲無緣的我會緊張也是當然的。


    「辛苦了。很完美不是嗎?」


    森崎爽朗地慰勞我。


    「謝謝。」我笑著迴答。


    遙死去,故事進入高潮。


    《銀世界》的大家都想著舞台劇可以就這樣平安落幕。


    但是,她卻不允許就這麽結束。那就是結衣小姐。


    「慢著!」


    會場的最前排發出聲響,而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結衣小姐身上。她迅速地站起來奔向舞台,用右手撐著就華麗地飛躍到舞台上。


    會場中發出驚歎,但是馬上就安靜下來了。因為結衣小姐的態度太過於自然,大家都誤以為這也是演出的一部分的樣子。


    當然,這根本就不是演出。


    也不能就這樣讓舞台劇中斷。


    飾演主角的男人向結衣小姐問道。


    「你是……?」


    結衣小姐扯著喉嚨迴答。


    「我是大阪活死人研究機關《cross roads mall》的人。」


    ——嗚哇,又想出了不得了的設定了啊,這個人。


    根本沒有這樣的角色,也根本就沒有這樣的裏設定。也就是說,結衣小姐發作了。


    躲在舞台後的青井慌張地在白板上寫著訊息,然後將白板揭向主角。


    『她患有自我完結型的空想病,應該是引起發作了。』


    主角點點頭向青井表示了解,然後開口說道。


    「《cross roads mall》?我沒聽說過大阪也有研究機關,遙也什麽都沒說過。」


    「東京的《wier》跟大阪的《cross roads mall》關係險惡,身為被驗者的夏目遙也沒有被知會我們的存在吧。《wier》是以厚生勞動省及日本民間企業作為主幹所設立的,而相對地《cross roads mall》則是防衛省跟美軍作為背後援助。這兩個機關,因為做為後盾的組織不一樣的關係,對活死人的研究所冀望的成果也有些許不同,所以才會引起理念上的衝突。」


    主角聳聳肩。


    「我了解你的身分了。但是,那個《cross roads mall》的人找我有何貴幹?」


    「我想說要告訴你夏目遙的死因。」


    「死因?」


    主角驚訝地重複結衣小姐的話。


    「你知道『致死之疾病』這句話嗎?」


    「思想家克爾凱郭爾(kierkegaard)的話語嗎?」


    「見識真廣啊。」嘴巴上這麽說,但結衣小姐卻感覺是完全不這麽想的樣子。「知道了遙的死,你不是失去了生存的欲望嗎?不是覺得活著很痛苦嗎?不是搞不清自己究竟是活著還是死了嗎?」


    「那又怎麽了?」


    主角將右手往旁邊一揮,像是要反彈話語一般說著。這個人的機智不輸青井,應該沒有一位觀眾發覺這是即興演出吧?


    「那就是『致死之疾病』啊,也就是『絕望』。你已經是瀕臨死前的狀態了。」


    結衣小姐嘲笑著主角。


    「夏目遙會死也是你害的。就是因為你的一句話讓遙對世界絕望的。」


    「我的一句話……?」


    「記得你說過『我最討厭你了』這句話吧?雖然是吵架時的以牙還牙,但是看來那已經足夠毀掉遙已經極為微弱的心。結果,那孩子就死了。」


    「那種胡說八道哪能相信!難道你能夠證明嗎?」


    「我可以證明給你看。」


    結衣小姐毅然地說道。


    「欸……?」


    「在明天舉行的葬禮上,對著遙的遺體傳達你最老實的感受。對你來說那是讓遙複活最後的機會了。」


    結衣小姐像是要包覆主角般溫柔地微笑。


    「最老實的感受……?」


    「就像有致死的疾病一樣,也有蘇生的靈藥,那就是『希望。』那麽,接下來就交給你了喔。」


    結衣小姐轉過身向主角揮揮手,便走向舞台邊。


    「等一下!」


    聽到主角的唿喚,結衣小姐停下腳步。


    「什麽事?」


    「你說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現在已經無所謂了。但是,你為什麽要向我提出建言呢?你是與《wier》敵對的《cross roads mall》的人吧?如果這件事被揭穿了,你的立場不是會很危險嗎?」


    結衣小姐迴過頭,向主角露出笑容。


    「遙那孩子不適合悲劇般的結局。我隻是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而已。」


    就這樣,青井同時得麵臨舞台劇的完結及幻想世界的完結。但是他終究是個職業的【演員】,迅速地提出了各種指示。


    說到在那段期間真由小姐跟研究所的人在做些什麽?他們隻是悠閑地繼續欣賞著舞台劇。


    ——這是你們的工作吧?


    頭都要痛起來了。


    遙本來隻要躺入棺材中,靜靜閉著眼睛就可以讓舞台劇結束的。


    但是,因為結衣小姐的亂入,故事被改寫了。


    周圍圍繞著樹林的葬儀場。隔天,預定要進行遙的欠葬。在小夜子的體諒下慎在深夜中與遙過著最後的時間。


    慎撫摸著在棺中的遙的臉頰。


    高櫬 慎  事到如今我才發現,我一直都想著遙的事情,一直都思考著遙的事情。


    慎無言地看著遙一段時間。


    高櫬 慎  (溫柔的語氣)呐,遙。我一直都喜歡著你啊。現在喜歡著,從今以後也都會一直喜歡著你啊。


    這就是我最老實的感受了。


    像是等待著迴應一般漫長的沉默之後,彷佛是被慎的話語引導般,遙慢慢地睜閑眼睛。遙環顧四周後,向慎露出微笑。


    無法掩飾驚訝,茫然地看著遙的慎。


    夏目 遙  慎……早安。


    高櫬 慎  (顫抖的聲音)騙人的吧……?這是真的嗎?


    遙把雙手繞到慎的脖子後。


    夏目 遙  我做了一場好長的夢。


    高櫬 慎  夢?


    遙點頭。


    夏目 遙  對,夢。天空晴朗,吹拂著舒服的微風。


    那是一個美好的地方。我哼著鼻歌走著。


    然後呢,當我注意到的時候,刻在我身上的眾多傷口全部都不見了。


    我變成一個普通的女孩子。


    我心情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美好。


    我想到,這應該就是「幸福」吧?


    我想著,如果能夠這樣一直待在這裏就好了。


    可是呢,少了一樣。少了一樣什麽。


    我本來不知道那一樣是什麽。


    可是,我知道了。


    高櫬 慎  那是什麽?


    夏目 遙  從天上聽到了聲音,說喜歡我。


    高櫬 慎  那是……?


    夏目 遙  對,慎的聲音。我聽到慎的聲音,馬上就知道是缺少什麽了。所以,我從那個世界飛奔出來,向聽到聲音的方向奔跑著。


    然後……就到這裏了。


    遙凝視著慎的瞼。


    夏目 遙  慎……我也最喜歡慎了。


    慎用力地抱住遙。


    高櫬 慎  遙……


    夏目 遙  呐,慎,聽我說。我確實沒有在心跳,也沒有在唿吸。沒有湧動在身體內的溫暖血液,所以也沒有身為人的體溫。可是啊……


    慎筆直地凝望著遙,等待著下一句話。


    夏目 遙——就算是那樣,我仍然活著。


    深深點頭的慎。


    高櫬 慎  我知道。不,是到最近才知道的。活著究竟是什麽意思。以前,遙說過吧?自己的心究竟在《哪裏》?自己究竟在《哪裏》?死亡,是不是《哪裏》都不存在?呐,遙。你曾為了我開的玩笑而笑過吧?在我失落的時候,你曾經安慰過我吧?有曾經被你說過諷刺的話語,也曾經跟你吵過架。對,遙一直都在我的身邊。那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也許是太過於簡單而反而沒有去注意到也不一定。


    遙靜靜地微笑。


    夏目 遙  嗯……我在這裏。


    像是要包覆兩人一樣,燈光漸漸轉暗。


    原本讓人有些難過的悲戀故事,在結衣小姐的發作下以快樂的結局落幕。


    會場中響起盛大的鼓掌聲許久。如果知道最後的一幕大部分都是即興演出的話應該會嚇一大跳吧?


    完結了幻想,恢複理智的結衣小姐用著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向《銀世界》的人一一道歉,而我也陪在結衣小姐身邊。因為空想病並不是起因於生活習慣而是先天性的疾病,所以本人並沒有任何的責任。我想說如果有任何萬一的話就應該要掩護她。


    雖然結衣小姐依然是個難以對應的人也不一定,但是我還是不能放著她不管。


    然後,大家都笑著原諒她了。


    《銀世界》的會長讓我見識到不輸他福態身體般寬宏的海量。


    「我想大家應該反而都覺得很愉快吧?畢竟空想病的完結行動也是很難得的經驗。」會長笑著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著汗水。


    每當我迴想起這次的事情,都會忍不住思考一件事。


    結衣小姐是不是將遙與自己重疊在一起了呢?就像青井對空想病抱有強烈的憧憬一樣,結衣小姐是不是也覺得過著普通生活的正常人令她羨慕得沒有辦法呢?


    那天,在屋頂上看完『戀人是活死人』的排演後,結衣小姐到最後都沒有說過一句「很有趣」。一定是說不出口吧?


    然而,她仍然讚歎故事被寫得很好。


    正因為被寫得很好,所以才會在各方麵感受很深吧?


    遙與結衣小姐有著共通的地方。


    遙患有死亡的疾病,結衣小姐患有空想病。雙方都是特殊的疾病。兩個人都因為疾病的關係,不得已而生活在特殊的環境中。


    結衣小姐就是因為對遙感到極大的共鳴,所以才無法接受悲劇般的結局吧?


    那個大團圓也許是結衣小姐所期望的未來也不一定。結衣小姐一定是深深地期望有個人可以對於包含疾病及痛處在內,全部的自己能夠理解吧?就像迎接了完美結局的遙一樣。


    然後,我知道了。


    結衣小姐果然還是有著那樣的心情吧?


    期望能夠過著普通的日常生活。去學校上課、放學後與同年紀的朋友遊玩、參加社團、一同埋怨級任老師的事情、有時後瞞著家人出去旅行。期望能夠過著那樣平凡無奇的日常生活。


    兩周後,第一學期也結束了,為了慶祝《銀世界》的演出順利落幕而決定前往海邊。因為小胖社長表示希望也能夠邀請結衣小姐,所以我打了電話給結衣小姐。而她的聲音聽起來非常興奮。


    「結衣小姐,發生什麽好事情了嗎?」


    『嗯?為什麽這麽問?』


    「感覺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啊,那個意思啊。景,你一定沒注意到吧?』


    「注意到什麽?」


    『這是景第一次打電話給我。』


    「……欸?」


    看來單純是因為我打電話過去而感到開心的樣子。說老實話,被女孩子說「接到電話很開心」也不是什麽壞事,心中也自然地在小鹿亂撞。但是,馬上就冷卻下來了。


    『調教的成果出來了。』


    ——這個女人……


    完全把人當作是寵物了。


    我簡短地傳達了事情,便掛斷電話。


    幾天後,我們來到九十九裏。


    天氣快晴,是個非常適合到海邊來玩的日子。在陽光照耀下,沙灘跟海麵閃閃發耀。


    《銀世界》有一半是女生,所以眼前的景色非常地養眼。


    結衣小姐突然一拳揍在我頭上。


    她穿著白底上印刷著鮮豔花紋的分離式泳衣。


    「突然做什麽啊?」


    「景,你剛剛的眼神很色。」


    結衣小姐用冰冷的視線看向我。


    「才、才沒有那迴事。」


    雖然狼狽地馬上否定了,不過我想確實是有那迴事。


    坐在背後的青井躲在遮陽傘的陰影下,翻著厚本的漫畫雜誌。緊身的白t恤配上藍色的裙子,塑膠墊布的旁邊放著一雙女用涼鞋。就算是假日也還是穿著女裝啊。


    「真的不下海嗎?」


    「人不太舒服啊。」


    青井翻著雜誌說著。與其說是人不舒服,感覺上像是沒那個心情的樣子。


    「穗高小姐,要不要跟我去玩沙灘排球呢?」


    森崎靈巧地托著排球問道。


    「嗯,好啊。」結衣小姐把臉轉向我。「景也要來玩吧?」


    「嗯,當然。不過在那之前,我先去跟真由小姐打聲招唿。陵青祭的時候也沒有好好地說到話。」


    我將視線望向真由小姐那群人。


    在海之家大白天喝著酒。他們怎麽說也是擔任結衣小姐的護衛及抑製發作的工作,這樣不正經可以嗎?


    「那我先過去了喔,趕快給我過來啊。」


    我向結衣小姐點頭,走向海之家。


    真由小姐發現我,用渙散的眼神看向我。


    「你也是休息?」


    「是的。我可以坐在旁邊嗎?」


    「請坐。」


    真由小姐微笑著點頭。


    我在坐上椅子前,跟其他研究所的人們簡短地打聲招唿。大家都是一副醉醺醺的樣子,還沒溺在海裏就先溺在酒精裏了。


    「仲西同學,之前受到關照了。」


    坐在桌邊的人舉起啤酒杯向我示意,是佐伯先生。


    「佐伯先生……啊啊,這邊也受到關照了。咦?可是佐伯先生不是神奈川分部的人嗎?」


    佐伯先生喝幹了啤酒,向店員又追加了一杯。


    「在東京本部有朋友而受到邀約的。所以說,隻有我不是公務。雖然這麽說,但是大家都在喝就是了。不過話說迴來,穗高所長還是美麗依舊啊。」


    真由小姐穿著強調胸部的黑色比基尼。真是吸引人群目光、或者說吸引男人目光的身材。與結衣小姐不同,是個成熟的女性。


    真由小姐小聲笑著。


    「就算拍我馬屁,薪水也不會漲喔。」


    佐伯先生聳聳肩。


    「真是嚴厲啊。」


    「佐伯君,小晴不穿泳裝嗎?」


    一名職員爽快地說道。


    「就算你問我我也辦法迴答你啊。再說,如果穿了男用的泳裝也很不妙啊。你也這麽認為吧?仲西同學。」


    就算征求我同意我也很困擾。但是,比起穿上女用泳裝,穿男用泳裝怎麽想都比較自然吧?就在我答不上話的時候,佐伯先生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不會是有誤解吧?」


    我也不清楚有什麽事情誤解了。


    佐伯先生搖著頭無奈地說著。


    「看來真的是有誤解。不管怎麽說晴都太可憐了。」


    「我們家的結衣也沒有發現啊,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真由小姐像是在幫我圓場般說著。


    「那個,請問從剛才開始到底在說什麽?」


    佐伯先生從店員手中接過啤酒後喝了一口。


    「晴的性別啦。那家夥不是說自己是個男的嗎?可是,那是胡扯的。」


    「……什麽?」


    我的聲音像啤酒裏的碳酸一樣彈跳著。


    「是女的啦,那家夥。看了就知道吧?」


    我交互看著真由小姐跟佐伯先生的瞼。


    「請問是在調侃我嗎?」


    佐伯先生笑了。


    「做那種事情對我們有什麽好處啊?」


    不在乎得失而做出奇怪的行為,醉漢不就是這樣嗎?


    「佐伯君說的是真的。」


    我看向坐在塑膠墊布上的青井,怎麽看都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子。沒錯,奇怪的是我。青井不管怎麽看都是個女的,為什麽我會一直認為青井是個男的呢?


    答案很簡單。因為青井這麽說過。


    「青井為什麽要撒這種謊……?」


    「本人應該是沒有撒謊的意思。因為晴一直都認為自己是個男的。」


    這不是小小的誤解就可以了事的問題,一定有什麽很大的理由。然後,我想到了那個答案。


    「是空想病吧?難道說,青井是自我完結型的空想病嗎?」


    佐伯先生搖頭。


    「很可惜猜錯了。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晴沒有跟劇場型的佳織隔離開來不是很奇怪嗎?」


    「那,是為什麽?」


    「仲西同學知道幻想世界的詭局嗎?」


    「我知道。」


    佐伯先生雖然喝著啤酒,但是卻露出認真的表情。真由小姐跟其他職員也都靜靜地喝著酒,緊張的空氣像是要把我吞沒了一樣。這一定才是正在工作中的職員們本來的氣氛。


    「那,佳織發生過幻想世界的詭局這件事呢?」


    「那個我也知道……也知道青井所說的話是起因的事情。」


    「這樣啊。當時,晴被分配到的角色,是佳織的哥哥。但是,因為晴持有adm,所以應該有明確的自覺知道自己不是佳織的哥哥而是佳織的姊姊。然後,幻想也界的詭局就發生了。幻想世界的詭局是至今仍有許多謎團沒有被解析出來的現象,因為不管怎麽說案例都太少了。但是,仍然是有幾件事情是已經被確定的。引發幻想世界的詭局的患者會發出足以匹敵天地創造型的強力特拉烏姆波,效果範圍雖然很小,但相對地密度就很高。當時的晴被暴露在像是雷擊一樣的特拉烏姆波中。那家夥雖然持有adm,但是adm終究也隻是抗體。如果過到超過抗體效果的特拉烏姆波的話,就會受到影響。而那個結果就是,晴的心中被烙印上了絕對無法被抹滅的幻想,」


    佐伯先生看向已經空著的玻璃杯。「……也就是認為自己是佳織的『哥哥』這件事。」


    「不管是用什麽樣的形式,隻要患者的發作結束的話,感染者的幻想也應該會結束吧?」


    佐伯先生將香煙點燃,不吸到肺裏就將煙吐出來。


    「詭局所發出來的特拉烏姆波是很強力的,對感染者的影響力也很大,甚至到了將虛偽的記憶刻印在腦中的程度。這不是僅限於晴的狀況,當時在現場的人全部都留下了嚴重的記憶障礙,甚至有人連伴侶的名字都忘了。在這樣的意義上,晴的狀況搞不好還算是輕微的。」


    「沒有治療的方法嗎?」


    「現在,還沒有。」


    「但是,我們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而存在,而像這樣努力著。」


    真由小姐喝著啤酒說道。「雖然大白天在這裏喝酒確實看起來不像那個樣子啊。」


    真由小姐笑著附加了這一句話。


    我看著真由小姐的笑臉,想起疊在我的身體上一直哭泣著的青井的樣子。


    那是沉眠在他心底身為女人的青井讓他這麽做的嗎?青井或許也有想要向誰吐露痛處或煩惱、想要向誰依靠的時候吧?


    「有件事情讓我很疑惑,為什麽當時神奈川分部沒有向其他分部請求支援呢?這應該不像地方公所一樣職責分割得那麽徹底吧?」


    真由小姐像是要解釋當時的情形一般向我說明。當時的真由小姐還隻是東京本部的末端職員。


    當時,前所長,同時也是真由小姐與結衣小姐的父親,因為疾病而急逝,研究所內因為後繼者的問題而發生衝突,派係間的抗爭似乎非常地激烈。


    被認為是後繼者最有力後補的,分別是東京本部的副所長、琦玉、千葉、神奈川、愛知、京都、大阪、以及福岡的分部長。各自分部內都抱有一位劇場型而且有提出相當成果的樣子。當然,身為末端職員的真由小姐根本與事情無關。


    就在那樣的時候,青井的事件發生了。雖然因為威力強大的新型流感而使分部的機能麻痹,但是神奈川分部長卻對支援的請求猶豫了。西有愛知、東有崎玉及千葉,不希望被競爭對手握有弱點,隻是因為這樣一個很個人的理由。而且這樣的事態如果被本部的副所長知道的話,將會被追究責任。退出後繼者的競爭是可以預期的。


    完全就是「大人的內情」這樣的東西。因為這樣,佳織小姐失去了心、青井失去了真正的性別。我不禁感到憤怒。


    那次的事件,似乎至今仍被稱做『神奈川的慘劇』而相傳在研究所的新進職員間。諷刺的是,那樣的悲劇促進了各緜市分部間的合作關係。


    為了不讓彼此留下芥蒂,副所長及各分部長將身為前所長的女兒,同時也有一位空想病妹妹的真由小姐拱上了所長的椅子。似乎是有「總比從外部召聘跟空想病無緣的人要來得好」的思維。


    政府的人也因為聽到『神奈川的慘劇』的事情,而有不少動作的樣子。


    「穗高所長做得很好啊。」


    佐伯先生說著。


    「唉呀,很偉大的講法嘛,神奈川分部長先生。」真由小姐惡作劇似地笑了。


    「不敢不敢。」佐伯先生也笑了。


    「佐伯先生是分部長啊?研究所真是充滿年輕人呢。」


    「不,我跟穗高所長是特例啦。其他分部長大致上都是五十歲以上的人。我跟所長是類似的理由啦。前分部長下台之後,神奈川分部內也有發生派係鬥爭。組織這種東西真是不可思議啊,不管規模大小,一定都會有小團體產生。但是,經過『神奈川的慘劇』後,厭倦派係鬥爭的人也變多了,而就是他們把我拱上台的。我是沒那意思,但是畢竟也有受過照顧的人啊。」


    「這樣啊。可是,公家機關用世襲的方式沒有問題嗎?」


    我發楞著說道。


    真由小姐笑著說了一句:「被吐槽那裏就……」


    在之前,空想病根本就是離我很遠的事情。與結衣小姐相遇的那段時間,也大致上是那樣的感覺。


    但是,現在空想病這種東西在我心中開始變得更加真實了。


    結衣小姐所抱有的孤獨感,青井所失去的真實的心。


    當我發現的時候,空想病已經不再是遠方的世界,而是非常近身的東西。我看到了許多從中所蘊育出來的痛處及傷痕。


    「景,你很慢耶!要講到什麽時候啊?」


    轉過頭,結衣小姐、森崎跟青井站在那裏。


    「啊啊,抱歉。要去玩沙灘排球嗎?」


    「已經夠了。累了,而且肚子也餓了。我是來吃飯的。」


    結衣小姐像是責備我一樣說著。


    我凝視著青井的胸部,好像看起來是有些許的壟起。


    「仲西,怎麽了?」


    青井好奇地問我。


    「沒什麽。」我這樣說著,但是,內心卻非常地意識著青井。就算說是不知情,但是一想到之前在同一個房間就寢過,心跳就不禁加速。


    仰望天空,太陽還在頂點。一天才剛開始而已。


    「對了對了,我想說第一個一定要告訴景的。」


    結衣小姐像是改變了心情般說道。「下禮拜開始,我也會去陵青上課。」


    大家的視線集中到結衣小姐身上。


    「陵青嗎?」我問。


    結衣小姐拿出錢包,拿出了一張卡片。不是診斷書,是我看得很習慣的卡片。那是陵青的學生證。


    「喔?那就是同學了喔。」


    我對著結衣小姐微笑,而結衣小姐開心地點點頭。


    「看來學校會變得更有趣啊,喂。」


    森崎拍著我的背。


    「什麽時候參加編入考試的?」


    「那種東西我沒參加啊。」


    結衣小姐爽朗地說著。


    「什麽?」


    我看向真由小姐,她則是大無畏地微笑。


    「使出研究所的實力啦。可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管理持有不遠捕特權的人啊,走後門入學這種事太簡單了。」


    雖然應該是因為為了妹妹而做的事情,但是使出實力的方向性搞錯了吧?應該是要讓妹妹用功念書才對。到頭來這個人根本就跟結衣小姐一樣是像大小姐般被養育的吧?感覺跟庶民相差太多了。


    「保健室安排了研究所的人,有困難的時候就去那裏討論吧,仲西同學。」


    說著,真由小姐露出微笑。


    森崎對於結衣小姐的入學天真無邪地開心著。


    坐在旁邊的青井……為什麽坐在我旁邊呢?無表情地看著我跟結衣小姐之間的互動。


    結果,青井一次都沒有碰到海水。


    在塑膠墊布上看著漫畫雜誌,而當我無意間看著他的時候,有時後視線會突然交集,而每次青井都會趕緊把視線迴到漫畫雜誌上。


    雖然有可能是想太多,但是總覺得他好像一直看著這裏的樣子。


    我將陪伴結衣小姐的任務交給森崎跟研究所的人,迴到沙灘。


    「人還是不舒服嗎?」


    青井微微點頭。


    「還是老樣子。」


    我在青井旁邊坐下,用玩具鏟子挖著砂。


    「仲西,你在做什麽?」


    「想說做一個陷阱,搞不好森崎之類的會上鉤也不一定。」


    我向青井笑著,而青井也迴我小小的微笑。


    「像個小鬼頭一樣。」


    那之後,森崎真的落入陷阱了,而青井也感到莫名其妙地笑了。


    他笑著勒住我的脖子說著「你這家夥」。


    在海邊玩到傍晚,大家各自用各自的交通手段迴家了。結衣小姐坐著聘有司機駕駛的真由小姐那台看起來很貴的車,森崎則是跟《銀世界》的會長一起坐電車迴去的樣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感情變得那麽好了,一起為了喜歡的女孩子類型而聊得很開心。


    我走向海邊的停車場,跨上機車。


    這時,我的視線中出現了一雙穿著白色女用涼鞋、細長而美麗的腳。抬頭一看,靜靜微笑著的青井站在那裏。


    「你不是跟佐伯先生一起坐車迴去的嗎?」


    跟平常青井的氛圍不太一樣。該說是很文靜呢,還是說很虛幻,就是那樣的感覺。夕陽映照下的海也許會改變一個人也不一定。


    「改變主意了。不介意的話,可以坐你後座嗎?」


    「嗯,是可以啦……可是怎麽辦?我隻有一頂安全帽。」


    「啊……這樣啊。我真像個笨蛋,老實跟佐伯先生一起迴去就好了。」


    說著,青井很悲哀地,對,真的是很悲哀地笑了。總覺得放不下他。是什麽讓青井的心境改變成這樣的?


    「安全帽,我去買過來。」


    「……咦?」


    「我去附近的五金行買過來,你等一下。」


    「不用做到那樣啦。」


    青井搖著手。


    「不用客氣啦。我馬上就迴來了,你等一下啊。」


    我不等青井迴應就將機車騎走了。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麽,心境上總覺得不管要去多遠都要為青井買安全帽


    迴來。


    不過,有賣安全帽的地方一下子就找到了,在海之家很普通地就在賣了。雖然是很樸素的半罩式安全帽,但是海之家居然買得到實在是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一問之下,皮膚黝黑的店員大哥笑著迴答我。


    「騎機車的人搭訕成功之後為了帶女孩子迴家會去偷其他人的安全帽啊。可是,被偷的人就很不是滋味了啊,沒安全帽的話連車都不能騎了。所以說很意外地有這種需求啊。我看你也是類似的理由吧?」


    我曖昧地笑了。


    迴到原地時,青井微笑著小小揮手。


    「真快啊。」


    把安全帽遞給他並且跟他說明理由後,青井笑了。


    「世界上還真是有過分的家夥啊。」


    「坐上吧。牢牢抓住的話我也比較好騎,可以把手臂繞過我的身體嗎?」


    我沒有抱什麽歪念頭。確實這樣做的話會比較好騎,更何況在知道青並性別的真相後陷入混亂的我根本沒有餘力去抱什麽歪念頭。


    青井老實地照做了。背後感覺到的青井的身體很柔軟,我再一次確認了佐伯先生說的話是真的。


    穿過充滿海浪聲的海邊道路,下了寂靜的山路,當進入閃耀著五彩燈光的街道時,青井唐突地開口了。


    「今晚……要來我家過夜嗎?」


    跟上一次的邀請聽起來像是完全不一樣的聲音。夜也深了,街道一片寧靜。我的心跳加速著。


    青井像是期待著迴應一樣,用力地抱住我的身體。


    腦袋一片混亂,實在不是可以去青井家過夜的心情。


    我為了不要傷害到青井的心情,盡可能溫柔地說了一句「今天我還是迴家好了」。


    「……這樣啊。」


    青井寂寞的聲音,消逝在夜風裏。


    搞不好,青井漸漸地有在注意到自己的性別也不一定。不由得這麽想著。


    我將青井送到家門口,然後迴到公寓。進到房間後,強烈的酒臭撲鼻而來。


    姊姊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手上拿著啤酒看著深夜節目發笑。


    「啊,你迴來啦。」


    完全是個醉漢的口吻,不禁想起白天的真由小姐。


    「酒臭很重啊。」


    「因為從早上就在喝啊。真是充實的假日啊。」


    一邊說一邊笑著的姊姊,雪白的肌膚微微地泛紅。


    「皮膚是不是燒傷了?」(注6)


    「啊啊,果然。美白都沒用了。」姊姊說著便摩擦著上臂。


    八月進入尾聲,決定為結衣小姐的入學進行慶祝。


    我什麽都沒有說,是她擅自決定的。


    似乎是希望兩個人出門去哪裏玩的樣子。


    也沒有什麽拒絕的理由。


    因為被叫到澀穀的關係,所以轉乘電車前往了。雖然也是可以騎機車過去,但是


    注6  在日本的講法中,喝酒會燒傷皮膚,讓皮膚變黑。實際上這是一種過敏現象,在黃種人中很常見。


    澀穀的停車場依然是少得可以。


    天氣很炎熱。在外頭被加溫,在電車內被冷卻,我開始有種像是被料理的錯覺。


    被指定為會合地點的八公出口到處都是人。


    但是,馬上就發現結衣小姐了。


    因為她就坐在八公像的頭上,真的是很沒有禮貌的行為。


    她穿著沒有什麽裝飾的無袖襯衫,配上黑白雙色的百摺短裙。如果靠近旁邊往上看的話,內褲應該是會被看到。


    周圍的行人大家都好奇地抬頭看著結衣小姐。雖然在隔一段距離的地方有兩名警察,但是他們隻是看著結衣小姐而一點都沒有要去警告的樣子。


    絕對很奇怪。


    結衣小姐雖然平常都是一副很偉大又任性的樣子,但是這個狀況實在是太令人難以理解了。她再怎麽說都不像是會若無其事地做出這種事情的人。


    「那個……結衣小姐?請問你在做什麽?」


    發現了我的聲音後,她將兩腕交叉在陶前,突然大聲笑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感覺不太妙。實在感覺不太妙。她的笑臉完全飛到遠方的世界去了。


    這絕對是在發作。


    「我等你很久了!暗黑勇者露南堤!」


    我知道我讓她等很久了。實際上她確實是比較早到,應該是等了我一段時間沒有錯。


    但是,暗黑勇者露南堤先生究竟是何方神聖,不管怎麽想都無法理解。


    這次到底又是怎麽樣的設定了?


    「出生為暗黑的騎士,卻又渴望光明的蠢才啊。吞噬在深淵的黑闇之中吧!」


    結衣小姐麵對我,將手舉到頭上。


    「才不會讓你得逞!」


    一名男性大叫著就介入我跟結衣小姐之間。


    「請問你是哪位?」


    我從男人身後悄悄問道。


    「之前一起在家庭餐廳用過餐,不記得了嗎?她的保安者兼演員啦。」


    他小聲地說道。


    我想起來了,是那時候最年輕的那一位。當然我並不知道他的名字。


    「……每次都辛苦你了。」


    「已經有向警察說明狀況了。她似乎是變成中古時代rpg裏出現的魔王了吧?」


    果然是這樣,難怪警察對於結衣小姐的暴行隻是在旁邊靜觀而已。


    「你是誰?」


    結衣小姐眯細眼睛看向男人。


    「我是尤裏西亞公主的從者、光之騎士克裏寧可。受公主之命前來守護露南堤。」


    周圍的視線實在是胡亂痛的,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們的周圍圍起了人牆。


    「那個……不會覺得很空虛嗎?」


    我用淒涼的聲音問男人。


    「沒辦法啊,我就是靠這個在領薪水的。」


    他很空虛地嘀咕著。


    「這樣啊,是公主的從者啊……啊啊,確實尤裏西亞公主跟露南堤是戀人啊。」


    閉上眼睛,結衣小姐像是要說給自己聽一樣說著。


    或許這就是新設定被補完的瞬間吧?


    結衣小姐張開眼睛看向我,把手伸了出來。


    「暗黑勇者露南堤啊,我很欣賞你的實力。將我的仆人、闇黑四天王打倒的功績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出現了一段空白。


    因為演員的人跟我說了一句「不管什麽都好,迴應她的話」,所以我向結衣小姐低下頭說了一句「……這樣啊,多謝。」


    「要不要舍棄尤裏西亞,到我這裏來呢?」


    「什麽?」


    「別擔心,我不會要你隻是順從我,我也會賜予你相對應的報酬。」


    「相對應的報酬是?」


    「隻要你與我聯手,就能夠將全世界都納我們人手中。」


    結衣小姐從銅像上跳下,走向我這裏。「隻要你舍棄尤裏西亞來到我的身邊——」


    本來想說可能會說出要給我全世界的一半,但是我錯了。


    「就給你全世界的九成九吧。」


    ——給我等一下。


    差一點就忍不住要吐槽了。


    那根本就是王權交替了吧?魔王親自把王座讓給勇者是在冀望什麽啊?


    「啊,這個,看來已經要結束了。」


    演員的人像是泄了氣一般說著。


    「什麽意思啊?」


    「雖然確實是引起發作了,但似乎依然是對你很在意的樣子,應該是隻要能夠跟你一起共創充滿黑板的世界就滿足了吧?簡單來說隻要你答應了魔王的提案就是完


    美結局了。」


    去思考「充滿黑闇的世界可以稱作是完美結局嗎?」這種無聊的事情大概也沒什麽意義了。


    「魔王,我跟隨你吧。」


    我向結衣小姐說道。


    結衣小姐的眼睛變得閃閃發光。


    「真的嗎?你願意舍棄尤裏西亞來到我這裏嗎?」


    「啊啊,就這麽辦吧。」我點頭。


    「我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嗎?」


    「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啊。」


    「那麽,用那雙手臂抱緊我吧。」


    我看向演員的人,他揮揮手要我快點照做。接著我窺視周圍。


    大家都期待著我接下來的行動。看來,大家都發現她患有空想病了。


    以前好像也有過類似的經驗。


    為了什麽因緣,必須要在這樣眾目睽睽下擁抱不可啊?


    我做好覺悟,溫柔地抱住她。


    「好高興……世界一定會充滿美麗的黑闇呢。」


    她像是打從心底感到高興般說著。


    下一個瞬間,她的臉變得通紅,身體微微地顫抖。


    「那個……請問怎麽了?」


    結衣小姐粗暴地把我的身體推開後,一言不發地奔跑出去,推開人群坐進停在一旁的白色廂型車裏。


    結衣小姐坐上的車發動後,一下子就從我眼前消失了。


    「大概是恢複了理智,感到很害羞吧。再怎麽說,在這種人群之中,就算是我也會覺得害羞啊。」


    演員的人小聲笑著說道。我也覺得很害羞啊。


    「剛剛的車,是研究所的吧?」


    「是啊。」


    「結衣小姐跑去哪裏了?」


    「應該是迴去了吧?」


    「迴去了?」


    「為了把臉埋到枕頭裏,慘叫一番啦。她也很辛苦啊。」


    也不是不能理解那種心情。就算是被牽連進來的我,也覺得「很痛」啊。


    「那,我該怎麽辦啊?」


    「應該可以迴去了吧?」


    我是為了什麽特地跑到澀穀來的啊?


    「唉……」


    「不過,那孩子也真可憐啊。本來很期待今天的。」


    「很期待嗎?」


    「那當然啊。畢竟是要跟你出門啊。」


    演員的人看了看手表。「你現在有時間嗎?」


    「是,當然。畢竟預定的事情被取消了。」


    「說得也是。」他笑著。「我請你喝杯咖啡吧。你也很累了吧?」


    就算拒絕了也沒什麽要做的事情,於是我老實地讓他請客了。


    進到附近的咖啡廳,我們麵對麵坐下來喝著咖啡。


    「雖然到現在才問這種事情很失禮,請問你的名字是?」


    「我叫木村。這麽說來我好像沒跟你說過。」


    「如果木村先生知道的話希望你能告訴我。為什麽結衣小姐對我這麽的,那個……怎麽說,對我這麽執著呢?」


    我用茶匙攪拌著咖啡,向木村先生尋問。


    「與其說是執著,感覺上不如說是依賴吧。那孩子患有仲西同學病啊。」


    他笑著。


    「那是為什麽呢?雖然講起來很奇怪,但是結衣小姐的樣子不太像是『喜歡我』這麽單純的感覺啊。」


    木村先生做出稍做思考的樣子後迴答:


    「與其說是對你很固執,不如說是對『藉由自己的手所創造出來的人際關係很固執』的說法比較正確。」


    「人際關係……嗎?」


    「你知道那孩子沒有上過學校吧?」


    我點點頭說了一句「是的」。


    「所以說,那孩子從出生之後就隻認識家族的人跟我們研究所的人。照她的說法的話,那全部都是打從一開始就被安排好的關係。她所說的話也不難理解,簡單來講就是說,你這個人是她第一次靠自己所獲得的關係吧。」


    木村先生將咖啡杯移到嘴邊,把視線看向我。


    「所以說,才會變得這麽固執吧?現在的時代,從電視或網路很輕易就可以得到情報。所以說,也會知道沒有空想病的一般小孩子是過著怎麽樣的生活,偶爾也會將自己跟一般的小孩子做比較吧?她一定也是很寂寞的啊。」


    木村先生透過玻璃窗看向外麵。


    我想起了她說出「沒有朋友」這句話時讓人痛心的笑容。


    「再說,那時候可是很辛苦的呢。」


    「那時候?」


    「你的身家調查啊。」


    木村先生把身體挺出、兩手肘放在桌上,把手放在嘴邊。


    「身家調查是木村先生做的啊?」


    「不隻是我,而是我們這裏五、六人的保安者。那孩子說無論如何都要詳細知道你的事情,講也講不聽。先是我們這些大男人集合起來討論,可是身家調查也不是我們的專門啊。然而又不是需要到去請徵信社的事情,但是卻又提不出什麽妙案,真的很辛苦啊。幾個禮拜的時間都為了那件事情在忙。身家調查可是很困難的一件事情啊,有過經驗的人在說所以一定不會錯。」


    「然後呢,把我的事情調查出來後,結衣小姐到底是打算要做什麽?」


    「所以我說,就是致歉啊。不是有請你吃飯嗎?」


    「我也跟結衣小姐說過了,那沒有必要做到身家調查的地步啊。」


    「就像剛剛講的,那孩子是在研究所這種封閉的環境中長大的。就算出了門,身邊也圍繞著保安者的人。因為這樣,她沒有接觸過同樣年紀的孩子。說穿了,對那孩子來說同年紀的人是未知的生物啊,所以才會感到害怕吧?可是,她還是有『把麵試搞砸了、做了壞事了』這樣的心情,所以說會想要對你這個人進行調查的吧?」


    「然後呢?對我進行調查之後,是怎麽報告給結衣小姐的?」


    「『溫順而文靜,像小型犬一樣的孩子』這樣。」


    不管怎麽說小型犬都太過分了吧?


    木村先生像是要辯解一樣笑了。


    「不要怪我們啊。這邊也是想盡辦法要傳達說『仲西同學不會很可怕喔』才行啊。」


    「不,那一點我是可以理解。」


    木村先生從口袋拿出香煙點燃。


    「仲西同學啊,剛才被卷進她的發作裏,感到很害羞吧?」


    「啊,那是,當然。」


    「對吧?也就是說,對那孩子來說,去學校上課是需要很大的勇氣啊。就算交了新朋友,也會很害怕引起發作後做出令人害羞的事情。」


    木村先生所說的話我很能夠理解。


    人都會抱有夢想或是希望,也偶爾會有做做妄想的時候。


    從關係到自己未來的大事情,到隻限於身旁充足感的瑣碎小事,各式各樣都有。


    想成為歌手、想成為演員、想拿到班上第一名的成績、想在運動會上有所表現、想要向在意的人提出交往然後得到同意,說起來各種各樣、千差萬別。


    空想病的發作就是將這些自己的夢想赤裸裸地攤在別人麵前。


    那確實是很可怕。


    想像到發作之後朋友會用什麽樣的眼光看自己,就會快要不能唿吸了。


    「為什麽結衣小姐就算是那樣也要到學校來?」


    「那當然是因為你在那裏啊。」


    木村先生將香煙熄滅,喝了一口咖啡。


    「那孩子啊,雖然是有點任性但是是個好孩子啊。說是本性很溫柔嘛,還是說很堅強。不然的話,就算說是患者的請求,也不會有五、六個大男人願意配合她這種無聊的任性要求的啦。」


    木


    村先生的語氣充滿了感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空色感染爆發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本田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本田誠並收藏空色感染爆發最新章節